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歌(清穿皇太极),第208章 丁丑下城(一),千千小说网移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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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征前, 海兰珠听说后宫有两位小福晋怀了身孕, 于是免了她们二人的晨昏定省。

    宫里要添阿哥和格格了, 下人们跟着开心,太医也来得很勤, 后宫也热闹了不少。

    海兰珠算了算,这一趟出征朝鲜, 就算快, 怕也要拖到年后才能回师。从前分隔两地时, 她见不到他, 那种想念里掺杂了很多的情绪, 久而久之, 就百炼成钢了……而如今他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同床共枕, 举案齐眉,她的依赖感越来越重,一下要分开三个月,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何况大过年的, 她独自留在宫里也是无趣, 倒不如就随军去一趟朝鲜, 正好也能见一见那边的民风民俗,看看比起四百年后的韩国又如何。

    于是临睡前, 海兰珠便随口抱怨道:“出一趟远门, 也比待在家里有意思,我是倒也想去瞧瞧朝鲜的王京……”

    皇太极仍在案前批公文,满口答应:“想去王京, 又有何难?朕带你去就是了。”

    “你现在答应了,到时可不许反悔……”

    海兰珠闷声道:“从前你每次去察哈尔,都有女人送上门来……朝鲜那么多美人,就怕你去了一趟回来,乐不思蜀了。”

    皇太极搁下折子,仔细嗅了嗅,好像嗅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不知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

    “朕亲征朝鲜,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猎艳的……”

    皇太极狡黠一笑:“不过,若是朝鲜国王非要塞给朕,朕总不至于拒而不纳吧?”

    海兰珠跳下床,明知他是在逗她,还是不免有几分气郁,作势要掐他,“你现在做皇帝了,也知道欺负人了是不是?”

    “你看你,总是爱做吃亏的事情……”

    皇太极捉住她细长的手臂,不费丝毫气力,就将她别在了怀里。

    “朕现在终于懂了,女人是怎样口是心非的了,明明想听到的是忠贞不渝的山盟海誓,却要绕着弯子说些负气的话……以前朕就是被你的这些话,吊得七上八下的!”

    海兰珠不以为意,“因为女人内心深处都是高傲的,喜欢被宠着捧着。难不成要我低声下气地说,我一天都离不开你,你不要去朝鲜留下来陪我吧……你才能明白吗?”

    这会儿她赖在他怀里,眼波里皆是小女人的娇羞,他俯身在她的玉齿珠唇上亲了一口,带着几分戏谑道:“早知道你这么爱我,朕就不必拐那么多心思讨好你了。”

    皇太极想起他们为了袁文弼而冷战的那段时间,他试了无数的法子,每次去求她原谅都被泼一盆冷水。他几度以为她是真的不爱他了,真的恨透他了……即便是成亲以后,他也小心翼翼的不去提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禁忌,生怕打破了一些东西,就再难修补了。

    平生唯一一次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她居然不负责任的说走就走,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就这么陷在了苦情里。他一直在等她,拒绝了所有投怀送抱的女人,拒绝了通向皇位的捷径……她身边却一直不乏有倾慕她的男人,暗中为她保驾护航,占据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皇太极越想越有几分忿忿不平,他那时当真想过,她若真敢和杜度双宿双飞,抛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他就先杀了杜度,再掐死袁文弼,反正他是皇上,没人该说一句不。再把她给圈禁起来,省得她再跑了,把他折磨得浑浑噩噩的。

    海兰珠羞赧至极,“不是来之不易,又怎么会珍惜?我若早嫁给你几年,说不定就会被你遗忘在后宫的某个角落……”

    皇太极用吻掐断了她后头的话,“朕这三十年来,心里只有你一人。这些胡话,朕就全当是你在有恃无恐了。”

    她最厉害的,就是四两拨千斤,明明是几句无理取闹的话,也能搅得他魂不守舍,患得患失。

    皇太极边吻边琢磨着,当年自己涉世未深,就是这么被她给套路了的!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海兰珠,内心很是冤枉,这三宫六院都满当当的,她哪里敢有恃无恐?

