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他的腰间只垂着半根,翠碧色的丝绦。
而且,断掉的地方,不是剪断的,而是生生被扯断的。
已经办好了差事,又悄悄回到慕容墨身边的王生,看着阮通判惊得变了脸色的脸,裂着嘴偷偷乐起来。
刚才,羽小姐说,证据还不够,最好是再偷一件阮通判的,什么东西来放在这里才好。
偷东西可是他的拿手绝活。
他的武艺是八个人中最差的,顺手牵羊的本事,到现在,还没有失手过。
就在阮通判在锦绣楼里,同人侃侃而谈的时候,他悄悄地潜到阮通判的身旁,扯了半根丝绦下来。
“阮大人,这柄匕首,也是你自己的随身物品?在下,可不止一次看见你拿出来把玩过,哦,上回到郊外去打猎,还见你拿出来割过獐子皮。”阮家那个老者继续冷冷说道。
有维护阮通判的人,开始反驳,“一根带子,一只匕首又能说明什么?这死的人,一个是大人的堂叔伯。一个可是他的准女婿!都是他的亲人,怎么可能是他杀的?他犯不着啊?”
长者又是冷笑一声,“阮大人根本就没有当罗横为准女婿,罗横也没有当阮大人为岳父大人,根本不尊重阮大人夫妇。
几天前,罗横上阮通判府送彩礼,居然送些农家人才送的东西,什么大米花生老母鸡,什么粗布银钗子,通共才值三十九两五钱的东西,他还要一娶俩,阮大人早已怀恨在心了。
一定是他杀了罗横,三老太爷不巧看见了,他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灭口!”
卫王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见话就说,他拍手一笑,说道,“对对对,罗横和阮府的亲事,还是本王做的媒,阮大人夫妇当时还不同意,后来忽然又改口了,难道是阮大人当面同意了,背后下了杀手?”
“那也请仵作先验尸,否则,老夫不承认!”阮通判开始耍起赖来。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这人又是怎么回事?”慕容墨伸手指着那个小仆。
王生抬脚踢了下仆人。
仆人只是昏过去了,很快就醒了过来。
猛然看到周围有这么多的人在此,他吓得一时惊住了。
他想起阮通判叮嘱他的话,马上嚷了起来,“杀人了,阮二爷杀人了!”
站在人后的阮雨宸,眉尖不由得一皱,那神色马上就冷了下来。
果然,这便是一个陷阱。
幸好有小羽和王爷的人跟着小叔,不然的话,小叔进了屋子,就得被人冤枉成杀人犯!
父亲,他就这么心狠么?
他就不想想,他吃的用的,是给的银子?
慕容墨忽然轻笑一声,负手而立看着小仆人,“哦,说说看,阮二爷是怎么杀的人?”
“他和一个小个子仆人进了这里,拿着大刀砍死了罗家公子。”仆人说得绘声绘色,那手挥动间,有一张银票忽然飘了下来。
王生顺手一捞,接在手里。
他眨了眨眼,说道,“万顺钱庄,九月二十七日印,二两百。哇,好多钱。这万顺钱庄是哪家的铺子?”
一直跟阮通判作对的那外阮氏长者冷笑道,“阮大人,万顺钱庄,可是你老丈人家开的铺子?试问,这个仆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大额的银票,还来自阮夫人娘家的钱庄?他这般说着阮二爷杀了人的话,是不是大人所指使?”
阮通判一惊,心中骂着这个仆人真是个蠢货,居然将银票放在身上!
但他口里仍拒不承认,“一派胡言!分明是阮云枫在陷害本官,而做的一个陷阱!”
阮氏长者又是冷笑一声,“这个仆人的话说得也不对,他说阮二爷拿着大刀砍人,阮二爷的腿在六年前就已断了,他打得过比他还高出半头的罗横吗?何况还有一个三太爷和仆人在?
说的话,分明是漏洞百出!罗横的肚子上一个就是小刀捅的,哪里是大刀?”
仆人迎上老者凌厉的目光,吓得不敢再吱声。
阮通判的心腹朝周围看了一眼,“他人呢?阮云枫呢?阮云枫在哪儿?哼,莫不是藏了起来,在暗中搞什么阴谋?”
“你们在找在下?”清风院外,有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
有人朝门外看去,“咦,阮二爷来了。”
阮云枫拄着一对拐杖,站在门外台阶下,目光冷冷看着阮通判。
装成小厮的凤红羽跟在他的身侧。
阮通判的眉尖挑了挑,“云枫,你来得是不是太迟了?我们这么多的人都在这里等着你送账本,你居然藏了起来!”
阮通判心中,此时万分庆幸阮云枫来了,阮云枫一来,屋中死掉的两个人,就已不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
他得先将阮云枫的族权抢过来。
阮雨宸听到阮云枫的声音,心中松了口气。
她没有走上前,只静静地站在人群外。
阮云枫的目光朝众人淡淡扫了一眼,一张俊秀的书生脸上,渐渐的浮着寒霜。
他清冷开口,“云海!将人带上来!”
“是,二爷!”
众人一时不解,面面相觑。
慕容墨的唇角微微勾着,神色平静。
和凤红羽的目光对上,又很快错开了。
柳清泽却是眯着双眼,盯着一身小仆人装的凤红羽,略有所思。
郑凌风和卫王站在一侧看着热闹。
很快,一个高个子的仆人带着十来个伙计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伙计们两人一伙的,各押着一个头罩黑布的汉子。
阮通判马上冷笑道,“阮云枫,你这是干什么?”
阮云枫的目光依旧淡淡,“大哥,二弟并不想干什么,而是大哥想干什么?”他的手一挥,“云海,揭开他们的面纱!”
“是,二爷!”
十几个汉子,头上的面纱被揭开了。
慕容墨眉尖微挑,“阮二爷,这些是什么人?你将他们带来做什么?”
阮云枫朝慕容墨颔首一礼,“王爷,请恕在下的双腿已残,不能行跪拜礼。”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汉子们,冷然一笑,“这些人,正是我大哥请来刺杀众位的。”
“什么?刺杀我们?”众人大惊。
卫王当即一把抓住阮通判,“阮通判,你想干什么?你胆子不小,陆志昌,快,快,叫人将他给本王杀了!”
阮通判惊得脸色大变,却依旧强装镇静。
“不对,老夫怎么可能要杀王爷和几位大人,老夫除非是不想活了!”
“大哥,你还不承认吗?”阮云枫的手伸向凤红羽。
凤红羽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单据,递向阮云枫。
阮云枫接在手里,看了一眼,抖了抖,朝慕容墨递过去,“王爷,请做个见证!”
王生接了过来放入慕容墨的手里。
慕容墨的目光往单据上扫了一眼,微微皱眉,说道,“这件事,还是请阮府的族老们的来定夺。”
他又将单据,递向那个一直帮着阮云枫说着话的长者。
长者接到手里,脸色顿时大变。
他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看向阮通判冷笑道,“阮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将老朽们请来议事,却是设了一个鸿门宴!花了五千两金子请了杀手来暗杀老朽们。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者的话一落,人群开始沸腾了。
阮通判还在狡辩,“不,这一定是假的字据,老夫怎会杀自己人呢,你们不要信阮云枫的鬼话!他是老太爷收养的义子,他赖在阮府里不就,就是想夺阮氏的家产!
