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柯师成陪伴在何清身边, 等待何清醒来。他一夜未眠,在寂静的病房里, 一动不动坐在床前, 像尊石像一样。
秦旭尧两次进出病房, 都看到柯师成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他可能没离开过一次何清。
“我来看他, 你去睡会?”
“不用。”
“医生说, 小清没伤到头,他会自己醒来。”
秦旭尧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怕触犯柯师。看柯师成这样, 秦旭尧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俩口子。
“嗯。”
听到柯师成的一字回复, 秦旭尧想小清的男友很寡言啊,不对,应该是说对别人很冷漠?
“那……我明天早上过来。”
病房里没有给家属睡觉的地方,秦旭尧家就在医院附近, 他回去再回来很方便。
看柯师成似乎点了下头, 秦旭尧离开。
他自然也很关心小清, 但是总觉得自己留在病房里,会影响这对情侣的相处。
柯师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开,他摸着何清的头发,低头在何清额头亲了一下。
接到秦旭尧电话,说何清坠落枯井里,昏迷不醒, 柯师成一阵慌乱,虽然他没在语气里显示出来。挂掉电话后,柯师成驾车赶来J市。他查过何清寿命,知道这次何清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是掉落井里,也可能摔伤,何况还陷入昏迷。
一路担心,赶往J市,从医生那边确认何清无事,柯师成仍感到不安。这份不安,是由何清的昏迷引起。
如果是轻微脑震荡,从坠井到现在,何清人应该清醒着。再则,对于何清到底是怎么坠井,和他同行的室友始终说不清楚。
在秦宗楼里,何清到底遭遇了什么?
柯师成帮何清盖好被子,他坐回椅子上,注视着何清的脸庞,等何清醒来,要问问他。
秦旭尧回到家,老秦还没睡,坐在大厅里抽烟。秦旭尧问老爹:“爸,你怎么没睡。”
老秦抬起头,皱眉看着儿子,烟雾缭绕。
“你室友醒来了吗?”
“还没。”
秦旭尧颓然坐在老爹身旁,吸着二手烟。
“去睡。”
老秦起身,打算回房去睡,他是专程等儿子回来。
“爸,井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大厅的灯火通明,提起鬼魂话题,秦旭尧不觉得害怕,甚至感到十分好奇。
“有什么事,明早再说,我明天会跟亲戚商量,请个师公来作法。”
老秦觉得不能放任这座老宅不管,太凶险了,就是不出租,要是有游客误入,再出点事也不好。
“小清的这位朋友,就是位很厉害的师公。”
秦旭尧听何清说过,柯师成经常会接捉鬼除妖这类委托。
老秦没再说什么,他在医院见过柯师成,是一位高个的年轻男子,衣着考究,没想到是位师公。
秦旭尧离开大厅,回房睡觉。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他梦见自己在秦宗楼里。
不过这座秦宗楼和秦旭尧记忆里的不同,似乎是以往的生活场景重现了。内院里花草争奇斗艳,好多人影在穿行。秦旭尧走在里边,却谁也不搭理他,谁也不认识他,院中的众人对他投来审视的眼神。秦旭尧很慌张,因为他正绕过花架,就要走到井边。他想看看,想看看那口井里,到底有着什么,就在梦中的他,探身往井口看时,突然从井中蹿出了一个可怕的东西,将秦旭尧吓醒。
秦旭尧吓得一身冷汗,醒来时窗外已经天亮。
拿起手机,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发现没有。想来也是,柯道长很高冷,不会主动打他电话,小清不知道清醒没有。
何清在凌晨四点时清醒,那时柯师成抱胸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何清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病房昏暗,过道有灯光,能让他认出坐在床旁那人正是师成。何清刚醒来,还没意识到自己先前遭遇了什么,只是本能拉起自己的被子,往柯师成身上披,他还没披好,柯师成就睁开眼睛。看到何清醒来,柯师成用力将何清搂怀里。何清小声说:“师成,我怎么在这里?”
被柯师成抱住,何清脑袋贴着柯师成肩膀,望向窗外的月,他想起自己在秦宗楼的遭遇。在被窝中捂得温暖的手臂,紧紧圈住柯师成的背。
“何清,你掉落在井里,被你室友救出来。”
“九日呢,他没事?”
