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柯 静心殿四下无声。 偌大的宫殿内摆着三十方青色长桌。 所有考生端坐案前,握着笔,一目十行地回答上面的问题。 此时香烟已经燃至一半,意味着离考试结束只有半个钟头,大多数人眉眼已经有了一丝焦躁。 这是赤阳派三年一次的从外门弟子升为内门弟子的晋级考试。 先是武试,后是文试。 能从武试中脱颖而出的他们无一不是筑基初期,实力相差不大。 现在考的就是对阵法符术丹药的掌握程度了。 谢柯坐在静心殿的角落里,气定神闲。 他穿着赤阳宫外门弟子的标准衣着,和其余二十九人一模一样,雪白内衫,天蓝外罩,偏偏他信笔而书的样子,成为了考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坐在上方监考是两位金丹长老。 一人面色严肃,不怒自威,视线来回扫视过每一个人;一人笑眯眯的,捋着长长的胡须,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谢柯那里看。 谢柯正顾自奋笔疾书,一路下来顺通无阻,没有卡一道题。 这些题在他看来都不叫题。 隐身符。 这不是三岁小孩都会画的么。 夺舍阵。 这个口诀还要背? 固元丹。 炼它的草药还值得考? 他的一举一动被人都收入眼中。 陈长老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道友,用神识说:“你看看谢柯。” 专注于监管的另一位徐姓长老对此嗤之以鼻:“看他干什么,他的卷子保不准比他的脸还干净。” 陈长老道:“这回你可猜错了。谢柯把所有的题目都答出来了,而且,”陈长老笑得意味深长:“还都答对了。” 徐长老微讶,也认真往谢柯那里看了一眼,扫过他写的每个字后,一愣:“居然还真是。” 随即厌恶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他是提前知道题目了。又打着重阳道人的名号在外为所欲为。” 陈长老笑:“你想多了,这一回出题的人是药峰峰主重明道人,和他爹一个辈分的,他哪威胁得了。”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赤阳宫谁人不知谢柯之名。 灵根废,脑子傻,为人还贪婪好色、张扬跋扈,是所有元婴道人的后代中最不争气的一位。 就在几个月前,因冒犯了沈云顾而被贬至外门。 沈云顾是谁,当世第一人,掌门门下首席大弟子,艳惊四海八荒的天才。整个赤阳宫无人出其右,也就只有谢柯这种不长眼的蠢货敢去招惹了。 最后自食苦果,连他爹都帮不了他,被关了足足一个月,还直接从内门降为外门。 “他这是作弊了?” 徐长老提起了警惕心,坚决不打算让谢柯这颗老鼠屎坏了考场的秩序。 “我看他也有一会儿了,他没有作弊。”陈长老又捋了捋长嘘,笑呵呵,道:“看来这回他还真的是下了苦工的。” 徐长老怎么也不肯信:“运气好。” 虽然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道理。 两位金丹长老之间的交流没有声音。 不过就算谢柯听到了,也根本不会在意。 就在他答题答得快要睡着的时候。 他写到了最后的仙史题。 一直在唰唰动的笔,停下了。 第一个题目就叫他惊醒。 ——凤凰神尊曾涅槃三次,分别在哪,又是为了什么。 谢柯看了很久。 三次??? 哪来的三次? 只有两次。 第一次,上上天,出生。 第二次,不周山,重生。 他也只写了两次。 第三次涅槃,闻所未闻。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 陆陆续续写了几道题后。 谢柯看到最后一题。 这回他干脆把笔都放下了。 ——列举出魔头谢知非所做的几大恶事,谢知非是怎么惨死的。 谢柯:嗯……有点意思。 他低头,漆黑的长发落到了桌上。 角落里,恰光影过窗柩,打在他的侧身。 少年坐姿挺拔,乍一看,有一种名士的风雅。 魔头谢知非,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没有灵根,以武入道,法器就是掌心火,凭凡人之躯,御火在万千剑修法修中,一人独登顶,创了古往今来只属于他一人的道。 不久堕落成魔,为证杀伐,屠尽百人城。 最后被正道人士诛杀于无渡海上。 沉入海底,尸骨无存。 这是他从后来人中听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好像还有点传奇色彩。 谢柯挑眉。 ……几大恶事? 他上辈子做的恶事无非两样罢了。 甚至,第二件事,到死都还是一厢情愿……只是存在心中的恶念,什么行动都没有付出。 屠城。 然后…… 他蘸墨,在白纸上,面无表情,一笔一划,写下了二字。 ——渎神。 他笔一收,用手拿起试卷的两端,立起来看,纸上的墨迹还没干,谢柯借着光,眯着眼,目光只定格在仙史第一道题的那四个字上。 凤凰神尊。 凤凰神尊...... 沉入海底的那一刻,万般念想都归于原始空寂。 昔年承恩不朽火。 昔年求道不渡海。 昔年凤凰座下三千琉璃盏,他一一数过。 只是往事成灰。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字,想着:还是烧了。 念头只是刚刚一转,他还没有做出实际动作。 谢柯就听到了滋滋滋的声音,他一愣,往下看—— 一团幽紫的火正在试卷底部蔓延。 他听到了旁边人的惊呼。 不止他一人的卷子起了火,所有人的卷子都莫名其妙燃了起来。 “怎么回事?!” “卷子怎么突然就燃了起来!” 监考的两位金丹修士也被惊动了,那紫色火焰一看就不是凡物,蕴含森冷暴虐的气息。 徐长老出声喝道:“都安静下来!不要碰卷子!不要碰那火!” 考生们压下慌乱,不敢动弹。 陈长老则一挥袖,把所有人桌上的起火的卷子卷到空中,定住。 整个精心殿上方弥漫一团一团的紫色火焰。 幽冥紫火映入了谢柯的眼中,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把手里起火的卷子往上一抛。 恰一阵风从窗外回来,他的那张卷子往前飘,碰到了其他定着的试卷。 成为引火,在所有人惊惧的瞪大的眼睛里,滋滋滋,一连二,二连四,唰地形成了一片燃烧的火海,悬在每个人头顶之上。 谢柯:...... 徐长老呲目欲裂,一声怒吼震得整座山头都抖了抖:“谢柯!!!” 庆幸的是,那火并没有把精心殿给烧到。 就在两位金丹前辈用尽术法也灭不了火,急得不行时。 火慢慢自己停了。 只余灰烬簌簌落下。 谢柯出了静心殿,迎面撞上的,就是他那一群缺心眼的小弟。 小弟们见他出来纷纷两眼放光,凑上来把他围住,叽叽喳喳。 “老大你没事!” “我们看到冒黑烟了,是不是起火了呀。” “哎哟喂,我就说老大你参加这种考试干什么,等过几年,这件事风头过去了,你想进内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没伤到你,老大。” 谢柯挥挥手,心情日了狗:“伤到没伤到,只是又要去掌门那里走一遭罢了。” 众小弟:“......” 众小弟:“......老大你自求多福。” 谢柯也觉得自己应该自求多福。 掌门对他本来就是厌恶至极,如果不是顾念他爹的面子,他早就被逐出赤阳派了。 仔细想想,他今天真的什么都没做,放火的人又不是他。但依据掌门对他的厌恶程度,光是不听长老命令差点烧了静心殿这一点,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依徐长老的命令,自己前往玄光宫见掌门。 