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二十二,第47章,千千小说网移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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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八流和何九姑完全没想到这弟弟竟然连他们一块打,何八流想要抢扫帚,但金大河动作迅速灵活,根本抢不过来。    挨了打的两人意识到这弟弟的目标是苗大翠,干脆选择明哲保身,闪到一边去。    何大进抡着扫帚打得苗大翠都快哭哑嗓子了,外出务农的何五流刚好回来,急忙上去阻拦,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扫帚,怒声:“你谁啊!敢打我媳妇!”    “我是你爸!”何大进一声怒吼,吼得宋金几人全都懵了,根本来不及堵他的嘴。    何八流和何九姑都一愣,何大进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苗大翠尖着嗓子说:“你个王八蛋,要让我们喊你爸爸,欺负人啊!”    她这一说,宋金先反应过来,说:“金大河还是你爷爷呢,还不快把你爷爷的果园所有权交出来,字据都在那摆着了。”    “我要同意了我就真是你孙子!”苗大翠用力呸了一口,又怕他们几个汉子揍她,就往何五流背后躲。    “别吵了。”何八流终于走了出来,将庞古道手上的字据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眉头越拧越紧,可还是说道,“字迹是舅舅的,指纹是爸的。”    苗大翠慌了,问:“真是爸的?爸真的把果园交给舅舅了?”    “是。”    何五流皱眉,说:“爸的指纹你都认得?”    “是,爸的大拇指小时候就受过伤,留了疤,所以指纹缺了一点,我不会认错。”何八流把字据叠好,交还庞古道,说,“舅舅要怎么处理果园,由您说了算。”    何五流欲言又止,苗大翠也想抗议,但何八流说的话向来有威信,对面又是凶神恶煞的舅舅,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根本没办法改了。    她心中不快,又白挨了一顿打,却无可奈何。    宋金怕说多错多,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    庞古道也怕露出破绽,就跟他们一道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苗大翠就说:“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果园的事可怎么办?”    何八流目光微沉,始终对金大河很在意的他说:“舅舅都出面了,我们还能怎么办。我出一趟门,晚点回来。”    “喂?小叔?”苗大翠气得跺脚,“这都什么事。”    何八流出门办的事,就是追上金大河他们。    他步伐很快,一会就看见还没走远的他们。他叫了一声“金大河”,快步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    何大进一顿,问:“什么事?”    “你到底把爸怎么样了?”何八流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就算是宋金和宋飞抓住他的手要他松开,他也没松,再一次逼问道,“那字迹上的油笔还没完全干透,手指印也没干透,字据是刚写的,爸就在附近,对?”    何大进有些急,但这事不好解释,他嘴拙,一时无话可说。    何八流又说:“爸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回家?还是像我猜的那样,你……你害了爸?”    何大进瞪圆了眼,说:“你瞎想什么呢。”    “那为什么爸不见我们,偏偏见你,还把果园交给村里的陌生人,都不给大哥他们?”    何大进顿时冷笑:“给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料理过果园,连看都不看一眼,那果园是你妈一直想要的园子,病重的时候都不忘要个园子,可她过世后,你哥就想把园子还回去,说不赚钱。”    何八流很是奇怪地看他,听他说这些话,就像……就像是他爸的语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反手将他的手拧了过来,那大拇指的指纹赫然缺了一点。    他惊愕看着他,何大进吃痛,把手抽了回来,有些慌了。    “爸?”何八流愕然,难以置信。    何大进偏头说:“我不是你爸。”    何八流猛地看向庞古道,质问:“舅舅,你也要说这不是我爸对吗?”    突然被外甥紧盯的庞古道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这一避,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想。    宋金突然开口说:“他是你爸爸。”    何大进紧张地看他,微微摇头。但宋金没有把话收回来,他知道何八流跟何五流和苗大翠不同,他现在已经起了疑心,就算他们今天离开了何家村,过不了多久,何八流还是会出现在他们附近。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主动坦白。    只是宋金说金大河就是他爸,何八流反而怀疑了起来,因为这不科学,一点都不科学。    “你说你是我爸,那我问你,我肩头有颗痣,你说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众人齐齐看向何大进,等着他的回答。    何大进懵了好一会,说:“我不知道啊……”    这么好的证明机会他竟然说不知道,身为小舅子的庞古道差点要骂人,他说:“你是看着八流长大的,竟然说不知道。”    就算是捡的,也捡得太随便了?    何大进也觉得窘迫,他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别的?”    何八流眸光微闪,说:“问别的,你也不会知道……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是埋头干活,怎么会注意到这些事。”    