今天本来是要他拿出帐册来清查,他却整出一起杀人案来陷害老夫!他是个伪君子!”
阮云枫听着他的狡辩也不恼恨,依旧笑得谈然。
“九叔,十五弟,你们大可以来问问这些杀手!”
杀手们却不等不及有人问他们,有人开始大声说道,“这张字据不是假的,大家看看后面,有阮通判的指印!这是怕阮通判反悔不给金子,要他画的押。
在下们之所以倒戈,并不是嫌弃阮通判给的金子少,而是发现要杀的竟然是阮二爷,在下们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阮二爷死!
在下的老娘一直跟在下说,要感谢保和堂的人。是保和堂的人长年给在下家送药,才使得在下的眼睛没有在幼年时瞎掉!而保和堂,是阮二爷开的!”
一人说起来,很快就有不少的人跟着附和。
有说是得了保和堂的药,救了家人或自己的,有说保和堂直接送了银子,才让一家子没有饿死,活到现在的。
不仅是这些人,还有被阮雨宸请来的人,乌压压的占了七层以上的人,都在说着阮云枫的善举。
杀手们大声说道,“我们被阮通判骗来,说是只要听着这里有烟火起,就带人杀进来!这清风阁的屋子里,还藏有一桶火油,一套阮二爷的衣衫,都是用来陷害的!”
阮氏的长者朝一个仆人喝道,“速去找!”
“是,九叔公!”
不多时,那个仆人果然提了一桶火油,和一件紫色的锦衣出来。
正是阮云枫平常穿的样式和颜色。
阮云枫看着衣衫,浅浅一笑,“大哥。那件衣衫,不是在小宸回娘家的前一天,我淋雨弄湿了,又划破了,你帮我扔了吗?怎么还在你的手里?”
阮通判的脸色越来越白,而那些被他请来的人,此时也不敢帮他了。
这实在是太险恶了。
他们这么多的人都在清风院,万一烧了起来,谁也活不了。
阮通判吓得神色慌张,“九叔,你听我说……”
阮氏长者将头扭过。
“十五弟……”
黑脸男子将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卫王有些不耐烦了,“陆知昌,还等什么?阮通判居然在清风院里放有火油,在外面埋伏了杀了,他居然敢杀本王,你给本王仔细的审!你不把他打掉一层皮,本王就打掉你的一层皮!”
陆知晶有心想帮阮通判,但现在,一件一件的事,足以让阮通判死个五六回了。
他哪敢吱声?
再说了,还有一个爱管闲事的慕容墨一直盯着他,没有开口呢!
那更不是个善茬!
阮通判被抓,而且,两位王爷都告他意图谋杀亲王,又有杀罗横和阮氏三老太爷的证据,他很快就被关进了死牢,只怕是再活不了了。
得知消息的阮夫人,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阮家两姐妹哭了一会儿后,反而心情好了起来。
倒不是她们盼着自己的老爹早死,而是欢喜着罗横终于死了,她们再也不用嫁到罗家做妾了。
就算是她们的名声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瑕疵,嫁到外地去,谁知她们的底细?
将来,仍会是高门的主母。
。
阮家的事情闹得很大,陆志昌不敢隐瞒着,八百里加急,很快就送到了京城承德帝的御书房。
承德帝看完折子后,狠狠扔到了地上,还怒得死劲踩了两脚。
“他们都在干什么?怎么让个义子输给了嫡子?柳清泽呢?龙影呢?卫王呢?都是只拿俸禄不干活的人吗?”
周公公在一旁做着解释,“皇上,不是他们不干活,而是那阮氏义子太能干了些,居然将的药铺开遍全金陵,城中大半的百姓都感他的恩,而且,阮通判又自己办事办砸了,那杀人的证据又确凿,才让所有的阮氏人都倒戈向了阮氏义子!”
承德帝怒得在原地转着圈,“还有那个慕容墨,朕怀疑,阮氏的事,他没有少掺和!为什么龙影一直没有送来消息?他是不是在金陵城玩得忘记自己是谁了?”
周公公陪笑,“皇上,他哪敢啊,他的父母还在京城呢!”
“他记着最后,告诉他,让他务必在十月中旬以前,将慕容墨除了!”
周公公看了一眼承德帝,垂下眼帘点头道,“是!”
“还有那批银子!最好让慕容墨给朕赔!”
“是!”
。
宫中的消息是皇家驿站,八百里加急,来得快。
罗家收到儿子被阮通判杀死的消息,要迟一些。
罗夫人大哭了一顿儿子后,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朝金陵方向骂道,“就算我儿死了,老娘也要阮家那两个小贱人进门,给我儿守一辈子灵位!”
罗夫人罗银海正抱着头痛哭大儿死得冤的时候,小儿子还在逛百香楼。
罗圆不止一天来,而是天天来吃闷酒。
家中因为送军冬衣的事,被皇上罚了五万两银子,加上他上回同凤红羽打赌输了三万多两银子,家中已是捉襟见肘,他向凤老夫人要了几回银子,但给的都不多,杯水车薪,不是个办法。
大哥那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罗圆没有银子花,心情不好,坐在百香一楼的酒桌旁,一杯接着一杯的吃着闷酒。
云纤纤瞄了他一眼,扭着腰身坐在他一侧的桌旁,拉了一位客人一起闲聊起来。
他手里剥着瓜子壳,口里闲闲说道,“胡大哥,你听说了吗?金陵城发现了一座四百年前的古墓嘢,听说还是个妃子墓,还没有被挖动过。”
胡姓汉子眨了眨眼,“真的假的?那金陵城可是古都啊,发现一个妃子墓并不稀奇,只是,不知是不是个受宠的妃子,要是生前得宠,那里头的陪葬品一定不会少。”
“听说,是前朝的一位王姓贵妃。”
“王贵妃的墓啊!”胡姓汉子乐得压得声音笑道,“她可是寿终正寝的,听说,死的时候,那个宠他的皇上,心疼肝疼得不得了,陪葬了几十箱的金珠玉器呢!”
“啊,这么多!”云纤纤吸了口凉气。
罗圆眼睛一眯,妃子墓地?
没有被盗挖过?
他匆匆喝掉了剩下的酒,提着袍子,快速离开了百香楼。
云纤纤继续磕着瓜子,斜斜撇了他的背影眼,呵呵一声。
030,一张俊美如天人的脸(一更)
日子已经进了十月,深秋的京城,日日寒风阵阵。
人们已开始穿起了薄裘,冷丝丝的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小铜炉子,缓缓地走了过来。
男儿身,女儿装的他,一直都是京城几家青楼中,姿色最美的“红姑娘”。
看到云纤纤的腰一直被一个粗胡子汉子揉捏着,他的眼色马上一冷,仿似要射出刀子来。
云纤纤看到他走来,拍拍胡姓汉子的肩膀,娇笑说道,“胡大哥,你先喝着,丝丝找我说话呢。”
说着,他扭着腰身站起身来。
胡姓汉子微睁着眼,邪邪笑了声,又乘机摸了一把云纤纤的“柔嫩玉手”。
那手指儿白嫩是白嫩,就是比一般女人的手指要长,像个男子的手。
但云纤纤的胸,却比一般女子的要丰硕,看着让人热血沸腾。
汉子便忽视了云纤纤手指上的缺陷,眯着眼盯着“她”的胸,笑得猥琐。
“你别趁机跑了就是,纤纤姑娘。”
“哪能呢?死鬼!”