谢柯站在灵鹫上,旁边是一位御兽宗的小哥。 俯视而下,赤阳派钟灵毓秀的七大峰,云海翻涌,仙气氤氲,往来的弟子们英姿飒爽。 御兽的小哥是个话多的。 “外门升内门的考核都那么多年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要我说谢柯你也是倒霉。” 御兽宗的小哥认识谢柯,毕竟谢柯这张人见人憎的脸,让人想不认识也难。 “你上回见掌门后,被关了一个月,直接被降为外门。这才没几个月,又要去见掌门,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啧啧。” 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谢柯看他,道:“嗯,你说说。” 御兽宗的小哥嘿嘿笑出一口白牙,眼里满是戏谑:“说起来事情也是新奇,一位外门弟子缺考了。他的卷子就摆在窗边的位置,一阵风吹过,把卷子吹到了外面,恰被自外游历回来的沈云顾捡着。听人说的,沈云顾看着那卷子,一道一道题看过,然后笑了,也不知道是失心疯还是咋了,一把火就把手里的卷子烧了,卷子被下了追踪术,这一起火,所有卷子都了烧起来。”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谢柯稍微想了一下几月前的那破事,冷淡道:“他什么时候没毛病。” 小哥惊讶:“知道他有毛病你还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死命要拜到掌门门下!你怕不是更有毛病。” 谢柯:“......” 小哥百思不得其解,愤然:“不光你,还有全派上上下下的女修!瞎了眼了!一个个什么似的跟在他身后!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小哥对这个颜控的世界绝望了:“她们怎么都这么肤浅!” 谢柯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づ ̄3 ̄)づ 这篇大概有点单元灵异剧的感觉,不过主线还是谈恋爱√ 非正规除妖降魔,妖魔都是人心~ 邻近考试周开文,大概我是不怕死@( ̄- ̄)@ 主要是,不发出来,我拖延症,根本就写不下去╮(╯▽╰)╭! 因为这个月考试多,也不一定日更(会尽量日更)。 所以,现在不支持追文。 我发出来也只是为了激励自己。 寒假一月十五开始,我来日六千~日万~ ☆、沈云顾 玄光殿里已经站了很多人。 谢柯一进去,就获得了无数人“怎么又是你”的嫌弃眼神。 徐陈两位长老混在人群中,也对他怒目而视。 其余一些差不多年龄的师兄弟们则纷纷抱胸在旁,等着看他的笑话。 谢柯对这种眼神见怪不怪,径直往殿中央走。 殿中央半跪着一个人,光是背影就风华绝代,一尘不染的白衣落地,水云散漫的图文隽绣衣袍之上,白玉冠下漆黑长发如流水,离三米之外就能感受到一股寒气。 冷漠薄凉,从每一根发丝透出。 谢柯心想:果然,遇到沈云顾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柯尽量离沈云顾远一点,也跪了下来,恭敬道:“拜见掌门。” 掌门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他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他的爱徒之上,眼神恨不得在沈云顾身上戳出一个洞:“理由!你倒是给我说个理由出来!” “一把火毁了这次考核,七日后就是其他宗门来我赤阳论道的日子,你现在闹出这种笑话!是想要气死我么!” 整个玄光殿安安静静,唯有掌门的声音落地有声,其余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太重。 掌门重光道人平日里积压已久,他是剑修,本身眉眼就有几分凌厉,平日里稍微板下脸就能把一位女修吓哭。 现在明显气在头上。 玄光殿里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缩在空气里,免得殃及池鱼。 而被他训的那个人依旧一言不发,眉间疏寒,仿若一切与他无关。 重光掌门气的把手边的香炉直接摔倒了地上。 砰地一声,揪得人神经一震。 “沈云顾!莫不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了,让你连规矩都忘了?” 沈云顾垂下眼睫,神情莫测。 谢柯其实也挺想知道原因的,为什么烧了所有卷子? 只是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沉默,压抑的沉默。 重光掌门如同一座濒临爆炸的火山,气昏了头,势必要给沈云顾一个教训。 “看来不惩罚一次你,你是真的就无法无天了。” “身为门派内首席大弟子,不以身作则为师弟师妹们树立榜样,还因私人之念,犯下这等大错!” “沈云顾!你给我去思无崖底关着!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气。 思无崖,是赤阳宫惩罚犯罪弟子的地方。 一个山谷,狭道只容一人坐下,前后都是高高的山壁,山壁之上一笔一划刻着的是赤阳宫的宗门规矩。 寂静无声,灵气全无,还有威压在上,待上一秒钟就让人受不了。 谢柯对这个地方记忆颇深。 毕竟上次他就在那里被关了一个月。 思无崖没有人迹没有动静没有声音,他在那里静坐了一个月,将所有记忆梳理,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他上辈子死在无渡海,死在离凤凰最近的地方,也算是如愿。 屠城所造成的根深罪孽,以死作结,因果得圆。 这一回重生,既然无任何前尘羁绊,他只想斩断前缘、再修大道。 御火为道,千年前开创人是他,千年后继承人也是他。 这么想来,也算......吾道不孤。 谢柯漫不经心想着,对于现在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半点身为当事人的自觉。 掌门处理完后,余怒未消,目光移到了他身上来。 “还有你!谢柯!” 谢柯回神,道:“弟子在。” “目无尊长不听命令!差点火烧静心殿!你也给我去思无崖底关着!” “什么时候沈云顾知错了!什么时候你上来!” ??? 什么时候沈云顾知错了什么时候我上来? 谢柯:…… 这位掌门,还真是,爱恨分明的很。 而且,把他和沈云顾单独放在一起,他确定他还能活得过今晚? 三月前那事,其余人都一知半解,为当事人明白。 谢柯是记得深刻的。 毕竟一重生,醒过来,就是双腿叉开坐在别人腿上的姿势……实在是想忘记也难。 沈云顾修长的手扶上后背,漆黑冰凉的头发落在他的手臂。 名动四方的天才,白衣雪般清寒,眼眸迷离沾染媚色,也像浮在薄冰之上的桃花。 虚虚实实,不见真实。 是他将他拉进怀里。 是他靠近他的耳边。 原主谢柯只是把他捆绑到房中,然后下了药。 那种原住谢柯专门从外面偷偷买来的,十分强烈的春.药。 名字取得极为风雅,与君醉,只是这与君醉,却是没能真正让沈云顾和他醉。 不过下了药后,效果好的简直超乎原主谢柯的想象。 之后的沈云顾就像是着了魔掌一样。 一切都是沈云顾自己弄得。 自己解开绳子。 自己站起来。 把原主谢柯拽过坐在腿上。 