何清想起来了,他遭遇到秦宗楼的鬼魂袭击。
“他没事。”
“师成,抱歉,我让你担心了。”
想也知道当九日告诉师成他出事,师成肯定很着急。
柯师成的大手摩挲何清的背,他将何清抱住,低声问何清:“有哪里难受,头会晕吗??”
“不会,就是手有点疼。”
何清抬起手,手腕上有一片蹭伤,轻伤,擦过药水。何清从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伤,对疼痛的忍耐度很有限。
柯师成执住何清的手腕,轻轻呼口气,认真说:“不疼了。”
何清低低笑着,搂着柯师成的脖子,跟柯师成说:“师成,你上来,我们侧着躺,能睡下。”
病床窄小,但是如果两人侧身紧挨,可以躺下。
柯师成被何清揽着,他坐在床沿,陪伴何清,他让何清再睡一觉,天还没亮,何清说他睡得好饱。
“师成,你靠过来睡,我想你搂着我。”
何清侧身躺,贴着床沿,让出给柯师成躺的位置,师成靠着椅子睡,肯定很不舒服,而且他还没被子盖会着凉,秋日的夜晚有点冷。
柯师成挨着何清躺下,他搂住何清腰身,把何清往怀里拉。何清惬意的缩在柯师成怀里,两人盖着同一条被子。
何清睡不下去,睁着眼睛,柯师成看护他,也没有入睡。何清跟柯师成讲述他在秦宗楼的遭遇,讲他被鬼魂附身的秦旭尧推下楼梯,秦宗楼的那只东西非常强大,应该是只邪灵,有人的模样。
“我看不清它样貌,它盘旋在我上头,我用净化阵,把它撵跑,然后人就摔在井底。”
“很奇怪,我从楼梯上滚落,突然就掉井里,那只鬼能将楼梯和井连接起来。”
现在何清回忆,觉得就像建立了一个通道,衔接着井。
“它非常熟悉秦宗楼,生前住在里边。”
有些邪灵占据整栋宅院,角角落落,都是它的地界,可以随心所欲操纵,人一旦进入这样的凶宅,只能受邪灵支配。
“九日说他家老宅,有一位执桃花和剑复仇的女鬼。”
“不是她,我听你室友说过她故事。”
“不是她啊,不过生前住在秦宗楼,应该挺好查。”
何清想是秦旭尧的族亲,那就有办法做调查。
早上,秦旭尧过来医院,看到何清已经醒来,正在喝粥,身边有柯师成陪伴。秦旭尧跟何清一通道歉,何清问秦旭尧昨夜是怎么脱身,秦旭尧说他就是一直跑跑出门还被鬼拽住,幸好遇到巡逻队,要不他死定了。
在讲述里,秦旭尧显然不知道他被鬼魂附身的事。
何清没什么大碍,跟柯师成和秦旭尧一起离开医院。他们打算再回去秦宗楼,这次可毫无准备前去,带着柯师成呢。
三人来到秦宗楼外,发现秦宗楼的大门开着,内院里边站着一群人,有老秦,也有其他几位秦家的族亲。
一群人聚集在这里,围簇着一口不大的枯井七嘴八舌讨论,他们的讨论结果,都认为有人搬走了井上的石板盖,这才放出鬼怪。
柯师成站在井边打量这口水井,他往水井里探看,虽然是白日,但是井底漆黑一片,井非常深。对于柯师成来说,他在漆黑之中,还是感应到了一股浓烈的邪气。
这股邪气,不只在井里,它遍布着整栋宅子,只是井里最强烈。
有意思的是,石井盖的一面,绘制着三个很古老不常见的咒语,就是柯师成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但是柯师成能辨认它的部分咒语,是一个拘魂咒。应该是来自某位能人异士之手。
“当年为什么将水井盖上?”
