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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黑夜,你也没说心疼过为师一瞬。”

    林栖迟喝了一口凉茶,平复了一下有些慌张的心境才继续道“那是因为当时的先生还很年轻...”

    “你给我闭嘴!”雅儒朝林栖迟飞过去一个纸团,林栖迟马上闭了嘴。

    “没天分,行,那我就教她书法,书法不需要天分?只要认真练习就可以了”雅儒拍拍自己堵得难受的胸口“可你看看,她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罚她有错吗?”

    林栖迟吃惊道“先生您又罚她了?”

    “我罚了!”雅儒一挥袖子,一副老子最大的神情“我就罚她了,罚了一千遍呢,你想怎么招?”说完还高高的抬起了脖子。

    林栖迟额上有了薄汗,看来萧楚楚这次是真的把先生惹急了,他讪笑道“罚的好,的确该罚。”

    雅儒挑挑眉“那小王爷这下可是没有意见了?”

    林栖迟郑重的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好!你记住你今日所言,如若再为萧楚楚向为师求情一次”雅儒一拍桌子,吓了林栖迟一个激灵“那我便不教了!”

    林栖迟正色道“保证铭记于心。”

    雅儒这才一声叹息,摇摇头走出了书房。

    林栖迟看着这满目狼藉,只觉心中憋闷的难受,他揉揉眉心开口唤道“来人啊,把萧楚楚给我叫来。”

    萧楚楚正练字练得欢快,就又被人唤到书房去了,她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林栖迟就坐在她面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是又抽风了。

    她翻了个白眼,偷偷的活动活动了已经有些酥麻的双腿,暗自咬了咬牙,她真的是要烦死这些古代的繁文缛节了。

    头上响起一声叹息,萧楚楚抬头望去,就见林栖迟紧皱眉头,轻按着自己的头部。

    “王爷是头疼吗?”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

    林栖迟眉间的“川”字变的更深了。

    这萧楚楚真的这么不会看人脸色吗?

    自己都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居然还在这面冷言冷语。

    可是林栖迟这次真的是误会萧楚楚了,苍天可鉴,她方才所言绝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她是真的以为林栖迟现在是头痛难忍。

    林栖迟睁开眼不耐道“没有。”

    语气十分蛮横,态度恶劣。

    萧楚楚的火蹭的一下就燃起来了,她也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直接站起身来指责道“我好心关心你,你怎么这样不耐烦?”

    林栖迟也不甘示弱“你好心?本王还好心给你请先生呢,你又是怎么做的?插科打诨,不学无术,居然能把先生气个倒仰,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求你给我请先生了吗?况且我也已经认真学了,你们把我当什么?神童?天才?刚学了两天就想让我流芳百世,自成一派?”萧楚楚说完这些话之后,只觉得自己胸膛内的心脏噗通直跳,半天都无法平息。

    他根本就没念过多少书,会识字写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现在他们却要让一个半文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烂熟于心,这不是天方夜谭就是异想天开。

    她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想到这些心里越发委屈,她指着自己“我,萧楚楚,我根本就没念过多少书,你们口中说的鬼画符,拿左手写的,那都是我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尽全力写出来的。”她越说越觉得憋气,直接抬起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木椅。

    咣的一声。

    林栖迟的眉头跳了跳。

    萧楚楚背对着他,瘦小纤弱的背影虽然挺得无比笔直,但却在微微颤抖着。

    “我跟王爷不一样。”她轻声开口,语气平静,但却无力的好似叹息。

    “我就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智障....

    本来打算中秋节更新的,可是没带脑子记错了日期,直接把发表时间设置成6号了......

    今早爬起来才发现中秋节明明是4号.....

    那个,我给大家拜个晚中秋节!

    么么各位小天使!

    麻辣烫脑子里也进了麻辣烫了,不好意思各位!

    ☆、要世界末日了

    林栖迟半点贵族气势全无的在桌上地上扒拉了半天,终于从面前的一片狼藉中把毛笔给翻了出来,他拿着毛笔,思付了一会,便在一张已经被老头子扯掉半俩的纸上缓缓落笔,动作优雅却不刻意,仿佛只是随手一写,但是笔下绘出的字迹却是清新飘逸,英姿飒爽。

    林栖迟写完之后便习惯性的要把笔置于笔格之上,可是在一堆宣纸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笔格的踪影,他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笔格不是早被老头子当飞镖扔出去了吗。于是他只能把毛笔握在手里以免墨汁沾染到别的物品上。

    虽然都已经染得差不多了。

    萧楚楚还在那面生着闷气,腰板直的跟棵树似的,也不知道这犟的是什么劲。

    林栖迟之前的气早被萧楚楚的一记飞踢吓没了,木椅倒地的那一瞬,他就已经跟被针扎了一样,噗噗的往外漏气。

    这脾气也太大了。

    怎么就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呢。

    林栖迟开口唤道“行了,别在这发脾气了,你把雅儒先生气走了,这还有个栖迟王爷呢。”

    萧楚楚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回头。

    林栖迟叹了口气“本王好歹是你主子,你这样放肆的对本王真的不怕死吗?”

    萧楚楚还是在他的淫威之下,转身走了过来。

    表情却还是如丧考妣一样。

    林栖迟指了指桌上的半截宣纸“这几个字你可是认得?”

    萧楚楚看都不看,直接冷哼一声“我不认识,我没念过书。”

    林栖迟转身取下了墙上的挂剑,然后唰的一声,剑吟出鞘。

    萧楚楚立刻俯下身来,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纸上,仔细的看了看“认得,认得,命由己造。”

    林栖迟将剑纳入鞘内,重新挂于墙上。

    萧楚楚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冷汗还未消,在心里腹诽道:书房里挂剑是个什么阵势?学累了直接劈书解闷么?

    林栖迟点点头“没错,的确是这四个字。”

    萧楚楚又看了一眼那副字,方才她被剑光闪的眼花,根本没有看清这几个字写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胡乱瞥一眼觉得像“命由己造”这四个字便脱口而出了,没想到还真让自己蒙对了。

    “这四个字可是王爷写的?”萧楚楚迟疑的问道。

    林栖迟并未作声,也不点头,就那样用他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萧楚楚。

    萧楚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寒毛四起,干笑道“我就说嘛,还能有何人能写出这般好看的字来。”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恭维,也不是拍马屁,林栖迟的字真的是写的特别好,怎么个好看她也说不太出来,反正就是方圆兼备,就跟书店里卖的字帖一样,甚至比那些字帖上的字还要好看。

    看来老头子不是在自谦,林栖迟的字真的是写的比他还要好。

    林栖迟将手中的毛笔递给萧楚楚,萧楚楚愣愣接过,方才被林栖迟攥在手里的笔杆上还留着林栖迟手心的温度,温暖湿润,萧楚楚捏着那笔杆,突然间就红了脸。

    “可会握笔?”林栖迟问道。

    萧楚楚觉得手中的笔似有千斤重,沉重的抬不起来,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预料之中的叹息声并未响起,萧楚楚只嗅得鼻尖飘来阵阵冷香,身旁的温度似乎高了几分。

    林栖迟站到她身边,拿过萧楚楚手中的笔,然后将笔杆置于拇指、食指和中指的三个指梢之间,食指在前,拇指在左后,中指在右下,他微微抬起手,以便萧楚楚看得更加清楚“看懂了吗?”