一手穿过着原主的黑发往下。 一手搂着原主的腰。 原主又懵又激动,简直兴奋的快要哭了。 沈云顾却只是垂眸。 他那一回也不知道在外经历了什么。 失了忆失了魂。 陷入了自己给自己造成的虚妄幻境里。 变故横生在即将吻上原主的一刻。 须臾之间。 沈云顾眼中迷离散尽,又变得冷冽,如冰冻三尺。 那只搂着腰的手,活生生要了原主的命。 再次睁开眼,谢柯壳子里已经换了个灵魂。 如果不是重阳道人察觉儿子处境不妙,快速赶到,初来乍到的谢柯估计脱身也很困难。 在那么暧昧亲密无间的环境下突下杀手…… 这么一个蛇蝎美人神经病,他也和那个御兽宗的小哥一样好奇,原主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喜欢他。找虐么? 谢柯对沈云顾的第一映像就那样,不过他的情绪很少波动,对一个后辈留下的心思也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 ̄- ̄)@十二月我慢慢来…… 故事还没展开,我如今更新又慢,你们先屯屯啦(づ ̄3 ̄)づ ☆、崖底 谢柯自上回的事后,还没有和沈云顾单独呆在一起过。 一名弟子将他二人送到了思无崖前。 此时已经是夜晚时分了。 思无崖前是一个山谷,一条仅容一人过的小径蜿蜒伸向黑暗处。 遣送他们的弟子同属掌门门下,素来对这位大师兄心怀敬意。 他对沈云顾说:“大师兄,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也别太担心,掌门那就是气话,他舍不得关你那么久的。” 沈云顾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往前面走。玉冠白剑,雪衣无尘,整个人的气场都是咄咄逼人般的冷漠。 谢柯打算跟上去,还没走几步,就被这位小弟子拿剑横在前方,拦住了。 谢柯挑眉。 这位小兄弟对他怒目而视,磨牙:“这回你可高兴了,费尽心思终于能和大师兄独处了。” 谢柯:…… 谢柯:“嗯,期待许久了。” 小兄弟气歪鼻子:“你这种人连大师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谢柯食指推开他的剑,似笑非笑:“我怎么就比不上沈云顾一根头发丝了?” 小兄弟愤愤然:“你在里面给我安分点!” 谢柯往前走,当他的话是放屁。 天中月色冷冷照下山谷,也照在了谢柯脸上,虚幻朦胧的白光,流淌过少年淡漠的脸,他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眸却如枯井照映古木,森凉。 衣袂拂过花草,他看到了前方沈云顾。 这条小路不能容纳两个人并肩,沈云顾挡在前方,那么谢柯也就过不去了。他寻思这就在这里也好,反正思无崖也就是这样一条路,在哪不是一样呢。 思无崖两侧是绝壁,寸草不生。 谢柯在离沈云顾十米处坐下,月光流泻石壁,把上面篆刻的一条一条门规映得清晰。 不得陷害同门。 不得目无尊长。 不得无情。 不得无义。 不得不忠所爱,不得辱没门派。 谢柯匆匆一扫,没什么表情。 闭上眼,顾自修炼。 他所重生的这具身体几乎没有灵根,哪怕被从小无数灵丹草药砸到筑基,也因根基太弱,难成金丹。但这对谢柯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上辈子以凡人之躯在万千修士中登顶,这辈子,同样。 只是上一世,他曾万幸于不周山见凤凰涅槃,拾得不朽火。 这辈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御火为道,火引非常重要,没有不朽火这种神物,选用的替补也不能太差。据他所了解的,这世间第一火,还有五蕴火,但炼造五蕴火,那真的是一件麻烦事。 谢柯睁开眼,确定了,他还是不能像个正常修士一样引气入体。 上辈子是凡人,却出生在修真世家,引气入体四个字,都快成他童年时的一个噩梦了。 他目光微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沈云顾。 沈云顾没有修炼,他就像是个非常听话的好弟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绝壁上的文字,月光下照着他的侧脸,修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丝乌发之间,雪衣上有精心刺绣的云海图文,如世外仙人,不近人情的冷淡。 谢柯只是轻微的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但沈云顾却突然就转过头来。 猛地视线交错,谢柯有些猝不及防,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沈云顾的眼。 沈云顾的瞳孔颜色比较浅,这种浅折射月光,诡异得生出几分蓝色来,冰魄一般。冰魄一般的眸里无情无欲,像是镶嵌了两颗华贵的水珠子,没有任何内容。 谢柯一愣。 虽说他对沈云顾的评价是蛇蝎美人,但实际上,他自始至终没有将这个后辈放心中,这种评价也不过口头的轻浮,不带任何情感。 直至这一刻,他对上沈云顾的眼睛,才知道他需要重新摆正一下对沈云顾的认识了。 真是一双......漂亮得不真实的眼。 谢柯微怔之后,突兀风动,一股杀意贴着大地卷过来。 那些挨着缝隙生存的花草摇晃,沙沙声响。 谢柯眸光一利,凭借直觉,起来,转身紧靠绝壁。 一把剑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带起的风扬起发,他的头发有几丝被剑气斩断。 剑往前飞了一会儿,又回旋到了沈云顾的手中。 死亡擦肩而过。 谢柯心下一沉,眼含戾气,想:果然,蛇蝎美人。 只是这一回,他带了情感,厌恶的,莫名其妙的。 沈云顾要杀他。 前面那么久都好好的,所以......就因为他看了他一眼,沈云顾就要杀了他?! 谢柯气都气笑了。 但是现在容不得他想明白,如今的他完全不是沈云顾的对手,必须跑,等到重阳道人——也就是谢柯的爹到来。 他爹是上回亲眼看着沈云顾欲置自己于死地,怎么可能还放心让他和沈云顾呆在一起。只能拖,能拖一时是一时。 沈云顾突下杀手,谢柯是没有想到的。 宗门规矩还清清楚楚写着“不得伤害同门”呢——所以这位大师兄你是想上天? 谢柯骂了一声疯子,直接扭头就往前面跑。 沈云顾手握浮霜剑,站在两侧天壁之间,背后是被拉长的倒影,冷月之下,黑发冰眸,释放的煞气成实质鼓动衣袍。一步一移,白色身影只是一闪,就直接到了谢柯前面。 谢柯跑的很快,视线突然出现一抹白的时候,抬手推向前面,下一秒,就是沈云顾的肩膀。谢柯整个人以沈云顾的肩膀为轴,凌空翻滚,跳到了沈云顾的背后。 沈云顾浮霜剑往后下一坠。 嚓。 刀锋划过衣服的声音,谢柯感到一阵剧痛从脚腕处传来。 此时,他已经跑到了出口处,一个踉跄,手扶着墙壁就半跪下来。他猛地低头,脚腕处的衣服已经红了一大块——刚刚沈云顾的剑是直接刀刃贴着他的脚腕飞了一圈。 皮开肉绽。 万幸没有伤及经脉。 谢柯吃力地转了个身,手撑在地上,抬头,恰好对上沈云顾冷淡俯下的脸。 谢柯气得:“沈云顾,你疯了么。” 沈云顾没有回答他,冰魄般微蓝的眼,甚至不曾有一丝波澜,修长的手举起浮霜剑,直刺谢柯的脸。 真的是要逼他至此么。 谢柯唇噙嗜血笑意,抬手,雪白的手掌狠握住了横在面前的剑,瞬间鲜血直流,沿着他掌心的脉络,流到草地上。 