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总是鬼话连篇,☆、颓败无力,千千小说网移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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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宣平候府, 侍卫寥寥无多,身手虽不比老侯爷在时那般精妙,可也并不逊色。巡防军向来行动有律, 整改之后直接受命于陛下的, 利索程度更是不必多说。

    可即便如此,两者协同, 不分白日黑夜沿街搜寻司融的藏身之地,却也一直无所收获。

    将入十月, 冬起霜凝。尤其晨寒时分, 清凛洁净的剔透薄毯隐于植根, 若隐若现。

    天冷了。司融没有找到,倒是镇魂珠有了下落。

    自胡冥说闻亦尚还有救,魅无便潜进宫门, 带着天灯自庆和殿起一路追找。经几番曲折,终是在近期捕捉到一丝微光。

    可太低弱了,魅无根本不确定这天灯指引的方位是否准确。就算是对的,对魂灵皆损的闻亦来说, 镇魂珠余留的那一点点灵气怕是也起不上太大作用。

    在与胡冥商议之下,他们二人一致决定,在司檀面前暂瞒此事不提, 待到真正将镇魂珠拿到手,再说不迟。

    可好巧不巧,司檀还是听到了。

    那日她如期去石屋,胡冥不在, 她待足一个时辰之后并未离开。魅无回府之后找了胡冥,尽管在谈话之前就已经很谨慎地避在僻静处,可还是没能料到司檀会在冰室没走。

    苦找镇魂珠多日,既然闻亦有救,司檀哪儿还会顾虑那么多?

    她不想每日只能陪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想在握紧他的手时,只能触到狰狞渗人的伤口。

    她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次日魅无照旧出府,司檀趁着府中安静,说服魑阴,直接避开众人去了上将军府。

    魑阴原还不同意,可耐不过司檀软硬兼施的一套,加上她也着急,犹疑许久,终是点头同意。

    唯一要求:以申时为限,时间一过,若她还不能回来,便不再继续等。

    魅无说,当日玉滦强行自体内逼出镇魂珠,耗损百年修为欲与闻亦同归于尽。可最终失败,她身死魂灭之际,镇魂珠便不见了踪影。

    近两月来,镇魂珠灵气低微,被人藏于暗处常不现人前,天灯这才很难因光指路。

    好在,还是有了消息。不管真假如何,希望在前,总胜过没日没夜地缩在黑暗里摸索、等待、挣扎。

    司檀带着卓焉到达上将军府外的时候,风顷棠正与光禄勋袁大人在书房内商谈要事。

    守门侍卫大多都是追随风顷棠四方砍杀的粗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悬着腰刀立在两侧。见这么瘦骨嶙峋的小人儿领着婢子站在台下请见,还未等人靠近,便不耐烦地吆喝着撵她们走开。

    卓焉一向护主,见此情形,一怒之下,就要上前与人理论。终究是有求于人,司檀慌忙制止,央她知礼些,先递上名帖。

    宣平候府往日不常与上将军府来往,侍卫们是知道的。接了名帖一看,并不予通融分毫,只道是:上将军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见客。

    听人说,近日城中繁杂事不少。加之先前的五王之乱,各封地还有余党未彻清。连长公主都没能闲着,宮宴之后便与纪惏先生同去了泾阳,至今未归。身为上将军,司檀也猜得到他定然是闲不下来。

    镇魂珠,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既风顷棠有事,侍卫又不进内禀报,司檀忍了忍不去强闯,拼命抑制去按捺不下的急切,安安静静地候在府门外等他出来。

    苍云蒙顶,浓沉欲坠,蔽去暖光之后,寒凉迎风而至。

    这么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了。待风顷棠送袁大人走出,已近午时。

    他悠然跨过门槛,与袁大人低语谈聊间无意侧眸,见不远处落两道瑟瑟微颤的影子,顿时一怔。

    熟悉而陌生的身形入眼,瘦削单薄的难以辨认。他只当是自己看错。可他刚收回视线,又半信半疑地再扫了过去……

    恰与她殷切而焦灼的视线相撞,风顷棠确认了:果真是她。

    还是之前素净清嫩的衣裙,只不过再没了往日昳丽娇俏的一面。圆润白腻的如玉小脸不在,蜡黄消瘦的令人难以置信。一双含哀微锁的双眉下,染墨黑瞳退去炯然灵动,被呆滞无神取而代之。

    她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风顷棠眉头微蹙,目光缓移往下,看到她疾步往前时,那双拧袖相缠的手,心头皱缩之际,带起一片不小的震动。

    他到过南楚,那里女子大多纤弱,骨质软小、蛮腰盈盈一握的他并不少见。可从没一个人的手,能瘦的像她这样。便是行军沿途见到的那些食不果腹的可怜人,也不过如此。

    这哪里还是手?分明只剩脆弱易折的骨头了。

    他明明记得,中秋宮宴上还好好的。圆润凝脂、粉雕玉琢的。也就不到两月的时间,她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无意听人议论,说宣平侯重伤离城。将近两月无任何消息传来,莫不是……

    不止他一人,袁大人平日在府总闻得夫人念叨司檀,之前常乐谷一见,对她印象颇深。今再见,看她变化如此之大,也着实一惊。

    微怔之后,他也不好上前询问。面朝司檀稍一颔首算是见礼,便转身与风顷棠作辞。

    见袁大人步下石阶,风顷棠的目光便落在了守门侍卫身上,“她何时来的?”

