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迟龄沉着脸, 没有吭声。 从前洛潇虽然说过荆无忧的脉象看上去非妖即魔,可平日里同寻常的修真人比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要说比较突出的,恐怕也就是力气大了点加上长的好看点……没想到还是鬼尊的子孙? 虽说凤迟龄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什么鬼尊,但到底都有个“尊”字,必定是位不容小觑的人物。 总不可能像他自己那样,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主。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荆无忧对这件事到底知不知情, 好像从来没听他亲口讲过关于他的事。 例如是东煜国曾经的太子,鬼尊之女的儿子…… 不过他不说,凤迟龄也不会怪他。 谁让他从来就没这个心思过问呢。 等在一间石门前停滞住, 如燕放下手里的灯,从腰间掏出一把金灿灿的钥匙。 在开启石门后,映入眼帘的都是一些陈旧的木架、木床、几坛包了红布的酒坛,以及由于常年没有打扫而积满的灰尘, 在石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 凤迟龄忍不住用手抵住口鼻,说道:“你多久没来这里过了?” 如燕重新拾起油灯, 笑道:“平常用不到,虽说脏了点儿,但好歹是个隐秘的地方,你就将就点儿。” 凤迟龄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 极度嫌弃地走了进去,左看看右望望,再道:“那就借住两日。” 两天后,荆无忧也该用洛潇一起赶来了。 不说他的师尊一定会无条件帮他, 各类奇珍异宝也有很多,传送符应该也会有。 南阳城里人多势众,还有那隐藏在暗中的陷害他的人在,就算敌不过,跑总可以。 虽然面子似乎不太过得过去,但要他硬碰硬,大开杀戒还是免了。 不是说他有多心善,兰素心与席淮君这种毫无理由却又与他过不去的人,死多少次都不足惜。 只是他的修为恐怕不敌席淮君,再加上兰素心沈烨清等人,要想不输必然会动用驭魔镜,而肆意动用驭魔镜里的妖魔鬼怪,借它们的力量,又会将整座城拉下深渊,形成难以消弭的战火。 这样做必会使天道不满,哪怕他已经重生了,南阳城的灭亡也与他有一丝瓜葛。到那个时候,天道怕是再也容不下他。 将近百道的天雷,眼睁睁看着在意自己的人的死…… 上辈子的事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如燕笑眯眯地转过身,道:“当然可以,等两天后你的师弟也差不多能赶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 凤迟龄微微一顿,转过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师弟?” “……”如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没听对方回答,凤迟龄不由得蹙起眉,沉声道:“我从未开口提过我有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因为……我要拿你去换赏金,自然知道你的事!!” 说罢,石门在下一秒紧紧闭合,如燕那张由于笑得过甚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也被隔在了地窖之外。 凤迟龄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眉眼如水一般平静。 他自然无比地扭过头,视线盯在一处,径直慢步到一张石床前,跨起一条腿,合手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把脚高高翘起,阖眼道:“我只是问一下,要不要拿那么丑的表情摆出来看,呕。” · 如燕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地爬上陆地。他一出地窖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兰素心。 巧的是,此时兰素心与沈烨清正好在如燕身处的房屋外头周旋。 在确定这一处也没有留下溯雪的剑意亦或者是凤迟龄的几丝灵力,正当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如燕叫住了他们。 兰素心眼神如刀,凌厉地扫她了一眼后,迈步朝她那儿走去,厉声道:“你有何事?” 如燕激动地两手无处安放,拍着胸脯,朗声问道:“我,我抓到了凤迟龄,就关在我家地窖里头。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会重守承诺……会给赏金的!?” 一听对方的话,兰素心一改前态,莞尔道:“当然,要多少都没有问题。快带我们去。” 沈烨清却警惕地道:“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女子,是如何抓的到他的?” 这么一说,兰素心也开始怀疑。 如燕连忙解释道:“我当然没敢和他硬碰硬,打是打不过,骗骗还是可以的。