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的,也不见小旦和生角。
前来赴宴的众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慕容墨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多时,慕容墨由凤红羽扶着走来了。
男子步伐轻缓,依旧尊华无比,着一身墨色的锦袍,外罩一件墨色的貂皮大氅,墨色的貂绒帽子上,镶嵌着一粒龙眼大的金色东珠。
手上一枚成色极好的碧玉板指,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耀眼炫丽。
他的脸颊虽然因病瘦削了一些,但那双眼,看人时,更加的锐利。
女子一身红衣妖娆,一双杏眼,似笑非笑,闪着睿智的光芒。
大家都想着,这二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都说江家大小姐美,那种美,美在外面,是死鱼眼,而凤红羽的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众人见他们前来,纷纷起身拱手行礼,“参见容王,凤大小姐。”
慕容墨朝众人虚虚抬手,浅浅笑道,“本王睡了这么久,想散散心,便搭了个戏台子,请大家一同听听戏。”
“多谢容王厚爱。”又是一番客气话。
凤红羽也一一谢过。
她冷眼看着众人,今天被慕容墨请来有三十多人,他说,除了镇江知府外,其他的人,不是当年慕容氏的旧臣,便是现今城中的世家富户。
凤红羽问他搭戏台的原因,他只笑笑不语。
他越是不说,凤红羽越发好奇。
当然,好奇的还有来听戏的。
问安过后,各人落座。
慕容墨也没有怠慢大家,仍有好茶点心果子一一奉上。
昨天雪停了,今天的天还洒了点儿阳光下来,此时是晌午刚过,暖暖的阳光照在沁园里,听着戏,吃着热茶,倒也惬意。
慕容墨和凤红羽在主座落座。
不多时,戏台上缓缓走来了一人,书生的打扮,正是商六。
凤红羽眸光闪了闪,商六唱戏?
她记得商六最擅长模仿他人的声音,商六莫不是模仿哪个红角的戏?
慕容墨拍拍她的手,笑道,“商六的业余爱好便是唱戏,你且听听看。”
凤红羽瞄了他一眼,想着,只怕今天的戏文唱得不简单。
商六朝台下的众人拱了拱手,便一撩袍子,坐下了。
“小生唱戏时,还请各位不要发出一丝声音来,否则,这戏便唱不了了。”
慕容墨也道,“各位听清规矩了吗?”
来的人,不知慕容墨在搞什么名堂,他身份又尊贵,谁敢不听?
一个个的纷纷点头,“容王请放心,在下们不会喧哗。”
不多时,幕布后面,传来一声击掌声。
商六清了清嗓子,便开口道,“江家主,本阁主差遣你办的事,如今办得怎样了?”
这是带着北燕腔的中原官话。
商六最拿手的绝活便是模仿他人说话,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台下的众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慕容墨的目光忽然凉凉朝众人扫了一遍,大家连呼吸声也给压了下去,又专心看向台上。
幕布后,那人静了静,说道,“阁主,老夫不是按着你说的办了吗?老夫将城中的人尽数骗到南山,让一部分人染上疫毒,再传遍整个镇江城。”
“……”
“如今城中染了疫毒的人有二三百人了,按着这样的情况,不出一月,镇江城便是一座鬼城,到时候,你们再以治疫情的借口,将你们的人安插进城中。”
这是江恒的声音,江恒可是镇江城的世家大族的家主,他的声音并不陌生,大家都听出来了。
这下子,更让来听戏的人惊骇不已了,一个个的脸色大变,心中更是在不停的腹诽着,怎么,江家同北燕人有来往?
可这分明是容王的一个护卫,装成北燕人在套江恒的话。
为了想听到下面的,一个个更加配合的半丝儿声响也没有发出。
商六又道,“哼,你拿了我们北燕烈王的五十六万两银子,却要一个月才将事情办好,太让烈王失望了,时间太久,本阁主等不及!”
幕布后的江恒道,“阁主,不是我江家不努力啊,实则是容王忽然来了镇江城,他已经怀疑阁主和老夫了。”
“放心,本阁主已在南山设了一个局,他自然会找到那里,到时,他会有去无回。”
江恒喜道,“如此,那可太好了,他既然不娶老夫的女儿,他就不再是老夫的主子了,你们最好杀了他!以血他不娶之辱!”
嘭——
有慕容氏的旧臣实在听不下去了,大骂起来,“江恒,原来镇江城的瘟疫,是你们江家搞的鬼!”
“这等小人,让老夫打死他。”
“最好是千刀万剐!”
“识人识面不识心,说什么是江南大儒,分明是个阴险小人!”
“你居然还有脸说容王不娶你儿女,你们江家,早在十五年之前,不是退婚了吗?”
“为了面子和银子,你居然害我们一城的人?江恒,老夫要将将扒皮抽筋!”
义愤填膺的人们,一一纷纷冲跳上了高台,扯开幕布进了幕后。
脸上蒙着黑布双手被捆的江恒,在牢里时,商六扮成的阁主假意救出他,又将他点了穴。
因此,等他醒来时,只听到“北燕阁主”的声音。
此时,他正专心的同“北燕阁主”说话,谁想到,竟听到了旁人的声音,他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脸上的黑布被扯掉了,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
他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北燕阁主”,是慕容墨的一个护卫扮的。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在江家宅子里搜出药材,只判的是藏匿药材罪,罪并不重,不会砍头,但这下子说出了同北燕人有勾结,江家就会满门抄斩!
。
江家的确是判了满门抄折,镇江知府想保,也再保不住了。
三日后,凤红羽听着竹韵眉飞色舞的汇报,只淡淡的笑了笑,“他们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又休息了几天,慕容墨的气色明显的好了许多。
他正看着一封密信,眉头微皱。
“怎么啦?又出什么事了?”凤红羽最近几日在学刺绣,她放下针线走了过去。
“小羽,看看。”他将密信递给她。
凤红羽接到手里,脸上也跟着一变。
“柳清泽——果然不是柳丞相生的,他是柳丞相的侄子?那他父亲呢?”
01,婚期定
慕容墨伸手要端茶碗,凤红羽先一步端起,递到他的手里。
因为他还在吃药,凤红羽只许他喝甘草泡的水,不准喝茶。
慕容墨起初表示反抗,凤红羽说再反抗,她选择搬走。
他皱了皱眉,便老实地接受了,独守空房哪有软玉在怀舒服?
慕容墨喝了一口水,展眉笑了笑,“娘子甚是贤惠。”
休养了三日,虽然他身体瘦了些,但他的精神已好了许多。
好了之后,就时时拿她说笑。
凤红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道:“别笑了,说正事呢!我早就知道柳清泽不是柳丞相亲生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柳丞相的侄子!”
“……”
“可柳丞相不是家中独子吗?柳清泽怎么又是他的侄子?还有柳夫人,难道是改嫁?还是另外有隐情?比如一女二夫?他父亲又在哪里?”
