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澜因为低头看不见来人,直冲冲就撞上去, 差点往后摔倒, 幸好对方强壮的手臂勾住他腰肢。 “容总……” “是你?” 整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李星澜点着头, “是,我是财务部的李星澜!” 男人犹豫了下,“你……是当年明城大学的……?” 他记得! 他果然还记得! 李星澜脸上一阵潮红, “容总,是我李星澜, 当年很谢谢您的帮助!” 容成远了然一笑,“还真的是你, 我就说上次在电梯看到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我……”李星澜刚开口, 随机又意识到对方的手臂还揽在自己腰上,更是燥得说不出话。 容成远本来因为工作上一些烦心事,心情有些不好。可眼前这小孩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莫名其妙却让他整个人轻松不少。 “走, 跟我来。这么多年没见, 我们好好聊聊。” “是!” 容成远放开他,率先走出电梯, 李星澜满心雀跃跟了上去。 容生总裁办公室气派恢宏, 李星澜坐在高级真皮沙发上,眼睛忍不住四处瞄了瞄。 黑白的简装风格, 办公室里没有任何私人的东西, 只有沙发边两盆半人高的盆栽带来些许盎然。 这就是容成远办公的地方…… “来, 喝杯茶。” 容成远倒了杯茶给他,随后又问:“你怎么进的容生?我居然不知道。” 李星澜乖巧地接过茶杯,“年前容生有公开招聘,我投了简历,很幸运地通过面试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容成远说:“本来每年新员工动员会我都会参加的,可刚好今年我临时去了趟美国出差,所以由副总代我出席发言。” 容成远上下打量李星澜,颇为欣慰地说:“看到你我很高兴,这就证明了我当年提出的明珠计划是没有错的。” 明珠计划,这正是容成远上任容生总裁后推行的一项资助贫困大学生计方案。每年容生都会资助定量名牌大学的贫困生,保证他们顺利完成学业。 当初在制定这项计划时,除了要提高企业社会影响力之外,容成远也希望这些受资助的高材生,将来毕业后能够回报容生。 李星澜是明珠计划的第一批受益者,容成远对他当然印象深刻。 “成远哥,我进容生是应该的。如果没有你,今天恐怕我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应该是在哪个工地里搬砖……” 李星澜双手握着马克杯,眼神却变得幽远…… 他的人生,是从遇到容成远开始,才有了新的希望。 马山镇,这是明城附近一个经济落后的小乡镇,也是李星澜出生的地方。 父亲是一名农村语文老师,母亲则在家干手工活,幼年的他生活虽然贫苦,却也过得快乐。 变故发生在他八岁那年。 那一年,明城遇见了六十年不遇的超强台风,他的父亲在护送一名学生回家时,不慎踩空掉进河里,湍急的河水立刻就把人给冲走了。 等到台风过后,他们才在隔壁村的河里捞到人。那会儿尸体早已泡得肿胀,是他妈妈凭着身上的衣服才辨认出来。 父亲没了,生活还得过下去。李妈妈处理好丈夫的身后事,为了以后的生计着想,索性带着小星澜进了省城。 原因无他,就是李妈妈听说在省城,随便打份工一个月都能挣上好几千。 连房子都没有的他们,一开始只能租最便宜的地下室。李妈妈先是进工厂当制衣工人,后面攒了点钱后,又买了辆小推车,在路边卖起馄饨。 生活过得清苦,所幸小星澜很懂事,虽然一开始进的是师资较差的民工小学,可凭着自己努力,他先是考上了市的重点初中,后面又考上重点高中。 高三这年,以李星澜的成绩,考上明城大学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可高额的大学学费却难住了这个只上过几年小学的中年妇女。 为了给儿子挣更多的学费,李妈妈开始起早贪黑,她原本只做一日三餐,现在更是连夜宵都做。每天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五点就起来摆摊,夜里快两点才收摊回家。 而这一切,被强制要求在学校住宿的李星澜并不知道。 高考结束,李星澜顺利拿到明城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可就在他准备入学的前一天,李妈妈在街头煮馄饨的时候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到医院。 诊断结果:胃癌晚期。 李星澜这时才知道,母亲为了给他凑够学费,每天起早贪黑,虽然自己就是卖吃的,可为了多挣那几块钱,总是拖着过了饭点,才随便吃点东西填肚子。 