云纤纤娇嗔一声,背过身去后,马上拿帕子用力的擦着手,一脸的嫌弃。
冷丝丝朝那汉子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一间屋里。
云纤纤跟着走了进去。
“小四!你居然让那汉子摸你?”冷丝丝冷哼一声。
云纤纤忙哄他,“五五,这不是演戏吗?一会儿我洗干净了,让你摸,全身都让你摸。”
冷丝丝哼了一声,但脸上表情还是缓和了下来。
“怎样?那罗胖子信了吗?”他看着云纤纤问道,“王爷还等着我回话呢。”
云纤纤嘻嘻一笑,“放心,小四,罗胖子一准会信。他手头上正缺钱呢,一定会去的。”
说完,他无比幽怨地看着屋顶,“天天守着一座青楼,天天被一堆臭男人摸来捏去,天天看着一堆恶心的女人,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冷丝丝看出了他的心思,将手伸进他的袖子里,捏捏他的胳膊。
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等着老皇帝一死,我就带你去漠北的草原,看苍鹰去。”
云纤纤眸色一亮,欢喜说道,“要不是你陪着我,我可能都要无聊死了。还是五五你最好。”
。
罗圆走出了百香楼,他的嘴里咬着一根牙签,边走边想着心事。
前朝的贵妃墓?几十箱的金银?
罗圆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光底下,只要一闭眼,就仿佛自己站在一堆金银中间。
如果他将墓地挖开,哪怕是搬出一箱珠玉来,也是一笔大财啊!
他这般想着,一直被没有银子花而困扰的心,也顿时明朗了不少。
罗圆身心飘飘然地唱着小曲,回到了家里。
府门口,挂着的两个白灯笼,惊得他眼皮直跳。
罗圆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府里,还隐隐听到家里传来哭声。
他眼皮一跳,坏了,爹死了,还是娘死了?
他连帽子也顾不上脱,脚步匆匆跑往后堂。
只见自己的父母正抱在一起痛声大哭着。
“爹,娘,这是……,出什么事了?”罗圆一脸吃惊走上前,问道。
罗夫人看到小儿子,一把抱住了,心啊肝的哭起来。
“阿圆,是你大哥,你大哥被金陵阮家的阮通判给杀了!”
“什么?”罗圆心头顿时一凉。
京城的家中已经没有银子了,以前富庶的家境,如今贫得都请不起了仆人。
他刚才出门,还是走着去,走着回的,马车也早在半月前卖掉了。
现在就指望着哥哥寄些银子回来,谁知哥哥被杀了!
罗圆想到了金陵城的妃子墓,“娘,事不宜迟,咱们到金陵城去,一定要告那阮府,要他们赔钱!”
“那是当然!”罗夫人眼底寒光直冒,“老娘还要将阮府的两个小贱人弄到家里来做妾!”
罗圆的父亲罗银海却叹了一声,“去金陵城路途遥远,家中已没有银子了,怎么去啊?”
罗夫人一怔,“要不,再去凤府向干娘要一点?”
“你昨天就去要了二百两来还债,今天再去?干娘答应,可老太爷见到我们再去,只怕又得唠叨!”
罗夫人气得闭了嘴。
她摸了摸哭得发干的喉咙,朝一侧的屋里吼道,“喜丫,你个死丫头老是躲在屋里做什么?还不倒碗水出来?”
“是。”
没一会儿,一个穿一青布儒裙,十二三岁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低着头从屋里走出来。
女孩子虽然生得瘦小,却眉清目秀。
细看那眉眼间,有几分郁翰林的女儿郁敏柔的模样。
罗圆眯着眼盯着她瞧。
罗夫人看见了儿子眼里的贪婪,站起身扬手甩了那女孩子一巴掌,“死贱蹄子,居然学着勾引人?你想男人怎么不去做女支女啊!”
女孩子被打倒在地,疼得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却没有哭出声,而是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去倒茶水。
罗银海皱了下眉,“算了,她毕竟是罗家的女儿。”
“呸!”罗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什么呀,你自己都说是十三年前喝醉了酒,不晓得是睡了珍珠还是睡了宝珠,宝珠怀上了,她就说是你的女儿,你还当了真?万一睡的是珍珠呢?你替别人养孩子?”
罗银海不说话。
罗圆怕母亲再发火,不敢再看喜丫。
喜丫被打了,更加的小心行事,倒了茶水后,又躲进屋里去了。
罗夫人往那里屋看了一眼,心中来气,要不是家里请不起仆人了,又欠下了一大笔债,她何苦留一个贱人在家里给自己找气受?
吃了午饭后,罗圆又来找母亲商议。
那座妃子墓地,要是不赶紧挖,被其他人抢了先,他就白欢喜一场了。
他将挖墓的事,说与了母亲听。
罗夫人听后眼睛一亮,对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呢!
“可是娘,家里没银子做盘缠了,怎么办?去一趟金陵城,加上请人挖墓,没有三五百两银子,只怕不行。”
罗夫人转着眼珠子,笑道,“娘明白,不光你去,娘和你爹也要去一趟金陵城,还要找阮家人讨要个说法呢!银子的话……”
她的耳内又听到了喜丫扫地走路的脚步声,唇角扬了扬。
。
李婉儿约了郁敏柔出来逛街。
路过凤府的时候,郁敏柔一直挑着帘子,目光幽幽看着凤府。
一直走到看不见凤府了,她才放下帘子,还微微叹了一声。
李婉儿看向她,也跟着叹了一声,“你的那位孟大哥,是不是将你忘记你了?都快两个月了,他居然也不写一封信给你。”
郁敏柔不说话,低头绞着帕子。
李婉儿又说道,“人家都说了,你不必等着,你何苦呢?才见过几次面而已,你能喜欢他什么?再说了,他的样貌……”
李婉儿见她抬起头来,面露不悦,只好暗叹一声,闭了口。
郁敏柔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温柔一笑,“我并不计较他的样子。他不写信,也许有重要的事办,一时没有时间而已。只知儿女情长的男子,我还不喜欢呢!”
李婉儿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你呀……”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一家胭脂铺。
李婉儿牵着郁敏柔的手,走下马车。
却见胭脂铺前围着一圈人,隐隐有女子的哭声传来,还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婉儿,咱们去那儿看看。”
李婉儿将她的手往胭脂铺里拽,“敏柔,你怎么老脾气不改?你一个弱女子,多管什么闲事啊!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看看总可以?”郁敏柔说什么也要去,“我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大家都身为女子,不该关心一下吗?”