沈云顾眼都不眨一下,谢柯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 他不顾脚腕的痛也不顾手心的血,直接向前,牙齿咬上了沈云顾的脖子,一下子满嘴的血。 沈云顾的长发拂过他的脸,有微微暗香。 只是,此刻没有任何旖旎心思。 今天。 不是他把他脖子咬断。 就是他把他一剑杀死。 沈云顾在谢柯看不到的地方,唇角轻微勾起一丝笑意,是嘲笑也是漫不经心的讽刺。这是他今夜至今的唯一一个表情。 他仿佛没知觉的人,感觉不到脖子处的疼痛。 没有拿剑的那一只手只用一成的力就将谢柯推到了地上。 咚。 谢柯的后背撞上了坚硬石头,他吐出一口血。 鲜血落在了地上,染红了旁边的花草。 沈云顾再往前一步。 浮霜剑被血洗过,剑端一滴一滴淌下。 谢柯眼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沈云顾,你在思无崖底难道没看到那一条规矩——不得伤害同门?!” 沈云顾唇噙冷淡笑意。 “那又如何。” 他的嗓音有一种丝质的冰凉,像冰雪消融流淌过玉石。 谢柯握紧了拳。 这一回胜负已分,生死已定。 沈云顾手中浮霜剑因为血的洗刷而带了几分邪气,而他整个人也在谢柯因充血而变得血色弥漫的世界里,亦正亦邪。 外表孤冷一如世外仙人,眼里却流淌地狱般的杀意。 在浮霜剑直刺双眼,剑气已经刮到脸上时,谢柯还是没有闭眼。 他要亲眼看着这把剑刺瞎他的眼。 如果今夜能活下来。 他来日必将这一切加倍奉还。 少年的眼睛漆黑而阴冷,辗转森凉笑意。 谢柯感觉他被沈云顾唤醒了什么,或许唤醒了一个遥远的自己。 千年之前那个卖到了不周山充当食祭的凡人少年。 一样的戾气满身。 不一样的唯有,那时毁天灭地的恨。 尖端一寸一寸逼近,谢柯的眼没有看沈云顾,只是冷漠地看着浮霜剑逼近自己。 最后,浮霜剑的尖端已经越过了鼻子,谢柯甚至能感受到有那么轻轻的却又带给人无限恐惧的触感,一点。 千钧一发之际。 沈云顾却突然,手腕一缩,雪衣一掠,浮霜剑堪堪擦着谢柯的脸离开,剑气所致,少年白净的脸上绽出一些血丝。 谢柯的视线黏在了浮霜剑,看着那把剑从他的脸上移开,白光一闪,剑刃划过旁边他所依靠的山壁,取下了一丛,被他鲜血染红的白色的花。 月光下,沈云顾的脸上有些奇怪的情绪,似是新奇,又似是厌恶。 只是最后又归为冷淡。 他的指尖取过那一丛花,薄唇轻道:“你运气还真好。” 谢柯沉默不言,看着他。 沈云顾的手指一挑,那一丛白花瞬间粉碎,细小如微尘,落到了谢柯仰起的脸上。 沈云顾的神情不再如刚才一般嗜血。 成了最初玄光殿内那个眉宇疏寒的高冷大弟子 沈云顾转身,衣袂飘过,随带清风。男子的背影挺拔,雪衣落地,长剑滴血。玉冠之下黑发如瀑,一如他自黑暗中来,现在回到黑暗中去。 谢柯失血有点多,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他用牙齿咬断衣服,给自己粗略的包扎了一下。 0刚刚起身,就听到了重阳道人的大吼,在不远处传来。 “你们居然把谢柯和沈云顾单独放在一起!要是谢柯出了什么事我要沈云顾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啧,上一本殷水水那么温柔体贴还是被我虐了。 所以,沈小顾你确定你一上来就要那么血腥暴力?还是这么血腥暴力对自己的老婆?:) 哈哈哈我回来啦~~~ 捂脸 ☆、厌恶 他爹来的可真是够及时的。 谢柯用手指弄出了一点声音,重阳道人气冲冲地甩开两个想要制止他的弟子,往前大步走,听到声音,一眼就看到了手上脚上都是血的谢柯。 瞬间呲目欲裂:“小柯!” 谢柯苍白的脸上笑都笑不出来,喊了一声:“爹。” 重阳道人快速给他止血,那目光恨不得把沈云顾撕碎了吃:“又是沈云顾?!” 谢柯没说话,心里头的怒火化为了森冷杀意。 今日他所受之辱,必要沈云顾来日加倍奉还。 重阳道人看着儿子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模样,只觉得他受了莫大的委屈,唰的一下起身,就往思无崖内吼道:“沈云顾!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看守思无崖的小弟子已经被这位长老快要逼疯了,眼看着另外的同伴还没把掌门喊来,他必须把重阳道人拦住,“长老长老您消消气,现在还是先帮谢师兄治疗要紧。” “你让开!” 重阳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一手挥开了那名弟子,往如思无崖的那一条小路走,边走边喊:“沈云顾你给老子滚出来!” 他走到一半就停下了。 因为沈云顾真的自己走了出来。 玉冠雪衣,月色下眉目冷峻。 他看着重阳道人,道:“长老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还问我找你有什么事?!”重阳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被欺负成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沈云顾简直了,全门派上下,哪怕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但至少也会很礼貌。 唯独对他儿子,就像是上辈子他儿子欠了他什么一样,处处跟他儿子过不去。 三个月前从外游历回来,更是差点要了他儿子的命。 重阳一个带风的巴掌就招呼在了沈云顾脸上。 啪,清脆的声响。 沈云顾站着不动,让他打,垂眸内敛,就是平日里的模样——举止冷淡但是教养极好,从不忤逆前辈。 白玉般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红,沈云顾却一言不发。 重阳觉得这一巴掌也不解恨。 这个时候掌门到了。 重光道人眼里只有他的宝贝弟子,根本看不到伤痕累累的谢柯,只看得到沈云顾脸上的红,当即脸一沉:“重阳!你这是在干什么!” 重阳一见重光来,满肚子的火气都要炸了:“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宝贝徒弟都干了什么?” 重光的目光这才移到谢柯身上。 谢柯脸色惨白,手脚皆是血,看着掌门,什么也没说。 但就是这样的什么也没说,反而让重光多了一丝心虚。 重光阴着脸对沈云顾:“你都对谢柯做了些什么。” 沈云顾目光轻移,到了谢柯脸上,和谢柯溢满杀意的眼视线相触,而后飞快移开,他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想杀了他罢了。” 重光:...... 谢柯:哦。 谢柯没什么感觉,沈云顾在他心里已经和神经病画上等号了。 还是一个他重生之后最为厌恶的神经病。 重阳炸了,暴跳如雷:“这种话你居然还说得出口!杀害同门弟子还那么理直气壮!我今天就杀了你为赤阳宫清理门派!” 重光也不好在说什么了,但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徒弟被打死。 而且,凭他对沈云顾的了解,沈云顾如果是真的想要杀谢柯,谢柯现在不可能还活着。 让重阳打了几拳出出气后,重光忙地上前,安抚住他的师弟:“成了成了,人被你打出血了。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你和谢柯一个交代的。” 重阳信了他才有鬼,重光的护短他还能不知道:“你给我个交代个屁!