    萧楚楚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会“差不多。”

    林栖迟将笔重新递给她。

    萧楚楚凭着记忆,居然也模仿的有模有样,她握着笔欣喜道“是这样吗?”

    林栖迟低头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来握住萧楚楚的手,陌生的温暖将她包裹住,干燥却宽厚的掌心就那样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萧楚楚握笔的手一顿。

    林栖迟将她的食指略微按低些,开口道“食指应该低于拇指。”

    他与她离的极近,近到萧楚楚的鼻息之间满是林栖迟身上的桃花冷香,本是极其好闻的味道却在此刻让萧楚楚头晕目眩的。

    温暖突然消失,只剩缕缕幽香,萧楚楚的手再一次变的冰凉。

    “照着我的字你写一下试试。”

    萧楚楚犹豫片刻,还是落笔,照着林栖迟的字帖就开始写起来,她写的极慢,一笔一划的,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除了掏兜之外他就没这么紧张过。

    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她看着面前还是如同被人踩过一样的字叹了一口气。

    再看看林栖迟的字,更是有一种想要把自己写的那块撕了的冲动。

    林栖迟却先她一步,执起了那张纸对光看了起来。

    翻过来调过去的,好像要在纸上看出来个花来。

    “别看了,还是鬼画符。”萧楚楚将毛笔往桌上一搁。

    林栖迟放下了纸,然后拿起毛笔重新塞回萧楚楚手里道“毛笔不能随意的置于桌上,墨汁会弄脏木桌的,要放于笔格之上才行。”

    萧楚楚撇撇嘴“那笔格在那?”

    林栖迟突然间笑了出来“笔格,笔格已经被先生砸了。”

    萧楚楚面色一红,忿忿的握了毛笔在手里便不再说话了。

    “本王觉得你方才的字还是有进步的。”林栖迟又摊开了那张纸。

    萧楚楚哼哼笑道“说的我自己都要信了。”

    林栖迟正色道“是真的”他指了指萧楚楚写的“命”字“你看这不是都施展开了吗。”

    “是,终于不是一团了哈。”萧楚楚还是不相信林栖迟是在称赞她。

    果然,林栖迟嘴边噙着丝薄笑,微眯了眼笑道“你可算是找到你遗失的右手了。”

    萧楚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栖迟这是拐着弯骂他写的字像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呢。

    “王爷果然谈吐不凡,就连损人都是高雅万分,让楚楚这等粗人都听不出来呢。”

    “你这不是听出来了吗。”林栖迟不动声色的又给了萧楚楚一击。

    萧楚楚攥了攥拳头,却还是微笑道“多谢王爷称赞。”

    林栖迟吃惊的瞪大眼睛,摇头道“本王几时称赞与你了?”

    ......

    “告辞!”萧楚楚决定不再与他纠缠,直接绕过他便走。

    “等等。”林栖迟再次用他那似笑非笑的语气开口唤住了她。

    萧楚楚愤怒的转身“又怎么了?”

    她转转眼珠,确认了现在外面是没有人守着的,在心里下了决心,要是林栖迟这张欠嘴再说出什么让她堵挺的话,她就直接撸袖子开干。

    能动手的话就别逼逼。

    林栖迟这嘴太黑了。

    他没有胜算。

    林栖迟掩去了笑意,伸手拿起那副字在萧楚楚面前展开

    “你要记得你所题的第一幅字——命由己造。”

    萧楚楚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的躬了躬身“多谢王爷提点。”

    林栖迟微眯着眼望着萧楚楚挺直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端坐于藤椅之上,执起了岸上的茶盏,垂眼抿了一口璎红,本来舌尖的苦涩却在此刻消失无影,只剩下甘甜的余味。

    他环顾四周,将茶盏重新放于案上,轻揉着太阳穴失笑道“哎呀,忘记让她打扫书房了呀...”

    秋夕又一次的凑脑袋过来。

    萧楚楚立刻伸出手臂将宣纸环在怀里“别偷看!”

    秋夕气鼓鼓的收回视线“不让看就不让看,我又不会笑你。”

    “你不会笑我?你刚才可是差点没笑背过气去!”萧楚楚一脸你可别骗我了的神情。

    “哎呀,姐姐那不是没见过你写字的模样吗”秋夕坐到一旁“我从没见过你那么认真的样子,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萧楚楚抓抓脑袋“我那不是想要写的好看点吗。”

    秋夕拿起墨碇缓缓的研磨着“凡事都要循序渐进,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走就好,秋夕姐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学的很好的。”

    萧楚楚终于拿开了盖在宣纸上的手臂。

    “噗嗤。”秋夕还是没能忍住。

    “好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萧楚楚叫嚷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秋夕连声解释,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楚楚姑娘在吗?”房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

    “在在在。”萧楚楚放下毛笔,小跑过去开了房门。

    她打开房门一看,居然是林栖迟的那个贴身侍卫承宇。

    这承宇不仅武艺高强,更是生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但却极其少言,终日都是一副面瘫脸,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从她见到承宇的第一面起她就没有见他笑过。

    萧楚楚瞥了一眼承宇因为常年绷着脸已经有点微微下垂的嘴角,叹息道,多好的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忠犬类的,怎么就活的跟个苦行僧似的呢?

    她笑道“承宇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承宇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开口道“这是大枣与生姜,你以红糖为辅料一同熬了便可驱除体寒。”

    萧楚楚愣愣的接过,疑惑的开口道“体寒?承宇大哥可是送错人了?”

    承宇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冰冷的眼神让萧楚楚青天白日的就打了个寒颤

    “没有错,就是楚楚姑娘。”十分笃定。

    “啊哈哈”萧楚楚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将纸包握在手里“那就多谢承宇大哥了。”

    承宇微微颔首“不客气。”然后便转身欲走。

    萧楚楚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承宇居然又返了回来,如果头发可以立起来的话,那现在萧楚楚的头发一定全部立正站好等待发落了。

    “怎,怎么了?”萧楚楚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药是王爷差我送来的。”言罢,便不去理会萧楚楚径直走了。

    留下待在原地的萧楚楚一手抓着纸包,一手奇怪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她抬头看了看天,还是湛蓝通透的让人心朗气清。

    要世界末日了?