“行行行,就听你的,我的郁侠女!”李婉儿没法,只得跟着她。
两人挤进人群。
原来是罗夫人正拖拽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
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却十分的整洁。
那丫头似乎不愿意跟罗夫人走,口中一直哭着,“夫人,求你放了我,我还有两个月才十三岁啊!我不想做一个老头的妾,夫人……”
罗夫人犹自嚷着,“我放了你?好啊,先将你娘欠下的五百两银子还了再说!哦,还有,我替你娘养你十二年,你还得还上这十二年的吃穿银钱。
十三岁不到怎么啦?人家又没有说要你马上圆房!你到了人家里,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有什么不好?你口口声声说要孝敬我,眼下便正是孝敬的时候,你进了他府里,欠的银子,我不要你还了!”
丫头哭着说道,“夫人,我也是老爷的女儿,我还在府里做着事啊,烧饭洗衣都是我,为什么还要我给钱啊?我娘做了老爷的女人,怎么还会欠家里的银子?她都死了十二年了,她怎么可能欠银子?”
郁敏柔听了一会儿,已听出是罗夫人容不下这个妾生的女孩子了,要卖了去换银子。
想着目前罗家的困镜,这女孩子母亲欠罗家银子一说,一定是罗夫人编出来的。
她冷笑一声,“想不到,我今天不枉来一趟街上,居然听了个天大的奇闻,原来做人的妾,还要自己出银子养活自己的孩子,被人逼着做妾室,已经活得很可怜了,哪有能力养孩子?那妾的男人,也不是个男人,既然收了女子,就得负责人家女子一辈子!要么就不要收人做妾!”
郁敏柔的话十分的犀利,加上喜丫哭诉的事情,很让人震惊。
男人玩了女人,不养孩子,大夫人还要卖孩子,真是禽兽不如的一家子。
围观的人就开始围着罗夫人指指点点。
罗夫人被喜丫一路嚎叫着,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了罗府的这个私生女的事,已经很没有面子,这下子更是恼恨起了郁敏柔。
她忍着怒火,对郁敏柔冷笑道,“好啊,郁小姐,她不去做妾也可以,你出钱,你买走!”
“好,我买了!”郁敏柔说道。
李敏儿小声劝她,“敏柔,你不是有两个丫头吗?还买啊!”
“有一个年纪大了,想回家嫁人了,过了年就会走,面前这小姑娘年纪小,正好合适。”郁敏柔说道,“哦,对了,我带的银子不多,一会儿你借我一点。”
“咱俩是谁?你要银子尽管说。”李婉儿嘻嘻一笑。
罗夫人一直竖耳听着她们说话,在郁敏柔问起价格来时,扬了扬眉,“八百两,一文银子也不少。”
围观的人都吸了口凉气。
有人小声的说道,“八百两啊,娶个媳妇都可以了。”
李婉儿吓了一跳,小声说道,“敏柔,我只有七十五两银子。”
“你要的太多了!一个丫头,怎么可能要八百两?”郁敏柔看向罗夫人冷冷说道。
罗夫人抱着胳膊,一脸傲然,“她哪里是丫头?我可是当女儿一样养大的,少于八百两,不卖!”
喜丫见郁敏柔想买她,忙跪倒在郁敏柔的面前,哭着磕起头来,“小姐,我什么都会,会调胭脂,会梳头,会洗衣做饭,还会绣花,求你买走我,求你了,我在罗府会死掉的。”
她哭得甚是可怜。
郁敏柔于心不忍,只好伸手扶起她,“你先起来再说。”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喜丫抹着眼泪站在一旁。
“八百两银子,郁小姐。”罗夫人将手伸向郁敏柔。
郁敏柔有点为难,她和李婉儿的银子,加起来,也才两百两银子。
她抿了抿唇,“罗夫人,这样,我先给你两百两,剩下的,我再送到你府上。”
罗夫人一听不干了,儿子还要急着赶住金陵城,以后再给,以后是什么时候?
“不行!”罗夫人冷笑,“你将这丫头带走,又不给剩下的,我不是吃大亏了?你的头上不是还有首饰吗?拿来抵也可以啊!”
首饰?
郁敏柔也想到了首饰,这可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定制做的,世间唯一的一只绿宝石赤金蜻蜓。
她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向发髻。
罗夫人的眼睛一亮,那只金钗,少说都值三千两了。
这下可大发了。
“姑娘,你上当了!八百两,哼,八十两买了去你也吃亏!”有人忽然说道。
郁敏柔抬头,见是一个中年郎中在说话。
他正骑在一头驴子上,捏着胡子笑呵呵的看着她们这里。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坐在大黑马上的烟青色长衫的男子。
男子的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遮着一尺多长的灰色面纱,看不到面容,也往这边看来。
“怎么个吃亏,你说来听听!”郁敏柔说道。
“这个小丫头得了绝症了,活不久,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性命。”中年郎中捏着胡子叹息一声说道。
罗夫人卖丫头,被说有病,哪里卖得出去?她马上怒了。
“你是哪来的混账老头,敢说我家的丫头活不久?”
“呵,我独孤傲的医术,只需看人一眼,就知道了病情。这丫头,得了严重的肺病,走路久了就会气短心闷,头昏眼花。已经咳血了,是不是?”
肺痨?
这可是会传染的!
围观的人,吓得忙退后好几步,像躲避瘟神一般。
可把罗夫人给气的,“胡说,她没有病!”
可偏偏这时候,喜丫狂咳起来,喷出了一口的血沫子。
“啊——,肺痨,快,离她远点,传传染上的!”
这下子,围观的人全跑了。
只剩了郁敏柔李敏儿,独孤傲和那个骑黑马的烟青色衣衫的男子。
偏偏独孤傲长长叹了一声,摇头说道,“唉,走走,白送我,我也不要了,过上她的病,自己也会死的。”
罗夫人一咬牙,将喜丫往郁敏柔的面前一送,“二百两,给你了。”
李婉儿却拉了拉郁敏柔的袖子,小声说道,“算了,她病成那样的……”
“五十两,要么要,要么滚!”坐在黑马上的烟青色衣衫的男子,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冷戾。
这声音……
郁敏柔的身子忽然一颤抖。
这时,有一阵风吹来,男子斗笠上的面纱微微飘起一角。
郁敏柔看到了一张俊美如天人的脸,和一双熟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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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云墨的花,还有亲们的票票,冉都看到了,爱各位正版的亲们。^_^
031,谁也抢不走(修错字)二更
很快,那片轻纱又落下。
郁敏柔怔怔看着他,她看花眼了吗?
孟大哥的脸,怎么美如谪仙呢?
可若不是他,这个声音又太像了。
轻纱飘起只在瞬间,罗夫人并没有看到。
但凤昀的声音太特别了,她敢肯定,这个坐在马上的斗笠男子,一定就是凤昀。
再说那人又帮着郁敏柔说话,不是那个丑八怪,又是谁?
她冷冷一笑,“怎么,你这是丑得见不得人了吗?一个凤府的下人,还敢管着他人的闲事?”
凤昀淡淡说道,“不敢!在下只是好奇,一个庶女为何要当成丫头卖了?赵国的律法里有允许嫡母卖庶女的法条吗?”