原本就是熬垮了的身体,这一年更是加速了她的衰败。 这一天,李星澜感觉他的世界塌了下来。 家里的钱已经给他交了学费,所剩无几。亲戚朋友什么的更是靠不上,就一家赛着一家穷,交情好的顶多摸个两三百出来,交情不好的更是让他吃了不少闭门羹。 他本来打定主意,大学不上了。可他去找学校,却没办法把学费要回来。现在已是开学阶段,学校早已把他录入学籍系统,断断不可能就随便把学费退回去,让他退学。 李星澜入学成绩相当优异,这事也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 也就在这时,容成远提出的明珠计划找上门来了。 学校就把李星澜列为受资助的对象,这样最起码保证他未来四年的学业能够完成。 李星澜本来是想拒绝的,他想一心一意陪着母亲走完最后这段日子。可是李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几乎是求着让他回去学校。 无奈之下,李星澜只好答应了。 可李妈妈虽然是胃癌晚期,已经没办法再治疗,但还需要大量的药物去减轻癌症带来的痛苦。光是医药费,就足够让李星澜精疲力尽。 他每天除了上学,去医院看望母亲,还有就是打兼职工。 家教、快餐店端盘子、派传单……任何能赚钱的机会,李星澜都不会放过。 有一天,学校通知他要做好准备,明珠计划的出资者容生珠宝总裁要来看望他们这第一批受资助的对象。 平心而论,李星澜是非常感激这家企业的。如果没有容生,恐怕他不可能上得了这大学。 那一天,李星澜特地从衣柜中挑出他最干净的一套T恤牛仔裤,他还手写了一封感谢信。 等到了会议厅,出乎他意料的,他以为容生总裁会是一个中年严肃的男子,没想到却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 学校的领导介绍说,这是容生总裁容成远。 容成远只是分别和受资助的学生简单交谈几句,这些人家里都有不同的困难,真说起来,李星澜还不算最惨的一个。 李星澜排在最后,容成远跟他谈了几句后,他才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感谢信,“谢谢您容总!如果没有容生,我今天就没办法站在这里了!” 容成远明显有些惊讶,旁边学校领导也投来赞赏的眼神。 最后,容成远接过他的感谢信,又重复了一遍他名字:“李星澜?” 李星澜再次隆重地鞠了一个躬。 见面会结束后,他从停车场拖出单车,正想着赶往家教的地方。 没想到刚骑到校门口,却看见学校领导和容成远正在握手告别。 他不经意和容成远眼神对上,对方却朝他招了招手。 “我?”李星澜讶异朝四周望了望,发现自己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容成远正站在车边等他,李星澜赶忙骑了过去。他匆匆下了车,拘谨地道:“容总好。” 容成远轻轻勾起嘴角,“你的感谢信我看了,字写得很漂亮,措辞也很诚恳。” 他给旁边的助理示意,助理立刻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李星澜。 李星澜赶忙双手接过。 容成远才说:“我问过校长,你的成绩很好。希望有了我们的明珠计划,你可以安心完成大学学业。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还有其他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 “这……”李星澜顿时觉得手里这薄薄的名片有千斤重,没由来的,他眼眶一阵湿热,“谢……谢谢您!” 容成远轻拍下他肩膀,“好男儿志在四方,眼下的困难只是一时的,等你迈过这道坎,以后会发现世界有多大。” 一旁的助理早已替他打开车门,容成远坐进车里,在李星澜泪眼模糊的视线中,缓缓驶离了明城大学。 车上,助理忍不住好奇,特地问了句:“容总,你是不是很喜欢那学生?” 如若不是,又怎么会授意他主动把名片给对方?要知道现在以他容生总裁这身份,能让他主动递名片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容成远望着车外的风景,“也没什么,就是看他可怜,如果以后有机会,能拉他一把也是好的。” 眼前莫名浮现的,却是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 容成远想,那么干净单纯的人,不应该被困在贫穷的泥淖中。 李妈妈的病情依旧在一天天恶化,医生判断她也就剩最后这几天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李妈妈破天荒的提出个要求,她想回马山镇看看。 自从李父死了之后,李妈妈一直为她和儿子的生活奔波,从未回去过。