柯师成朗声询问在场的秦家人。
众人将目光投向柯师成,他们无不是带着警戒,他们年纪有的跟老秦一样大,有的跟秦旭尧差不多,只有一位老头,看起来有八十多岁。
老秦跟族亲们介绍柯师成,说是请来的师公,众人的表情,明显半信半疑。经过秦旭尧的游说,才有人告诉柯师成:“我小时候听说,有个女婢将婴儿溺死在井里,后来井水就没人喝。”
“井里有水鬼。”
“我听说有人跳到井里溺死,好像是庆加你的姑母。”
“没有,胡说。”
庆加跟秦旭尧年纪差不多,连忙摆手。
各抒己见,每个人说法都不同,只能证明一件事,秦宗楼的水井很早就盖住了,而发生盖水井的事,年代久远。
柯师成留心众人的言语表情,捕捉到一位白发男子欲言又止的神情,柯师成看着他。
“是死过一个人,乌坡的老婆。”
白发男子应该有八十岁多了,鬓发尽白,一脸老人斑,他弓着背,说话慢吞吞。
众人听到乌坡的名字都闭嘴了,显然整个家族的人都听说过桃花和剑的故事。
“啊,不都说死的是乌坡父子……”
秦旭尧说出这句话后,立即就后悔了,连忙闭嘴。
“乌坡父子勾结土匪,被抓去坐牢,乌坡老婆想不开,就投了井。”
“毅叔?”
秦旭尧觉得这位长辈颠覆了家族的传说,他很困扰,不到百年,传说会离真相那么遥远。
“奇怪,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对哦,我也没听。”
几个年轻后生面面相觑,他们听到的,大概都是桃花和剑的版本。
“老人家,您知道井盖上的咒符,是什么人画的吗?”
柯师成指着井盖的咒符询问,这三个咒符法力无边,确保了秦宗楼近百年的安全。
“当年花重金,去惠州请来一位很有名的师公,是黄虚观的观主。”
毅叔记忆力真是不错,他竟然都还记得。
“紫清真人。”
何清很惊讶,没想到这个咒符居然是紫清真人的手笔。
“是他。”
毅叔点点头,他看向何清和何清身边的柯师成,他喃语:“这位观主说如果鬼魂跑出来,就去找他。”
“井里本来挂着张法网,井盖也用黏土封死,现在两样都被毁掉。这么多年了,紫清道人早就不在人世,这下也没办法。”
毅叔神情凝重,他年少时见到的紫清真人,就已经是位中年男子了。
何清和柯师成都没告诉毅叔真人还活着,毕竟真人超出正常人的寿命,属于特例。
秦家的族亲们听完毅叔的话,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纷纷走了,他们感到害怕。当年桃花和剑的故事亦虚亦实,正义确实得到伸张,乌坡父子去坐牢,然而家族里真正的女鬼,原来是乌坡的老婆。
等到秦宗楼只剩毅叔和老秦父子,柯师成才询问毅叔话,他猜测乌坡老婆的死有隐情。生前需要有极大的怨念,死后才能成为邪灵,然而她既然是邪灵,紫清真人却没有让她魂飞魄散,而是将她禁锢在井里,看来真人手下留情了。
“她投井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怨气在的阳光照射下,仍很强烈,这人死前的怨念极重。
就在秦宗楼的院子里,毅叔讲了另一个版本的桃花和剑。
当年,乌坡一家得到族亲的援助,住进秦宗楼,但是乌坡不是善类,勾结匪寇洗劫秦宗楼。
事后还诬陷大宅里无依无靠的娇燕,因为娇燕和匪首是同乡。
娇燕病死,死前吩咐娘家人用桃花和剑入棺,一起埋葬,说她死后要复仇。
秦宗楼的大部分住户毕竟有钱,在他们的敦促下,警局抓到匪首,而匪首供出了乌坡父子。因为是过了一年才抓到,所以匪徒们早就将财物挥霍光了。
秦宗楼的人们很愤怒,一定要忘恩负义的乌坡父子坐牢,付出代价。
丈夫和长子坐牢,乌坡妻子没有生活来源,她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要养,她就牵着两个孩子,到每家的门口磕头求情,恳请族亲把她儿子放了,她儿子并没参与,被冤枉了。
自然没有人愿意帮助她,娇燕才刚死不久,没赶她们母子仨出宅就已经仁尽义尽了。
乌泼老婆死时是个半夜,她在宅里恸哭,说她一家活不下去,她也要让秦宗楼的这些人都过不了好日子。
她投井,死后果然成为恶鬼。
秦宗楼的人们请来道士作法,道士说此恶鬼相当顽固,无法超度,让她魂飞魄散,她两个半大的孩子又来哭哭啼啼,不如关井里让它好好反省。大概秦宗楼的人们对她的死,也有点内疚,最后一合计,将乌坡老婆的鬼魂给锁禁在井里,反正那口井死过人也不能用了。
因为有这么件事发生,秦宗楼的住户陆续搬走,最初那一代,可能是怀着恐惧,他们没跟后代讲述宅里的恶鬼的事。到下一代,他们开始从仆人口里听到各式关于水井被封的传闻,并且只当传闻,没放心上。至于第三四代,他们唯一听说的,只有娇燕的故事了。
“毅叔,乌坡的两个小孩,后来怎样了?”