“是一女二夫。”慕容墨道。
“一女二夫?她带着柳清泽嫁给柳丞相,柳丞相还能接受,心胸倒是宽广。”想着柳丞相的为人,凤红羽揶揄一笑。
慕容墨道,“柳清泽是在丞相府出生的。柳夫人早先年嫁的是柳丞相叔叔的儿子,柳丞相的叔叔只是柳家庶子,不过,柳夫人嫁进门后两个月,柳家那位庶子的儿子莫名死了。”
“……”
“柳夫人顶着家中另一个女儿的名字嫁给了柳丞相。所以,她的名声是没有受损的。又因为柳家庶子一家住在京郊,柳家庶子又极少同京城中的嫡长房有来往,因此,柳夫人的事,并没有传开。”
“……”
“而且,那庶子之子死后,庶房原本少得可怜的人,也在同一月,相继去世。”
“……”
“让我不解的是,柳丞相为什么会认这个不是自己儿子的柳清泽。”
慕容墨说完,目光微凝,沉思起来。
凤红羽也垂下眼帘,将这件事在心中仔细在想了想,说道,“慕容墨,我凭直觉,只怕柳家的事不简单。庶子之子莫名而死,柳夫人怀着身子改名嫁柳丞相,庶子一家的人一个月全死了。只怕,这里面大有文章。”
慕容墨也点了点头,“嗯,我也这么认为,但因为年代久远,事情又发生在二十年前,墨龙卫们只得到了这么多。”
“不如,将这件事告诉给柳清泽?”凤红羽忽然一笑,“让他们柳府起内讧。”
“柳清泽这个人……”慕容墨看了她一眼,目光往暗里沉了沉,眉尖微皱,陷入沉思。
凤红羽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道,“慕容墨,我记得前世的一些事情。”
慕容墨马上收回神思,抬眸看向她,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你记得多少?”
“我记得我哥哥们的死,记得父亲的死,还记得柳清泽,他为我凤家平反,却被赵元恒砍了头。”
唯独不记得他,她没说,怕他伤心。
前世的记忆中,不记得他的样子。
凤红羽心中有些失落。
慕容墨却蹙眉说道,“可在我的记忆中,他居然活到了子孙绕膝。”
“怎么可能?”凤红羽讶然,“柳家得罪了赵元恒,被满门抄斩了,柳清泽上了断头台……”
慕容墨目光微凝,“那可能只是你的幻想,必竟当时你……”
他没往下说。
她明白,前世柳清泽断头的时候,她已死了多年了。
难道是她的臆想?
两人的记忆出现了差别,凤红羽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还是如那个道士所说的?她前世的记忆只余残缺?
“别想了,让墨龙卫们接着查就是了。”慕容墨道,“今生的许多事,都改变了,不可能样样和以前一样。”
凤红羽想了想,也对,她一重生,许多的事情都变了。
慕容墨掀开被子,伸手拍拍床榻,眸光微闪看着她,“该睡午觉了,过来陪我。”
凤红羽头皮一紧,目光往窗外瞥了一眼,死皱起眉头。
“慕容墨,刚吃完午饭就睡,会积食。外面太阳很好,不如……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园子里新开了不少梅花,煞是好看。”
“景色不如容王府,连金陵城的静园也比不上,有什么好看的?”慕容墨伸手来拉她,“外面虽然有阳光,但似乎更冷,天冷适合睡觉,上来。”
凤红羽:“……”她慢慢往外面挪,“韩大和竹韵几人还在园子里呢,我先赶走他们。”
慕容墨却将她拉回,伸手拔下她头发上的发钗,她的一头青丝顷刻散了下来,“吃饭的时候,韩大悄悄捏了一下竹韵的手,竹韵没有拒绝,你觉得这会儿他两人会老实的干坐在我们这屋子前守着?”
凤红羽眨了眨眼,“他俩几时好上的?”
“是啊,本王的护卫都有相好的姑娘陪了,本王还没有,你忍心?”慕容墨伸手勾她的腰带。
“我想起今天的绣品还没有绣好。”
“今天放你一天假。”
“我吃得太饱了,睡着不舒服。”
“我给你揉揉。”
“……”
“还有什么借口?”
凤红羽咬牙,“……”
低头一看她身上,脱得只身一身里衣了。
她无语的站在床前。
“上来。”他拍拍身侧。
凤红羽心中灵机一动,扬眉说道,“慕容墨,你说过的,在屋里我为大。你得听我的,我刚吃完饭,不想睡觉。”
“为夫现是在病人,病得很重的人,需要人随时看护。”
凤红羽:“……”
想了想,她妥协了,不就是陪睡么,又不是没有陪过。
凤红羽踢掉了鞋子,爬上了床。
慕容墨将被子往她身上一裹,一股温暖顿时袭满她全身。
被中温暖如春,虽然跟他挤在一起,让她浑身不自在,但,的确舒服。
外面虽然有微微的阳光,但比下雪那几日还要冷,水泼到地上,不到一刻的时间,就结成了冰。
两人这么躺了一会儿,他的手便不老实了,往她身上伸来,凤红羽整个人都僵住了。
慕容墨莞尔一笑,“不是说吃得太饱吗?给你揉揉。”
“只揉揉肚子?”她挑眉。
“嗯。”
凤红羽同意了,那就揉,“好。”
但显然,她错了,明明被揉的是她,但撩起的是慕容墨的火。
他的手就不只在她肚子上揉,上升到了胸口。
凤红羽僵住了,伸手在他腰上掐,低吼了一声,“揉错了。”
“这里手感好。”
凤红羽:“……”
然后,他的手又往下,一直伸到她的大腿处。
她吓得两腿一夹,将身子僵成一根棍子。
慕容墨不满地皱眉,忽然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腰身,轻轻地吻着她的唇,又用膝盖将她的腿顶开。
“小羽……”他在她唇上吻一下咬一下,“是不是可以洞房了?”
凤红羽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墨那玩意儿正顶着她的腿,话说,她现在该怎么做?
男人跟女人的洞房到底是怎样的?
“慕容墨,你只说让我陪你睡,你不能……。”
“陪睡就只能单纯的躺在床上?”慕容墨低头看着她,小女人惊吓得跟只小兔子一样,唇被他吻得红润似樱。
凤红羽:“……”果然,她想得太简单了。“我来葵水了。”她灵机一动说道,心中为想到这个想法暗自庆幸。
“……”慕容墨呆住了,双目沉沉死死盯着她,眉毛皱起得能夹死蚊子,过了一会儿,他又道,“眼见为实。”
说着,他居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伸手来拔她的亵裤。
凤红羽欲哭无泪,慌忙坐起身来,按着他的手,“男人不可以见女人的葵水,会不吉。”
“谁说的?”
“那个……”她编的。
“主子,羽小姐,苍师傅来了。”外面,韩大的声音忽然喊道。
凤红羽松了一口气。
慕容墨的脸更黑了,他磨了磨牙,“你要是敢骗本王,本王会打断你的腿,不,打断你的第三只腿,将竹韵嫁给罗二去。”
韩大要哭了,他昨天才表白竹韵呢,罗二那小子哪里配得上竹韵?“属下没撒谎,苍师傅真来了。”
“小羽,为师来了。”苍泠月的声音也在外间响起。
两人同时愣了愣。
凤红羽虽然惊吓了一下,但着实感激师傅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飞快推开慕容墨跳下床,捡起衣衫匆匆忙忙穿起来。
回头又见慕容墨面色不惊地将被子一抖,重新盖好,施施然靠在床架上,她忍不住低声问他,“你不起床?”