今天不打死他,明天就是我儿子死。” 重光有点下不了台:“那你还能真把他打死不成。你也了解沈云顾的,如果他真想杀死谢柯,谢柯现在早就不在了。好了别气了,带着谢柯回去养伤。我帮你问清楚。” 沈云顾被狠揍了一顿,最后又僵持了很久,重阳骂骂咧咧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谢柯离开。 待所有人都走了,重光的脸色瞬间变了,阴冷得可怕,看着自己面前鼻青脸肿的得意弟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天之内,又是放火烧卷,又是伤害同门,沈云顾,你是真的想被我撵出赤阳宫么?” 如果他今天是真的杀了谢柯,那么他身为掌门,必定是要手刃孽徒,清理门户的。 想到这个结局,重光就气得手都在抖。 沈云顾没说话。目光淡淡扫向了地上那碎了一地的白色粉末——他当时一指碾碎落到谢柯脸上的花。 情绪太过莫名。 或者说,他看谢柯的情绪一直都那么莫名。 厌恶的,抗拒的,排斥的。 在他眼中,这个世上的蠢货有很多,唯独谢柯这个蠢货所做的一切,都让他不能忍受。 “还是因为那个原因么。” 重光沉声道。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有留意过的,沈云顾对谢柯的特殊——那种从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 沈云顾一直是赤阳宫的风云人物,名动一时。 他所有的恶意几乎都只针对谢柯。 于是有一日,沈云顾在他殿内书写阵法,他突然一问:“你对谢柯,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沈云顾手里还拿着笔,姿态风雅矜持,虽说眉目过于冷淡,但到底还是规规矩矩的,沈云顾悄悄一顿,然后轻声回答他:“师尊,我对谢柯没什么耐心。只要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刻意去刁难他。但是,我看他那张脸,终究是不喜欢的。” 现在重光又想起那番话,道:“还是因为谢柯的脸?” 沈云顾唇角轻轻扯出一个笑,薄凉而冷淡:“或许是。” “师尊,叫谢柯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月色下呈现冰蓝的眼眸有一种诡谲的情感翻涌,他一字一字道:“我现在,一见他,就想杀了他。” 杀了他。 或许不止是杀意,那种情感如同冰层之下的岩浆,他在控制着不让它们奔涌出来,有朝一日真的控制不住了,他都不知道,是谢柯先死,还是自己先死。 重光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无理取闹!” 沈云顾低头,表情在阴影里让人看不见真实。 重光道人又继续说了很多,只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为什么最后剑锋突转,从谢柯脸上移开,只取了旁边的一丛花。 或许是那个蠢货的眼睛。 似曾相识。 于心不忍。 或者说......根本,不敢下手。 ☆、生火 因这一事,谢柯也算因祸得福,不仅免了在思无崖的禁闭,还重新恢复了内门弟子的身份。 当初他被降为外门是因为沈云顾,如今重回内门也是因为沈云顾,这个人真的是和他,八字相煞。 谢柯以前是剑锋的,但谢柯他爹不忍心自己儿子再去其他峰受罪,干脆就把谢柯记到了自己门下。 重阳道人是门派内的炼器长老,器峰峰主。 这么一弄,器峰内人人自危。 长得好看的女修恨不得往自己脸上糊点泥巴。 长得好看的男修恨不得现在就请示外出游历。 谢柯一个人就霸占了一个洞府,那一夜沈云顾的剑给他造成的都只是皮外伤,稍稍修养就好了。 他躺在床上,手指快速翻阅着从藏经阁借来的书籍,一目十行。 传说中的五蕴火,七情六欲交汇而成。 那么他现在,需要先炼制一个原火。 谢柯的目光在空中某一点稍作停顿,然后起身,披上天蓝外罩,飞快往器峰的炼器阁走去。 练器阁方圆十米之内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气传来,草木掩映里,炼器阁高百尺,有滚滚的黑气冲向云霄。 炼器阁的管事看到谢柯,整个人头都大了:“谢柯,你来干什么?” 谢柯懒洋洋笑道:“我借了几本与练器有关的书,但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想着还是要来炼器阁看看才能有收获。” 管事:“......你是个剑修看什么炼器。” 谢柯道:“我既入了器峰,就是器峰的人了,了解一下总不会错的。” 管事:“......那你来,我带你去” 管事带他去的地方,在一楼,是峰内弟子练习锻造的地方,有很多小房间,每个小房间放着三个大火炉。 管事道:“在这里你可以随便炼一些东西,运气好可能还能练出黄阶的法器。” 天地玄黄是法器的品阶,天为最高,黄为最次。 整个赤阳宫里天阶的宝物,除了掌门重光道人的重光剑,就只有沈云顾手里的浮霜了。 真的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 谢柯听着管事介绍,唇角挂了笑意,敷衍地应着。 管事说:“这里的火取自地下,用不完的,你往火炉底下那个小坑里放点柴就行了。” 谢柯点头:“好。” 管事道:“那我先走了,你看着你的师弟们怎么操作。”在走之前不忘万般叮嘱:“你不要又整出什么事情,安分点。” 谢柯:“是是是。” 谢柯走到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弟子后面,看着金色火炉微微发红,火炉之下的火熊熊生长,从地下漫出来的火焰,普通纯粹却是恰是他想要的,地心火,容纳性很高。 他的到来,让那名才只有炼气期的小弟子一惊,回来一看,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谢谢谢谢、谢师兄。” 谢柯笑道:“嗯。” 小弟子被吓的要魂飞魄散:“谢师兄,你你你你你你来干什么。” 谢柯看着那火,若有所思。 少年的眉眼精致,在热气腾腾的房间里,那抹火的红光却映不到脸上。 谢柯微笑,话语散漫:“过来给你们送点材料。” 小弟子:“啊?”啥,谢师兄说了啥? 谢柯这话才说完,突然衣袖一震,一把剑就从袖中飞出,在空中转了个来回,谢柯抬手,握住了剑柄。 他的这把剑是玄阶法器,剑名无妄,只是今日,怕是再无无妄。 小弟子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但是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他只是长大着嘴巴。 看着谢柯往前一步,白色丝袖退出洁白手腕,那只手将无妄剑直接一抛一扔,丢进了火中。 小弟子:“......” 小弟子:救命...谢师兄...疯了... 谢柯低头,俯看着熊熊地心火将无妄剑融化成水,劈兹啪啦的声响里,热浪迎面而来。他却只是覆手在火的上方,静待最后的时刻。 最后,无妄剑融化成水,又在火中凝练成珠,他花费三个月用精血和秘法铸入剑中的神识,此刻苏醒在火里。 谢柯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掌心的热度空前滚烫,他甚至已经感受了到皮肉被火烤开的刺痛感,他站着不动,等那枚剑珠彻底地化成灰飞,消散天地。 