即将到了生命的终点,她想回以前老家看看。 李星澜当然要完成她这个心愿。他特地跟辅导员请了假,为了买药,他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回马山镇一天只有四趟班车,但班车为了揽更多的客人,特地绕了远路。李星澜舍不得让病重的母亲还要受奔波之苦,特地挤出两百叫了一辆的士。 两个小时的车程,李妈妈一开始精神不错,可过了40分钟后,李星澜又发现她的脸色变得铁青。 “妈,你没事?” 李妈妈手按着腹部,闭着眼睛摇摇头,可他知道,这是母亲病发前的征兆。 “是不是胃又痛了?来,赶紧把药吃了!”他从衣兜里拿出已经分装好的药片,满满的十几颗,让李妈妈就水服下。 其实对于这种病入膏肓的人,这些止痛药已经于事无补,只能轻微减轻点痛苦。 医生也说过,现在支撑李妈妈还没倒下去的,就是她想回老家这个念想。 偏偏这时,车“咣当”一声,居然停下了。 “怎么了?” “等等,我下去看看。” 司机下车绕了一圈,回来不好意思地说:“小兄弟,这车老毛病又犯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还得叫拖车过来,要不,你们另打车过去。” 李星澜完全愣住了,“不是……大哥,现在都快开到城郊了,我去哪叫车?” 这里已快出明城城区,来往都是大货车和私家车,周围连店铺都没找着,他们哪里能另外叫车过来? 那司机挠挠头,也只能摆手,“这我也没办法啊!我这车现在是跑不动了,你想想。” 司机摸出手机打电话给拖车厂,然后就下车抽烟等人了。 李星澜顿时一片茫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要怎么办?或者跟着拖车的先走,明天再去马山镇? 这念头刚浮现,他却发现怀里的李妈妈整个人开始抽蓄。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几个月的癌症已经把这个中年妇女折腾得只剩一副骨架,瘦黄的脸变得铁青,额上更是冷汗直冒。 “疼……” 一听到母亲这句呢喃,李星澜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为了不让他担心,李妈妈一直是咬牙忍痛的,除非是疼到受不了了,她才会出声。眼下这样,只能说明止痛药也没用,她应该是疼到极点了! 李星澜忍住泪意,“妈,我们回医院好不好?让医生给你打止痛针!” 李妈妈却是摇摇头,“别……别浪费钱,我……我回乡里,和你爸爸……在一起……” “妈……” 止不住的泪水从他双颊落下,“好,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找爸爸!” 李星澜让他母亲靠着椅背,自己开门下车,“大哥,我们想去马山镇!你帮我们想想办法!” 司机也只能摆摆手,“小兄弟,我这真是没办法了,你看我的车又跑不动。” 他从衣兜里摸出100块塞回李星澜手上,“这路我只跑一半,钱也就收一半,剩下的还你。” 李星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我钱也没用,现在去哪打车?” 司机看他这样子,也有些心虚,他把电话也拿出来,“这样好了,你看能不能叫谁帮忙?” 帮忙? 现在还有谁能帮他? 亲戚、同学、朋友……李星澜根本想不起有谁能帮他。因为穷,他们家一直都没什么亲戚走动。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平时也没有和同学一起玩,根本没有要好的同学朋友。 该怎么办? 谁能救救他? 电光火石之间,李星澜想起自己钱包里藏着的一张名片。 他赶忙掏出钱包,翻出那张高级黑底烫金名片。 手指颤抖着,正犹豫要不要按下数字键,汽车那边又传来了李妈妈一声痛苦的呜咽。 李星澜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按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接啊,求求你快接啊! 终于,电话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喂。” 李星澜抽噎着说:“容……容总,我是李星澜,明城大学的李星澜!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容成远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可电话那头那明显的哭声却让他坐直了身子。 挂上电话,他对着司机说:“改个方向,现在去M723国道。” “好的,容总。”司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的指示重新打了方向盘。 