慕容墨却淡淡说道,“两人同时穿衣,才会让人怀疑。你一人穿衣,顶多让苍师傅认为你将我欺负了一番,毕竟我现在是病人。”
怀疑?他居然也怕被人怀疑?
这个死男人!
要想不被人怀疑,就别碰她呀!
凤红羽白了他一眼,他居然厚颜得说是她欺负他?
明明是他在诱骗她。
“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关着门?”苍泠月在门外拍着门。
“咳咳,师傅,天冷,所以才关了门。”凤红羽已穿好了衣,正拿着梳子飞快梳头。
转身不经意看到慕容墨,他正促狭看着她。
凤红羽心头郁闷,要做坏事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圆话的是她?
这个腹黑的男人。
收拾好,凤红羽又往镜子里照了照,除了嘴唇被他咬得殷红一片没法遮掩之外,其他还好。
她飞快打开屋门。
苍泠月依旧是白衣白裙,她眨眨眼,往凤红羽的脸上看了看,疑惑的问道,“小羽,你嘴唇怎么啦?”
凤红羽脸一红,“吃了辣椒。”
“原来是吃了辣椒呀。”苍泠月并没有细想,她心思单纯,从不怀疑他人的话。
“苍师傅。”慕容墨捂着心口咳嗽了一声。
苍泠月往床边紧走了两步,“小墨,你躺着别动,病了这么久,要多休息着。”
“多谢苍师傅关心。”慕容墨看了一眼凤红羽,用目光示意她,他是病人,要人服侍。
凤红羽扯了下唇,心中腹诽着,刚才那么大的力气,哪是个病重的病人?
但她还是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拿了个枕头放在他的身后。
“我去了一趟东城区,还有不少人正病着。”苍泠月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了二人一眼,说道,“那些人染的疫毒,跟中原每年暴发的疫毒不一样。”
“是北燕人带进来的,我已经杀了那个散毒之人。”慕容墨说道。
“我也仔细查看了你们配制的药方,药效是有的,但甚微,好起来的人并不多。虽然没有人再染上,但继续有人死亡,会让城中百姓更加的惶恐不安。”
“师傅有好的方子吗?”凤红羽忙问,苍师傅这样说,一定有更好的法子。
“我带了些幽冥谷的草药来,加入你们开的方子里,可提高药效。”
凤红羽眸光一亮,“太好了,师傅,事不宜迟,我命人现在就重新熬药。”她看向床上的慕容墨,“我跟师傅去忙了,你这里……,让韩大来服侍如何?”
“不要。”慕容墨冷冷的开口,好事被打断的某人,心情很不美丽,急需做事来灭火气,“更衣,我也去看看。”
凤红羽:“……”
苍泠月拉过小徒儿走到一旁,小声问道,“小羽,小墨儿为什么黑着脸?难道不欢迎为师来?”
凤红羽却笑眯眯说道,“不,他非常欢迎你,师傅记得常来看我们。”
“嗯,为师也这么想。独孤傲追着为师跑,为师很烦他。今晚你陪我睡,他就不敢再爬为师的窗子了。”
“嗯,好。”凤红羽爽快地点头。
站在屏风后正冷着脸穿衣的某男,脸色更黑了。
。
按着苍泠月的方法,凤红羽命韩大重新煎药,凤镇川带着人,重新分发了下去。
慕容墨休息了三日,也跟着他们出了门。
一身墨袍的慕容墨,脸色苍白地走下马车,马上有人欢呼起来。
让原本死气沉沉的东城区街道霎时沸腾了。
“看,容王殿下来了!”
“容王殿下自己的病才好,居然来看大家,大家可要记着他的恩情啊!”
“愿苍天偌殿下长生不老。”
慕容墨亲自诛杀了散播疫毒的北燕人,而染了疫毒,昏睡了六日,事情早已传遍城中。
人们心中是感激他的,要不是他,只怕有更多的人,会染上这种可怕的病。
眼下他大病刚才才三天,又亲自来看城中的百姓,怎会不让人感激?
慕容墨走进人群,一一询问了情况。
这样一来,让更多的人记住了他的恩情。
凤红羽和苍泠月,还有孤独傲,带着韩大竹韵等人,亲自给病人诊治。
慕容墨带着沁园的人,每天都来东城区,查看情况。
镇江知府得知慕容墨来到东城,他也带着人来了,一副体恤百姓的样子,客气地问寒问暖。
只不过,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出力多,谁出力少,他们看得清楚,没一人理他。
知府讨了个没趣。
又过了两日,刑部的公文批下来了,江家一家举家被推上了断头台。
数以千记的百姓冲到了断头台前,无数的石头,砖头,臭鞋子扔往了断头台,不等刽子手的刀举起,那一家子的人已被乱民的拳脚揍成了肉泥。
菜口一处角落里,有个打扮成小厮的年轻男子,正咬牙冷冷地看着前方那一幕。
他身旁的一个老仆死死的拦着他,“公子,冬子替你死了,你得好好的活着,为老爷夫人和大小姐报仇!你千万别冲动呀!”
“桂叔,我不冲动,我要将这仇恨记在心里。走,我们现在就进京,找姨父柳丞相相助去。”
年轻男子正是江映雪的哥哥,江明轩。
他一直在北地,听到家中出事才急急匆匆赶回镇江城,谁知家中的人已被推上了断头台,他的贴身小仆替他赴了死。
。
到了这月底,城中只余少数几个体弱的人还没有痊愈,其他人都已和家人团聚了。
慕容墨便计划启程回京。
镇江知府得知他要回京了,马上来到了沁园。
彼时,凤红羽正陪慕容墨坐在园子的廊檐下下棋。
她抬眸看了一眼那知府,心中暗嗤,这知府倒是个圆滑的人,出事了,别人冲在前头,他躲在后方。
眼下城中太平了,他倒是天天跟着慕容墨。
“王爷,听说您要回京城了,下臣特意准备了酒宴,宴请王爷。”知府一脸堆笑,哈着腰,双手递上了拜贴。
凤红羽淡淡看了一眼,没接。
慕容墨更是理都懒得理他,慢悠悠走了好几枚棋后,他才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扔给镇江知府,“陈大人来得正好,看看。”
镇江知府一头雾水,小心地接在手里。
他拆开信封,抖抖信纸看起来。
一看不打紧,他的脸色“唰”的变白了,马上“扑通”跪拜在地,战战兢兢说道,“王爷,这分明是江恒在诬陷下臣啊,下臣怎么会同北燕人勾结?绝对没有此事!”
现在江家一家已在数天前,全被处斩了,慕容墨忽然拿出一封江恒写给他的,说他也同北燕人有来往的信,这不是会要了他的命吗?
