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走到我的边上,扶窗而立。 老妇说道:“死士十七,只有两人能入他府中为妾。” 阿珠没有转身,遥遥望着那个人,“未能得他青眼的,将会如何?” “会死。” 我看向阿珠,她平和地淡笑了几下,“死士,不去死又做什么?未尝不是个好结果。” 老妇脸现怒色:“阿珠!你跟了我十年,我未曾勉强过你什么!” “阿珠知道,所以阿珠会尽量活着,希望终有一日取了他性命,以报秋娘之恩。” 我大致听明白了,原来秋娘是要阿珠接近红衣,伺机刺杀他。不知道红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的心里有点慌。我不喜欢那个红衣人,但却不想让他死。因为他和张宗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死了,张宗仆会不会也会消失? 秋娘站起身,对阿珠说道:“你好生准备。” 我没功夫理会这里,匆匆下楼,看见那人众星拱月一样走到楼下厅堂。左右护卫披甲带刀,威武非常,他走在其中,风流轻浮,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这个地方比我想象中要尊贵高档很多,不是普通的烟花柳巷之地,很像是贵族子弟的销金窟。 应该是高级娱乐会所。 那红衣人旁边还跟着个书生,手摇折扇,谈笑风生,气度不凡。 我绕过小厮婢女走到近前,没有人发现我。我虽然能看见这些人,但与他们好像是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红衣落座主位,那书生坐在一旁,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似乎是在议论时政。红衣时不时懒懒地应一句,心不在焉,不知道有没有把那书生的话听在耳中。 他一双丹凤眼中慵懒而迷离,不知什么时候,把案前的酒盏果盘扫去,以手托腮,整个人几乎要半瘫在桌上。 浑身柔若无骨。 我暗骂了一声,这人果然纨绔,不知道是那个豪门望族的败家子。 那书生见他毫无兴致,止住先前的话题,虽然谦逊,却不卑微。 书生,自有风骨。 我之前一直盯着红衣变态,没有怎么注意这书生。现在看向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 宋林泉。 难道宋林泉与这件事也有前世因?我吃了一惊,凝神细看,又觉得不太像。这书生眉宇间浩然正气,疏朗如月,一看就是正人君子。 宋林泉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跟他不能比,云泥之别!宋林泉是泥,他就是云。 红衣懒洋洋地开口:“淮阴兄,你请我来,不会就是要跟我谈论朝堂枯燥政事?” 那书生一笑:“宗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温柔乡即英雄冢?” 我听他说宗仆二字,并不吃惊,反倒是有些释然。这个人果然也叫张宗仆。 他斜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书生,笑道:“我张宗仆本就不是英雄。” 书生没有说话,轻淡地扫了一眼在一旁垂首侍立的秋娘。 秋娘会意,上前笑道:“近来阁楼中来了些能歌舞的清白丫头,您看……” 红衣点头“嗯”了一声,“今日不论时政,只谈风月。既然有美人,还不快去请来为本王助兴。” 听他自称本王,我更加纳闷了。唐贞观李氏王朝,有姓张名宗仆的异姓王吗? 秋娘应了一声,便去招呼,过不多久,十几个穿绸裹缎的女子聘婷而来,带来一阵香风。 我定睛一看,那群女子中并没有阿珠,却在几个婢女中看到了她。 说实话,她在那群人中顶多算得上清秀,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我感到很奇妙,人大概都不能清晰地认知自己的长相,我现在却可以观察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我们也就脸长得像而已。阿珠身上那一种温雅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的娴静,是我所不具备的。 我轻轻叹息一声,红衣忽然抬头,朝我这里望了一下,我吃了一惊,顿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看了一会,眼中狐疑。 “怎么了宗仆,有何不妥?”书生在一旁问道。 红衣摇了摇头,“倒是没什么,忽听一声轻叹,许是我听错了。” 我心中骇然,难道他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我立刻用手捂住嘴巴,心想这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话了。 这些人看不见我,却能听到我的声音! 红衣指了指那群莺莺燕燕中的两个美人,“你们两个,过来。” 那两人出了人群,垂首跪到近前。红衣懒声道:“抬起头来。” 一个媚眼如丝,雍容丰腴;一个清丽娟秀,淡雅纤薄。 “好一双美人,本王替你们赐名,你叫扶摇,你叫雅颂。如何?” 两女恭敬道:“多谢王爷赐名。” 我心中愤愤,附庸风雅,却不问问人家姑娘之前叫什么!不过那两个被改了名的美人,看起来倒是十分受宠若惊。 他一挥手,将扶摇雅颂揽入怀中,笑眯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为本王斟酒。” 阿珠挪到他身侧,低眉斟酒,步步小心。 我心中哀叹,为阿珠担心起来,那叫秋娘的妇人说如果阿珠没能接近这人,她就活不了了。 她现在这样,别说红衣能喜欢她了,看一眼都难。但我心里清楚,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红衣不会这么纠缠到我。 果然,在阿珠为他斟酒时,见他偏头看向阿珠,似乎想看清阿珠的容貌。 阿珠一直垂首。 红衣看向秋娘,笑道:“你这里连个端茶倒水的奴婢都有些不俗。” 秋娘唯唯诺诺,“王爷说笑了。” 他伸手捏起阿珠的下巴,“让本王看看。” 阿珠与他对视,他笑了笑,放开手说道:“虽有娴静之质,却无倾城之貌,可惜可惜。” 阿珠面不改色,轻声道:“叫王爷失望了。” “本王也给你一名,照水。” 阿珠不语,旁边的书生却点了点头,“娴静若娇花照水,好名!” 红衣看向阿珠,“你以为如何?” “回王爷,奴有名,唤阿珠。”她匍匐在他脚下,不卑不亢地道。 气氛一下安静起来,秋娘的满脸讶异,书生泰然自若,红衣却笑得耐人寻味。 过了好一会,他才“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有意思。” 秋娘一下跪了下来,颤声道:“贱婢不懂规矩,王爷恕罪……” 红衣摆了摆手,“别紧张,本王没说要降罪。阿珠,你起来说话。” 阿珠站了起来,红衣盯着她看了一会,起身抱着雅颂和扶摇,对书生道:“本王困了,且去歇息片刻,淮阴兄随意。” 两个美人扶着他朝一间精致厢房走去,他忽然回头对阿珠道:“你,过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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