独孤傲跟着附和,“对对对,老夫可记得,准许买卖的人口,都得到官家做贱籍登记了才能卖,这丫头,夫人家有登记吗?若没有,承认卖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罗夫人一噎。
家里的混账老头子不让喜丫当丫头,并没有让喜丫入贱籍。
她刚才带着喜丫出门,是准备将喜丫送给一个富户做妾,并没有打算卖。
是郁敏柔非要买,她才卖。
这会儿找喜丫的贱籍,她上哪里找去?
“没有贱籍是吗?到时候,官府查下来,你负责?”孤独傲继续冷笑。
罗夫人咬了咬牙,银子也不要了,扔下喜丫转身就走。
可凤昀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冷冷说道,“罗夫人,看在你收养了一场这个丫头的份上,在下送你五十两银子,多的没有。”
他究竟是几个意思?
一听说还给银子,罗夫人又转身过来,伸手就要钱,“银子呢?”
凤昀从衣兜内取出一张银票捏在手里,“银子有,但你得写个字据,就说,这个叫喜丫的小姑娘,是你自愿赠与郁敏柔小姐的,以后,喜丫的生与死,你都无权过问。”
郁敏柔看着他,心中不禁大为感激。
是啊,她只顾着逞能救人,买一个丫头,若是丫头没有贱籍,到时候罗夫人反咬一口说她拐骗了喜丫,她可就要吃官司了。
“多谢你!”郁敏柔看着他感激一笑。
凤昀却并没有看她,依旧面朝罗夫人。
罗夫人此时极为缺钱,连忙点头同意,“没问题,纸笔呢?我马上写!”
她心中担心的是,喜丫万一过几天病得厉害了,这凤昀和郁敏柔找上她,告她虐待过喜丫,她可就麻烦了。
签了字据后,就两不相干了。
喜丫就算是死了,她可以说是郁敏柔害死的,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里说着要写字据,李敏儿已差她的丫头进了一旁的胭脂铺里拿来了纸笔。
很快,两方画押,罗夫人拿了凤昀的银票,脚步如风的走了。
喜丫这才认真地给郁敏柔磕头谢恩。
“多谢小姐公子相救。”
郁敏柔抬手,“你起来。我们得感谢孟大哥,孟大哥……”
她回过头来,哪里还有凤昀和孤独傲的影子?
街上人来人往,独不见那个骑着大黑马的斗笠男子。
李婉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道,“那个骑马男子的声音很像你的那个孟哥哥。咦,奇怪,人呢?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他为什么躲避我?”郁敏柔神色沮丧的望着长街尽头。
那一头,直通凤府的方向。
。
凤昀和独孤傲,没有继续走大街,而是拐进了一条小巷。
独孤傲看着端坐在马上一言不发的凤昀,捏着胡子叹息一声,“我说小子,那丫头一直盯着你看,是不是你的那个未婚妻?是不是她认出了你?你的样子变了,嗓音可是没有变。”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嘿,这你就不厚道了。我都听说了,八月的时候,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当着众人的面,死活说跟你睡了一晚。
人家不嫌弃你长得丑,不嫌弃你是个下人,非要嫁给你,说明是真喜欢你。
要是我啊,我早感动得将人家姑娘娶回去了。你可好,模样变得漂亮了,就不承认她了,你要敢这样,老夫就拿刀再将你变回去!”
“随你!”
独孤傲:“……”顿了顿,他气得瞪眼看向凤昀,“那你就是个渣男!”
面纱下,凤昀的神色平静。
他淡淡说道,“独孤先生,你认为我寡居的大嫂过得幸福吗?”
独孤傲想了想,“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不愁吃不愁喝,又怎样?死了相公,还是会感到孤独。若是女人心中没有原先的男人,改嫁就算了,若是女人心中装着男人,就会痛苦一生。”
“所以。我不想郁家小姐成为第二个嫂嫂。凤家人,以死在战场为光荣!”
凤昀的双腿忽然一夹马肚,马鞭轻扬,朝前方策马而去。
烟青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小巷尽头。
独孤傲依旧坐在毛驴上缓缓地走着。
他单手捏着胡子,幽幽望着巷子上方秋日湛蓝的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是啊,虽然嫁给驰骋沙场的军士,会注定要独守着空房,可总有人甘愿赴这个火坑。”
一个人想着走着,独孤傲忽然骂了起来。
“凤家男儿究竟有什么好?怎么有那么多的愚蠢女人,一个一个的喜欢着他们?死了一个孟轻衣,又有一个苍泠月。
凤继业,你好命,两个女人都喜欢你。老夫一个也没有。还要跟你一个死人抢媳妇!还要被你女儿一直欺负着!老夫这是倒的什么霉运?老夫帮你儿子治好了脸,你就不能送老夫一个媳妇?”
他骂骂咧咧的,没有跟着凤昀的方向走,而是转道往其他的地方离开了。
。
凤府前。
守门的老六猛然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骑马而来,最后停在了府门前。
他眨了眨眼,“你是谁?”
这人没有贴子,没有坐马车,不像是哪家的公子。
面纱遮着面,也不知是谁。
“老六,老太爷在府里吗?我回来了。”
老六听出了凤昀的声音,惊喜地迎上去。
“是昀公子回来了啊!老太爷出城去了法安寺,不过,老夫人和三夫人在府上,大少夫人和大小姐去金陵走亲戚,还没有回。”
老太爷同意郁敏柔和凤昀的婚事后,就已对府里的人说开了,要将凤昀收为义孙。
只是凤昀被独孤傲忽然带走了,认义孙的仪式就没有举行。
但府里所有人都已知道了这件事。
看到凤昀,都将他当府里的主子。
“嗯,那我先进府等着老太爷。”凤昀将马缰绳扔给老六。
管家贵喜正往前院走,凤昀先朝他打招呼。
“贵喜叔。”
贵喜一怔,这人戴着面纱,是公子的声音。
“我是昀啊。”
“昀公子,你可回来了。”贵喜惊喜得朝凤昀紧跑了两步,伸手抱着凤昀的肩头,往他脸上看,“公子,这是……”
凤昀没有取下面纱,说道,“昀打算先给老太爷看看脸。”
“是是是,老太爷一定会高兴的。”贵喜喜极而泣。
贵喜是丁嬷嬷的儿子,在府里,是半个主子,凤红羽几兄妹的事,都没有瞒着他。
他带着凤昀往府里后院走,说道,“昀公子,老太爷早已命人将府里的君子苑整理出来了,昀公子现在就直接进园子里休息着,园子里洒扫的仆人,还是田子。”
凤昀心中一时五味繁杂,当年,君子苑就是他的园子。
“好,有劳贵喜叔了。”
“昀公子快不要这么说,不管你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都是老奴眼里的昀公子。”
不多时,两人到了君子苑。
凤昀推开园门,一切,依旧整理得同一年前,他离开时一样。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正在园子里一角剪着扶桑花枝,听到脚步声,他飞快地转身过来。
贵喜朝他招手,“田子,昀公子回来了。”
田子愣愣看着面纱遮面的凤昀,惊得睁大双眼,“二公子……,二公子没死?”