这上面的字迹又分明是江恒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镇江知府吓得大冬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墨唇角微勾,桃花眼浮着一抹冷戾。
他闲闲地拂了拂袖子,起身走到镇江知府的一侧,从知府的手里抽回了那封信,又慢条斯理的折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本王自然是信你的,但是皇上那儿,本王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怀疑你。”
镇江知府不停地磕头,额头上更是有大滴的汗水往下掉,“王爷,下臣上刀山,下火海都会听王爷差遣,只求王爷救下臣一命。下臣愿将十三岁的小女送与王爷为妾,将姬妾五人送与王爷为侍从,将家中所有财产尽送与王爷,只求王爷保下臣一命。”
送十三岁的女儿给慕容墨为妾?送老婆姨娘做老妈子?送财产保命?
凤红羽想跳起脚来暴打这个知府一顿。
镇江知府真是天下第一渣父,第一渣男,居然送妻女给别的男人享用只想自己活命。
慕容墨却是冷笑一声,“本王不需要妾,也不需要仆人,更不缺钱。”
“啊?”镇江知府傻眼,整个人更是惊吓不已,容王什么也不要,莫非真的要揭发他?“王爷,您说,你要下臣怎么做,下臣就怎么做。”
“本王缺一个治理好镇江的能臣。”
镇江知府不哭了,一脸不解地看向慕容墨,“王爷,您的意思是……”
“你给本王牢牢地坐着你的知府之位就可,至于这封信么,本王暂时不往上递,谁人没个过错呢?”
知府不傻,这是听出了慕容墨的意思了,慕容墨在以一封信要挟他,从而拉拢他。
反正横竖是一死,且听他的再说,没准他不上交呢?
毕竟,一个慕容氏的后裔,是不可能完全听命赵氏皇族的。
“是,是是,下臣谨听王爷之命!”
“很好,本王不死,你若听话,便可一直富贵下去。”慕容墨朝他虚虚抬手。
镇江知府才惶惶不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千恩万谢,誓言发了一个又一个,才小心地离去。
待听不到镇江知府的脚步声后,凤红羽抬头看向慕容墨,“他会听话吗?”
“当然,因为,他虽然没有为北燕人办事,却收了那个北燕阁主的银子。只是北燕阁主被我杀了,他以为从此可以逍遥,但我却让江恒临死前写了一封信。江恒一死,死无对证,我手头上拿着这封信,他不敢不听话。”
镇江知府果然被威慑住了,次日,不仅请了慕容墨到他的府邸里赴宴,还将镇江城的税负,人口,兵防等重要机密之事,全告知给了慕容墨。
这样一来,镇江城明面上是臣服于赵氏,其实,私下里已被慕容墨收服了。
。
晚上,凤红羽给慕容墨铺好了床,暖好了被子,便被苍泠月催促着快去睡觉。
慕容墨目光不善,死死地盯着苍泠月。
偏偏苍泠月人大心没开窍,“小墨,你对我有意见?”
慕容墨挪开目光,往凤红羽的身上转了转,他气息沉沉说道,“没有,想着床上可能会冷,心情不好。”
“哦,这个不是大问题,小羽,给小墨子再搬来一床被子。”
“是,师傅。”凤红羽忍着笑。
慕容墨的脸更黑了,那床上已经有三床了。
现在凤红羽又搬来一床,这是打算压死他?他宁可被凤红羽这小女人压。
“应该不冷了,要不,再往屋里再添一个炉子?你这病刚好,可得保养好了。”苍泠月伸手摸摸床上的被子,无比关怀地拍拍慕容墨的肩头。
慕容墨:“……”
未婚妻的师傅,等于丈母娘,丈母娘不能得罪,慕容墨如此想。
况且,苍泠月不仅是凤红羽的师傅,还是他母亲冷姝的师妹,是他的师叔。
凤红羽被苍泠月拉进屋里睡觉暖被窝去了,慕容墨盯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心情不美丽,甩袖走出屋子来看月亮。
抬头时,便见前方院门口,韩大正与竹韵头碰头的说着悄悄话。
护卫都有人陪,他没有。
“韩大!”
韩大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到慕容墨的面前,“主子,可有事情吩咐。”
“没有,陪本王下棋。”
韩大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竹韵。
竹韵眨眨眼,猛然看见慕容墨黑着脸瞪着她看,她吓得拔腿就跑。
她最近没说王爷坏话,王爷为啥用杀人的目光看着她?
韩大被慕容墨叫进屋里,一封折子就扔进了他怀里。
“你亲自将这封折子送往京城,就说本王体内的疫毒虽然去了七七八八,但身体本身较弱。现在昏迷了六日后,更弱了,急需喜事来冲这病体的霉运,年关将至,本王想以正常之躯给皇上拜年请安。”
韩大;“……”
他嘴角抽了抽,主子拐弯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说,他想娶媳妇了,皇上给个准确的日期,让他好和羽小姐拜堂。
因为,他手里这封折子上,写着“请旨赐婚期”!
。
京城皇宫,承德帝的御书房。
慕容墨的折子正摆在龙案上,承德帝的目光阴沉一片,目光冷冷盯着龙案前站立的几人。
有郁敏柔的父亲郁翰林,有柳丞相,有户部宋尚书,有崔太傅和沐国舅还有几位御使大夫。
“容王请旨定婚期,你们怎么看?”
“婚期定在哪一日,得由钦天监测出好日子,臣说不上来。”柳丞相圆滑,拱手说道。
崔太傅是原凤二夫人的哥哥,对凤家人害死他妹妹一直怀恨在心,容王要娶凤红羽,他当然不会同意,“现在北地的战事正吃紧,容王却有心情娶妻,不是让皇子们寒心?他做为臣子理应随同皇子们一同奔赴战场,却只流连后方的温柔乡,分明是没有替皇上分忧。”
郁翰林却冷笑道,“崔太傅说的话太偏颇,容王这几个月都奔走于江南,查出了税银丢失案,又奔赴镇江带着自己的人亲力亲为的治瘟疫,怎么说他只知沉迷于温柔乡?
现在他大病了,折子上说,不知能不能挺过年关,想得到具体的婚期告慰先祖,给他的病冲冲喜,倘若不同意,他必然会寒心。
要是病得更重了,江南的百姓是必会有异议,说皇上无情。不体恤臣子,这不是有损皇上的英明形象吗?”
沐国舅讥笑,“他是臣,皇上是君,一切都由皇上说了算!”
郁翰林反驳,“君一意孤行,不体恤臣子,臣子寒心,百姓寒心,会让诚心想辅佐的人越来越少。”
崔太傅冷哼一声,“不诚心辅佐,他想反不成?”
宋尚书甩袖冷笑,“容王病重,手头又无兵无臣无权,如何反得起来?崔大人想定个‘莫须有’的罪给容王不成?”
臣子们几乎站成了两派,柳丞相和崔家沐家站成一派,郁翰林和宋尚书几个御使大夫站成一派。
承德帝一时拿出不主意。
恰巧这时,龙影的密报送到了。
“慕容墨昏迷了六日,虽然已醒,日日吃着药吊着命。若没有千年的血灵芝草,恐怕活不过明天夏天。”
病得这么重了?