宋金最快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承认何大进的身份了。    何八流说:“如果刚才你说了那颗痣在哪,我反而不相信你是我爸。”    他那个刻板得不会跟儿女玩闹,只负责赚钱养家,埋头苦干的父亲,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何大进以前没觉得不会这些问题是件尴尬事,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称职,不是一个好父亲。他轻轻叹气,看着他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给你们的,从来都只是一碗饱饭,玩具没给你们买过,一颗糖都舍不得买。你妈在世的时候,我还能听她说说你们的事,你妈走了,你们的心里事,我就再也不知道了。”    他也想跟儿女们热热闹闹的,但他发现不行,说不了两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总会陷入沉默。    “您没事就好……”    何大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瞬错愕。    何八流看着这年纪比他还要小很多很多的“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只知道失踪的父亲没有发生最糟糕的事,而是活得比之前更好、更健康。    佝偻多年的背挺得笔直,精神爽朗,忙碌的背影健康又敏捷。也不再那样沉默,会在视频里说上很长一段话,一举一动都很积极。    他一直有在关注这个“弟弟”,虽然跟年轻时的父亲长得很像,但两人明显是不同的。    现在知道“弟弟”就是他的父亲,他很开心。    为父亲有这样的改变而开心。    “爸你没事就好……您变成现在这样,也很好。”何八流已经明白,元彬就是宋金,贾胖或许也曾是哪位老人家,虽然违背科学,但互相扶持的三人让他敬佩。    “唉。”何大进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又给你丢人了?”    “没有!”    何大进的脸皱了皱,说:“我以为你又觉得我给你丢人了……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爸没文化。”    何八流问:“爸还对当年我上大学,你给我送鸡蛋,在食堂捡钱的事耿耿于怀吗?其实那天过后,我就想通了,也后悔了,我忘不了那天爸看我的眼神,每次想起,都会觉得自己龌龊可笑。越想就越不敢面对您,只有用钱来弥补,我知道这么做并不完全对。”    提及钱的事,何八流又问:“大哥说这么多年没听您提过钱的事,爸,那钱去哪了?”    “我都存起来了,你和九姑的,我都分了两个折子放着呢。我用不上那些钱,都在柜子里,你等会也告诉九姑,把钱拿走,爸都不知道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何大进说完,又满眼疑惑,问,“什么食堂的事?我不记得了。”    何八流猛地怔神。    不记得了?    父亲竟然不记得了?    何八流怔然许久,都没有回神。    他记了近二十年,懊恼了那么多年,以为对父亲是巨大伤害的事,父亲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何大进努力想了老半天都没想起来,最后笑笑说:“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何八流听后又怔了半晌,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瞬间解开了这十几年来的心结。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父亲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伟大。    龌龊的是他,眼界狭隘的也是他。    “爸?”    尾随而来的何九姑站在附近看着这父子相认的一幕,简直以为是在拍电视剧!    宋金一瞧何九姑来了,只觉头疼。他转头盯向自己的孙子,这孙子怎么又不去望风呢,还有没有点侦查意识了。    何大进也怔住了,完了,纸包不住火,纸已经燃起熊熊烈火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何九姑怔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还是摇头,“爸明明已经七十了……你才……不可能……”    何大进叹气,不再做无谓的隐瞒:“我是你爸爸。”    何九姑也知道这是真的,从刚才二哥相认的情景来看,她就知道是真的了。只是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怔怔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走?”    “我放心不下你们,就算不能相认,让我离得近一点,安安静静地看着你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因为这样,什么都放不下,所以你活得一点都不开心!”何九姑突然嘶声,“大哥不是你亲生的,我和二哥也不是,可你就是放不下!你为什么放不下!你能过自己的日子吗?变成年轻人了,你还是放不下,还要回来。回来干什么,你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她从小就看着父亲为这个家埋头操持,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家里熬一锅粥,从来都是先给母亲盛,然后给他们。    越盛越稀,越盛越没有米粒,到了他自己吃的那碗,就剩一点粥水了。    可父亲还是喝得高兴,因为他们吃上了米粒。    她从来都没有见父亲为自己活过,一辈子这样窝囊。她很生气父亲总是这样卑微的模样,在母亲去世后,他依旧守着那座果园。    现在重返青春年华,还是放不下任何东西。    赚钱的法子无数,他却还要回到果园里。    她想看父亲为自己活一次,而不是为了她的母亲,还有他们兄妹三人。    “为自己活……”何大进不明白,“这样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可妈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你守了妈一辈子,现在还要窝在这小村子一辈子吗?”