轻微的声响回荡耳边,谢柯猛地收手,握紧,然后回头对那位已经完全吓傻了的弟子轻声笑道:“事成了,那我先走了。” 小弟子:??? 小弟子:哦,好的,师兄慢走。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玄幻的状态。 谢柯衣袂带风地离开了炼器室。 他在炼器阁前,无尽苍穹下,张开了紧握的手。 被火烤的血肉模糊的掌心,突然有红色的气流盘旋,远山遥映、青空之下,一簇红色的炙热的火苗突然生成,浮于他掌心,蕴藏着巨大的恐怖能量。 千年之前,御火为道。 如今,乾坤再转。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等我打完排位。么么哒~ ☆、论道 谢柯认真琢磨着御火,他自己在千年前所创的道法,自己早就熟烂于心。只是道法再纯粹,他所拥有的火不够强大,一切也是白搭。 他果然不能在赤阳宫内久待,这世界到处都是机缘,他当然要去尝试一回。 在谢柯潜心修炼的日子,七日后的宗门论道会也到了。 谢柯指尖一捻,一簇小小火苗跳动在指尖,他看着那株火。漫不经心想着,宗门论道?或许是个好机会。 这一回主场地在赤阳宫,邀请了武陵源的各大宗门。 武陵源位于大陆中央,周围灵山遍布,基本当世的几大宗门都坐落于此。 武陵源以南是凡人世界,以北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海的尽头至今没人到达。 各个峰都有人坐阵,谢柯早早地来到了药峰,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的一干小弟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一方草地很宽敞,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有赤阳宫的,也有外面宗门的弟子。 前面立起一个高台,待会儿将会有禅隐谷的佛修来讲经论道。 谢柯的小弟子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哎哟老大,你真打算坐在这里听那群秃驴叨叨?” “就是!难得论道会期间自在,老大你就不想出去玩玩!” 谢柯用一卷经书,把那个从后面靠过来在他耳边逼逼个不停的人打开,道:“都给我闭嘴。” 一名小弟嘿嘿嘿,看着谢柯手里黄皮的经书,挤眉弄眼:“老大,佛书有什么好看。哟!这还瞎鸡儿裹着个黄皮。来来来,我们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嘿嘿,黄的可不只是皮。” 说着,非常猥琐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本写着《三清剑法》的蓝封的书,表情一言难尽。 谢柯:“......” 那个小弟把书悄咪咪翻开,一脸□□指给谢柯看小本本上脱光的男女:“老大你看你看。” 谢柯笑,这笑让周围的人都觉得凉飕飕的,他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手夺过那一本书,直接往后一抛,扔得老远。 小弟痛心疾首:“老大!!你不能这么对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书!!” 其余弟子:“......老大,你没事?” 该不会是那夜在思无崖底被沈云顾折磨得变态了。 要知道以前老大早就夺过去一脸□□如饥似渴地看起来了。 其实那一日的事情他们也是半知不解,听到的风声就是,老大在思无崖底和沈云顾独处,又寂寞难耐按捺不住向沈天才伸出了魔爪,最后被沈天才收拾了一阵好的,快把人打死那种,因为被打得实在是太惨了,掌门看了都于心不忍,赦免了他的罪,还重新把他升为内门弟子。 他们站在谢柯这边,当然是要骂一句沈云顾不是东西下手那么重的。 但门派内的其余人,态度都是四个字:谢柯活该! 那本书其实并没有被扔远,落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他弯身捡起,嗓音轻缓,微带笑意,叫人如沐春风:“这是谁的书掉了?” 谢柯和他的小弟们都有那么一瞬间身体僵硬了。 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位佛修正双眼含笑地看着他们。 这位年轻佛修长得非常俊美,一袭道袍,身材颀长,他的瞳孔较之常人都要大一点,清明异常,一眼望去却只让人感受到深远。素淡衣袍,素淡容颜,他微笑时,连唇角都带着慈悲。 谢柯是认识他的,当代佛门最具佛性的弟子,戒慧。 在一干小弟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凝视下,戒慧翻开了那本书,目光淡淡扫过上面的图,表情没有丝毫不自在也没有丝毫变化。他把书合上,往这边走过来。 谢柯若有所思看着他。 戒慧道:“是你们的么。” 众小弟瑟瑟发抖不敢轻举妄动。 谢柯微笑,从容地从他手里接过书,道:“是我的。谢谢戒慧大师。” 戒慧笑了笑,没再说话,从谢柯旁边走过,空中浮动若有若无的檀香。 那名小弟热泪盈眶恨不得整个人挂在谢柯脸上:“哇哇哇,老大老大,你太够意思了!” 谢柯拿他的《三清剑法》直接甩他脸上:“给我滚。” 世间万般道法,终是殊途同归。 戒慧这一回论的,是我执。也就是所谓的执着。 执着于自身,或执着于外物。人我执,执于七情六欲、五蕴虚幻。法我执,执于世间外物、诸般孽相。一主内,一主外。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由执我法,二障俱生。 周围的弟子有的听的昏昏欲睡,有的听的聚精会神,有的不以为然,轻笑着跟同伴讲“这说得都是什么玩意,玄乎其玄,唬人的”。 谢柯听着,却很认真。 千年前他的性子一直被人诟病,恶毒残忍,傲慢冷血,行事乖张。然而有一点一直让世人不解的,就是他这样子的恶人,居然对佛门有着一种神奇的执着。 他们哪知道呢,他执着的从来不是佛门。 昔年凤凰座下三千琉璃盏,借醉一一数过,也不过是为了,稍微感知一丝他的气息。感知那个,自生至死,他都没有见过的人。 那个让他从无尽地狱活着出来的九天上神。 一救他命,二解他惑,三渡他......渡他成魔。 他执着的,一直都是他。 谢柯听了一会儿,后来戒慧说到了色与空之上。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天边晚霞渐收,淡天琉璃,高台之上的僧人笑容慈悲,气质如莲。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当世最具佛性的僧人,谢柯却在他眼中看到了,非常深刻的罪孽。 不过,戒慧身上发生了什么,谢柯并不想知道,他关心的只有禅隐谷禁殿内,如来座下的佛火。 这也是他今日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原因。 他要吞噬的第一颗火种。 就是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的事就交代那么多了。这辈子小谢和小顾的相爱(暂时没有)相杀才是关键。记住这是甜宠文2333 ☆、森林 戒慧从高台上走下来,谢柯立马迎了上去。 夕阳下,少年衣衫水蓝,眉眼含笑:“戒慧大师留步。” 戒慧盯着他,从容道:“谢道友还有什么事么。” 