承德帝捏着胡子沉思,倘若慕容墨真死在大婚前,只怕江南的那些人会说他赵氏无情。
这么一想,他便做出了决定,“让钦天监马上合一合他二人的八字,选个最近的日子给容王。”
慕容墨一天一封请赐婚期的折子。
郑凌风十分的配合,一天一封慕容墨病得快不行的密报送往京城。
到了腊八节这一日,慕容墨终于收到了承德帝从京城派送来的圣旨,婚期定在四月八日。
嗯,春暖花开,适合大婚。
收到圣旨后,慕容墨片刻也没有停留,马上让韩大吩咐下去,整理马车回京。
凤红羽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不免问他,“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慕容墨捏着她的小脸,目光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眉眼含笑,“是的,容王府里出大事了,所以,我们必须得马上回京。”
凤红羽是九月一日离开京城的,现在是腊月了,她也想爷爷,遂点头道,“好,一起回。”
凤镇川也想妻儿,当下,大家收拾得很快。次日一早,就一齐出发回京。
。
凤红羽和慕容墨同坐一辆马车。
城中的百姓得知他们要回京,有不少人在南城门口夹道相送。
凤红羽挑起帘子看向外面,笑道,“虽然你在这儿大病了一场,却收了民心,也算因祸得福了。”
而且,他的“噬血毒”也好了。
但慕容墨却没有笑。
他将一份密报递给凤红羽,“太子昨天被俘了。”
凤红羽收了笑容,木木然接到手里,手却被慕容墨忽然抓住,接着,她被他拉进怀里搂着。
他的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身,她能清晰的感觉得到他的心狂跳起来。
没有旖旎,只有担忧。
“慕容墨。”她道,“今生,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去和亲,绝对不会去!”
“小羽,别怕,你不会去和亲的!”他低低道,担心她怕,又温柔地吻着她。
“我二哥呢?他怎样?”凤红羽想到了凤昀。
前一世,是憨厚的三叔跟着赵元恒去亲征。
结果,大败,赵元恒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三叔的身上。
慕容墨这回笑了起来,“他去北地后,马上被赵元恒二兄弟编派到军中,不过,郁家小姐聪明,出征的前一天。她将二皇子赵元吉的爱马给放跑了。”
“……”
“二皇子急得跳脚,二哥便自告奋勇的说,他熟悉益州城的山林地形,赵元吉便让他去寻马。赵元恒只是副将,赵元吉开口了,赵元恒哪里敢反对?这一寻,便寻了三日,等马找到,太子已被俘了。”
“哦?原来是这样?”凤红羽笑起来,想不到,郁敏柔倒是个机警的女子。
大约,郁敏柔也看出了陪那两个草包皇子上战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
车马队不带停歇地赶路,在小年前赶回了京城。
慕容墨没有回容王府,而是直奔凤府。
早已得到消息的凤老爷子与慕容墨的二叔公慕容博,二人并排站府门口相迎。
“回来了。”凤老爷子一脸乐呵呵的看着众人。
“路上还顺利吗?”慕容老爷子也是一脸笑容。
凤红羽走下马车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二人……不打了?
她偏头看向慕容墨,“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和好了不好吗?难道让他们一直成仇?”慕容墨笑道,再仇下去,他几时能娶上媳妇。
苍泠月没有跟来,而是在半路上又悄悄的离开了,她一走,独孤傲也走了。
凤红羽见慕容墨的病已全好,倒也没再意。
郑凌风进了城,也没有跟着凤红羽,在她没留意时,也悄悄的走了。
“他倒是识趣。”慕容墨只说了一句。
凤红羽和慕容墨的到来,加上凤镇川也回来了,让久已沉寂的凤府又热闹了起来。
晚饭过后,凤老爷子将凤红羽拉到一旁,“现在有了吗?”
凤红羽眨眨眼,“爷爷,什么有了?”
老爷子一副你是笨蛋的表情,拿拐杖往她小肚子上指了指,“这里面,就没有多出一点?你就没给爷爷弄出个曾外孙出来?”
凤红羽的脸“唰”的红了,“爷爷——。”
“没用的东西,两人腻歪在一起几个月了,就没有睡了墨子?”
凤红羽:“……”她瞅瞅左右无人,低声道,“爷爷,我是女儿家,哪有女儿家主动的?”
凤老爷子不以为然,“想当年,也是你奶奶主动的!所以,我凤家人哪能被动?”
凤红羽哭笑不得,“爷爷,奶奶她不姓凤。还有,您不觉得你被奶奶主动了,很丢脸么?”
爷爷居然还拿出来说,她都觉得好丢脸啊。
“丢什么脸?”老爷子头一昂,“亲她一口可是老夫主动的!”
凤红羽:“……”
凤老爷子不耐烦,“今天晚上不必回来睡,不将那小子睡了,你不要叫爷爷,真给你奶奶丢脸。”
“小羽,你给你奶奶丢什么脸了?”慕容墨的声音从二人后面响起。
凤红羽脸一红,“你听叉了,什么也没有。”
“小羽,小墨的身体不好,你给送送,天黑路不好走,务必送他进容王府。”凤老爷子很识趣的溜走了。
当然,识趣的还有府里的仆人。
远近只有她和慕容墨。
慕容墨穿了一件连帽的披风,走一步晃一晃,半喘着说,“病得很重呢,不送送?”
他将手伸向她。
凤红羽好笑,又没人看见,他还装。
“是,王爷。”
。
行李等物品,早被韩大一行人搬去了容王府。
凤红羽想也不必想,她的东西也一定是一起搬去了。
不多时,马车到了容王府。
为了掩人耳目,凤红羽甚是贤惠的扶着“病得不轻”的慕容墨。
进了容王府,他却依旧靠在凤红羽的身上,脚步蹒跚的走着。
凤红羽的肩头快被他压断了,没好气的说道,“王爷,到家了。”
慕容墨没说话,而是忽然搂着她的腰身跳开一步,朝暗处一人冷喝一声,“谁,出来!”
那个人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挪着脚步走出来,“别杀我,别杀我,状元让给你就是了。”
凤红羽认出那人,正是她上回见过的那个丑面老头,罗二说他是二叔公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痴傻儿,作得一手好画,写得一好手字,只是人是糊涂的,脸也被人毁容了。
慕容墨也认出了他,冷冷道,“回你屋子里去,晚上再出来吓人,便不给你饭吃。”
“王爷,羽小姐。”木管家从前方小路上走来,他手里拎着一个灯笼,见到那老头,也呵斥了几句,“快走,吓着羽小姐了,小心挨板子。”
老头一连被两人恐吓,慌忙往前跑,天黑看不清路,他跌倒在地。
木管家只得伸手去拽他,这时,一卷画从他身上掉了下来,慢慢地展开来。
老头儿伸手要去捡。
凤红羽目光一闪,抢先一步抓在手里,她扬眉一笑,“送给我,我给你好吃的肉馍馍。”
老头听懂了吃,喜道,“真的?”
“当然。我从不骗人。”凤红羽笑眯眯说道。
“不,我不信,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骗子!骗子!”老头跳着脚叫嚷起来。
因为激动而脸色涨红。
木管家怒道,“大胆,这是府里的准王妃,她怎么会骗你?再敢胡说八道,三天不给你饭吃!”