秦旭尧觉得这真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
“他们在宅里长大,长大后都走了。”
毅叔和其中一个孩子关系还不错,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耍。
“能联系到她们后人吗?”
柯师成询问,他有一个想法。
“有一个,阿丽就住在市里,她是个好姑娘。”
毅叔说完这话,他认真看着柯师成,问柯师成:“你有办法将她超度吗?”
“看情况。”
柯师成出于私人情感,他倾向让袭击何清的邪灵魂飞魄散,但是他师父总说能悔过就给个机会。
经由毅叔联系,老秦父子游说,乌坡的曾孙女阿丽,答应过来协助。
阿丽是位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子,她根本不知道曾祖父母的事,听到秦旭尧的讲述,她才晓得,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事。
等阿丽过来秦宗楼,柯师成和何清已经将秦宗楼的法坛布置好,就布置在一楼正厅。
“柯先生,我需要怎么做?”
阿丽怯怯走过那口井,小声问着穿道服的柯师成。在前来秦宗楼的路上,秦旭尧已经告诉她请来的道士名字。
“需要你一束头发。”
柯师成话语淡漠,阿丽勉为其难答应了。何清帮阿丽剪下一束发,看阿丽害怕的样子,何清安慰她:“不会有事,你放心。”
师成不会让邪灵危害到她,何清也会尽所能的保护她。
这次何清可是带来了何家剑,而且猪队友秦旭尧不会再来坑他了。
举行超度仪式时,只有柯师成和何清及阿丽三人在场。
“何清,一会她出现,你……”
柯师成贴着何清耳朵,耳语吩咐。
看着两位年轻颜值高的男子,亲密贴靠在一起,本来惴惴不安的阿丽,心情似乎放松许多。
柯师成交代完何清后,又将一本折子递给阿丽,告诉她:
“听到铃声,你就大声念,不要停下来。”
阿丽接过折子,打开一看,似乎是道教的经文,写的什么内容,她看不懂,觉得好深奥,好在只需要读出来就行,不用理解它意思。
跟两位“助手”吩咐好,柯师成用手托着一件小巧的日晷,在内院观察着什么。柯师成站在院中里许久,他仰头看天井,留意阳光的投射,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整理衣装,走到法坛前,开始他的仪式。
此时,天边还有一缕晚霞,天很快就要暗了。
天井有霞光,但是正厅大半处于光照射不到,昏暗的地方。
柯师成在法坛上执剑念咒,他焚烧阿丽的一束发,空气里很快弥漫着发丝被焚烧的特殊味道。
何清执着剑,站在正厅一侧,他死死盯着水井,随着发丝焚烧燃起的烟雾,水井也有气在袅袅升起。水井的井口敞开,但是罩着一张法网,贴着咒符,还挂着铃铛。
很快,法网上的铃声响了起来,越响越急促,就像被什么人不停地用力地猛摇。阿丽紧张得要晕,她捏着折子的手,手心全是汗,她想念经文,可是喉咙像似被人掐住——其实是因为恐惧,她念不出声来。终于发出声音,声音颤抖,断断续续。
阿丽的念经声小小的,怯怯的,井口的铃铛拼命摇动,极其激烈,吓得阿丽的声音不时停顿。
天黑得很快,没多久,四周就陷入昏暗之中。
阿丽真是吓得半死,不停地哆嗦,何清将正厅的灯打开,是一盏老式的灯泡,散发着微弱光芒。阿丽朝何清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尽量让自己冷静,再次将经文读出。
与此同时,罩在井口的法网在变型,就像被什么东西暴怒地撕扯,铃声凌乱,法网上的符箓突然焚烧起来。
“要出来了!”