    萧楚楚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想再欺骗了

    萧楚楚趴在桌上看着已经被她开膛破肚的药包满脸凝重。

    牛皮纸内包裹着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黄的红的都有,她扒拉了半天,却只认得那个红红的应该是大枣,那剩下的一堆她研究了半天也不认得是什么东西。

    她从中捡起个灰白色的叶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薄荷清香直冲脑门,顿时让她神清气爽,她将叶子重新扔回那一堆药里,重新把纸包包好。

    萧楚楚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发现已经暮色暗沉,赤红色的火烧云飘在天边,层层晕开,有些地方还带着淡淡的粉红色,更显得浪漫又唯美,她趴在窗边看了一会,才晃晃荡荡的走回座位。

    “还是赶紧干活,不然明天老头子又要砸东西了。”她摊开宣纸,照着老头子给她打的样子一笔一划的描起来。

    她笔下动作未停,心里却在画着魂,也不知道林栖迟又抽什么风,无缘无故的给她送什么驱寒的药,难道是员工的福利?人手一份?

    她看了一眼笔下的字“哎我操!”萧楚楚一声低咒,然后一把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来团成了个团胳膊抡圆了扔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有多远扔多远。

    萧楚楚颓然的放下了笔,无奈的捏捏眉心。

    这不是疯了吗。

    刚才她写的居然是林栖迟的名字。

    她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一瞥桌角,就看见毛笔的笔头处正无声的在木桌上晕染着墨水,桌上已经有一块黑了。她将毛笔拿起来放到笔格上,耳边突然回响起了那个总是让人火大的含笑声音“毛笔不能随意的置于桌上,墨汁会弄脏木桌的,要放于笔格之上才行。”

    “麻烦。”萧楚楚撇撇嘴,却还是将笔格上的毛笔正了正位置。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完成老头子罚的一千遍,她拍拍头,将刚才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拍了个一干二净,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读书时候不让恋爱了,太耽误事,抄个书都能抄错名字。

    呸呸呸!

    萧楚楚朝地上呸了三声,攥着笔跑到门口捡起那个纸团投到火炉里,盯着它燃烧成灰才长舒了一口气。

    再一次的重新坐好,她闭眼稳了稳心神,这才斗志昂扬的拿起来笔来开始完成那要了她老命的一千遍。

    一定是因为最近林栖迟就跟吃错了药也一样天天在她面前晃,害得她都无法正常生活了。

    她忿忿的攥紧了笔,力气大的险些把笔杆拦腰折断。

    远在自己寝房的林栖迟小王爷则是打了个喷嚏。

    “王爷?”正在为林栖迟磨墨的侍女吓了一跳“可是感染了风寒?”

    “无碍。”林栖迟揉了揉略微发痒的鼻子。

    难道是自己也体寒了?

    看来自己也要煎些驱寒的药来服了。

    清晨,天边刚透出鱼肚白,偶尔有几只恪尽职守的公鸡扯着破锣嗓子鸣叫几声,盖过了草丛中低微的蝉鸣,空气里泛着潮湿阴冷,嫩绿的草叶上挂着几滴透明的露水,积攒了一会后终于不堪重负的滴到泥土里,消失无影。

    碧云翻了个身,然后悠悠转醒。

    她将被子盖到还在香甜入睡的秋夕身上,动作轻柔的起身穿衣梳洗。

    她穿戴好后,便走到寝房的最里端,那里是萧楚楚的房间。

    其实最开始她们三个是住在一起的,萧楚楚也向她提出过想要席地而睡的请求,但她怎会让一个重伤初愈的女孩睡在冰冷的地上呢?思来想去的自然便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楚楚,楚楚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应允下来同她们一起住下了。但是她却发现楚楚与她们姐妹同榻而眠时总是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就像在担心什么事情一样,根本无法踏实入睡。

    所以碧云便在她和秋夕的寝房之中又造了一个以轻纱隔出的小单间。

    虽说是房间,但其实只不过是方寸之地罢了,只能够容纳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转个身都费劲,然而前些日子楚楚她又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小木桌回来,做工简单,却十分结实。隔间太小,没有可以放置木桌的地方了,她便把那木桌放到了木板床上,成了个简易床上桌。

    虽然简陋,但也是方便得很。

    念及于此,碧云不禁莞尔。

    楚楚她也真的是聪明能干,如果不是被萧家驱出宗籍的话,假以时日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

    不过幸好,她遇见了王爷。

    聪颖如她,碧云早就看出王爷对楚楚的态度不一般了,虽然王爷一向也是温文尔雅柔和善良,对待府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尊重,从不会因为地位的不同而颐气指使或是刻意刁难,反倒是像一个邻家哥哥般平和的与他们相处,但他也未曾在别人面前透露过真实的情绪,他的微笑像个面具,时时刻刻贴在脸上,任何时候都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只是安国府中的王爷,出了安国府后,王爷又成了别人眼中的草包二世祖。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几张面孔,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林栖迟。

    但楚楚似乎是知道的。

    萧楚楚眼中的林栖迟是不同于为人所知的任何一面的,那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显露过的林栖迟。

    孩子气却又贴心备至,一方面关心着萧楚楚的一切,一方面却又与她针锋相对。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青涩小毛孩,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将关心化为戏弄。

    碧云掀开轻纱,踌躇了一会。

    楚楚熟睡时十分不老实,不仅睡姿豪放,还总是喜欢踢被子,碧云怕她着凉便会在每天的清晨之时到她的房间来为她盖好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活动,这样不管一会看到的萧家独门睡姿,是大字摊开式,还是乾坤颠倒式,她才能从善如流的应对自如。

    当初她可是被楚楚大头朝下还露着白眼仁的诡异睡姿,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预料之中的惊奇睡姿没有出现。已经几乎燃尽的灯火还在散发着最后的光亮,幽幽的跳动着,而此时的萧楚楚正安静的伏于床上的小木桌之上,手里还握着毛笔,笔头沾满了墨汁,但是却离奇的没有碰到桌面,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微微悬空着,就好像是刻意的防止它沾染桌面一样。

    桌角放置着厚厚一沓的宣纸,上面的笔墨已经干透成型,是专属于萧楚楚虽显稚嫩却又在努力改变的字体。

    难道这是一夜未睡?

    碧云大气都不敢出,动作轻柔的将萧楚楚手中腾空的毛笔拿下,可是谁知她的手才刚刚握上笔杆,萧楚楚长长的睫毛便颤抖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萧楚楚先是被突然出现在房间的人吓了一大跳,打架的阵势都已经条件反射的摆好了,待看清了这人是碧云之后才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我操。”拍拍心口压低声音说“我的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要不是她反应快,估计这会她的拳头就已经挥到碧云脸上了。

    碧云略带歉意的收回手“抱歉,我好像吵醒你了。”

    萧楚楚将手里的笔放到笔格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事,我睡觉一向轻的很,有点声音就会醒的。”她捏了捏眉心,看来还是不能熬夜啊,现在脑袋里跟团浆糊一样“职业病了,没办法。”萧楚楚笑了笑。

    因为身处环境的不安定性和危险性,他一向是身边有点声音便会从睡梦中醒过来,就像丛林中机警的野兽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自保。

    “职业病?”碧云有些不太懂萧楚楚的话。

    “啊,没有没有,我说胡话了。”萧楚楚连忙解释道。

    碧云点了点头,见萧楚楚不愿解释也就不再多言了,她将萧楚楚桌上的宣纸整理好,然后微笑道“很有进步。”

    “真的吗?”萧楚楚听到这话后双眼蓦地一亮。

    碧云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再次肯定道“是真的很有进步”她将手中的宣纸整理齐整后重新放到桌角“我想先生也会称赞你的。”

    萧楚楚打了个哈欠,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说“要是那老头子真有姐姐说的那么善良就好了”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被他那一千遍支配的恐惧,萧楚楚咬着牙道“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碧云无奈的摇了摇头“雅儒先生只是对待学术认真了些罢了,其实他的为人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

    “姐姐你难道是以为我不懂和蔼可亲的意思吗?”萧楚楚将刚刚起来的鸡皮疙瘩搓了下去“你看看那老头子,这四个字他占到哪个了?”