戒慧当然也认识谢柯。 毕竟谢柯臭名远扬。 对沈云顾做了那种丧心病狂的事,因着沈云顾的出名程度,他也连带着上天了。 谢柯道:“我就想问问,戒慧大师会在赤阳宫呆多久。” 戒慧眼眸盯着他一会儿,慢吞吞:“论道会有三日,这三日内我都不会离开的,谢道友有事么?” 谢柯道:“有,我最近对佛经有了些兴趣,”他举起手里的黄皮的书,笑道:“有不少问题都想问问大师。” 戒慧挑眉,笑如春风:“我还以为,谢道友身为剑修,看的都是《三清剑法》之内的呢。” 谢柯千年前就不要这点脸了,装作没听到,拿着他的佛经:“那戒慧大师现在去哪里,要不要我当回东道主,带你走走。” 戒慧道:“不用了。”他看了眼天色,略有遗憾:“时候也不早了,大概是赶不上玄光殿那边的论剑了。” 玄光殿。 剑。 沈云顾。 谢柯什么心情都没了,道:“那好,就此别过了,戒慧大师。” 戒慧站在药峰的边缘,前方山脉连开,乌金色的霞阳漫天。 他僧袍猎猎,看着谢柯离开的方向,金色霞光映入眸中,慢慢沉入漆黑。 谢柯还没走几步,他一个睡的死沉死沉的小弟就突然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谢柯离去的背影,一个激灵醒过来:“诶诶诶,老大,你等等我!” 谢柯没理他,一跃跳上了宗门内充当坐骑的灵兽身上,回器峰。 到了器峰,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一群女人的声音。 周遭是树影参差,月色下,草木皆寒。 新月映出一群女子的花颜,同样妆容,眉心桃花妆艳煞春光。 她们裹着一袭紫色纱裙,乌发玉钗。 谢柯眼睛一眯。 素女宗的弟子? 来器峰论道的是素女宗? 为首的少女容貌十分出色,杏眸朱唇,只是气质比较冷冽:“琼初,我记得宗门派来赤阳宫的名单里,可没有你。” 旁边有人帮衬,嗤嗤笑:“你又按捺不住了?想来赤阳宫找男人?” 站在她们面前的同样是一个紫色纱裙的少女。 年龄也不会太大,低着头,垂落腰侧的长发显得少女柔弱而纤细,她的手指苍白握成拳,一言不发。 为首的少女眼眸里掠过一丝厌恶:“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下贱。” “全部心思都放在邪门歪道上,不自己踏实修炼,非指望着靠男人。” 其他人都笑,交头接耳。 “满肚子的肮脏心思就不要出宗门了,丢人。” “你还是回去你。” 一声一声讽刺额话语如刀一样刻在少女的脊梁骨上,她身体颤抖,但倔强着站着,一动不动。 谢柯懒洋洋看了一眼,转身就绕道走了。 他虽然只来了三个月,但是对各个宗门的一些事还是稍微有了解。 无论是禅隐谷的戒慧、佛下火,还是素女宗的琼晏琼初。 为首的少女就是琼晏,素女宗现任宗主之女,颇有天赋的少女,而被她们齐齐嘲讽的人。 是琼初。 素女宗的罪人之女,那个违背门规与凡人私奔、被素女宗驱除下令追杀的前任长老之女。 谢柯认识琼晏,还是从他人口中。 随便什么人说起琼晏就是一番赞美,说什么天赋绝佳十八筑基,和沈云顾一样都是人中龙凤,更何况佳人有心,能结为道侣想必定是一桩美事。 而且,那些人当着他的面时,一般都说得都非常大声。 谢柯:??? 他的小弟们听得气不过去了,吹胡子瞪眼:“卧槽过分了!老大,要不要揍他!这不是摆明了跟你过不去吗!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对沈云顾有意思!哎哟喂,这小子就是找揍,琼晏那个小娘们哪比得老大你一根手指。” 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对沈云顾有意思......? 谢柯:......我不知道,谢谢。 谢柯回了自己住所,却没有待很久,他翻出了一张一过来自己就制作了的简陋地图。 武陵源为中,赤阳宫,禅隐谷,素女宗,万鬼门,四大宗门鼎立,若干小宗依附。 往北是人间,修士和凡人混杂,一路走,过人间越荒漠,是不周山。 不周山终年缭绕云烟,山下凤凰神殿。 往南是海,海外蓬莱仙山,小重天,过小重天,再见的就是无渡海。 至于无渡海的尽头,他也没到达过,但是曾在古卷上了解到的,无渡海的尽头,水逆流直上天,悬瀑一般却是自下至上,通往......上上天。 谢柯的手指在武陵源这一块移动,在心里理了一遍路线,把地图重新放回去。 衣服都没换就出去了,今天,先去禅隐谷探探路。 月明星稀,鸟雀扑腾着翅膀飞向天上皎洁的月亮。 山路崎岖,谢柯踩着树叶,步伐带风,最后停在了一片迷雾环绕的森林前。前往禅隐谷的路就在这迷雾一般的森林中,他绕不开这里。 谢柯顿了顿,就直接往前。 雾气真的非常大,白色的烟云充斥视线,只有近处的树木能露出漆黑的树干。 谢柯皱眉,在这里根本方位都被混乱了,他得想一些办法。 这个念头刚起,谢柯整个人眼睛突然一冷。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 迷雾森林的动物行踪不定。 谢柯却在透过所有声音,听见了一人的脚步声,甚至有剑穗摩擦过衣袍的轻微声响。 他没有动。 他发现了那个人。 那个人当然也发现了他。 ☆、纵火 月光越过交横的树枝。 谢柯的手指扶上身旁的一棵树,他在等,等那个人的动作。 一股凉意从树的纹路透出来。 雾气掩盖了世界,他看不见前方,却隐隐能感觉到那种寒气,穿透骨髓。 谢柯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 那个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步伐却不曾停顿一下。 谢柯沉下眸光,敛住呼吸。 一角雪衣出现在视线里,不染纤尘,只窥得一角衣袂,却也仿见真神临世。 哪种感觉太过熟悉,谢柯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却也只敢愣神几秒,飞快绕着树干转了一个圈,到了背面。 果不其然,一声清鸣,浮霜剑出鞘,直接刺入了那一棵他刚刚倚靠的树。 如果不是他闪得快,现在浮霜剑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谢柯一跃而上到了树巅。 浮霜剑光破开云雾。 他看到了沈云顾的脸。 惊艳整个修真界的天才,长发玉冠,一双浅得薄情的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华贵的雪衣浮动在白色雾气里,他将浮霜剑取出回鞘,长长的睫毛垂下,敛住了神情。 果然是他。 谢柯伸出食指,挑出一簇红色的火,笑意浮不上眼底。现在的他修为不敌沈云顾,但并不代表,他杀不了他。 沈云顾的垂眸也只在一刹。 下一秒,他的身形未动,浮霜剑却直冲而上,越过树叶、惊起飞鸟,就刺向谢柯所在的地方。 之后,沈云顾整个人也凌空,雪衣如莲。 谢柯可不想让他看到他。 他上,那么他就下。 纵身从树巅跃下,却因浮霜剑的剑光太锐,一抹剑气直接夺走了他的一缕头发。 谢柯骂了一声,却不敢回头。 浮霜剑取过的那一抹头发,随风落到了沈云顾的指尖,他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消失在云雾中,却没有见那人的脸。 那缕长发在他指尖化为粉末,一股香弥漫空中。 也不算香,冷淡凉薄,青草的味道。 沈云顾的眉眼浸在月色里,轻轻笑了一下。 眼里却内容冰冷。 他其实最开始就没什么杀意,却依旧不想放过他。 逃?逃得掉么。 谢柯怎么可能会逃呢。 他也根本不打算逃。 