“不是。”贵喜发觉说错了话,“这位是孟昀公子啊。”
“哦,是孟公子啊。”田子欢喜的放下剪刀,拍拍身上的灰尘迎上前来。
“公子,小的天天都在清扫,里头一丝儿灰尘也没有,被子也是庄嬷嬷昨天刚晒过的,床单都是新的,一会儿,小的给铺上。”
田子说着,一溜烟跑进屋去了。
凤昀站在园子中间,看了一眼四周,对贵喜说道,“贵喜叔,你去忙,这里……我熟悉着呢!”。
“是啊,瞧老奴都老糊涂了。老奴给公子备吃的去。”
贵喜乐呵呵地离开了。
凤昀迈步走进正屋,田子在里间的屋子里铺着床单。
他转身走进净房。
净房里的一面墙上,挂有一块半人高的大铜镜。
凤昀走到铜镜前,轻轻地取下斗笠。
铜镜里,是一张陌生的男子脸。
比他以前的脸,更加俊美,那双眼,却比以前更加冷戾。
他伸手摸向镜子,唇角微微勾起。
“我回来了,谁也别想夺走这里的一切!”
。
罗夫人被凤昀几人一惊一吓,将喜丫送了出去,只得了五十两银子。
她事后想想,总觉得自己吃了亏。
可人已送出,字据已立,她能有什么办法?
回到府里,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家里已请不起仆人,一切的清扫都是喜丫在做。
现在喜丫不在,她只好自己动手倒茶水。
为了省银子,她是从集市上走回来的,走了快一个时辰。
脚都打了两个泡,而且又饿又渴,想喝杯水,谁知茶壶里竟是空的。
罗夫人气得将茶壶往桌上重重的一放。
“老头子!”
罗银海不在家,出去借银子去了。
倒将无事可做正在睡午觉的罗圆惊醒。
罗圆披了件衣衫慌忙从里屋跑出来,“娘,卖喜丫的钱呢?”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罗夫人心中就腾起了怒火。
“都怪那个丑八怪。要不是他帮着郁敏柔,娘怎么会只得五十两银子?”
“什么?只有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我怎么请得到人挖古墓?”罗圆又急又气,又问,“娘怎么会被丑八怪和郁敏柔骗了?”
罗夫人看了一儿子,将集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娘,你上当了!”罗圆气得在原地打转,“一定是他们搞的什么鬼,让喜丫吐了血,再说她是肺痨,娘这一吓,就任他们摆布了。”
“娘也知道上了他们的当了,可字据已写,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咱们不能白白吃个闷亏!”罗圆咬牙冷笑,“丑八怪又回到了凤府,凤老夫人能安心的让他住着?”
罗夫人眯着眼看向罗圆,“儿子想怎么做?”
“反正家中没有银子了,借银子是再所难免了,娘不如再去一趟凤府,跟凤老夫人吹吹耳边风。”
罗夫人不傻,心思一转,笑了笑,“对,让老夫人去收拾那个丑八怪,抢我儿子的媳妇,还骗了一个丫头去,哪能这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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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回来了。
032,给一个下马威
罗夫人跟儿子这么一商议后,母子俩马上就到了凤府。
这回为了体面,两人都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没有步行,而是租了一辆马车代步。
京城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地儿广,但几个主要高门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情,都瞒不过去,谁家出了大事,不出两日,都会知道。
像罗家这样三等世家的府邸,因为跟凤府沾了点关系,家中的事,很就传开了。
罗圆扶着自己的母亲走下马车,见门口有守门的,还大方的打了赏。
老六捏了捏还算鼓的荷包,露了个笑脸。
“罗夫人好,罗二公子好。”
“好好好,老夫人在府上吗?”罗夫人笑着问道。
“老夫人没有出门,想必这会儿在瑞园里呢!”老六答道。
眼睛往罗圆的手里瞄去,挑了挑眉,又将眼帘垂下。
以前,这罗夫人发迹时,总是空手来,走时再带点走,很少送礼。
现在他们家没钱了,倒是回回来都提了东西。
果然,想打秋风就得付出一点儿血,今天居然提了溢香铺的糕点来,这盒糕点,少说也值五两银子。
罗家人这回可花了不少血本。
老六又看了看天,心说这母子两人来的真是时候,这会儿正要吃饭了呢!
还可以打个牙祭。
。
凤府虽大,但相比柳府崔府沐府等一等世家府邸,府里的仆人要少得多,何况罗家已败,母子两人每回来都是来打秋风,早已被凤府的人所不耻。
因此,两人进了府里,根本没有人领路。
罗圆想着,反正路也熟悉,并没有计较。
罗夫人心中不满,一直翻着眼皮。
两人走到无人处,罗夫人更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一个个的狗眼看人低,待我罗家东山在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娘,用不了多久,娘还会同以前一样,天天坐着轿子而来。”
“不,我要住进这里。”
“对,我们将它买下来!”
罗夫人伸手一拍儿子的后脑勺,压低着声音说道,“买什么买?多浪费钱,直接拿过来!”
罗圆嘻嘻一笑,“娘说的对。”
母子两个说着话,往瑞园走去。
这时,凤昀从一丛花木间闪身出来,静静的看着那对母子走远的背影,无声的冷笑一声。
。
林氏自打凤镇川去了镇江后,就深居简出。
除了去铺子里,就只是在府里带着两个孩子玩。
凤红羽和阮雨宸去了金陵,她又和老夫人不和,除了礼节性的问安,两人不相来往。
去瑞园也只是看老太爷,这几天老太爷出门去法安寺看老友,她更是连瑞园的门也不踏了。
二房那边,死了凤夫人,死了个秋氏,死了个秀菊,关了一个二小姐,加上凤二老爷本身不爱多话,不爱玩乐,二房里也冷清得很。
这样一样,连带着整个凤府里,都显得没有生气。
凤昀独自一人在府里转了转,又往林氏的玉兰堂而来。
一个婆子守在园子的门口。猛然见到戴着面纱的凤昀朝这边走来,她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你怎么来了后院?”
林氏听到声音忙走了过来,也是怔住了,“你是……”
“三婶。是我。”
“昀……,孟,孟昀?”林氏惊喜万分,又对那婆子道,“这是老太爷收养的义孙孟昀公子,你怎么忘记了?”
婆子眨眨眼,孟公子不是相貌丑陋吗?一只眼睛也很是难看,可这人的脸上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那双眼睛,可着实的好看,有几分当年二公子的神韵。
“原来是孟公子,婆子我这记性太差了。”婆子笑着忙行礼。
林氏挥挥手,“行了行了,公子也不会怪你,你守在门口,我有事情跟公子说,你不要让外人进来。”
“是,夫人!”
玉兰堂也跟去年一样。
凤昀站在画堂中间,看着上首正中间父亲写的一副字,心头一时感慨万千。
想着,还是小羽说得对,他不能总是以一个下人身份出现,那样太被动了.
这凤府,是凤家子弟的!