何清感受得到,那股强大的怒意和邪气。
“护她,别迈出来。”
柯师成一手执剑一手拿符箓,他叮嘱何清。
何清晓得是什么意思,立即挡在阿丽身前,拿剑做战斗防御,他护着阿丽,避免她恐慌下跑出正厅。
整个正厅,已布置成法场,有法力庇护。
看着柯师成走出正厅,站在法场之外,何清让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井口,而不是柯师成身上。
燃烧的符箓,照亮井口,火势蔓延到网绳上。井是这只邪灵的宿处,就像人的寝室一样,它藏匿在里边,它已经被人囚禁了几十年,它厌恶被人囚禁。
听到刺啦的声音,法网被撕裂,有什么东西,像猫一样敏捷,蹿上二楼回廊,在阴寒恻恻的月光下,展露它的身形。
这只邪灵有着人的形体,但已几乎不像是个人,它弓身手脚着地,抬起的脸,腐朽得像白蚁蛀蚀的大木盆,坑坑洼洼,两只眼睛的位置,只是两个黑窟窿,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柯师成注视着它,它也“注视”着柯师成。
就像所有鬼怪一样,它们很敏锐,能感应到危险,而它无疑已经知道它的灭顶之灾到来了。
它凌空跃下,带着极大的冲力袭击柯师成,柯师成敏捷躲避,同时用剑身去抵挡它锋利的森森手指。
何清还是第一次见到柯师成和邪灵打斗,他不知道邪灵如此难缠。
它的动作根本看不清,太快了,攻击又凶狠,还带着让人刺耳的叫声。
当邪灵跃下身,直扑柯师成时,阿丽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她看得见邪灵,显然看得很仔细,充分感受到它的可怕。
阿丽惊恐地连连倒退,她手里的经文掉落在地,她躲到角落里,捂住眼睛,埋着头。
“你还好吗。”
何清捡起折子,把它放在阿丽手里,他还是希望阿丽冷静下来时,能念念经文。
“对不起,我做不到,太可怕了……”
阿丽抽噎,她吓哭了。也难怪她害怕,要是胆小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恐怕都吓晕了。
“不用怕,她伤害不到你。”
何清尽量安抚阿丽,院里,不时传出柯师成和邪灵的打斗声,正厅的灯火忽明忽暗,夜晚的风声呜咽回旋。
邪灵意识到近身战斗占不到丁点优势,它再次跃上二楼回廊,挂在栏杆上,像只瘦长的蝙蝠,它就这样挂在上头恶毒地盯着柯师成。
柯师成在适才的打斗里,趁机用符箓贴遍周身的地面和内院的柱子,他在内院建了一个简陋法场,只是威力远远不如正厅。
突然,栏杆上的身影消失不见,何清大呼:“注意身后!”
柯师成早已迅速布下一个法阵,法阵在他脚下生成,并形成一道圆形的光柱,冲向天井顶部。
光芒四射,这只是一个基础的净化阵,何清也会,但是绝对没有柯师成这样的威力。
在法阵生成的同时,一声愤怒、疼极的咆哮声划破夜空。邪灵在柯师成身侧现身,并很快消匿,它显然遭到了法阵的伤害,识相逃开。
有柯师成的叮嘱在前,何清不能踏出正厅,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协助柯师成,反倒会让师成因为他陷入危险而分心。
随后,邪灵的再次进攻,也被何清看在眼里,提醒柯师成。何清能看见黑暗中的邪灵身影,它周身散发着微微发光的绿色,像路灯蒙层水雾的效果,正常人无法看见这种气息,何清跟柯师成都能看见。
邪灵再次现身时,何清光顾着留心柯师成,等他意识到是冲他而来,何清没有惊得跳脚,他挥动何家剑抵挡。
本以为邪灵进不来的法场,它闯了进来,虽然穿进法场,使得它身上破布条似的衣服烧成了灰,空气中弥漫着股焚烧的臭味。何清没被吓倒,他挥剑猛砍,邪灵神速躲避,何清砍空。
邪灵再次消失。
它是魂体,不会疲倦不会耗尽灵力,然而人类不同。