    碧云将她木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我不与你争论,到时候你自会知晓雅儒的为人的。”

    萧楚楚冷哼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碧云擦桌的动作顿了顿才像突然间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抬眼问道“对了,姐姐还未曾问你,你这木桌是从哪里买的?”她推了推桌角,那木桌还是结实得很没有晃动“结实得很,我也想改日买一个拿来当餐桌。”

    萧楚楚抻着懒腰,慵懒的一瞥“啊,这个啊,这是我自己打的。”

    碧云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自己打的?”

    萧楚楚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碧云如此惊讶的原因“对啊,就是我自己打的啊。”

    “你一个女孩子怎能会这些木器制作?”碧云奇怪的问道。

    萧楚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弱不惊风的小姑娘的事实,她尴尬的抓抓头“我,我当初在萧家什么活都干过,我还帮他们打过柜子呢...”

    天衣无缝的谎言张口就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精湛的演技绝对能让对方信服。

    但是当萧楚楚看到碧云突然惨白的脸色之后,她便后悔说那个谎了。

    碧云将萧楚楚拥在怀里,温柔的轻拍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没有人心疼,没有人照顾,本是千金之躯却干遍了粗活累活,但就是这样一个见遍了世间所有肮脏的孩子,却还依然能保持着一颗温柔乐观的心。

    她还记得第一次帮楚楚洗澡时的景象,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黑褐色的连成一片,吓得她礼数全无的惊呼出声。

    萧楚楚见她反应如此激动,则是不好意思的拿过浴巾遮盖住那些伤痕愧疚道“抱歉,吓到碧云姐了,我自己来就好。”

    这便是萧楚楚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坚强,而且善解人意。

    在日后的相处中她更是发现萧楚楚的聪明能干,不管多么脏累的活她都能够笑眯眯的认真做起,没有一句怨言,就像一个总是活力满满的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的为周围的人带来温暖与阳光。

    她很喜欢这个孩子,真心的。

    而此时正埋在碧云怀抱中的萧楚楚也是内心酸涩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刚才又一次的欺骗了最爱自己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她不能说出真相,但她也不想再欺骗别人。

    因为你能所欺骗到的,都是爱你的人。

    萧楚楚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愿意看我的文文,跪在地上的作者挥着小手绢说道。

    ☆、你为何懦弱

    萧楚楚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进书房。

    雅儒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雕花木椅之上,屏风已经被林栖迟差人撤下了,据说是因为雅儒把它砸了个窟窿。

    “先,先生。”萧楚楚舔舔嘴唇,动作僵硬的行了个礼,声音微微颤抖。

    她恭敬的低下了头,浑身的肌肉却是绷紧的,摆足了防御的阵势,她下定了决心,只要雅儒有任何想要扔东西的的举动,她转身就跑。

    她可不想像那个倒霉的屏风一样,被处在暴走状态的老头子砸个窟窿。

    萧楚楚在余光里似乎看到了雅儒抬起了一直放在椅把上的手,她立刻惊恐的抬起头。

    双腿迅速的向后交叠倒退,瞬间就将自己退到了门槛处。

    雅儒抬手端起了木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挑眉道“怎么?现在就不想学了?”

    声音平稳,听起来还算是正常。

    萧楚楚身上紧绷的肌肉这才放松了几分,她尴尬的笑笑,又迈着小碎步挪回了刚才的位置“没有没有,我是怕先生您还在气头上。”

    雅儒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的拍在了案上,震得茶盖蹦起老高,萧楚楚也跟着茶盖一起窜起老高。

    “区区小事,值得为师生气那么久吗?”雅儒捋捋长须,不屑的说道。

    萧楚楚暗自腹诽道,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气得差点把书房掀个底朝天。

    你自己看看,这个屋里比昨天少了多少东西,不都是被你撇飞了吗。

    可是嘴上则是从善如流的奉承道“是是是,先生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学生可是崇拜您崇拜得很。”

    雅儒捋须子的动作突然一顿,方才面上的傲娇神情褪的一干净,他皱起眉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箭,朝着萧楚楚直射过来。

    萧楚楚嘴角的笑容凝固了,脊背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萧楚楚已经欲哭无泪了,这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脾气啊?

    “为师有没有告诉过你,为师生平最厌阿谀奉承之人。”雅儒沉声开口,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面上一片寒冰,无一不在彰显着自己对于溜须拍马之人的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目光里有着难以隐藏的愤怒与,一闪而过的忧伤?

    萧楚楚突然很想问一下雅儒如此厌倦阿谀奉承的理由。

    但她还没有蠢到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地步,于是只能先把心里的疑惑尽数压下,垂下眼睫,向雅儒正色道“对不起,学生知错了。”

    雅儒的目光闪烁着,神情恍惚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萧楚楚,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飘在萧楚楚身上,好似是在看着萧楚楚思付着什么,又好似眼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只不过是在兀自发呆而已。

    许久,雅儒终于收回视线,他闭目开口道“你起来,只是不要再犯便好。”

    萧楚楚听话的抬起头,却只看见雅儒又恢复到了方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还是一手端在胸前,另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老神棍样。

    仿佛刚才的那个神情愤怒却又夹着些隐忍悲伤的雅儒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萧楚楚伸出右手三指高举过头顶信誓旦旦道“学生保证,日后一定有什么说什么,不再掺杂任何恭维之言。”

    话音刚落萧楚楚就心虚的瞟了瞟外面,

    微微的缩了缩脖子。

    会不会天打雷劈啊...

    雅儒显然是对于萧楚楚这一套说辞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烦躁的挥挥手“手给我放下,以后不要再在为师面前弄这一套假把式了,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为师自有好办法处置,用不着你左保证右保证。”

    萧楚楚笑着应了下来。

    好办法?你那些好办法随随便便的挑出来一个就能要了我命。

    雅儒将桌上的宣纸全都堆到一旁,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对了,为师昨日罚的那一千遍你可是完成了?”雅儒收拾好桌面后,便从桌子底下抽出来一根有他小臂长度的戒尺,啪的拍在桌面之上。

    萧楚楚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一连串的动作,吓的连嘴唇都在抖。

    昨天林栖迟拔剑,今天雅儒祭戒尺。

    都约好的?

