她终于说出了,手心是满满的薄汗,凝望着他的深瞳,泓水一般,她很想从里面望出点什么,可偏偏那瞳色黑墨如夜。
对面的人陷入沉默,沉水般的容颜微微笑起,与她说道:“洛非情,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宫里说了。撄”
“君陌尘!”
非情猛地激动起来,声音方喊出那方便被他捂上唇瓣,将她收到怀中,狠了眸,“朕不喜欢,明白了?!”
“……”
眼角瞬间湿润了,她是被拒绝了吗,明明刚鼓起勇气同他说了,心还没热便被拽入冰潭之中。
好冷,全身都好冷。
为什么可怜的都是她,动了情,失了心,到现在,连尊严都没有了——
他深凝的眸子突有丝僵硬,又是那种怜惜的样子,拥她在怀里,单薄的肩颤抖,那不可抑制的泪水滴滴落于手背上,烫烫的。
瞬间放开她,非情笑着擦拭泪水,一瞬之间像换了个人,“嗯,我明白了。”那笑,几多忧伤偿。
“那么便请皇上让奴给你换药。”仿佛之前她说的话都是梦境,一瞬之间恢复的平静让君陌尘抿着唇,盯着她。
换上奴婢一贯的表情,两人不在说一句话,只有静静的时光从指缝溜走,非情为他换好药时,他便唤车辇停下,这位被他亲手推上御前的女人,缓缓走下。
眼边红肿的她低着头,沉没在随行的侍婢中,毫不起眼。
焉妃的寝宫到了。
殿外跪满了人,焉妃荣光满面,吩咐伶儿备上了茶点,亲密的携着他走入殿内,非情与张涣元是贴身随侍,便一同走近reads;异世惊华,狂傲女天师。
那一夜,皇帝与宠爱的妃子用了膳,喝了酒,整个殿内皆是焉妃奏筝的声音,非情听不懂,亦不想听懂。
她再也没有越矩一步,直到,夜至深沉,她亲手阖上了两人的寝门。
*****
红绡帐中,焉妃睁开迷离的双眼,满意地微笑,似在回味皇帝的温柔,记得入宫之前,她倾慕的是自家府中教她筝的先生,父亲为了断她的念头,生生将先生乱棍打死,那时她恨透了皇帝,心想,纵然她是他的妃了,她必不会心仪于他!
成婚那晚,她初见年轻的皇帝,这个男人温润秀拔,便连床榻之欢也对她百般照顾,她渐渐忘记了那个为她而死的先生,也忘记了自己曾起的誓言。
他的性?欲并不大,从不会让她感到难受,梅焉心中甜蜜,轻轻起了身。
撩开红帐,殿中昏暗,突然面前凌着一抹人影,凝紫的眼瞳形若鬼魅,便那样瞧着她。
她惊吓的退到床里,呀的叫了一声,再抬头,那方张涣元已推门而入:“皇上,娘娘——”
“鬼——鬼呀!”
焉妃吓得抱头,手却指着一边,张涣元大惊,忙有侍婢进来换了新的蜡烛,顿时,殿内通亮。
被焉妃指着说鬼的人,竟然是堂堂皇帝——非情踏入时,便瞧见君陌尘于一片明烛之前,似笑非笑凝着焉妃。
“爱妃是说朕是鬼?”
所有人吓出一身冷汗,张涣元忙靠前,轻唤,“娘娘…是皇上。”
“……”梅焉抬起头,怯喏地瞧了一眼,脸色大变,瞬间从床上跌下,跪倒在皇帝脚下,“皇上,请皇上恕罪,是臣妾,都是臣妾笨眼心浊,冒犯了皇上!”
“哼,是么?”
皇帝突然弯下身执起她的领襟,“爱妃便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朕吗?”
“……皇上,皇上你在说什么?”
“张涣元——!”
“老奴在。”
“将朕与焉妃用过的酒盏拿来!”
皇帝突然发话,连非情都怔住了,转身瞧张涣元匆匆收了两人的酒盏递到皇帝手中,焉妃的神情微震,下一秒,皇帝便将那些东西砸碎于地!
