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雷注视的目光中, 萧遥转过头帮林谦盖好被子，从床上爬下来，在地板上找到自己丢下去的上衣, 把袖子翻过来套在头上, 穿好，这才垂着头慢吞吞地走过来。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许久都没人说话。

    “吃……吃夜宵吗？”萧雷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将手边的打包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酸辣粉涨干了可就不好吃了。

    萧遥总算抬起头，眼神是无法形容的沧桑和复杂, “哥,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萧雷：“可我这次……敲门了啊。”

    萧遥：“啊啊啊啊啊我没有答应我没有答应你要等我答应才能进来的！！”

    萧雷：“这个抱枕上个礼拜才买的, 你砸旁边那个。”

    萧遥：“我不！！”

    萧雷：“……好。”

    萧雷看着他闹了一会，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要吃夜宵？”粉真的要烂了啊。

    “不、吃。”萧遥现在哪有心情吃什么酸辣粉。

    “我要回去了。”萧遥说。

    “等一下，再陪哥哥聊一会。”萧雷拉他的袖子。

    萧遥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他实在没心情去听什么来自长辈的谆谆教诲，直接没轻没重地说了一句：“哥，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事再来管我！”

    萧雷被他堵得一下说不出话来，松了手, 说道，“……你早点睡。”

    “嗯。”

    萧遥正要起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谦靠在门框上, 睡衣扣子只胡乱扣了几颗，半遮半掩的。似乎刚醒没多久，微狭的眼眸全是氤氲的雾气，嘴里说道：“我……有点渴。”

    萧遥的视线呆了一瞬, 然后很快抬起头给他指了厨房的方向，说：“冰箱……冰箱里有水。”

    看着那个走向厨房的背影，萧遥如痴如醉。

    萧雷却有些不是滋味，“那件睡衣是我买给你的。”

    “反正我又不穿。”萧遥不明白他在介意什么。

    “你不喜欢？”

    “你说呢？”那么幼稚的衣服谁会喜欢啊。

    “为什么不喜欢，这么可爱的睡衣。”

    “我要可爱干什么？”萧遥说。

    萧雷的心情顿时低落下去。当初选的时候就是期待他穿起来的样子才买的，送给他之后一次都没见他穿过，他还安慰自己，可能是舍不得穿，结果竟然是这样，唉……

    ……

    喝了点冰水，林谦总算有点清醒。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也难怪会这么容易就睡着。

    林谦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林谦正要关灯，却看见阳台上有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他走过去，发现是萧雷。

    他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衬衣薄薄的料子，树叶的簌簌声中，他背上凸起的蝶骨若隐若现。听见林谦的脚步声，萧雷转过头来。镜片上跳动着薄薄的一层冷蓝色，挡不住深处探寻的目光。

    不是不尴尬的，这样的对视。

    “我以为你又在抽烟……”林谦不由自主地说。

    “戒掉了。”萧雷说，“就在刚才。”

    这是萧雷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林谦的脸。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很有吸引力的脸。他虽然不追星，却也觉得这张脸要比广告牌上的所谓鲜肉小白脸好看多了。过分精致的脸，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他身上与这张脸相称的自傲和浮躁。他周身的气质如温和的泉水，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

    嗯，萧雷发现自己不讨厌他。

    “你早该戒掉了。”林谦说。

    “？”萧雷没明白，这算是在关心他吗？

    只有林谦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年，在他跟一群老粉期待着雷雷金复出的时候，谁能想到，雷雷金却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抽烟抽坏了自己的嗓子。

    他怎么舍得，怎么忍心，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听萧遥说你是个很出名的CV，CV最宝贵的不就是嗓子吗？”林谦说。

    萧雷没想到萧遥竟然会跟他提起这些，有些不自在：“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哪还有什么出名不出名。”

    “你喜欢当CV吗？”林谦问。

    “喜欢啊。”萧雷没有一点犹豫。

    “那算是我觉得最高兴的一段日子了，真想回到过去啊……”萧雷笑了笑，又背过身去。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林谦有些动容。

    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的背脊。雷雷金离他是这样的近。

    尽管，他从未真的追赶上雷雷金。

    雷雷金是个跟他的声音一样温柔的人，他对配音的热爱很单纯，经常被大家说着不合适，却还是在挑战不同的角色。他会在退圈的时候说，“尽管我会一直怀念下去，但还是要说再见了。这是我人生中最愉快的一段记忆，很高兴，能遇到你们。”