    “你不要怕,这个意见是迟儿向为师提出的,我们应该要奖惩分明,有赏有罚,才能够更好的督促你进步呀。”雅儒将那戒尺握在手里,朝木桌边磕了几下,声音可真是浑厚有力,厚重结实。

    萧楚楚瞬间将双手纳入袖中藏在背后。

    她在心里已经把林栖迟祖上三代慰问了个遍了。

    本来她还想着一会回去要把林栖迟送来的药好好保管起来,她甚至还想着有机会的话还要当面感谢一下林栖迟呢。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可真是蠢得要命。

    保管起来?回去我就倒花盆里。

    当面致谢?我是得谢谢他八辈祖宗。

    萧楚楚表面笑嘻嘻,心里却是磨刀霍霍向王爷。

    她将怀里的厚厚一沓宣纸双手奉上“学生当然完成了。”然后伸出手不动声色的推了推那戒尺“先生,学生看着这东西很是害怕,要不我们还是先把它收起来。”说着就要把戒尺夺过来。

    “没事,既然你已经完成任务了,那自然就不会挨罚了。”雅儒这老头子却手疾眼快的先他一步抢过了戒尺握在手中,朝萧楚楚边比划着边道“你不要怕,为师是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你的。”

    红棕色的戒尺不断的在萧楚楚眼前晃着,速度极快,眼花缭乱的连成一片红棕色的阴影,只能让萧楚楚感到些戒尺挥动带来的风声。

    萧楚楚边躲边干笑着点头“是是是,先生说得对。”然后将两手紧紧交叠着藏在身后。

    雅儒注意到了萧楚楚的小动作,伸出戒尺指了指萧楚楚“手!”萧楚楚立刻伸出手,手心向上平摊着举好。

    “先举着,要是合格的话为师便不会罚你,要是不合格的话...”雅儒挥了挥戒尺。

    萧楚楚平举着双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她在这面站在地上像僵尸一样伸直双手,雅儒却是惬意的靠在椅上不紧不慢的检查着萧楚楚的字迹。

    萧楚楚紧咬着后槽牙,只觉得平举的双臂像挂了两个秤砣在底下一样越来越沉,只想投奔地心引力的怀抱,永远不分开。

    快点,快点。

    萧楚楚的双臂似有蚂蚁在爬,想来这便是已经血液循环不畅的表现了。

    快点,快点啊哥。

    她在心里不断的呐喊道。

    “快点啊哥!”

    萧楚楚终于对着此时正端着茶水小口小口抿着的雅儒忍无可忍的大喊出声。

    雅儒一口茶水呛在咽喉里,他涨红着一张脸,连连咳嗽险些把肺都咳出来。

    一旁的萧楚楚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她苦着脸轻拍着雅儒的背“哥,不是,先生,你没事?我不是故意的。”雅儒还在干咳着,颤抖着摸了手边的戒尺就朝萧楚楚劈来。

    “学生错了,真错了,先生你别动手。”萧楚楚左躲右闪的躲避着雅儒的攻击。

    一时之间,书房内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昏天蔽日。

    终于,雅儒的咳嗽声停止了,一同停止的还有他凌厉的攻势。

    萧楚楚双膝一软,直接跪在雅儒面前“先生饶命。”

    雅儒以戒尺撑地,支撑住了自己还在摇摇欲坠的身躯,他气息还未稳便颤抖着声音道“手...手心!”

    萧楚楚立刻把双手手心递了上去。

    “啪!啪!”两声闷响,萧楚楚白皙的手心顿时红肿一片。

    “出言不逊,口无遮拦该罚!”雅儒沉声道。

    “该罚,该罚。”萧楚楚点头附和着,瞥了一眼才有些红的手心咬牙道,没事,还熬得住,再来!

    “好了,你起来。”雅儒收起了戒尺。

    “啊?”萧楚楚本来是闭眼等待着她的下一个罪名的,没想到雅儒只打了她两下就完事了?

    “这,就完事了?”话音刚落,萧楚楚就又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贱皮子吗这不是,怎么还求上罚了?

    雅儒怒极反笑“不完事的话,那为师再罚你几下?”说着又再一次的抬起戒尺。

    萧楚楚马上收回双手,牢牢的背在身后,下定决心是死也不伸手了“多谢先生。”

    雅儒平复了一会气息后,才施施然道“为师说过的,赏罚分明,那这赏与罚便一定是要分开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萧楚楚活动活动还红肿着的手心,笑道“敢问先生,既然这罚已经罚完了,那学生的赏呢?”她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于是又发问道“赏?学生因何得赏?”

    得了便宜在卖乖,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找遍全天下便也只能有萧楚楚一个人了。

    雅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锐利如鹰的眼,仿佛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学生不要赏了!”萧楚楚惊慌道。

    雅儒突然和蔼一笑“赏,赏的是你终于对待学习有了认真的态度,为师昨日如此生气也是因为你实在太过玩世不恭”

    萧楚楚挠了挠头,对雅儒的话不置可否。

    雅儒终于将手里的戒尺扔至一旁,执起茶盏撇着沫子“其实最让为师生气的,还是你仿佛认了命一样的懦弱。”

    萧楚楚的动作一顿,神请突然变得庄严而肃穆。

    认命。

    这可是他上辈子学会的第一件事。

    怎么到了您这就成懦弱了

    她皱起了眉头。

    “你终日都是一副不学无术,油嘴滑舌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听话又顺从,实际上却是阳奉阴违,颇有主见的人,为师说的可有错?”雅儒轻啜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撇了撇嘴,果然再好的茶都不如璎红。

    萧楚楚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好似嘲笑,好似讥讽,她缓缓开口道“无错。”

    雅儒放下茶盏,缓缓的抬起眼睫直视着她“那你可否告诉为师,为什么为师在你眼里看不见一丝对于未来的希冀?只有无穷无尽的迷茫呢。”

    萧楚楚蓦地咬住了下唇。

    致命一击!

    雅儒不愧是名师,不过才短短几天的相处,居然就已经将萧楚楚看得如此透彻,她的伪装,她的谎言,全都在他面前打回原形,溃不成军。

    萧楚楚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身上的所有全都被暴露在空气中。

    避无可避。

    萧楚楚的双手倏然握成拳,她闭目苦笑道“我可以,”她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可以不说吗?”

    雅儒点点头“当然可以。”

    “谢谢。”萧楚楚颓然开口,声音无力又缥缈。

    “但是为师还是希望你能够早日解开心中的郁结。”

    雅儒继续道“楚楚,为师不希望你成了自扰的庸人。”

    萧楚楚抬眼微笑道“好。”

    “我想我可以。”

    她想,她果然还是没法喜欢这个老头。

    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那他又为什么如此蛮横的扯掉她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呢?

    萧楚楚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先生,你是真的,很讨厌啊...”

    本来她已经适应了黑暗,可是雅儒却直接一巴掌将她拍醒,还告诉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再继续懦弱着不反抗了。

    那我又该,怎么做呢?