木管家拿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头儿吓住了,抱着头就跑走了。
木管家愧疚说道,“王爷,老奴去将他关起来,下回一定不让他乱跑。”
“关起来就算了,别伤着他。”凤红羽想了想,说道。
“照羽小姐的吩咐去做。”慕容墨朝木管家摆了摆手。
木管家朝二人福了一福,将灯笼留给二人,很快离开了。
凤红羽走到灯笼旁,摊着那幅画,仔细看起来,渐渐地,她的眉尖皱起。
慕容墨见她捏着画看得很是认真,忙问道,“小羽,这幅画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她半眯着眼,唇角勾起,“这幅画,同柳丞相书房里的一幅画,极为相似,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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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落入容王澡盆的白衣少年
慕容墨闻言,眸光微缩看着她,诧异问道,“你在哪儿见过柳丞相的画?”
“我去过一次柳府。”凤红羽道。
当下,凤红羽将那天潜入柳府,只为拖住柳清泽不去追罗二等人,却无意偷听到柳丞相夫妇对话的事,又看到柳家书房那幅雪压青图的事,说给了慕容墨听。
慕容墨凝神想了想,“你说的有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画和字一样,哪怕是顶级高手模仿,也会有区别,而且,柳丞相收着他人的画供在书房的正中间,让人费解。”
两人决定,先到那个丑面男子的住处看看情况。
那人住在二叔公慕容老爷子的院子里。
慕容墨拉着凤红羽的手,边走边说道,“二叔公一直没有娶妻,出入都是孤身一人,多年前的一天,他出门游历归来时,带来了这个老者,说是那人作的一手好画。”
“……”
“我见那人虽然脑子糊涂了一点,脸也毁容了,但脾气还算温和,老老实实地也不惹事,也不乱跑,便同意留下了,好歹是二叔公的一个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王府最角落的一处园子。
园子小巧,却极为幽静,园子的门口,种着几株红梅。
从低矮的院墙往里看,里面种着不少常青树。
院门半掩着,慕容墨推门,带着凤红羽走了进去。
院门一侧有间小屋子,从半开的窗子里透出微微的烛光来,屋子的门大开着,那个丑面老者就在里面。
冬日的夜里,寒风瑟瑟,滴水成冰,老头儿也不生火炉,拢着一件破旧的大氅坐在屋里看书。
屋中只点着一只细蜡烛,光线很暗,他坐在那昏黄的烛光里,看一页书,便吟诵几句。
不是诗句,听着像是某种政论。
两人站在门口,老头儿又是背对着门坐着,没有发现他们,念得很是专心。
凤红羽听了几句,便抛开一旁,拿眼睛打量起小屋来。
这老头儿人虽长得丑陋,但两丈见方的屋子里,收拾得极为齐整,地上不见半点儿灰尘。
左边的墙壁一侧摆着一个大书架,粗粗的数数,足有千册以上,书架旁是一张长约三尺的桌子,上面铺着宣纸,一旁搁着颜料和画笔。
书架的对面是一张仅容一人睡的小床。
床上的被子是老人们喜用的蓝灰色,也是叠得齐齐整整。
耳旁忽然有热气吹来,慕容墨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他刚才念诵的是二十年前新科状元参加殿试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被刚刚登基的皇上当殿夸赞了许多天。”
凤红羽的目光闪了闪,拉着慕容墨轻手轻脚地走出小屋。
估摸着那老头儿听不见后,凤红羽小声说道,“慕容墨,我上回来容王府,偶然撞见这老头儿时,他口里一直在念念叨叨着,说‘我是壮元了,阿沁,你可欢喜’。”
“状元?他说他是状元?”慕容墨的眸光中闪过诧异,“二十年前,新科状元是柳丞相柳宏。这个人怎么说是状元?而他又念着柳丞相及第的文章……”
慕容墨的眉尖微皱,沉思起来,“他是脑子糊涂了,还是……”
他看向凤红羽。
凤红羽心中,同样是有个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
“再进去看看?”凤红羽往那小屋看了一眼。
“嗯,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一定跟柳丞相有什么渊源。”
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小屋。
老头儿已经不念文章了,改为站在桌边作画。
凤红羽曾见苍泠月作过画,苍泠月的画作,慕容墨说技法一般。
现在她看这老头挥着狼豪,轻沾一点墨汁,捏着大袖子,洒然几笔,一副雪压青松图,便赫然于纸上。
整幅图,气势磅礴。
颇有大家的风范。
“这人必是从小习画,看他的这画功,少说也有三十年了。”慕容墨小声说道,“正因如此,他虽然长得难看,二叔公却一直喜欢他。”
老头儿画好画,又在画上题了词,便站在桌前仔细的端祥起来。
忽然,他听到屋子里多了脚步声,他吓得忙抬起头来看,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浮着警惕与惊慌。
只见一个墨色锦袍的男子和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一起走进来了。
两人都很年轻,看着像金童玉女一般。
他将桌上的画卷一把抓在手里,飞快地藏在身后,怒目而视看着慕容墨和凤红羽,“你们想干什么?我不会给你们画。”
凤红羽看了一眼慕容墨,慕容墨的眼里也是浮起越来越多的迷惑。
凤红羽偏过头来,看着老头儿扬唇笑眯眯说道,“别怕,我们不抢你的画,我们是来……”她眼珠子转了转,“送你银子的。”
说着,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块银子来,捏在手里,示意他拿去。
老头儿愣了愣,没一会儿跳起来,“你骗人,我收了你的银子,你就要杀我,我才不上当!”
慕容墨的眸光一沉,“谁要杀你?”
“谁杀我?谁……谁要杀我?”他喃喃地念起来,然后双手抱头,一脸痛若的坐在地上,没一会儿竟然哭起来了。
慕容墨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声音温和的说道,“你别怕,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是这府里的主人,我是慕容氏的后裔,容王。”
“……”
“容王的权势可以帮你,保护你不被人欺负。你每日吃的饭,平常穿的衣,都是本王提供的。”
“……”
“有个瘦个子的老者时常同你说话,他是本王的二叔公。没有本王的授意,他也不会留你在这儿住下来,你就会饿死,会被人拿东西烫你的脸。”
“不要烫我的脸!你们要什么拿去,都拿去!”老头儿又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身子往桌子下藏去。
凤红羽拉了拉慕容墨的手,说道,“算了,他的神志已乱了,问不出什么的,我觉得倒是可以去柳府看看情况。”
慕容墨点了点头,“他住在这里,下回来问好了。”
两人相携走出了园子。
腊月的夜晚格外的冷。
凤红羽走得急没有穿披风,慕容墨见她肩头抖了一下,忙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俩人供顶着他的大氅。
晚上没有月亮,暗沉沉的,凤红羽手里拎着一只小灯笼,照着两人脚下的路。
远处有更鼓声敲了两下,还不算太晚,才二更天。
“慕容墨,我想去柳府看看。”
慕容墨不满地挑眉,搂着她肩头的手,加重了力道,声音低哑地说道,“不急,谜团迟早有一天会解开,现在,陪我去一个地方。”
凤红羽抬头看他,一向天塌不怕的他,目光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着。
“慕容墨,你怎么啦?”凤红羽伸手抚他的脸颊。
纤纤手指触摸着他的肌肤,他心神一漾。
慕容墨停了脚步,转身搂着她的肩头,“小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凤红羽眨了眨眼,“腊月十九,小年夜还没有到,很普通的日子。”
“今天是你十六周岁的生辰日。”
凤红羽的呼吸停住了。
从来没有一人,告诉她的生辰日是哪一天,因为,她的出生,便是母亲的死。
大约是怕她伤心,父亲也伤心,所有人都瞒着她。
她只知道是在腊月里,却不知具体是哪一天。
而且,十六年前的这一天,慕容墨的父母,也在同一天被人暗杀,到如今,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杀手。
“原来,都过去十六年了。”凤红羽低头一叹。
“他们也等了你十六年,走。”
“他们?他们是谁?”凤红羽眨眨眼看着他。
慕容墨偏过头来,看着她温柔一笑,没说话,而是忽然搂着她的腰身,脚尖点地跃出容王府。
夜色已深,加上是大冬天,街市上没有行人,没人发现一个墨衫的男子和一个绯衣的女子在屋顶上一跃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墨才轻声说道,“我们到了。”
凤红羽抬头,发现她正置身于城中兴福寺前。
夜色沉沉下,寺庙与众不同的山门紧闭着。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们两个这样身份的人,去叨扰人家玄真大师你不怕看穿底细?”上回来山寺时,她见了那个眸光锐利的老和尚,掉头就跑,担心对方识破她不是个正常人。
得道的和尚和道士,可以说是个半个神仙了,掐指能推算人的命格。
“他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况且,我们现在不是去见他。”
“那见谁?”