    情绪隐在静如无风之湖的面容背后,风顷棠的喜怒,侍卫根本探不清楚。恭敬上前,应道,“回将军,已在此等候一个多时辰。”

    话音刚落,风顷棠眸光乍然转暗,不等那侍卫直起身来,抬起一脚便狠朝他胸前踹了过去。

    道:“为何不早些禀报?”

    恍如巨石突袭的力道狠戾落下,侍卫毫无防备,罩有厚重银甲的身躯划过一条圆滑弧线,重重砸向青灰石阶之下。

    他粗喘着气,勉力支撑起沉重的身躯,极为狼狈地跪伏在地,低了低头,道一句:“将军——”

    盛怒之下,风顷棠并未准他起身,淡漠甩一道利光,阔步行往司檀面前。

    愈来愈近的距离,她瘦到极致的轮廓在他眼中亦是愈来愈清晰。那双搭在隆起腹部上的手,泄露怯懦情绪而搅缠不停时,好似毒针,蛰了他坚硬如铁的心。

    是的,他在心疼。在某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只想大步上前,一如往常对待任何一个感兴趣的女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将她掳走,锁在府里。

    可又怕这么做,会让她好不容易消减的恐惧再度翻升。

    停了步,风顷棠垂目凝视着她深重凹陷下去的眼睛。良久,才握紧拳头,抑去那分逐渐失控的心思,镇定道:“有事?”

    司檀心里还是有些惧于靠近。可救活闻亦的最后希望全在这里,想要拿回镇魂珠的迫切,于这份由来已久的恐惧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她掐着指腹,定然抬头,“风将军……”

    风顷棠只觉得划过耳边的风,下一瞬就能将她吹走。不待她说完,直接转了身去,“进来说!”

    完全不容抗拒的意思,卓焉吓得发抖。她紧拽着司檀的袖子,不许她去。“小姐,您不能这么进去,他,他会……”

    外人都传,风顷棠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还说他生性风流,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会据为己有。她怎么能让自家小姐这么自入狼口呢?

    司檀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幕,空洞的眼睛蕴着飘忽笑意。她微红着眼眶,一点点拨开了卓焉的手,“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让我怕的了。”

    还有什么事情,能及得上在绝望边缘挣扎的煎熬?

    卓焉只拗不过她,松了手,小心翼翼地随她之后迈进府门。

    精简肃然的府中正厅,仆役搁下茶盏依依退出。风顷棠斜撑几案,道:“你找本将军,所为何事?”

    “我……”司檀原就不会与人周旋,心急之下,更是来不及深思如何与他拐弯抹角。定了定神,她直接说明来意:“想求将军手中的镇魂珠一用。”

    镇魂珠?就是落在庆和殿的那枚破石头?

    不知有意无意,早早很久之前,玉滦就曾与他说过闻亦的身份。闻亦是谁,于他并无利益牵扯,加之玉滦满口谎言,心思百转。自她口中的,他无心去探得虚实。

    可庆和殿外一战,有关于他二人的对话,旁人或许听不到,他耳力一向好,自是一清二楚。

    玉滦已死,闻亦又受了伤。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小痛,她如何在这短短时间里,成了这幅模样?

    看来,伤得挺重。风顷棠凤眸浅眯,赤.裸打量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在司檀身上流转。

    道:“本将军手中,没有什么镇魂珠。”

    “怎么会没有呢?”他是不愿给吗?司檀急了,低喃之中,干瘪的手指紧抓向案角,木然无神的双眼微抬,越看,便越是觉得他在有意糊弄。

    司檀咬牙,尽量抑去鼻头的涩意,恳切与他道:“于将军来说,那不过一块无用的石头。可对我来说,却牵系着生死,还请将军……”

    不待她说完,风顷棠不明深意的笑了笑,“怎么,你不相信?”

    司檀似疑非疑地紧锁着他带有几分邪气的面容,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将军……手中当真没有?”

    “就算是有,本将军为何要给你?”风顷棠像是摸清了她的不耐,漫不惊心地把玩起案上茶盏,道:“你们的生死,与本将军好似并无丝毫干系的?”