他得主动出击。
林氏拍拍他的肩头,“阿昀啊,坐。”
小丫头益朱在后堂学绣花,听到前堂的声音忙走出来。
她自然是认得凤昀的,忙着倒茶水。
“三婶,这些年,辛苦你了。”凤昀一撩袍子,跪到了林氏的面前。
林氏吓了一大跳,“阿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林氏慌忙伸手去扶。
凤昀却执意的要给她磕头。
“三婶,这一年来,要不是三婶照顾大嫂和小羽,她们的日子哪里能过得这般安宁?请受昀一拜。”
三个响头,铮铮有声。
林氏叹了一声,扶着他站起来。
“一家人,应当的,我本是个外地女人。你三叔又是个抱养子,官职也低。老夫人一直不喜欢我们,不准我们住在凤府里。
那年是你娘当着家,是她安排着我和你三叔在凤府里成的亲,又在凤府里辟出一处园子让我们住着。她真诚待我,我哪能薄情忘恩?”
益朱放下茶盏,听他们说些机密事,忙退到门口把门去了。
凤昀又想到了凤红羽,问林氏,“那丫头怎么去了金陵?”
“你大嫂娘家出了点事,她护着小宸去的。”
“出了何事?”凤昀皱眉。
林氏冷笑,“还不是因为罗家?罗家大郎看上了你嫂嫂,偏偏你嫂嫂又是个倔强的人,宁死不从。你嫂嫂看着木纳不爱讲话,实则她心思通透。又是个有才气的女子,当年也是金陵有名的美人。
她怎会看上罗横那等花间老手,品行不端的人?她走的那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家中给她下了压力。阮家人大约逼得紧,她只好回了金陵。”
“罗家——”
凤昀袖中的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脸色也越发的冷沉起来,一双眼眸敛着冷芒。
林氏被他的样子吓了大一跳,忙伸手按着他的胳膊。
“阿昀,别冲动,罗家是老夫人的义子,老夫人的身后有丞相府,柳丞相目前一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动他们,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反会被对方算计进去!”
林氏想起一个多月前那批出事的送军冬衣,心中是又气又恨。
要不是小羽使暗招,凤府就得生生吃个大亏,不光丢个大脸落人笑柄,还可能会被皇上抓着拿来说事。
她又想起凤镇川装病躲太子,更是心有余悸。
凤昀收了心神,微微一笑安慰她,“三婶,你别担心,昀会有分寸,不会冲动办事。”
“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林氏笑了笑,又往他脸上看,“你这脸……”
凤昀扬眉一笑,“过几天再揭开。不会让三婶失望。”
林氏虽然只看到他面纱外露着的一双眼,却已觉得比他原先的样子还要俊美几分。
她不禁笑道,“你这孩子,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害羞?好,都依着你,你想什么时候给我看,就什么时候给我看。”
。
罗夫人和罗圆提着礼物很快就到了瑞园。
东厢房里,凤老夫人正吩咐人摆碗筷,准备吃晚饭。
罗夫人进门就堆了一脸的笑,“干娘,媳妇来看你来了。”
老夫人一皱眉头,看她?打点秋风?
李婶见老夫人的眉头扬起,站在一旁不敢加筷子。
罗夫人直接忽视屋里人对她的异样眼光,拉着儿子一起走到凤老夫人的跟前行了礼,笑呵呵将手中的一盒点心放在了桌上。
“干娘,这是阿圆特意到溢香居里买的,他是盯着那做糕点的大师傅现做的,馅料够足,而且,是新式样,您吃的是第一盒,阿圆出了钱,要那大师傅,不得将花样做给别人吃。”
凤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好这香软的甜点。
心中的那么点反感,被香味一勾,就散了。
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看了一眼李神,“罗夫人和罗二公子来了,还不赶紧着添两副碗筷?”
李婶暗自鄙夷着罗家母子,一对打秋风的,现在家中没钱了,口里的话一句比一句甜。
她是下人,不敢多话,口里只得应道,“是,老夫人。”
收了东西,又拉着母子俩吃饭,这就好说话了。
罗夫人一向是个会来事的人。
拉着儿子坐到了下首后,自己先不吃,而是站在老夫人身旁,替代起了李婶的位置,殷勤地给凤老夫人夹着菜。
“老夫人,你年纪大了,得吃些软糯少油的菜,媳妇最近迷上了做菜,做了一碗芙蓉鹌鹑蛋羹,阿圆父亲都赞不绝口呢,明儿媳妇做一碗端来您尝尝?”
凤老夫人吃了一口菜,又咬一口香蕉馅饼,含糊的应了一声,“好。”
凤老夫人此时想着的是,儿子不听她的,她又没有孙子,娘家人总归是娘家人,还能给她送终不成?罗家虽然是收养的,但也是儿子孙子,叫她一声娘,一声祖母,总比没有媳妇孙子好。
这般想着,看罗家母子更觉顺眼了。
李婶站在一旁,心中冷嗤,心说这罗夫人着实好手段,竟哄得老夫人连饭也放在一旁,咬起了点心,还说迷上了做菜?怎么可能?她家是请不起仆人,逼得她已自己下厨了?
吃着饭,说着闲话,罗夫人将话题一转。
“媳妇来府上时,在府门口遇上了一个人,很像您府上那个下人,叫什么孟昀的。他头上戴着斗笠,脸上蒙着面纱,虽然看不清样子,但那声音却是一模一样。”
世上哪有两人的声音一模一样的?
再说凤昀的声音实在难听,极为特别。
不用说,一定是那个丑八怪回来了。
凤老夫人正夹菜的手一顿,那脸色也马上冷了几分。
她将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看向门口站着的金珠。
“金珠,去问问看,是不是孟昀回来了!”
“是,老夫人。”
罗圆也跟着附和,“干奶奶,孙儿进府的时候,他还要赶走孙儿!说这儿又不是罗府,孙儿不配来。”
“他才不配来!”凤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
若真是那个丑东西回来了,她绝对不能这么容下他。
罗家人再不好,还常常来看她,那个丑东西回了府,连来瑞园问个安也不来,还想着赶她的人?
真是岂有此理!
罗夫人偷偷瞧着凤夫人的脸,这才听说名字就气得变了脸,要是看到真人,更得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个跟凤府毫无血亲关系的外人,凤老爷子居然要收为义孙。
而且,还说要将孟昀记在凤府大老爷凤继业的名下。
长房的人是老太爷的嫡子,这明显的意思是要孟昀也来分凤府的家产。
凤老夫人能沉得住气才怪。
很快,金珠就打听好了消息。
“怎样,是他回来了吗?”老夫人不等金珠喘口气,开口就问。
“回……回老夫人,是孟公子回来了。”跑得一头是汗的金珠喘息说道。
“什么孟公子?不过是个下人,还是个丑出京城的人!”老夫人气得冷喝一声。
金珠吓得不敢说话了,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罗夫人忙伸手拍着老夫人的后背,顺着气,微笑着说道,“老夫人,您也说了,不过是个下人,您气什么呢?一个下人么,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打发走了就是了。”
凤老夫人想了想,也对,老头子还没有正式认他,他就仍是个下人。
下人么,有的是法子收拾!
她看着窗外布着绚丽晚霞的天,淡淡说道,“既然老太爷要收他为义孙,这几天天气又好,不如,请几个年轻人一起到府里坐坐,凤府,也好久没有热闹了。”
罗夫人会意,说道,“老夫人也该同年轻人们多多说说话,看着朝气蓬勃的脸,身心也会愉悦的!”