慕容墨牵着她的手,没有上前敲寺庙的山门,而是带着她走进寺庙一侧的树林子里。
两人在林子里绕行了一段路,走到了林中深处。
她记得,钟家人在这里请了杀手埋伏她和三叔时,他说最好不要来这里,为什么今天又带她来了?
又走了一段路。
他道,“到了。”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枚夜明珠来照明。
凤红羽抬头看去,发现两人正站在一株合欢树前。
正是上回,她看见他站在这里沉思的地方。
慕容墨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望向树前地上的一丛荒草,低哑说道,“娘,父王,儿子将你们的儿媳妇带来了,是你们一早就相好的。当初你们走得早,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儿子替你们看着呢,长得跟凤大夫人很像。”
老容王夫妇埋在这儿?
凤红羽惊讶地看了地上一眼,又抬头看向慕容墨,“慕容墨,慕容伯伯和伯母……”
“该改口叫公公婆婆了。”慕容墨温和一笑,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圣旨来,抖开在她的面前,“婚期定了,明年四月八日,那时候,你二哥也回京了,可以送你出嫁了。”
凤红羽呆呆地看着他。
“时间很仓促,不过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安排着。”慕容墨的声音温柔地响在耳边。
凤红羽恍若置身于梦里一般。
她要嫁人了?再不用和亲了?
她想起她头上的血玉发簪,和慕容墨手上的碧玉扳指,慕容墨告诉她,说是两家长辈一早给他们定的亲。
“慕容墨,当时我娘还没有生下我,慕容伯伯……不,父王和娘怎么会同意定婚约?万一我娘又生了个儿子呢?毕竟她都生了三个儿子了。”
慕容墨望着她,目光沉沉,“因为,我记得前世,我知道,岳母大人只会生下你,是我劝我父母定下两家的婚事,只可惜……”
只可惜,他重生时的力量太小,他还是无法救回父母和凤红羽的母亲。
甚至,连那个杀手,也不知是什么人。
凤红羽望着他的呼吸一顿。
慕容墨,从她一出生,他就开始要娶她?
那句“今生非她不娶的话”,竟不是戏言!
“父王和娘为什么会葬在这儿?”
“这是他们相识的地方,他们喜欢清幽,娘临终前说,就葬在这里。为了不让人打扰他们,我没有立碑,只种了一株合欢树。”
凤红羽看向合欢树前的荒草,缓缓地跪下。
“父王,娘,小羽来看你们来了。”
。
回到容王府,已是三更天。
慕容墨专门安排给凤红羽的两个丫头蓝燕紫燕,一直候在问梅居的门口。
“王爷,净房的热水准备好了。”
“嗯。”慕容墨只点了点头。
两个丫头便识趣的退下了。
慕容墨的奶娘文嬷嬷乐呵呵地从屋里走出来,“王爷,屋里已升起了暖炉,晚上睡觉不会冷。”
慕容墨同样只“嗯”了一声。
见他们二人进了屋,文嬷嬷笑着关了门。
凤红羽被他抓着手往屋里拖,她心里七上八下,一颗心咚咚地跳起来。
婚期定了,他不会真的要洞房了?
她还没准备啊,她是不要回凤府问问三婶或是阮雨宸,洞房时,她该怎么做?还是如死鱼一样,任由慕容墨折腾?
可她瞧见慕容墨那玩意儿不是一般的小啊,她会不会受不住死掉?
她要是在洞房时被折腾死掉,那可是丢人丢大了。
可是,她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她不想死。
“怎么啦?”慕容墨见她走一步停三停,索性停了脚步,转身来看她。
见她一张脸红如胭脂,目光发直地盯着地上,不禁莞尔,便俯身问道,“你在想什么?”
凤红羽的脸更红了。
她飞快将头一偏,“什么也没想,文嬷嬷的火炉生得好,好热好热。”
她甩开慕容墨的手,拿大袖子不停地扇着风,快步走到桌边抓起一杯茶水就喝起来。
喝了一半发现不对劲,慌忙吐掉。
茶水里被谁下了媚香?
她琢磨着是文嬷嬷还是那两个丫头,还是木管家下的药时,慕容墨已喝掉了同一茶壶的水。
凤红羽吓得慌忙去夺他手中的杯子,又用手去掐他的脖子,“快,茶水里有毒,快吐出来。”
“毒?”慕容墨眸光闪了闪,然后摇摇头,“没有,你的感知变差了。”
“里面放了……放了……”
慕容墨已伸手抓着她的手往净房里拖去。
“坐了一路的马车,又去过城郊,还不赶紧着洗洗身上的尘土好睡觉?”
他的手劲很大,凤红羽挣脱不开被他拖着跑。
走到净房的门口,他只一脚就踢开了。
凤红羽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净房里的大浴盆里,装着满满的热水,水里有阵阵清香传来。
一侧的檀木小几上,叠放着两人更换的干净衣衫。
文嬷嬷倒是细心,连她的亵衣亵裤都准备好了。
绣着折枝梅的玫红缎面亵衣亵裤,娇艳似火。
“冬天洗澡就要快,水很快就会凉。”慕容墨说着话,已扯开了她的衣衫。
“慕容墨,让我自己来,这个……我洗澡你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慕容墨半眯着眼看着她,“现在是为夫洗澡,你来服侍,为夫是病人,病得很重的人。”
“病得很重的人”只一只手便将她拎进了浴盆,然后他伸手一扯,只一下,他身上的衣衫便全退了。
一个全裸极具诱惑的美男子便呈现在她的面前,她赶紧地闭了眼。
慕容墨富有滋性的嗓音,低哑说道,“为夫是病人,无法自己洗澡,娘子快来服侍。”
凤红羽:“……”
净房里燃着三支儿臂粗的蜡烛,照得屋中亮堂堂的。
男子慵懒地躺在浴盆里,墨发散在外面。
他微闭着眼,一手拉着凤红羽的手防着她跑了,一手闲闲搭在浴盆的边沿上。
整个一幅男色妖娆图,上书几个大字:为夫已熟,欢迎娘子来吃。
凤红羽无语。
慕容墨这是在——勾引她?