等到容成远赶到时,才发现现场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漂亮干净的学生正抱着一个中年妇女坐在路旁,脸上的泪水跟断了线似的,都把衣领沾湿了。 “李星澜。” 一见到他来,李星澜就像看见了救星,双眼迸发出炽热的光芒。 “容总!” “怎么回事?” 李星澜呜咽着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遍,“容总,我……我妈快不行了,您能不能载我们去马山镇?” 马山镇? 司机在一旁提醒道:“从这过去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好,我带你们去。” 容成远当下就做了决定,可司机却在一旁犹豫道:“容总,这一来一回可能要三个多小时,你一个半小时后还要见英国的合作商……” “推了。”容成远斩钉截铁地说:“替我打电话给汪剑萍,让她跟对方联系,会议时间改在明天。” “是。”司机应着,也不由得瞅了李星澜一眼,这傻小子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容成远推迟的,那可是个几千万的签约仪式啊! 有了容成远帮忙,李星澜母子顺利的回到马山镇老家。 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妈妈在李爸爸坟前,哭着哭着就断气了。 接下来的事,李星澜一片茫然。是容成远帮助手足无措的他,将母亲遗体运回了明城。 末了,容成远还拿了一万块给他,“你母亲的丧事我让小王帮你料理,记住,悲痛只是一时的,你的未来可期,千万要好好学习!” “当时,我就发誓,等我毕业后一定要进容生报答您!” 容成远看着他炽热的眼神,心里也是一热。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得到容成远肯定,李星澜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当中。直到他从三十二楼回到财务部,满脑都还回响着容成远最后那一句:“好好加油,我看好你!” 接下来,容穆礼意外地发现,每天晚上无论多晚,他总能见到李星澜加班的身影。 这傻小子…… 这天,李星澜意外接到通知:下周海平市的交流会,由他跟着容穆礼一起去。 “黄组长,这……不太可能?容经理指明要我跟着去?” 按照规矩,这种规格的会议容穆礼就算不带着副经理,起码也要是黄诚这些精英骨干,哪轮到他这个资历最低的新人? 黄诚点头,“是啊。容经理说你最近表现突出,想带你出去历练一下。” 李星澜有点不相信,这种好事居然会砸到自己头上? 黄诚捅了他一下,“别小瞧自己。现在这里就你最年轻,工作也最拼,这些Boss都是有看在眼里的。别错过这次机会,多学点东西!” “好,我知道了!” 这次跟上次去日本旅行不同,只有他一个人跟着上司。 两人在海平市机场下机后,才发现开会的酒店还要坐两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 李星澜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容穆礼敏锐发现了,“怎么,你晕车?” “嗯,是有一点点。” “那待会你把窗户开大一点,空气流通的话,人就容易舒服点。” 纵然李星澜整个人都快把头伸出窗外了,还是压抑不住胃里翻腾的灼热感。 一下车,在酒店办理完登记入住手续后,他就忍不住冲进洗手间。 今晚,会议方还特地举办欢迎酒会。李星澜整个人吐得病殃殃的,只随意喝了一碗粥。 没想到,他反而因祸得福。 今晚酒店上的螃蟹不新鲜,不少人都得了急性肠胃炎,容穆礼也不例外。 晚饭后没多久,李星澜就发现容穆礼胃疼得直抽搐,整个脸发白还冒冷汗,赶紧叫了救护车送他去最近的医院。 排队、挂号、开药…… 李星澜楼上楼下跑着,忙了半个多小时,护士终于给安排好床位,给容穆礼挂水。 幸好容穆礼身子根基好,挂水半小时,人就精神多了。 “容经理,喝杯热水。” 容穆礼用另一只手接过一次性水杯,眼见眼前李星澜忙得额头微微发汗,心里也有些不忍。 “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得不说,人在外地遇上这种事,还真亏了有李星澜。他心细,办事认真,今晚忙了这么久也没有半句怨言。 今晚医院里热闹得很,他们订不到单人病床,只能和其他人挤在一块儿。眼下椅子都被其他家属拿走了,李星澜四处望了望,最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床边。 没办法,他实在太累了。 