李婶点了点头,“是,老夫人。”
。
君子苑。
田子送走老夫人园里来传话的银珠,关了院子门,小跑着走进书房。
凤昀正坐在桌旁写字。
田子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看到凤昀的字,一时惊住了。
“孟公子,你的字……,跟我们家二公子的字几乎一模一样啊!”
凤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是吗?”他笔力一转,字体又变了,说道,“这屋中,有不少书册和书信,我看着那字体着实喜欢,情不自禁的模仿着写了几个。”
田子又看到他新写的字,果然同刚才的不一样了,摸摸头,憨憨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您坐在桌旁写着字,我猛然一看,还以为是二公子又回来了。”
凤昀捏着笔的手停住了,没有看田子,目光看向窗外,幽幽说道,“你喜欢你的二公子吗?”
“他是个好人啊,我是个孤儿,要不是他捡了我,我早饿死了。”田子说着又叹了口气,“为什么好人都走得早?真是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的地方何止这一点?
凤昀扯唇冷笑一声。
田子拍拍头,呀了一声,“小人看到公子的字,一下子忘记了正事,刚才老夫人屋里的丫头银珠姐姐来传话,说是后天会在府里宴客,给公子接风洗尘,届时,会有不少世家公子小姐们前来赴宴。”
接风洗尘?
还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让他这个凤府的义孙,知道知道府里的规矩?
凤昀轻笑,“知道了。”
“哦,还有一份公子的东西,是门房那儿送来的,老六说是郁家送的。”
“让老六退回去。”凤昀并没有看一眼,淡淡说道,继续低头写字。
田子从柜子上拖下一个木箱,眨着眼说道,“公子,全是男子的衣物鞋子,都是新的,也退啊?小人看了一下,这鞋子跟您穿的鞋子大小一样呢!退了,谁穿得了?”
------题外话------
放假了,亲们要玩得愉快啊。^_^╮
郁家小姐要融化一座冰山。╮(╯3╰)╭
033,瞎了眼的一群人(修错字)
凤昀依旧低头写着字,连头也不抬,“退了。”
“啊?”田子好一阵沮丧,“公子,小的看您的衣衫也不多,若大的柜子里,也只有五六套而已,留下来,做个换洗的也成啊!”
凤昀停了笔,没有看他,声音冷沉下来,“退,再敢多话,将你卖到益州放马去!”
“公……公子,退退退!退还不成吗?”田子叹了口气,将箱子一关,口里说道,“公子,您这脾气,倒跟二公子的像极了。”
凤昀愣住,眯着眼偏过头来看向他,“怎么个一样?”
田子嘟着嘴,“都是一个不高兴就说要将小的卖到益州放马去!二公子当时也不想想,他就小的一个仆人,卖了小的,谁给他铺床叠被子?谁给他牵马绳?”
凤昀惨然一笑,“你二公子不是死了吗?你要是跟着他去,现在这会儿,已然是一堆白骨了。”
田子眼角一红,“小人倒宁可跟他一起,成一堆白骨!他战死沙场,他的贴身仆人还在富贵乡里吃香喝辣,这哪里是主仆?”
凤昀愣住,怔怔看着他。
田子忽然发觉说错了话,慌忙说道,“孟……孟公子,小人刚才胡说的,您是小人现在的新主子,小的一定会将您当二公子一样服侍的。”
凤昀忽然一笑,“傻小子,你怕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干活去!”
田子松了口气,“是!”
他拖着郁府送来的箱子往外走,心中一直在腹诽着。
他眼花了,还是见了鬼了?
为什么这位孟昀公子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都和二公子那么的像?
以前他穿着下人服的时候,并不是很像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自己想二公子想得太厉害的原因吗?
。
郁翰林府。
郁翰林正和郁夫人在书房里说着郁夫人弟弟的事。
郁夫人的弟弟,是金陵城知府陆志昌手下的一个主薄。
因为金陵城的税银遗失一案一直没有查出原因,郁夫人的弟弟宇主薄也就一直被关在牢里。
“老爷,我看,我还是去金陵城去看看。”郁夫人想着娘家的事,心中时时担忧。
“你看有什么用?你去看了,你弟弟就没事了吗?”郁翰林摆了摆手,捏着胡子说道,“老夫觉得,这件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郁夫人心头一惊,“老爷,会不会是弟弟会被处以重罪?”
“不好说。”郁翰林摇摇头,“据我留意皇上的神色,他似乎不急于找银子,而是急于办阮通判。”
“阮通判?”
郁翰林点头,“阮通判和宇彦弟弟同样管着税银,可宇彦弟弟被关了,阮通判却没有。”
“那阮通判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那是因为他涉嫌谋害两位王爷,还杀了罗家的大公子,才被抓,并不是因为查税银不利,也不是因为丢失税银的边带罪。”
郁夫人想了想,“听老爷这么一说,的确有着奇怪。”
“所以,我想着,你还担心什么呢?容王和卫王都在,而且,听说没有对宇彦弟弟动刑,也没有过堂。”
“但愿弟弟平安渡过一劫。”郁夫人长叹一声。
“哦,还有一事,倒是忘记跟你说了。”郁翰林忽然说道。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郁夫人不满地说道。
郁翰林说道,“凤家凤老太爷收养的那位义孙孟昀回府了,凤老夫人广撒贴子,要为这个义孙子办欢迎宴。”
郁夫人“咦”了一声。
“五天前,我看到凤老太爷出城去了,一直都没有回府。凤老夫人怎么自己做主给孟昀办宴席了?上回,我去凤府的时候,凤老夫人为凤老太爷要收一个义孙的事,还冷了脸色呢!”
“凤府的事,我们不好掺和,不过……”郁翰林叹了一声,“女儿的决定太草率了,那个孟昀公子,身份低还不是个大事,他的相貌……”
郁翰林捏着胡子一脸忧思,没往下说。
郁夫人有着女婿怎么看怎么好看的心思。
她“哼”了一声,朝郁翰林翻了翻眼皮。
“老爷,您别忘记了,要不是孟昀,女儿就得嫁罗家了!看看罗家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沦落到去凤府打秋风了。
昨天我在街上偶然见到那罗夫人,已经穿起了粗布裙子,还是亲自走着路去买菜。听说,府里的仆人都被遣散了,还欠了好几万的银子!
罗府又被皇上撤去了皇商的差事,没有任何收入。我瞧着,只怕是已经穷得连咱们府里的管家都不如了,女儿要是嫁到罗家,咱们可是会哭都哭不出来!
穷不说,那一家子的贪婪,可不是好应付的!想娶个媳妇都用着让人瞧不起的手段,要是真成了亲家,郁府就得被欺负得死死的!”
郁翰林看了她一眼,说道,“那罗家,依仗着凤府的帮助,这几年发了点横财,但为人不厚道,迟早会破产,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担心女儿将来会委屈,这两人的相貌相差得太远了。”
女儿虽不是顷国顷城之貌,但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他夫妻俩只有一个孩子,心肝儿养大的,这要是她受了委屈……
郁翰林捏着胡子长长叹了一声。
郁敏柔恰巧走到书房前,她听着屋里父母的谈话,二话不说,迈步闯了进去。
“父亲,母亲,女儿不后悔。”
“敏柔……”郁夫人和郁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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