    对上他唇畔的戏谑笑意,司檀紧扣在边角的五指隐约发颤。如此刻意的愚弄,只牵引的她咬牙切齿,忍不住地,就要将一腔怨气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来。

    不能,不能生气。司檀圈了满眶的水汽被强行吞下,狠命咬唇,压下腾起的火势,一遍遍默念着:莫要冲动。

    “将军误会了。”司檀敛神,与他道:“我并非是要将军白白赠予,只要将军开口,但凡我宣平侯府有的,可取任意一物与之交换。不……多少件都行。哪怕是将我府中搬空,也定不会让将军吃亏的。”

    见她一本正经地与他交易,风顷棠不禁嗤笑出声,“你觉得本将军会缺什么?”

    司檀唇瓣开了又闭,哽在嗓间的话出不了口。他缺什么?拼命回想下来,她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需要的。

    她无言以对。

    风顷棠趣意犹在,颇显悠然地靠着几案,“金银玉器、古玩字画,本将军向来不感兴趣。且我风家上下堆积的好物,不会有一件逊色你宣平候府。金甲利刃,箭羽枪戟,差的本将军看不上眼,好的恐怕你给不起。如若,你打着送一批歌姬美婢的心思……”风顷棠眉梢微挑,道:“很抱歉,本将军最近换了胃口,不喜欢!”

    这样一来,他是将所有的路,连同她最后的垂死挣扎也一并都堵严实了。

    风顷棠说的一点不错。风家盘踞怀安,根实底丰。他又身为上将军,何种精巧贵重的东西没见过。她自以为的公平交易,于他来说根本就入不了眼。

    司檀心神憔悴,无力而无奈。除了这荒唐可笑的交换之法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了。

    “那将军,如何才会将镇魂珠给我?”

    “嗯……”风顷棠对她难看的面色视而不见,故作矛盾地垂目浅思片刻,笑着说道:“本将军正缺一名端茶倒水的婢子,要不你留下来?说不定那日一高兴,就将那破石头拿来送你了。”

    “不,不可以!”他刚说完,卓焉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将军,小姐如今这模样,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哪儿还能再受其他折磨。奴婢求您,请您不要再为难小姐了,她真的,真的折腾不起。”

    “镇魂珠我们不要了。”她哭着伏在司檀裙边,“小姐,我们不要了好不好?不要了……”

    “她什么模样,本将军自然看得到。”风顷棠对她的苦苦哀求根本无动于衷,面上笑意收拢之际,利眸暗芒百转难测。

    他看着司檀,“要与不要,本将军可没逼你。”

    “镇魂珠,我一定要取。”司檀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可我宁愿死,也不会到你府中来受此侮辱。”

    “这么就算侮辱了?”风顷棠杨眉轻声一笑,“死都愿意,让你端几盏茶都不行。方才还说可取任意一物交换,转脸就变心思。怎么,你那宝贝夫君不想救了?我看你如此急切地跑我府里来,想必那珠子很有用?可若是……”

    风顷棠故意停顿一下,眼尾微扬,继续道:“若是,我一不小心拍碎了呢?”

    司檀双眸赤红,愤而抬起的一只手,被愤然填满的筋脉尤显突兀,绷直僵硬到了极限。

    她狠瞪着风顷棠颇感悠哉无畏的面容,她恼怒,她愤恨,可更多的是……颓败无力。

    她做不到。

    之前有闻亦挡在她身前,她不知忧愁、不识人心、不懂防备。可没了有闻亦,她真的什么也做不好。

    她想救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让他活着,哪怕用她的命来换。可最后呢?她除了等在府里,什么也做不了。

    从来没有一刻,她觉得会像现这样恨透了自己。恨自己只会为人带来麻烦,恨自己百无一用,连取一件东西的能力都没有。

    她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闻亦?

    “别那么指着我。”风顷棠目光掠过司檀愤而颤抖的细弱指尖,有那么一刹那的动容,就触在心头的某一处。片刻沉吟,他笑看着她:“若是给你的选择不够,你大可在我毁了那珠子之前,自己去拿!”

    “你,你……”

    恍惚之间,来回旋转的景象被一团突然浮起的黑雾掩去,自内疯狂翻涌的闷沉感,顷刻间敛去她凌乱且显艰难的呼吸。

    司檀的眼前黑了。

    还未完全消散的听觉,隐约间环绕着卓焉恐慌的哭喊与惊叫。余留的部分神识催出她作为母亲的本能,可到底是没有力气了,根本驱使不了她绵软无力的四肢。

    她感觉到,温热宽厚的臂膀将她托起,就像之前她不小心摔倒那样。朦胧之中的熟悉感,牵动她想要不顾一切去靠近的眷恋与依赖,她张了张口,费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唤一声:“闻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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