跑不掉,只得老实的拿着布巾替他擦身子。
想着他究竟有没有喝进放入媚香的茶水,她不时地凑近他的脸上来瞧。
万一他真的喝进肚里了,她又打不过他,只有老实被吃的份了。
心中不禁一阵哀嚎。
感觉到她近身前来,慕容墨伸手揽着她的腰身,忽然与她倒了个个儿,扑在她的身上。
两人的衣衫本就全部脱了,又是在水下,肌肤和肌肤之间,贴得更加的严实了。
凤红羽吓得身子僵住,愣愣地看着他。
慕容墨的鼻息渐渐地变沉,他果真饮下了有问题的茶水。
文嬷嬷这是想她早点洞房?
慕容墨半眯着眼,开始啃她的唇,像吃东西一样,一点一点地咬。
咬得人心中痒痒的,一团火直往下窜。
在小腹处打着转,让人欲罢不能,不知如何是好。
而慕容墨的身下之物,慢慢地往她这儿顶来。
“慕容墨。”
“嗯?”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嗯。”
“……有人在偷看。”
“少打叉,专心点。”慕容墨皱起眉头往她腰上掐了掐。
凤红羽腰上一疼,主动往前一迎,迎上去又后悔了。
她被他的大手托着下肢,前方一物顶着她的门户,这是退无可退?
“真的有人在看,你沉得住气能静心,我……我静不下心来。”凤红羽在下方,她抬起头往两人头顶上方的屋顶处看去,总觉得有一人坐在上面偷听他们说话。
没准揭开了一点瓦片往下方看来。
慕容墨在上方,又喝了那茶水,神思正迷糊,一时听得慢了些。
但他自控力也强,听出凤红羽的声音极为认真着,飞快拉着她出水,将两人的衣衫一抖,凤红羽和他各自用最快地速度的穿戴起来。
两人的武功本身就高,出水,拿衣,穿衣,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平常难穿的亵衣,也被她只用片刻时间就系上了带子。
里衣,中衣,外衣,一件不落的穿了个齐整。
慕容墨也是同样如此。
刚穿好,两人头顶的地方忽然塌陷,一个人掉了下来。
慕容墨拉着凤红羽闪身到一旁,同时,他袖风一扫,将一只烛台拿在手里,用插蜡烛那一头的尖端,对着来人。
那人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两人刚才洗过澡的澡盆里。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水花溅起,湿了一地。
“抱歉,一时迷路闯入贵府,脚下踏空,惊扰了两位,你们继续。”
慕容墨的脸一黑。
凤红羽:“……”
恐怕天下没有哪两人,能在有人旁听的情况下,还能心情愉快的洞房?
慕容墨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看到闯入者,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凤红羽往那个不速之客身上看去,这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模样生得十分的俊美。
一双双眼皮的眼睛,笑意浅浅看着他们,灿若夜空的星子。
他神态怡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打断了别人的好事,脸上没有半点儿的愧疚。
少年穿一身玉白色的锦袍,料子看着十分的华丽,头上戴着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白色东珠的玉冠,由两根玉色的带子系在下巴的下方。
他的左手里捏着一管翡翠的玉笛子,腰间一块羊脂玉的玉佩垂在浴盆边上,玉佩上面刻着些古怪的文字和图案。
看他的装扮,应是位富家公子。
而且,身家不输于郑凌风,柳清泽之类。
能躲开容王府的墨龙卫,趴在慕容墨洗澡的屋子上头,听了半天两人的对话,这人的武功,显然不低。
京城中,有钱长得又俊美,且武功高强的公子,只有郑凌风和柳清泽,这人又是谁?
还是哪家的亲戚?
毕竟,年关到了,来亲戚家过年,也是说得过去的。
一山还有一山高,京城之外的贵公子,她就不得认识了。
“你是谁?”慕容墨的目光,可以用寒如冰刀来形容了。
凤红羽看出这少年出身不凡,慕容墨当然也注意到了,因此,他没有急于出手,只暗中观察他的举止,猜测着他的身份。
少年的唇角噙着不羁的笑容,清澈的目光往慕容墨脸上转了转,下巴朝凤红羽抬了抬,“她是你媳妇?”
“你说呢?能在一起洗澡的不是媳妇是怎么?”慕容墨看着少年的目光不善,手中握着烛台缓缓地朝少年走去。
凤红羽也从一旁的小几上,随手抓起一件物品拿在手里防御。
“呵——”少年冷笑一声,“你说她是你媳妇,就是你媳妇啊?谁同意了?”
“有赐婚的圣旨发下。”慕容墨冷冷的看着他。
“圣旨在本少爷的眼里,就是狗屁!”少年往一旁啐了一口,矜贵俊美的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慕容墨已走到澡盆前方三尺远的地方,只要他一出手,很少有人躲过得去。
少年往他手里的烛台上看去一眼,“本少爷么……”
他慢悠悠地从澡盆里爬出来,拧干了袍子上的水,不等慕容墨出手,袖风忽然朝凤红羽一扫。
凤红羽只觉得身子一麻,却动不了了。
她心道一声糟糕,这少年居然点了她的穴位?还是隔空点穴?
她居然没有躲开?
他究竟是什么人?能将她制服的人,可不多。
少年抢到慕容墨的前头,伸手将凤红羽拽了过去,搂在怀里。
“容王殿下,你敢追来,我便杀了你媳妇。”少年拎着凤红羽就跑。
慕容墨大怒,扬起烛台朝少年追去。
少年动作也不慢,一手揽着凤红羽,另一只手拿着玉笛同慕容墨对打。
他动作极快,碧玉色的笛子晃得人眼花缭乱,竟将慕容墨一时挡住了。
“容王殿下,告辞!”说着,他脚尖一点,人已往屋顶跃去,顺着那处破洞跳出了净房。
慕容墨眸光一沉,也紧跟其后。
沉沉夜色里,只见一抹灰白的身影,飞快地往容王府外逃去。
慕容墨提起一口真气,奋力往前追。
只是,他追了一段路后,渐渐地发现,那少年奔走的步伐似曾相识,便不追了。
发现府里有刺客闯入的韩大等人,也跟着一齐追了上来。
看见慕容墨竟然不去追了,而是施施然地往回走,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韩大眨眨眼问道,“主子,有人劫持了羽小姐,主子为什么不去追?”
“不能追。”也不敢追。
“啥?为什么?”韩大一时糊涂了,主子胆小怕事?
媳妇丢了也不管?
慕容墨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表情平静地走进了王府,将几个墨龙卫留在王府外,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
凤红羽被那少年拎着跑,心中直泛疑惑,他居然能将慕容墨甩掉?这人的轻功显然不比慕容墨低。
江湖上,有这号人吗?
“我说……你究竟是谁?你抓我干什么?”她张了张口,发现能说话了,瞥了一眼身侧的少年问道。
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夹着她这个年轻姑娘半夜三更在路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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