    这是他当初喜欢的雷雷金。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成了谁，这些都没有变。

    足够了。

    “我该回去了。”林谦说，“晚安。”

    萧遥已经睡着了。就躺在他刚才的位置上，死死抱着旁边的枕头，林谦抽了半天才从他的胳膊肘下把另一只枕头抽出来。萧遥在睡梦中不爽地皱眉，林谦看着他，不由弯唇。

    当时，他刚出院，回学校办理休学手续的那一天。有女生在他包里塞了一个随身听，他直到回家才发现。前面是对他的告白，他已经记不清，磁带缓缓地转动着，播放出后面有一段没来得及被默掉的声音。他望着漆黑的窗口，却觉得有阳光在心里温柔地膨胀，像是听到香甜的爆米花炸开的声音，嘭嘭嘭，都是欢欣……

    他不再需要雷雷金。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光。

    林谦俯下身，在他的鼻尖亲了一下。

    萧遥的眼睫毛眨了眨，苦闷地挣扎了一会，还是没有睁开。

    ……

    ……

    林谦回去后没几天就到了开学的时候。

    “有空就回家看看哥哥，不然毛毛会想你的，还有一个人在外面，少吃点路边摊……”萧雷送他走的时候叮嘱道。

    萧雷马上还要上班，才说了几句，萧遥就赶他走，“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学。”

    萧雷叹气，“好，你长大了，开始嫌哥哥唠叨了。”

    萧遥说，“我明明一直都嫌你唠叨。”

    萧雷又要叹气，萧遥伸手过去抱他。自从他戒烟之后，身上的味道就好闻多了。

    萧遥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真的戒烟了，明明之前他怎么说都没被放在心上过。还有洛雪扬，一点风声都没有地就走了，真是匪夷所思。萧遥有点好奇，可看着萧雷的平静的脸，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

    回到宿舍，萧遥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林巷。

    白了，胖了，坐下来聊了没几句就吵着要减肥，然后萧遥当着他的面点了最大份的披萨。

    “你一个人吃得完吗，要不要……”林巷好心问道。

    “我一个人，吃得完。”萧遥给出肯定答案。

    林巷：“。。。”友谊走到尽头。

    开学事情多，除了系里，萧遥还有社团的一堆事要忙，跟林巷谁也顾不上谁。

    开学半个月后，萧遥远远地宿舍楼下又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竟然还真是商寅。

    商寅：“我等林巷。”

    废话，难不成你还等我不成。

    萧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又扯到一起的。最后还是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林巷跟他说的。

    前一阵子，林巷被班干拉去参加系里的一个辩论赛。本来只打算跟着大队伍划划水，结果一路过关斩将，竟然杀到了决赛。很不幸的，决赛第一轮，就遇上了中文系。传说中文系里个个魔鬼。眼皮子一抬就是上下五千年各种依据典故，古往今外鸡汤格言张嘴就来，但凡能说话就没有停的道理，驳得对手死去活来最后还是决定去死一死好了。

    艺术系的小伙伴们听完传言瑟瑟发抖。跟其他人不同，林巷没半点压力地就去了，反正赢到现在他已经觉得很魔幻了。

    中文系的队伍是是三女一男，唯一的一个男生林巷正好认识。前男友商某。

    很常见的辩证主题——遇到难题的时候到底是该坚持还是放弃。林巷这组抽到的是坚持。

    “只要坚持下去，相信会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带你翱翔，带你飞离苦难沼泽…… ”

    身旁的林巷听得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还翅膀，怎么不弄点高科技的飞机母舰？他也不知道这画风的辩论是怎么支撑到决赛的。

    果不其然被对方狠狠回击后，林巷站起来说：“……纵观历史，卧薪尝胆，水滴石穿，还有伟大发明家数不清的尝试，你们只是觉得难题看似不能实现，却没有想过真正去践行，其实成功并不遥远。在同样的难题面前，坚持比放弃更可贵！”

    “我反对。”“反方二辩。”

    “请问正方二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故事，被盲目赞美的坚持才是不可取的……”商寅站起来。

    呵呵，来怼他？

    “不好了不好了，正方二辩和反方二辩好像要打起来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两人进了空教室又吵得很凶。

    两方人马都急着赶去劝架。

    结果拉开帘子一看，两人都气到咬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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