男人嘛,根本经不起这点考验。” 沈烨清眉间细微地一抽。 兰素心摆手道:“行了,看看无妨,倘若真在你那儿,我一定重重赏你。” 如燕表面上讪讪点头。 心里却在骂街:还帝后呢,“本宫”都不用,说的好一点是接地气,坏一点就是不矜持。果真跟寻常山野村姑没两样。 她讨厌兰素心是真的,可喜欢钱却不是假的。 再次提着油灯携带二人前往地窖后,“吱呀吱呀”的木板声隐隐作响,兰素心哼笑道:“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才能将那个目中无人,油嘴滑舌的小子给骗进去。” 如燕说道:“撒谎与装柔弱的本事我擅长得很,我阿爹以前就被我骗过不止百回。” 只不过这次差点露馅。 但即使露了馅,也还是成功关住了人。 来到熟悉石门前,如燕转动钥匙将大门打开之后,视线扫射过去,很容易就看到一道水色的纤细身影正侧卧在石床上,拿背对着他们。 兰素心挑眉问道:“晕了?” 如燕匪夷所思道:“没有啊,我没有拿什么东西迷晕他啊。” 沈烨清拱手道:“臣去查看一下。” 说完,他就往凤迟龄的方向走了过去,兰素心与如燕也因为一时疑惑而也跟了去。 若是晕了,省下精力打斗是最好。 可要是死了…… 意图伤害我的儿子,怎能让他死的如此痛快! 到后来越想越急,兰素心直接伸手掐住凤迟龄的一条手臂,将他整个身子翻过来,殊不知对方瞬间化为无数只没有血肉的鬼手,扯住她的皮肉,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后,顺着她的手腕一路爬了上来。 兰素心忍不住惊叫一声后,登时面容古怪,召唤出繁骨鞭将手上的鬼手全部抽断在一边,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往石床上望去,那里已空无一物。身后却传来如燕的尖叫。 兰素心与沈烨清一同回头,只望那身着水色,面容清绝的凤迟龄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而他身旁的如燕却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凤迟龄冲地窖里的兰素心与沈烨清招了招手,笑道:“再会啦。” 说完,他一手提起坐在地上的如燕,看也不看对方,直接将她扔了进去,道:“敢骗我,你就陪他们一起待在这个熏死人的鬼地方。” 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凤迟龄从来就不懂。因为只有别人对他大献殷勤,还从未有人求着他呵护自己。 如燕重重摔在地上,“哎呀”了一声,来不及回头怒视对方,地窖大门就紧紧关上,不露出一丝缝隙。 兰素心、沈烨清还有如燕三个人都被关在了此处。 “……” 兰素心勃然大怒道:“我就知道这狡猾的死小子哪那么容易被你这黄毛丫头关住!!” 如燕见帝后发火的模样,掩面抽泣道:“我……我真的关住了他,谁知道您一来,他就跑了……” 这嘲讽得好。 兰素心瞬间气的没声,她还不至于对一个没修为的黄毛丫头动手,握起鞭子就是冲那石门一下。 紫色的残影晃在眼前,“嗙”的一声巨响,石门无动于衷。 如燕哭道:“这石门材质姣好,很难破开的……” 仿佛一股瘀血堵在心口吐出不来,兰素心破口大骂道:“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沈烨清频繁地眨了眨眼,淡声说道:“帝后,注意……没什么,您继续。” 在带有杀气的眼神淡下去后,如燕见兰素心已经急地快疯了,沈烨清也是叹气连连,她摊开手里的钥匙,面无表情地道:“其实我有钥匙,帝后不用强行破门。” “……” 你不早说。 · 凤迟龄逐渐来到城门,望着那曾被一道灵力创开出一丝间隙的结界,想着他只要手指微微一勾,这被强行拼成的结界立马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还是会被发现,只要他动用了灵力,哪怕一丝一毫。 在地窖的时候,凤迟龄发现那里的积灰很多,空气也不流通,石门也处于紧闭的情况下,他才能毫无顾虑地动用灵力,因为不会被外界所知晓。 如今在外头,事态就大不相同了。 果然还是要再靠驭魔镜吗?可是如此频繁使用的话…… 想到这,他无意间摸了一下额间的朱砂痣,微微的灼烧感瞬间消失。 “你这是要跑吗?”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陌生,却又熟悉,这种感觉奇怪的很,让凤迟龄脊背不由得僵硬几分,很快缓和。 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身穿黑色斗篷,不论是脸还是身体,全都笼罩在那身黑衣之下的人。 在对方的身上,一股铺天盖地的死气与魔气绵延不断地围绕在他的身上,怎么看都不觉得会是善类。 “你好啊。”对方倏然招呼道,“可要和我一直玩下去哦,直到我们有一方输了为止。” 凤迟龄冷然道:“你是谁?” 寒冷的风毫无预兆地袭来,将二人的衣袂吹得卷卷而动。 凤迟龄那张宛若雕刻的容颜在风中不会失去丝毫的清俊。 对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静静地望着这张脸,沉寂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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