    ☆、好巧又是你

    其实他是反抗过的。

    那年他十一岁,和一个深入调查走访破烂街的记者一起。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记者的长相,斯斯文文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说起话来磕磕巴巴,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勇气敢进破烂街的。

    那记者在破烂街上住了半个月,明察暗访的搜罗了不少证据,虽然他对外宣称他是一个流浪者,但是劳叔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记者了。

    不是他伪装的不够好,而是他这个人的气质就是与破烂街格格不入的,身上带来的那股子书卷气怎么藏都藏不住。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劳叔皱着眉头抽了根烟后想出了对策,东西留下,人给我滚出去。

    于是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踹开了傻记者的门,把他屋里的东西砸的砸,扔的扔,他费劲心力搜集的那点证据全都被毁的一干二净。

    傻记者被他们像扔垃圾扔到街口的同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撕心裂肺的朝白富裕喊着“你跟我走,我给你全新的人生!”劳叔直接踢了他胸脯一脚,跟踢狗一样。

    “你试试。”劳叔阴狠的开口。

    白富裕向前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趴在地上惨叫着的傻记者笑了笑“我不试,我哪也不去。”

    劳叔嘿嘿的就乐了,他蹲下身拍了拍傻记者的脸“听清没有,我的人,哪也不去。”

    傻记者并没有理会劳叔,只是趴在地上望着白富裕,眼神里写满了悲哀与怜悯。

    于是白富裕攥了拳头,微笑道“劳叔,你快把这人扔出去,我看着心烦。”

    萧楚楚从梦中惊醒。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桌之上,万籁俱寂,只有两位姐姐熟睡时轻微的呼吸声,她揉了揉眉头,略有些恼怒。

    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怎么还能梦见?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但还是睡意全无,索性一骨碌坐起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房门刚打开的瞬间,夜晚的寒意就向她袭来,萧楚楚打了个激灵,搓了搓手臂。

    她抬头看了一会天,大概是月光太亮的原因,夜空里的星星少之又少,稀疏的跟牛排上的黑胡椒一样。

    但是月光亮也是好事,至少把脚底下的路照得清清楚楚,免得她慌不择路踩到花花草草,她踏着月光想着四处走走,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不在屋里好好睡觉反倒是大摇大摆的四处闲逛,怎么想都是怎么诡异。

    估计这要是让碧云姐知道了又得拎着她耳朵开始碎碎念了。

    晚上安国府内的守卫极少,不像像员外府天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巡逻,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怕有人来寻仇。

    萧楚楚晃晃荡荡的走着,夜风虽然吹的她有点凉,但总体来说也在她承受范围内,虽然她接受自己现在是个小姑娘的事实了,但是行事作风还是一点没变,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跟从前的他没什么两样,就连匪气都没有变化。

    所以当她被树上的阴影吓了一跳时直接脱口而出了句“我操。”

    阴影动了动,然后飘飘的从树上飞下来了。

    萧楚楚眯眼看了看,然后翻了个白眼“您属猴还是怎么着?天天都在树上待着。”

    林栖迟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你大半夜不睡觉闲逛什么?”

    萧楚楚斜眼看着他“您不也是。”

    林栖迟不太想理她,不耐的说了句“快点回去睡觉。”就足尖轻点重新回到树上了。

    萧楚楚在底下挥手“挑衅?”

    林栖迟喝了一口酒,没有理她。

    萧楚楚朝手上呸了两口“老子爬树时还不一定有你呢。”然后便开始吭哧吭哧的往上爬。

    林栖迟倚在树上等了一会,只觉得树干突然一阵摇晃,险些将他晃下,他连忙抓住树枝探头道“你抽什么风?!”

    萧楚楚手脚并用的已经爬到了树干的中间部分,她抬头朝林栖迟骄傲一笑“你不就是欺负我不会飞吗”然后就跟提了个挡一样,嗖嗖的往上爬。

    林栖迟满脸的一言难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萧楚楚了。

    很快的,萧楚楚就一个挺身坐在了他对面,得意洋洋的拍拍手,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

    林栖迟的嘴角抽了抽“你怎么会爬树的?”

    萧楚楚切了一声,满脸的骄傲“我不说了吗,小爷我爬树时还不一定有你呢。”

    这是又开始说胡话了。

    林栖迟抚掌“你厉害。”

    “那是自然。”

    ......

    林栖迟真的很想把她踢下去。

    萧楚楚的目光突然被林栖迟手中的细嘴酒壶吸引,她仔细的闻了闻,从打开的壶盖里正散发着缕缕幽香。

    肚子里的酒虫瞬间被酒香唤醒,叫嚣着要品尝一番。

    她转了转眼珠,很快便想出一计。

    她清清嗓“既然这长夜漫漫,王爷与我都是无心睡眠,不如我们借着这月色来做些有趣的事。”

    林栖迟把玩酒壶的动作顿了顿,他眨眨眼,抬起头笑道“你确定?”他又喝了一口酒,擦擦嘴“你不觉得你的年纪似乎有些小吗?”

    桃花眼微微弯起,在月光下闪着光彩。

    萧楚楚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别人调戏的那天。

    她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不是那种游戏。”

    林栖迟恍然大悟的频频点头“那本王不与你玩。”

    然后便低下头来继续玩着酒壶。

    ......

    萧楚楚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周围没有别人了之后,终于将拳头攥起来朝林栖迟说道“来,王爷您下来,我们打过。”

    林栖迟瞥了她一眼“我不与女人打。”

    萧楚楚脱口而出“我不是女人。”

    林栖迟点头“我知道,”

    “那我也不打。”

    ......

    萧楚楚赤红着一张脸喘了半天粗气,终于认清了自己是斗不过林栖迟的事实。

    忿忿的咬了咬牙,低下了头开始生闷气。

    林栖迟拿起酒壶在她面前晃了晃,萧楚楚动了动。

    “想喝酒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你明知道你斗不过我。”林栖迟用手掌朝萧楚楚那面扇了扇酒香。

    萧楚楚终于抵挡不住诱惑的抬起头来“那我可以喝么?王爷大人。”

    林栖迟将酒壶扔在她怀里,枕着双臂向后靠在树枝上“别咬牙切齿的,这壶里的是桃花酿,很难醉人的,你但喝无妨。”

    “很难醉人?那我不喝了。”萧楚楚略有些嫌弃的将酒壶推到一边。

    “你一个女子要是喝醉了该如何是好?怎么如此粗枝大叶?”林栖迟略有些无奈。

    萧楚楚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是女子。”然后想了想又把酒壶拿了过来“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明月高悬,美人当前,没有酒的话那多遗憾。”

    她朝林栖迟痞痞一笑,执起酒壶一饮而尽。

    双眸蓦地一亮!