    但是他吻得这么霸道,怎么形容呢……像是濒临炸毛的雄狮宝宝?总之,她若是想跟着去朝鲜,还是乖乖住嘴的好。

    ** **

    十二月辛未朔,皇太极下令让郑亲王济尔哈朗留守盛京,武英郡王阿济格驻牛庄备边,饶馀贝勒阿巴泰驻噶海城收集边民防敌。

    外藩蒙古诸王贝勒率兵齐聚盛京后。满洲旗蒙古旗汉军旗,整整十二万大军,在大清门前誓师。

    此番征朝鲜,不仅是皇太极称帝后第一次御驾亲征,也是清朝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出征。

    海兰珠听闻这次在点将之列的,还有代善和扬古力这些老臣子们,皇太极如此安排,约莫是听循了她的话,想重新召回这些旧部。

    毕竟这些经历过太-祖朝的老臣子,对皇太极还是十分忠诚的,不比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净是些眼高手低,好大喜功的主。

    其实若不聊朋党,只说盛京城中的主流势力,大抵分为两拨人。

    一拨以多尔衮多铎和一些子弟贝子为首,主战先取中原,速战速决,直捣黄龙;另一拨以代善阿巴泰扬古利等一些元老汉臣为首,主张稳中求进,侵扰明边以消耗明王朝的实力,打拉锯战。两派人常常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

    就现实情况而言,后者以奠基定业为先,循序渐进,是更为明智的战略。尤其是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元老,深知建业立国之艰险,不会轻易犯险猛进。

    而对于生在了好时代的后生们,如今大清的崛起,只加剧了他们的权欲之心膨胀。老臣们从成败顺逆中汲取的经验之谈,在他们看来是投鼠忌器,墨守成规。

    就好比多尔衮为例。他生在了一个没有李成梁,没有熊廷弼,没有袁崇焕的时代。

    他只经历过己巳之变的顺风顺水,灭察哈尔部时的落花流水……而九部之战萨尔浒之战宁远之战……这些决定了大清的命运的战役,是何其惨烈,他不曾身临其境。

    只有代善和扬古利这些老臣才知道,己巳之变前,他们苦攻了铁桶般的宁锦山防线整整五年,这五年间对明的大战,竟是无一胜绩!甚至目睹了努-尔哈赤败倒在明军的炮火之下。而一统漠南蒙古,也花了前后整整十五年的时间,才有最后的秋风扫落叶般的得意。

    五十年前,努-尔哈赤还是李成梁府上的一个战俘,甚至凑不齐十三副遗甲。

    四十年前,建州每年要给大明的皇帝朝贡,若是贡不及额,便会受尽欺辱,就如今日朝鲜如之处境。

    三十年前,女真也还未统一,雄心满满的布占泰,用了六年的时间将乌拉部发展壮大,决心与建州一决高下。海兰珠清楚的记得,那年乌碣岩一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战,若是败了,这个女真霸主之位就是乌拉部,而历史也会改写……

    二十年前,抚顺的第一战,每一帧都充斥着血腥和屠戮的记忆……

    正是这每一步走来的记忆,才更让人谨之慎之,猛进,只会重蹈先人建立金朝后的覆辙。

    皇太极同样志在中原,只是他深知,就算现在攻克了京师,然能攻却不能守。空占了一座紫禁城,杀了崇祯,届时会是四面楚歌,天下大乱。

    谁人不想取逐鹿中原?可中原,又岂真是这么好取的?

    壬申,浩浩荡荡的十二万清国大军自盛京挥师。

    海兰珠的轿辇在队伍后方,为免颠簸,行得很慢。其实她此番随征,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寻一种草药。

    王化贞的医书手稿里有一方气门偏方载,用天山雪莲做药引,饮服一年,能使截瘫之人恢复知觉,妙手回春。

    这些奇门偏方,并非正统,所以只记载于手稿中。虽不知这天山雪莲是否真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但为了叶布舒,她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记得她第一次随军时,那时的将领是褚英代善和五大臣……而今时今日,五大臣中只剩下扬古利一人,代善也不再如从前那般英姿勃发。

    而那个十五岁的八阿哥皇太极,成了大清的开国皇帝,着一副黄金所铸的战甲,身骑白马,光芒万丈。

    三十年戎马倥偬的人生,他虽然没有成为一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也没有成为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

    但毋庸置疑,他是这个时代,最卓越的统治者。

    海兰珠迎着冬日的暖阳,将目光落在他伟岸的背影上。她第一次觉得,男人披甲出征,指点江山时,是这样的豪迈且迷人。

    不日,大军次沙河堡。皇太极令多尔衮和豪格二人分统左翼满洲蒙古兵,率轻骑自宽甸入长山口,并遣马福塔率兵三百,化妆成商贾,潜入朝鲜国都王京,多铎及硕托尼堪以兵千人接应。

    己卯,贝勒岳托和扬古利率领三千兵马援助多铎,皇太极与代善则率大军在镇江三十里处安营扎寨,杜度和恭顺王孔有德等部护辎重居后。

    庚辰,大军渡镇江至义州,壬午,至郭山城。朝鲜定州游击来援击,不敌后自刎身亡。不久,郭山降;癸未,至定州,定州亦降。

    乙酉,皇太极行至安州,以书谕朝鲜守臣劝降。此时,马福塔多铎等部袭败了汉阳的守军,并报闻之皇太极,此时朝鲜京畿,上下惶惶,罔知所为,都城士大夫,扶老携幼,哭声载路 ,朝鲜君臣,人心涣散,毫无斗志。朝鲜国王李倧再次将家口妻眷送往江华岛避难,自己则率领文武百官退守南汉山城,以待各路勤王兵马,并作一封请和书拖延时间。