一地的奴才都跪了,连梅焉也软了腿,半站不站的挂在皇帝掌心。
“若不是朕方才起夜饮水,还未察觉到你这里用了什么东西,你可知这东西是什么,用做何处?!”
皇帝如此震怒,于梅焉而言还是头一遭,她想起自入宫这些时日,皇帝每次见她都以礼相待,温柔似水,她颤颤巍巍,心里的事怎可如实禀告,这样岂不是叫梅家遭了难?
连扣地三声,“皇上,焉儿对你犹如日月星辰其心可表,实在不知皇上所说何意!”
“好,朕到看看爱妃嘴硬到何时!”君陌尘吃准了焉妃会如是说,也不急躁,冲着张涣元说道:“宣太医院的玉太医、白太医前来见朕。”
张涣元也是惊了,心想皇帝怎么好好的如此动怒,忙不怠慢,冲着非情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匆匆离去——不消多时,玉仲,白景然一同前来,参见了皇帝后,皇帝一指地上的碎盏,命二人检查reads;鬼王嗜宠:妖妃无双。
两人执着碎盏嗅了嗅,又将那半剩的酒壶细细查验一番,焉妃用余光瞟去,心中大骇。
白景然冲着皇帝跪地:“启禀皇上,这杯盏中却是含有一味独特的药剂,是…魅香。”
君陌尘勾唇一笑,睨着焉妃,那方跪地的女子激动万分,她一遍遍的喊道,臣妾冤枉啊,臣妾却是不知道啊。
此时非情目睹全部,也是在旁吓出一声汗,她想起君陌尘与她说的为她撑腰,想起七爷君奕萧与君陌尘的那番对话,心中稍有明了,君陌尘这是铺了一张网。
他心思深沉,在天朝时还未见几分,但一回到这后楚帝宫,她觉得,他便变了。
变得她对他怯步。
“梅焉!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身为朕的后妃,又岂不知朕曾明令禁止过后楚帝宫禁止出现这类妖邪之物,此物伤人伤身,你很好啊,竟然将这东西用在朕身上了?!”
“皇上!不是的,请听臣妾解释啊,臣妾真的不知这东西为何会在这里!臣妾对皇上一心一意,又怎敢生这害人之心?!皇上,皇上——”梅焉情急之下扯住君陌尘的衣角,可却被他一下抽出挥手将她打到一旁,当即头破血流,梅焉撞到一旁桌角,脸上又有红肿,唇角渗血。
她不再说话,只是嘤嘤哭泣。
非情看去不忍,当下将头偏到一旁,她虽站在一侧,但毕竟初入宫闱,心地纯良,怎能看到这些,她甚至在那一刻还埋怨过君陌尘手法狠辣,又为梅焉感到悲伤。
她哪里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皆全落在皇帝眼中。
此时一向沉默的玉仲却上前来躬身:“启禀皇上,请容臣所说一二。”
“玉卿请讲。”
“此事,却是事关重大,但请恕臣直言,这焉妃宫中婢子奴仆不下数十人,谁都有可能去做这件事,更何况,一壶酒,一套杯盏从内务府出来也可经过数人,先不说梅妃娘娘知不知道,这宫中奴仆为一己之私为主子争宠之事也是常有发生,所以皇上,现在一切未明,仅凭这杯盏便断定是梅妃娘娘亲自受意的,未免草率了些。”
君陌尘眯眸瞧着玉仲,他知晓这人,为人正直,在朝中甚少与人结派,医术又是极好,他一向沉默寡言,此刻却为梅妃求情,想是发自肺腑。
白景然一看也跪地而求。
君陌尘忽然凛笑,将两位爱卿扶起,言道:“爱卿说的甚是,只是既然宫中出现魅香一物,朕也决不可姑息下去,东西是不是梅妃受意有待商榷,但却是从她宫中检出,这样,自今日起,朕要彻查一切与今晚有关之人,若最后结果与梅妃没甚关系,朕自会处理,但若是有……”他又看了梅焉一眼,“无论是谁,朕必严办!”
“皇上英明。”
一下所有人都跪下,已哭红了眼的梅焉听到此话后身心大震,似受了打击,她怔怔望着君陌尘背影,唇瓣咬了又咬。
末了,君陌尘踏出梅妃寝宫,张涣元在后轻唤了声,问道:“皇上,这,梅妃要如何处置……?”