从树上落地后他就往前走,只朝一个方向,出了这个森林再说。 走着走着,谢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雾气渐渐淡了, 他却看到了另外一个诡异的情景。 密密麻麻地丝从树上垂落而下。 每一颗树都有,主干、分枝,都这么挂下长长的白色的丝。月色下,像是吊死的女子垂下的发。 谢柯用手捻起一根丝线,银白的,散发冷冷光泽。 背后有人靠近。 谢柯站着没动。 他以为会是一柄冰冷的剑架上他的脖子,没想到却是一只手,自后挑起了一丝他的头发。 那种寒气沿着他的发丝直到头皮,几乎要成霜。 “你跑的掉么。” 背后的人嗓音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微哑低沉,像雪水流过玉石。 谢柯头皮发麻,被恶心的。 他脚下一点,快速离开,这里层层叠叠的丝织成了最好的防护,他偏头,果不其然,刚刚被沈云顾接触的那一丝头发已经结冰,砰的一声,粉碎成灰。 谢柯看着,有些无语。 再等一等,可能他今天就秃了。 白色的丝隔在了中间。 谢柯看着这一片树林里,密密麻麻的白丝。 脸上挂起了散漫的笑容。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他的掌心慢慢聚起一团火。 嚯——的一声。 以沈云顾为中心,周围,所有的树在一刻全部燃烧了起来,蚕丝被烧的滋滋响,黑烟冲向天空,热浪翻滚。 谢柯的指尖在他旁边的树树干周围轻轻一划,他指尖火焰成刃,直接折断了这棵树。 这棵着火的树直直栽倒,栽到沈云顾身上。 沈云顾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火,冰魄般的眼眸里没有波澜。 他一闪、躲开了那棵树,有灰尘溅到了他的衣服上,沈云顾微有厌恶地皱了下眉。 谢柯又弄倒了另外的一棵树。 他在林海间穿梭,手上的火烧倒一棵是一棵。 能有一棵把沈云顾砸死就算他赚了,没砸死那是运气不够。反正现在他也打不过沈云顾。 谢柯估摸着,再弄倒三棵他就出林子。这里有蚕丝为引,火烧得会非常快,到时候把自己也困住就不好了。 烟熏火燎,谢柯看不见沈云顾,但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沈云顾现在狼狈的模样。 谢柯慢悠悠地烧完最后一棵树,就想着转身离开这里。 他转身,却愣住了,这一回,他真的动弹不了了。 有人在他身后,贴着他很近,一只手按住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以一种环抱的姿势,把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种冷意像卷过雪地的风、扶不开的冻土,随着那把剑,靠近他的喉咙。 沈云顾淡淡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好玩吗。” 谢柯:......好、好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攻受快点谈恋爱哦.......本文没有男二女二,因为上一本燕无遗的事例在前,充分证明了,我,根本写不来男二qaq 可是我好想写修罗场TAT ☆、论剑 谢柯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 烟熏了长发,火燎了衣袍,沈云顾所在的一方土地却隔绝了所有热浪。 他话语平静:“转过来。” 谢柯不打算让他认出自己来。 从林间遇到之后,他一直在暗,沈云顾一直在明,雾气遮掩,夜色隐瞒,现在也是黑烟滚滚,沈云顾估计连自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没看到。 转过去? 好啊。 谢柯手指搭上横于脖子上的浮霜剑,轻轻推开。 然后在转身的同时,手猛地抬高,身体前倾,捂住了沈云顾的眼。 本来沈云顾就是以一种环抱的姿势,拿剑抵着他的脖子。 现在谢柯这么一转身,一向前,整个人差不多就是在沈云顾怀里。 谢柯的掌心开始聚火。 沈云顾只感觉一只手覆上自己的眼,一片漆黑,微微热意在眼睫处传来。 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往后退了一步,退一步的同时,浮霜剑脱手,刀剑沿着少年的背一路往上。 撕开衣衫,划伤皮肉。 他怎么会让企图杀了自己的人好过呢。 后背一凉一痛,谢柯心里骂了一声操——他今天非要把沈云顾这神经病的眼睛烧了不可! 沈云顾往后退。 谢柯另一手揪着他的衣襟就往前追。 心道要赶在浮霜剑回沈云顾手里之前解决。 察觉到了对面之人毫不掩藏的杀心,沈云顾的唇角勾起一丝冷淡笑意。 他左手握住了谢柯右手的手腕,右手连浮霜剑也不接了,环过谢柯的腰,五指微压,冰冷寒意穿过衣衫接触皮肤。 谢柯一瞬间瞪大了眼。 他的右手掌心火快要成型。 而沈云顾放在他腰间的手,就像一把寒刀,马上要将他斩断。 那就比比谁更狠谁更快喽。 他没动。 手里滋滋冒出了火苗,烧在了沈云顾的睫毛上。 谢柯的腰上也一阵剧痛传来,松开了抓着沈云顾衣服的手,被人狠狠推开。 喉间一口鲜血涌上来,不过比不上心间的快意,谢柯一笑,满嘴都是血。 沈云顾现在心情非常的恶劣,冰魄般的眸子里暴虐异常——他早就该杀了他。 谢柯赶紧走。 今晚就到这。 他不想再和沈云顾这个神经病纠缠了。 沈云顾浑身的气质更冷了。 浮霜剑回手。 他面无表情,微显冰蓝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杀戮。 把他弄得那么狼狈,还想活着出这片森林? 谢柯在跑的过程中,听到了一声凤凰鸣泣的声音。 紧接着,后背有巨大的气流滚动,滋滋啦啦,大火熊熊,热浪加剧了几倍。 他难以置信地匆忙中回头。 只见火光冲天,黑烟翻涌。 沈云顾。 他以剑气为引,干脆把火弄大了。 谢柯:…… 弄大了。 一传二,二传三,从外围开始燃烧,也把谢柯的去路,都挡着了。 谢柯呵呵。 杀人放火那么在行,这位修真界的第一人,真的要上天了。 谢柯决定以后见到沈云顾就绕道走。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弄死他之前,他看一眼这个神经病都嫌烦。 难道还要这么跟他纠缠下去。 谢柯冷着脸,从身到心都非常抗拒。 这时,一声尖叫穿透了黑夜。 “起火了!!真的起火了!!快点多来几个人啊!织林起火了!” 嘈杂的脚步声,外人的尖叫声,还有火烧树木滋滋作响的声音,交汇一起,惊破了寂静的深夜。 妇人又急又怒:“怎么就起火了!我晾在那里面蚕丝岂不是都没了!” “你们都还愣着干嘛!快点浇水啊!” “杀千刀!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放的火,老娘一定弄死那兔崽子。” “哎哟,李家大妈你就别骂了,快点去帮忙着挑点水来。” 谢柯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一桶桶水浇下来,那里的火基本上被灭的差不多了。 他飞上了一棵树,想着借人群躲一躲沈云顾。 听到人声的那一刻,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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