何九姑泪眼婆娑,她再也不想看见父亲孤独地坐在家里的角落,看着他们欢声笑语,“爸,我们都长大了,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何大进似懂非懂,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这样不是挺好的……    为了子女活着,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的。    最后他一笑,说:“没有什么不好的,谁让我是你们的爸爸。”    何九姑愣神,顿时泣不成声,连何八流都隐隐有泪。    远处有人站在墙后,目睹这一切的他久久沉默。    父亲明明可以获得新生,却还是回来了,因为放心不下他们。    何五流轻轻叹了一口气,倚靠着墙壁,心中满是煎熬。    他这个做儿子的,远远配不上“儿子”两个字。姗姗来迟的苗大翠边捂着被打疼的胳膊边过来,问:“前面怎么了,九姑怎么哭成这样,她也挨揍了?王八蛋,我这就拿菜刀去!”    “站住。”何五流抓住她的手,说,“大翠,我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那三座果园,我们来打理,爸回来后,一定会很开心。”    “啊?”苗大翠迟疑了,“这可比打工累多了,你可要想好。”    何五流说:“我想好了。”    苗大翠不迟疑了,说:“那就接呗,你要干嘛我就跟着你干嘛。”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一条心,日子就能好好过下去。她想着,又说:“爸也该回家了……放放都想他爷爷了。”    何五流看着远处的亲人,说:“爸会回来的,很快……”    一家人,迟早是要团聚的。这一次的团聚,跟以前必然会不同。    ……    日落西山,酷夏的余晖还在灼烧着赤丨裸在外的胳膊和脸。    宋飞的车已经在村子外面等着,宋金坐在空调车里舒服极了,说:“孙子,把你的卡给我,我现在还不方便刷自己的卡。”    “爷爷拿好。”    宋金接过卡,那一瞬间感觉接过了全世界,从明天起,一切都要不同了,再也不用在何家村起早贪黑过日子了。    只是何家村还算是个好地方,鸟语花香,氧气充沛,他竟有一丝丝不舍得。    何大进就更舍不得了,但在何家村和宋金三胖之间,他选了他的老伙伴们。    他们三个是一起的,来时一起,走的时候也要一块。    他还要督促三胖减肥,和宋金去城里看看,去见识见识城里的生活。    有点慌,也有点期盼。    他抚摸着村口的大石头,说:“我还会回来的。”    他还记得当年去镇上买东西,看见一个姑娘被人打骂。他上前去拦,才知道打人的是那姑娘的亲爸妈。    姑娘被人强丨暴了,怀了孩子,做爸妈的脸上挂不住,要她去死。好在年幼的弟弟抱住了她的腿,姑娘才没能跳河。可是人活下来了,父母脸上无光,一家人在路上哭闹起来。    “你这个模样,谁要你?让亲戚知道了,我们还怎么活?”    姑娘哭了很久,耳边的话越来越难听,说:“那我再去死,让你们好好的。”    她说着又要往河里跳。    何大进拉住了她,脑子一热,说:“我要她。”    那个姑娘叫庞月仙。    何大进把她娶回了家,别人的风言风语他一句也不听,要是听见有谁说的话难听,他就拿上凳子去人家门口坐着,也不跟人吵,也不跟人闹。坐得别人都怕了他,给他和他的妻子道歉,他才撤凳子。    他不擅长吵架,但他想守护他的妻子。    说娶她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看见她的脸。等领回去洗干净了,才发现是个大美人。一时进退两难,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结婚后,他待她好,她也待他好。    孩子出生后,他也没嫌弃,因为这是她的孩子,取名叫五流。后来两人去赶集,路上见了个弃婴,捡了回来,那是何八流。又后来,捡了个女婴,取名九姑。    他有过遗憾没有自己和她的孩子,但妻子身体不好,他想着也有三个孩子了,再多一个养不活,就放弃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没必要疼。    一晃,就过了几十年。    她检查出重病的那天,他背着她回到村子口。她特地摸了摸村口的大石头,说:“你总说这是镇村的宝石,你说它会不会保佑我快点好起来?我还要跟你一块种一片果山呢。”    他点点头,喉咙都有些发硬,说:“肯定会,你都舍不得坐它呢,村里老有人在这歇脚,一屁股坐在上头。”    庞月仙笑笑,说:“等我身体好了,我们种多几棵树。”    “好。”    他要种果树,种满山头的果树。    等开花结果了,就带她去摘果子。    他目光远眺,日落下的果山离得很远,遥不可及,却似乎近在眼前。    “我要走了,但我还会回来的。”他低声说着,那是对妻子说的话。    夕阳西下,不是意味着一天的结束,而是意味着离新的一天更近了。    这一次,他要听女儿的话,为自己活一次,不再束缚在这个小村庄里。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    等了半天的宋金喊道:“走啦!”    何大进看着已经飘起炊烟的村落,用力一点头:“走!”    他上了车,唐三胖也坐了上去。宋金立刻调侃:“三胖,你一个单身汉,真要拒绝周兰的表白?就算接受也不犯法。”    唐三胖摇摇头,婉拒了周兰的他,手上还有香包残留的香味,他笑笑说:“拒绝了,她是个好姑娘,会有人喜欢她的,我不合适。”    宋金拍拍他厚实的肩头,说:“三胖,你变了,变得更自信了。”    “有吗?”    “有啊,换做是以前,你肯定要说自己配不上,而不是不合适。”    唐三胖微愣,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似乎是在刹那想通了什么,他舒展了一口气,说:“嗯!以后要更自信,更积极地生活。”    他再也不会去想自丨杀的事,他要努力地生活,享受人生!    宋金见全员上车了,对宋飞说:“走,孙子。”    “得令,爷爷。”    车渐渐驶离炊烟袅袅的何家村,载着他们去灯红酒绿的城市。    新的生活模式,要开始了。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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