周围其他病人家属交谈的声音很嘈杂,容穆礼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闭目养神。 倒是李星澜觉得此刻气氛有些尴尬,特地说道:“容经理,您别担心,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您的症状不严重,应该挂完水就能出院了。” 容穆礼身子健壮,一年到头也生不了一两次病。这会儿突然倒下了,他其实心里是有些担心接下来的会议。听到李星澜这么说,他突然也放心不少。 重新睁开眼,这张白皙青涩的容颜因为运动过量,双颊红扑扑的,容穆礼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使用的一个比喻:像红苹果似的。 有些可爱。 他心下一热,突然说:“以后私底下不用叫我容经理。” “……啊?”李星澜有些发愣,这上司不叫经理,要叫什么? 容穆礼看出他的困惑,“没关系,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李星澜犹豫了下,最后挑了个不出错的叫法,“那……我叫您礼哥,可以吗?” 容穆礼点头,算是答应了。 “礼哥,你困不?要不你先睡会儿。” 容穆礼此时身体虚弱,确实有些困意。有李星澜在,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精神一放松,他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等到他再次睁开眼,周围早已一片安静。 只有眼前的李星澜强撑着精神在看手机,不断打着呵欠。 容穆礼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原来已是半夜三点多。 “你没睡啊?” 李星澜见他醒了,神智又清明些,“不睡了,怕睡过去,礼哥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我都不知道。” 他现在是强撑着睡意在答话,脑子也有些混沌,说话就很直接。 容穆礼诧异,这人还真是……傻得可爱! 李星澜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容穆礼干脆往旁边挪了挪,“上来。”他拍着旁边的床褥,意思很明显。 “这……不太好?”病床并不宽,如果要睡两个男人,大概两人得挤成一团。他是不介意,可容穆礼这种富家公子,又是上司,不会心有芥蒂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容穆礼干净利落的说:“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不休息会儿,接下来的会议怎么办?” 对哦,容穆礼已经拔掉针了,天亮后没啥问题估计就能出院,到时候他们还得接着参加那个交流会。 想到接下来的工作,李星澜也就不矫情,脱了鞋子和外套后就钻进被窝。 医院的床并不舒服,而眼下他也顾不了多少。一沾到床褥,李星澜沉重的眼皮立刻闭上,没过多久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容穆礼已经睡过一轮,现在并没有睡意。 眼前这张干净漂亮的脸,还带有些许青涩感。不可否认,光从长相上来看,李星澜很对容穆礼的口味。 一想到这小家伙平时工作的认真劲,还有偶尔干的傻事,他的嘴角就轻轻扬起。 踏入社会也有好些年了,这么天真的家伙他不是没见过,但那些人是真蠢,李星澜不是。 他看得懂职场那些规则,但却能保持住自己的原则。容穆礼莫名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说的,大概就是李星澜这种人了。 寂静的夜总是能蛊惑人心,容穆礼盯着盯着,就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对方的脸…… 在这异地医院的小小病床上,他俩就像是两只小兽,互相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果然睡了一夜后,容穆礼就没事了。 他们继续参加接下来的交流会。没想到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后,容穆礼没急着要走,反而说要去附近的静灵山看看。 李星澜有些惊讶,容穆礼却道:“你不是感兴趣吗?我看你兜里还藏着宣传单。” 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李星澜腼腆地说:“静灵山是全国有名的佛教圣地,也是海平市有名的景点。难得来一次,不去看看怪可惜的。” “既然这样,那就去一趟。” 