    “好酒!”萧楚楚一声赞叹。

    清冽甘甜,细腻绵长,回味无穷,夹杂着桃花的冷香,奇异的是它居然巧妙地将酒的苦涩与桃花的香甜融合了,可谓是酒中的上品了。

    林栖迟清浅一笑“那是自然。”

    萧楚楚又喝了几口,只觉得身心舒畅,“不愧是王爷,酿的酒也是非比寻常。”她由衷的赞叹起林栖迟来。

    林栖迟拈花的手一顿,并未作声,他轻笑着碾碎了那片落花,指尖一片绯红。

    “对了”林栖迟突然开口“今日所学课程,你可跟得上?”他坐起身来正视着萧楚楚。

    萧楚楚将壶中的最后一滴酒咽下,舔了舔唇边沾染上的几滴桃花酿,这才恋恋不舍得将酒壶放下啧啧嘴道“还可以,先生也夸我大有进步。”

    林栖迟点点头“那就好,不然你丢的可是本王的脸。”

    萧楚楚斜眼看着他,林栖迟坦然回望,萧楚楚开口道“人都道王爷温文尔雅,君子讷讷,怎么一见到我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栖迟爽朗一笑“因为本王觉得有趣。”

    “你别不是人格分裂?”萧楚楚有些无语。

    “人格分裂?那是什么?”林栖迟皱眉疑惑不解。

    “算了,我说了你也听不懂。”萧楚楚并不打算跟他解释。

    “那个...”萧楚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恩。”林栖迟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拿过了拿酒壶晃晃。

    空了?

    “你这喝的也太急促了,明明还剩半壶的酒几口下去就剩壶底了?”林栖迟皱着眉头开始碎碎念。

    “没事没事,我之前喝酒喝的比这个还仓促呢。”萧楚楚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林栖迟将酒壶放下,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说法“还真的是不一般。”他换了个坐姿,将一条腿踩在树杈上,另一条腿则是自然垂下,在空中轻轻摇晃着。

    “你方才要与本王说什么”林栖迟发问道。

    萧楚楚盯着林栖迟垂在外面分外修长的腿直眼红,想当初他也是有一双又长又直的腿的啊...

    她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想问问王爷,雅儒先生他...他为什么如此厌倦阿谀奉承之人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总觉得,好像不光是天性正直,两袖清风那么简单而已...”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正安静的倾听她讲话的林栖迟,神色如常,应该没有提到什么不敢提的。

    林栖迟看了她一会,然后抬手抚上了额头,无奈道“本以为你只是聪颖机敏了一点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察言观色的老手。”

    他揉揉眉心,然后抬眼道“你猜的不错,这其中的确还有别的缘由。”

    萧楚楚微微一笑“那我可以听一听吗?”

    ☆、雅儒的故事

    不过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是别人的私事,她在这乱打听算怎么回事啊......

    萧楚楚又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林栖迟低低的笑了几声,就跟压在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听得萧楚楚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林栖迟拂去了落在了他肩头上的一片落花“你不用慌张,其实这也不算是秘密了”他低头想了想,然后又继续道“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世人皆知了...”

    林栖迟轻声开口,声音夹在夜风里缥缈的好似叹息,萧楚楚换了个坐姿,盘腿坐在了树杈上,脊背挺得笔直好像身后背了个木板,这么高难度的坐姿她居然也能坐得稳稳当当,满脸的认真神情。

    “先生本名为姜仲衍,蓝城人,于弱冠那年考中了状元,后来被圣上亲封为内阁大学士,飞黄腾达,前程似锦,可是他才干了三个月,就要辞官退隐了...”

    凉风突起,夹杂着几片落花拂在萧楚楚脸上,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嗡声嗡气的说“为什么啊?”

    林栖迟将外袍解下,递到了还在揉着鼻子的萧楚楚面前,萧楚楚盯着那衣服半天没动作,林栖迟直接将衣服披到了她肩上,萧楚楚的脊背一僵。

    林栖迟收回手,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把玩着腰间的雪玉,继续向下说着

    “皇上勃然大怒,直接将先生的辞表撕了个粉碎,劈头盖脸的砸到了跪伏于地上的姜仲衍面前....”

    萧楚楚赞同的点点头,身上的衣服散发出暖意。

    刚干了三个月就撂挑子不干了,皇上不生气就怪了....

    “你可是在戏弄朕?”德淳帝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遏制不住的暴怒。

    “微臣不敢。”姜仲衍将头埋得更低。

    德淳帝一拍木案,额上有青筋突起“不敢?朕看你是没什么不敢的!”

    姜仲衍默不作声。

    德淳帝微微的眯起了眼,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他突然轻笑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怕。”姜仲衍叹息着开口。

    “即便是怕,微臣也要斗胆一试。”

    “好。”德淳帝抚掌赞叹“不愧是朕的大学士,来,告诉朕,你辞表上写的“才疏学浅,难以担当重任”是什么意思?”德淳帝微微向前倾了身,安静的等待着姜仲衍的回答。

    姜仲衍的身形抖了抖,他以额抵地,满目哀戚“回皇上....微臣其实本不该担此重任的啊....”

    “此话怎讲?”

    “臣,胜之不武...”

    德淳帝面上有了不解之色“何意?”

    姜仲衍颓然的闭了双眼,咬牙开口道“这状元之位,本应该是与我同试的陈逸的啊...”

    德淳帝皱起眉头,仔细的回想一番,终于想起了一双略显呆滞的双眼,他点点头“朕记得此人,但是他不是已经在乡试之时输与你了吗?”

    姜仲衍缓缓的摇头,然后猛的磕头,直到额上红肿一片有血丝渗出,他咬牙开口道“非也。微臣...”他横下心来高声道“微臣的状元是阿谀奉承得来的!”

    还未等德淳帝反应,姜仲衍便一连串的说道“考试结束后,我与陈逸一时之间难分伯仲,不相上下,于是座师大人便传了我们二位前来面谈一番,以作比较,陈逸此人,博学多识,满腹经纶,不管什么难题都能够侃侃而谈,有理有据,此次一比,臣与他自然是高下立见。”

    姜仲衍舒了一口气。

    有了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不用再日夜忍受良心的谴责了,那些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可以尽数倾诉,陈逸,我将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他面上有了缓色,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但是陈逸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座师大人总觉得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入朝为官,所以,座师大人又出了一道题。”

    德淳帝挑了挑眉“继续。”

    “座师大人让臣与陈逸一同称赞他一番。”

    德淳帝手拖着下巴,低声笑了,他揉揉眉心道“这老头也是有办法...”

    姜仲衍叹息道“微臣说过了,陈逸为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他怎会这些阿谀奉承之词,饶是他再迟钝木讷也察觉出了座师大人这是有意在出难题,所以他,直接挥袖离场了。”

    “他离场了,那你呢?”德淳帝突然发问。

    姜仲衍苦涩一笑“微臣,自然是将座师大人大肆称赞了一番。”

    德淳帝将身子重新靠在椅背上,他思付道“这,这不是陈逸自己放弃了殿试资格吗,与你何干?”

    “因为臣,受之有愧。”姜仲衍恳切道。

    “这殿阁大学士之职,本应该是陈逸的...臣不想再受良心的谴责了,恳请皇上准了臣的辞表,将本属于陈逸的一切尽数归还。”

    德淳帝大怒“荒唐之至!”