“没有朕的赦令,不准她踏出寝宫半步!”
这帝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不出一天,梅妃失宠被禁的消息便传遍后宫上下,非情庆幸当初君陌尘给她安了个哑巴的身份,没人会与她说这八卦,她倒也落的清净reads;重生之商女崛起。
她的心智仿佛在短时间倏然成长,自那晚后她像受了点拨,更加明白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无法叫她任性、随心,虽她身后有君陌尘,可她毕竟只是一名婢子,她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更好的陪在他身边。
浅芳只当非情吃错了药,突然开窍叫她也不由惊讶,便在宫中议论纷纷之时,只有这个闷葫芦在与她认真的学着宫规。
这倒也好,省却她之前费心费力地冲她吼了。
梅妃宫中牵扯出魅香,对于后楚朝堂也是相当震撼的,众臣皆知现在后楚和天朝两朝在严办这事,又加上前段时日的十八起少女失踪案还未破,一向冷静自持的皇帝终于在上朝时震怒了。
本就还未好透的身子,剧烈的咳嗽。
七王爷主动请旨来查办此事,皇帝准了,问及众臣意见,众人皆不敢多言,这个事情是个棘手的活,任谁去查都不好,独这七爷是皇室血脉,办了谁也不敢多有怨言,他自然是最佳人选。
夜晚,非情被传去伺候,只因自那晚后,她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拼了命的学习宫规宫礼,张涣元亲自来到浅芳屋中时,便看见非情在那里站姿。
他一把拉住她,“哎呦我说姑娘,这宫中做到你这样的御前的,老奴还是头次见,人家都巴巴的在皇帝面前冒头,你倒好,还得皇上亲自来请。”他是真急了,皇帝自下朝来便身体欠佳,早朝那几番咳嗽将他本来养着的伤口似震开了,这才遣了张涣元过来。
浅芳冲他福了福,对着非情:“皇上唤你,你还是快去吧。”
非情点头,便随着张涣元走了——一入他的勤政殿,虽是烛火通明香气萦绕,但那股淡淡的药味还是刺了她的鼻,张涣元将她领到后便退下了,皇帝的寝房前有一巨大屏风,非情绕过,走到后面。
一见,众人都在,君陌尘眉目淡淡地半躺在那里,身边还立着另一个人,温如初。
阿跳怪罪般的开口,“洛姑娘,你可来了,我们八爷帮你报了仇,你还真是冷情,就是这样回恩的。”洛非情自也不理他,任他奚落她,白景然哦了一声,望向七爷君奕萧与榻上的君陌尘,自非情走进来的那刻,他所注意到的事情,不知道那两位主子注意到了吗。
“见过温将军了。”非情终于开口,起身来到君陌尘身边坐下,他苍白的脸和无色的唇被烛火照的晃晃的,她瞧见放到旁的药碗,端起后想来喂他。
“听说你这几日都在拼命学宫规?”
“嗯,这日子无聊,总要找个打发时间。”
君奕萧最先笑出了声,在宫中这许久,还头次听女子说学宫规是为了打发时间,他想若是后楚后宫的所有婢子都有这领悟,那么他八弟会好管很多。
非情回头,“七爷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君陌尘喝过一口药,蹙眉,“你也莫说七哥,你这话让何人听过不觉得是敷衍,这才来多久,你便觉得无聊了?洛非情,到现在,你可后悔过?”
不知他哪里来的愠气叫她怔了眸,咬下唇瓣并不答话,想她既然决定了要随他进宫又哪里来的后悔,现在他这样说她,明明就是暗示她是那种不长性的女子,非情深凝了他一眼,眼中隐隐泪光,猛地放下了药碗。
君奕萧轻咳了下,眼神暗示众人该回避,当下他便站起,冲着君陌尘说:“八弟有洛姑娘我等便不在这里久留了,咱们今晚之事本就是秘事,那件事情你若决定好了,臣在府中静候。”他说完之后其他人也借故随着七爷君奕萧离开,非情全程缄默,直到此刻殿内只剩她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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