李星澜欣然应好,看来容穆礼虽然平时待人冷冰冰,但对下属还是蛮照顾的。 静灵山上的静灵寺求姻缘特别灵,他们来到这里就看到有好多年轻人手上都拿着条红丝带。 李星澜一打听才知道,寺内那棵树就是姻缘树,来的年轻人大部分都会花点钱买根红丝带,将自己和爱人的名字写上去后绑在树枝上,祈求和爱人长长久久。 对于这种东西,容穆礼自然是没兴趣。李星澜本来也觉得就是年轻人闹着玩的东西,可他转过头瞅见两个俊秀的男孩手挽手正在绑着红带子。 姻缘吗…… 脑里突然浮现某个人影,李星澜轻咳一声,发现容穆礼去了洗手间,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掏了二十块钱买了条红丝带。 可就在他写完名字的那一刻,他又后悔了。 他在想什么?那个人怎么会和他…… 李星澜自嘲地把红丝带又塞进口袋里。 容穆礼洗完手出来,看到的就是那小家伙一脸落寞把红丝带藏在衣兜里。 李星澜有喜欢的人? 这想法莫名让他感到不爽,可他又说服自己,这很正常。这小家伙长得好看,工作认真,性格也好,好像……除了偶尔的善良让他看不惯,这人身上也找不出其他缺点了。 这样的人,有对象也不稀奇。 容穆礼压下心中那淡淡的不悦,迎面走了上去。 大抵天下的佛寺都是大同小异,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小时后,也觉得审美疲劳要下山了。 可没想到,今天山上有活动,下山的路被一班流动戏班占了,不是不能走,只是人全挤在那儿,要走得等好久。 李星澜瞧见容穆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干脆提议道:“礼哥,我们走后山,那边估计没啥人。” 刚才上山时,他们就拿了份导示图。不过工作人员也有提醒,后山的路比较陡峭,行走需谨慎小心。 “那好,走后山。” 两人都是身强力健的年轻男子,后山的路虽陡,但也难不住他们。边走边聊,一下子他们就走到半山腰了。 李星澜正侧过头跟容穆礼说话,左前方树丛里突然窜出一个影子—— “小心!”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李星澜还反应不过来,容穆礼先是抓住他手臂往自己方向带,而李星澜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扑向对方。 虽然纤瘦,但李星澜毕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就这么整个人压向容穆礼,后者一瞬间也承受不了向旁边倒去。 可偏偏旁边只是木栅栏,“吱”地一声,两人压垮木栅栏,掉进旁边的山沟里。 李星澜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疼痛。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和容穆礼抱成一团,倒在了荒无人烟的岩石上。 “礼哥!你没事?”李星澜挣扎着坐起来,他身下正压着容穆礼。 “没事。”容穆礼也坐起身,可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我的脚……” “怎么了?”李星澜顺着他的视线,双手轻轻的放在他右脚上,立刻就发现他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礼哥,你的右脚是不是摔伤了?”李星澜方才想到,刚才摔下来时,肯定是自己压到了他的脚。 容穆礼皱眉,他自己摸了几下后初步下判断:“可能骨头摔断了。” “那怎么办?我的手机估计摔坏了!”刚才掉下来时,他手机是拿在手上的,眼下估计也摔成几块了。 容穆礼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翻盖手机也断成了两半。 打电话求救这条路是断了,李星澜当即仰向上空拼命喊着:“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我们掉在这里了!” 连着喊了一分多钟,除了空荡荡的回音,根本没有其他声响。 “行了,不用喊了。”容穆礼四处望了下,“这里估计没有人过来,要找人帮忙,可能得自己顺着前面那路走出去。” “可你的脚……” “不用管我,你去找人,我在这里等你。” “这怎么行!”李星澜立刻反对,“现在天快黑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遇到野狼什么的,到时候多危险啊!” 容穆礼有些无语,“这里是景点,怎么会有野狼呢?顶多也就是刚才的猴子。”刚才他可是瞧清楚了,从树丛里窜出来的那只正是猴子。 李星澜还是摇头,“不行不行!你有听过,峨眉山的猴子还会打人呢!