    姜仲衍磕头道“那,臣唯有长跪不起,恳请皇上成全。”

    萧楚楚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那后来呢?”

    “后来,先生真的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德淳帝见他去意已决,也就准了他的辞表了。”

    林栖迟微微的向前倾了倾,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阵阵夜风。

    萧楚楚皱起眉头又问“那陈逸呢?陈逸后来重新参加科举了吗?”

    林栖迟缓缓的摇头“不知。”

    “不知?”

    “先生隐居山林的那段日子,没有一刻不在寻找陈逸的踪迹,可是这人好似人间蒸发了般,任先生如何寻找都是踪迹全无。”

    萧楚楚想了想“我猜啊,他可能是另谋出路去了,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当官,太干净了,连一句假话都说不出来,直来直去的,这要是真的当了官,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后她又补充道“我说雅儒那老头怎么这么讨厌阿谀奉承这一套呢.原来还有段这样的故事啊。”

    林栖迟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抬头看着月亮似在思索什么,如练的月华尽数倾泻在他的脸上,为他的俊美容颜增添了一抹柔和,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嘴唇微颤,好似自言自语般开口道“的确,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待在朝廷之中的,陈逸还好,他还可以选择袖手天下,可是有的人却是没得选择,只能随着官海沉浮。”林栖迟把玩雪玉的手一顿,双手紧握成拳。

    萧楚楚将外袍还给林栖迟,她嬉笑道“你快把衣服穿上,我看你好像冷得很”她瞥了一眼林栖迟分外苍白的脸色“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林栖迟的身形一僵,慢慢的转过头来抬眼望向萧楚楚,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模样,眉眼弯弯,唇边有个米粒大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偶尔在她骂人的时候会调皮的出现在唇边,为她盛气凌人的泼辣模样增添些甜美。

    所以,林栖迟总是无法真正的生她的气。

    萧楚楚伸出手等了半天,林栖迟还是傻不愣登的看着她出神,根本就没有想要接过外袍的意思,她翻了个白眼向林栖迟旁边挪了挪,亲手将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王爷,别着凉。”

    萧楚楚轻声开口,好似呢喃,格外温柔的声音在这月色下显得有些格外摄人心魄。

    萧楚楚给他披好衣服后马上闪回了原来的位置,方才空中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她吊儿郎当的半倚在树杈上,看着林栖迟调笑道“王爷,其实我的身体并没有那么虚弱,受点风吹不算什么的。”

    林栖迟终于回过神来,他微微一笑“哦?本王怎么觉得你似乎是话里有话呢?”

    萧楚楚咯咯的笑了声“话里有话倒算不上,只不过是想告诉王爷一些事情,免得日后有麻烦。”

    林栖迟将外袍穿好“恩,洗耳恭听。”

    萧楚楚将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左腿立起,右腿架在左腿之上,完全就是标准的流氓坐姿“我说过的,我其实不是女子。”

    林栖迟点点头“不错,你与本王说过很多次。”

    夜空中终于出现了点点晨星,在漆黑的夜里显的格外明亮,萧楚楚欢快的吹了声口哨。

    “王爷是不是认为我疯了?”

    林栖迟眉心一跳,含笑不语。

    “其实那也是正常,连我自己都以为我疯了,何况是别人呢?”萧楚楚闭眼一声无奈的叹息“不管王爷相信与否,有件事我还是希望王爷知道的。”萧楚楚顿了顿,然后继续道“请王爷不要试图用温柔来迷惑我,没有用的。”

    话音刚落萧楚楚全身的肌肉就紧绷起来,这要是林栖迟恼羞成怒了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

    然而林栖迟听了她的话后只是低低的笑了几声,并无任何不悦的神色“本王记住了。”

    居然没有生气?

    萧楚楚从树杈上坐起,一脸惊恐的看着林栖迟“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凑近,瞪大眼睛直视着他。

    林栖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如实作答“萧楚楚。”

    萧楚楚又继续发问“你与我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员外府别院树林。”

    .......

    萧楚楚不说话了,却还是用着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他“没错啊....”她喃喃道。

    “什么没错?”

    “啊,没什么,我只不过是觉得王爷今天太过反常,我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呢,既然不是的话那我就放心了。”萧楚楚脱口而出道。

    林栖迟眯了眯眼,他一挥袖“看来本王还是不能对你温柔。”

    萧楚楚鼓掌“说得对!”

    林栖迟勾起一边嘴角冷笑道“好。”

    他瞥了一眼地上,觉得这个高度应该不会出人命。

    “楚楚,你凑近些。”林栖迟蔼声唤道,眉眼含笑。

    萧楚楚颠颠的挪了过来“怎么了?”

    林栖迟坐到她身边,面带微笑的在萧楚楚的身后抬起了手,然后轻轻一推。

    萧楚楚直接开始了飞翔。

    “林栖迟我去你大爷!”

    趴在地上的萧楚楚大声喊道。

    “楚楚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夜深露寒的,一定是树干太滑了。”林栖迟抬袖掩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萧楚楚趴在地上再也没有了还嘴的力气,只是无声的抬起了右手,然后四指微屈,只留下一根挺立的中指。

    ☆、雅儒辞行

    自从知道了雅儒的故事之后萧楚楚再也没有昧着良心说过一句假话,卸下了油嘴滑舌嘴脸的她居然坦诚的可怕,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情况,她都是直来直往,有一说一,如果说从前的萧楚楚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以拐百十来个弯,怎么绕都绕不到头的话,那现在的她一定就是一根肠子,从头通到尾,半点弧度都没有的。

    就好比现在,雅儒正在教授她奏萧的技巧,一曲奏罢,萧楚楚直接来了一句“不好听。”

    简洁明了,不容置疑。

    她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真不好听。”

    雅儒面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他这几日已经被萧楚楚的“直率”怼的信心全无了,雅儒虽然不喜萧楚楚阿谀奉承的模样,但也是从未被她如此直白的意见打击的颜面扫地,之前还好,有意见了都还会自己憋在心里,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现在人家直接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绝对一点面子不给你的。

    自从她的进步越来越大之后,眼光也是越来越高,她思考的问题日益深刻,提出的问题也是越加刁钻,有好几次雅儒都险些未答上来。

    这就跟水涨船高一样,雅儒为船,萧楚楚为水,现在的雅儒已经怀疑自己这艘破船能不能被这越来越高的河水直接掀个底掉。

    这两个月下来,进步飞快的不只是她的字迹,就连她的气质素养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她还是残留着些匪气,但总体来说她已经变的很优秀了。

    优秀。

    白富裕真的没想到这个词也会跟自己沾上边。

    雅儒叹了口气,将玉萧无奈放下,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萧楚楚扶了扶额“你现在的坦诚还真是让为师有些招架不住呢。”

    萧楚楚揉了揉鼻间,从一旁拖来个木椅,晃悠悠的坐到雅儒旁边“其实也不是很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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