虽然是这样,可是它非常愤怒,闯进它地盘的三人,在它最强大的夜晚,它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它没有放弃攻击,它闪现在柯师成身后,一爪子试图贯穿柯师成腹侧,不想柯师成警觉回击,它仍是机灵的躲避。
但是,这一次,它没能蹿上二楼的回廊,它跃得很高,然后被柯师成一把拽下。
它每靠近一次,柯师成缠在它身上的蚕丝越多。邪灵掉落在地,柯师成抓紧手掌里的蚕丝,朝它走去。
杀死邪灵的方法有很多种,柯师成选择费劲的活捉,他几乎没怎么攻击邪灵,只是给它制造攻击的机会,为得是捕获它。
它速度够快,柯道长的手速更惊人。
还没等柯师成靠近,邪灵已经从地上站起,它嘴里吹出阴气,像一场龙卷风,四周的符箓被吹散,整个内院在旋转。它确实很强大,秦宗楼就是它的地盘。整个内院在柯师成眼前消失了,柯师成仿佛就站在井底,四周漆黑,只有顶处,非常非常高的地方,盘旋着邪灵。
仰头看着水井口,那圆圆的小入口,柯师成知道他不能再和邪灵纠缠。他攀跃水井石砖,迅速冲上井口,他上冲,邪灵下冲,双方贴靠刹那,一道光炸开,那是柯师成爆发的灵力。
柯师成的剑,插在邪灵胸口。
邪灵像断线风筝一样不断的坠落,同时,水井从上而下坍塌。柯师成从黑暗中看见他缠在邪灵身上蚕丝,他伸手一捞,拽住邪灵,邪灵还在嘶号,呲牙咧嘴,张手狂抓。柯师成用力在邪灵额头猛点了一下,将什么东西塞入邪灵额头,邪灵顿时失去活力,像一个布娃娃一样挂在柯师成手腕。
一手拽邪灵,一手念咒,柯师成召出小灰,小灰展翅飞来,托住柯师成的身体。就像场景一秒转换一样,这刻还是水井倒塌,小灰带着柯师成往上飞,下一刻,柯师成看见了月亮,还有天井,他从天井上往下降落,稳稳落在了地上。
邪灵躺在地上,身上插着把剑,一动不动。
“黄氏,我要是念句咒语,你便要魂飞魄散。”
适才点入邪灵额头的是一道符,柯师成跟毅叔问了她的姓氏,知道她姓黄。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向不向善?”
邪灵张开森森大嘴,呜呜啊啊叫着,那是一个愤怒的回应,如果它不是被刺伤,无法动弹,照它这态度,它肯定要扑向柯师成,将柯师成撕成肉块。
阿丽清亮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她念经文。她拿着折子,站在正厅的边沿。她振作起来了,让人惊喜。
何清走到柯师成身边,他握紧长剑,警觉盯着地上的邪灵,怕它生变故。
阿丽不停地诵读经文,一遍又一遍,正厅的灯光终于恢复正常,不再闪动,阿丽看到院中的那只女鬼在一点点变化,它终于像了个人,手指上长弯的指甲消失,恐怖的脸恢复皮肉,她穿着那年头宽大的衣裙躺在地上,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随着这些变化,血竟从黄氏的胸口汩汩流出,她瞪大眼睛,扫视身边的人,她失焦的目光从柯师成脸上,移动到何清脸上,她看到那位拿着折子,不停读经的女孩,她端详她。
柯师成执着法铃在黄氏头上摇动,同时也在诵经文,黄氏的身体微微泛光,是一种橘黄色的光。柯师成一把拔出长剑,黄氏的身体如同被一阵风刮走的沙尘一样,消失不见。
“是被超度了吗?”
阿丽仍还捧着折子,问向柯师成,月光下,她脸色苍白,两上有泪痕,多半是吓的。她虽然看不见柯师成的法阵和灵禽,但是她看见了大部分的打斗。
“嗯。”
柯师成一字回答,擦拭剑身。
“多亏你念的经文。”
何清对阿丽微笑着,他见阿丽一直吓得躲在角落,他本来还以为她无法按照柯师成要求的去做,这女子其实也挺勇敢。
“谢谢你们。”
阿丽向柯师成和何清鞠躬。
月光穿透天井,照射在三人身上,那么明亮,那么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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