猴子也危险。” 容穆礼简直无力了,“你一个人出去走得快,我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走。” “我……行的,我有办法。”李星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在背对着他半蹲下来,“礼哥,你上来,我背你!” “胡闹!”容穆礼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根本背不动我,再说了,你背着我能走多久?” “可以的,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个男人!”李星澜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我一定能背你出去的!” 容穆礼被这笑晃了下神,随即还是坚决要让李星澜一个人先走。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最后,是李星澜硬扯着男人的手臂,让他整个人伏在自己的背后。 毕竟是被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李星澜刚开始站起来还踉跄了几步,容穆礼想挣扎着下来,他却是咬着牙道:“放心,礼哥,我行的!” 山涧的路并不好走,特别是李星澜还背着容穆礼,每走一步,都得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 天色越来越晚,李星澜走得汗流浃背,却也没走多远。这时,一阵山风掠过,不远处突然传来野兽的叫声。 李星澜心里咯噔一跳,“该……该不会真的有野狼?”刚才他只是随口说说,可别真的有只野狼要跑出来! 容穆礼心里也有些忐忑,可还是镇定地说:“别怕,刚才那声音我听着不像狼,顶多就是野猫。” 李星澜直觉就想说“刚才那声音那么猛怎么会是喵喵叫”,可他随即一想,就明白容穆礼这么说是想安慰自己。 于是,他也应道:“嗯,应该是猫”。 两人心里绷着一根弦,眼前的路越来越难看清楚,天已经黑了。 树丛中野兽的叫声越来越频繁,这时候,两人都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境地有多危险! 无人的山沟,迷路的两人,其中还有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手机也坏了,周围还有野兽饲动。 这时,李星澜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两个人一齐摔倒了。 “李星澜,你没事?” 李星澜只觉得头上一片疼痛,把伸手摸了一下,感受到手中有温热粘稠的触感。 应该是头破流血了…… 他怕后面的男人担心,勉强微笑道:“放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自己那么重的人压在他身上! 容穆礼看不下去了,“不行,你放我下来。你自己跑快点,先找到出路,去叫人回来救我。再这样下去,有可能我们两个都会遇到危险!” 这是目前最理智的办法。如果李星澜继续背着自己走,最糟糕的结局就是两人在夜里遇到野狼或其他野兽,甚至有可能会丧命。 可这小家伙要是把他留下,那起码他们两人中有一人绝对能脱险。容穆礼相信以李星澜的为人,一定会找人来救自己。 虽然他自己有遇险的可能,但总好过两人一起死在这。 谁知,黑暗中,他只看到前面那后脑勺摇了摇,“不行,我不会放下你的,礼哥!” 紧接着,他听到李星澜坚定的声音:“我们一定出得去的!” “你……” 容穆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放下我先走,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怪你。” “别再说了!”李星澜的声音有些愤慨,“我说过,我一定会背着你走的。礼哥,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李星澜咬紧牙关,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他还有很多心愿没完成,那个人…… 他一想到口袋里的那条红丝带,心中又有了无限的勇气。 对,他还要到那个人身边去! 在这个心愿没达成之前,他李星澜是绝对、绝对不会在这里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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