    请和书送到了皇太极的手中,他念罢后,很是无趣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口口声声叫嚣着我大清乃胡虏之邦,朕还以为其人会有当日宁远大凌河人之气节,宁死不降呢。”

    海兰珠也略略读了一遍,内容写道:“朝鲜国王谨上言于大清宽温仁圣皇帝:小邦获戾大国,自速兵祸,栖身孤城,危迫朝夕……如念蒙丁卯誓天之约,恤小邦生灵之命,容令小邦改图自新,则小邦之洗心从事,自今始矣。必欲穷兵,小邦理穷势极,以死自期而已……”通篇求和之心毕露。

    小国无外交,看来这句话,从古至今都是适用的。

    这一路上,为了不让她太过劳累,皇太极不惜放慢全军的速度。之前她还担心这样会延误军机,没想到这一路从郭山到定州,安州,皆是不战而降,多铎和扬古利所率的三千先头部队势如破竹,直捣汉阳后,又转围了南汉山城。

    皇太极派了一队人手,专门听从海兰珠的指令,去长白山附近寻找天山雪莲,几日来,这队士兵挖了不少类似的草药来,却没有一株是真正的天山雪莲。

    这些士兵不识药理,只听她的描绘,的确很难在一望无垠的长白山里找到天山雪莲,她坚持想要自己去找,被皇太极严厉禁止了之后,又加派了上百号人手给她。

    丁酉,临津江结冰,皇太极统领大军渡江,攻占汉阳。

    大军在汉阳短暂驻扎了两日,皇太极便命蒙古兵留守,都统谭泰等搜剿国都,自己亲率主力大军合围南汉山城,海兰珠则留在了汉阳。

    朝鲜国王李倧被围困于南汉山城,朝鲜八道各地勤王军,闻讯后皆赶赴了南汉山城。而这座朝鲜王京,四百年后的汉城——首尔,不见繁华,只剩空空如也的庙宇,寂寥的王都……战火的笼罩下,这里只剩下无尽的萧条。

    代善因年老,遂也没有前往南汉山,而是留在了汉阳,占了一处豪园,养起了马来。

    海兰珠逛遍了王京,除了打听天山雪莲的线索,闲来无事时便会和代善聊聊天,打发日子。

    代善在王京挑了几个样貌品性都上乘的朝鲜人,放在豪园里做家丁奴仆,给他喂喂马,打打下手,日子倒是过得惬意。看来他当真是与世无争,只想做个闲散亲王,安养晚年了。

    海兰珠有时挺羡慕代善的,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说不得心中宽柔,但也足够圆滑世故了。

    他也曾是风光一时无双的大贝勒,也曾与皇太极争夺汗位,在夺嫡角逐中落败,但他的结局,至少是好过阿敏和莽古尔泰。

    正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八个字看似简单,但对于站在权利顶峰的人来说,要做到认命这一点却是很难的。

    正月壬寅,朝鲜全罗道总兵来援,被岳托败之。皇太极遣英俄尔岱马福塔赍敕谕朝鲜阁臣,数其前后败盟之罪。

    甲辰,战报传来,清军已渡汉江,扎营于江浒。

    丁未,朝鲜全罗忠清二道合兵再度来援,皇太极命豫亲王多铎和扬古利前去阻击。

    第二天,传来汉阳的除了捷报,还有扬古利的死讯。

    代善颤颤巍巍的接过战报,信上写,时正逢大雪,天气阴暗,多铎吹奏号角,招扬古利到山顶督战,朝鲜援兵驻扎在山下,扬古利中了朝鲜伏兵的埋伏,不幸中枪,多铎率兵逼近朝鲜大营时,朝鲜兵马已连夜撤走了,多铎只找到了扬古利的尸首。皇太极亲自为之祭奠,赐御用冠服入殓。

    扬古利毕竟乃是追随努-尔哈赤的元老重臣,其死与朝鲜兵之埋伏,彻底激怒了清军。

    庚戌,多尔衮豪格军克长山,连战皆捷,以兵来会,杜度等运炮车亦至南汉山。

    朝鲜见其势益蹙,国王李倧再复书乞和。皇太极允许其出城投降,并在望月峰上升白旗书招降二字,李倧复又推脱答:“重围未解,帝怒方盛,遂不能出城请降。而古人有城上拜天子者,盖以礼有不可废,而兵威亦可怕也……”

    兵临城下,朝鲜仍顾及王室尊威,反复纠缠出城投降的细末,令皇太极彻底失去了议和的耐心,下令火炮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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