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灯火辉煌, 璀璨夺目。 典礼结束之后,老臣喝的醉醺醺的,挺着偌大的肚子,走在路上一晃一晃。 他刚走出宫殿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他的美人。 可是任凭他就快将整个皇宫周遭翻了个遍,也还是没找到他想找到的人。 一位小婢女见这么个有钱有势的人独自一人在宫外摇摇晃晃,立即粘了上去,谄媚道:“大人,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晃悠呀?” 老臣皱着眉眯起眼,扫了她一眼,满身的酒气让这位婢女的表情险些绷不住。 他捏起婢女的下巴, 沉思许久摇头道:“不行啊,这姿色,差的太远了。” 小婢女表情僵住,强颜欢笑道:“啊……啊?” 这小婢女长相不差, 在宫中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娇羞的神情,妩媚的身姿, 与故意穿的松松垮垮的衣裳。 按照常理来说勾引这种邋里邋遢的男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才对。 老臣称着醉酒,说话也直,当即就将这位婢女批得狗血淋头,道:“你瞧瞧你那满脸胭脂粉的脸, 糊那么多在脸上不嫌厚吗。胭脂俗粉,还真以为能入的了我的眼?” “我告诉你哈,在遇到美人之前,我兴许还能对你这种小丫头感兴趣。可如今将你与美人联想在一起, 就觉得……啧啧,太差!” 小婢女自诩容貌不错,生平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说。 她忍着憋屈,咬着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那位美人,真的有那么好看?” 就算长的比她美一点,也不足以被这样说。 除非美到像谪仙那样的人,她才承认自己比不过对方。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那样的人吗? 就算有,也一定都是飞升了的神仙。 “当然有,我等下就把他找来,到时候给我擦亮你的眼睛……看看……” 老臣的声音愈发减弱,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婢女心觉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只见繁星璀璨的夜空中立有一人。 那人脚下踩着一把仿若由冰铸成的冰蓝色长剑,水色衣袂在晚风中缓缓飘荡,乌黑柔软的发丝衬托出雪白的肌肤。 相貌清绝,世间无二。 真的就如不得触碰的高贵谪仙,身姿濯然,只可远观。 婢女看了个呆,因为这人美得就像画一样,太不真实。而老臣却是张开粗壮的手臂,冲御剑浮在天上的凤迟龄笑道:“美人!美人!快下来啊,典礼结束了,你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啊!” 被身旁的人的大叫声给惊得浑身一怔,霎时反应过来,道:“这……这是个男的啊!?” 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会让她看见这样美貌的人。匪夷所思,这人居然还是个男人! 老臣不悦道:“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泡了?”说完,他又换了副表情,冲凤迟龄笑道,“美人,快点下来,被人看到浮在天上,多奇怪啊。” 凤迟龄无动于衷,在月光的银灰下,显得他的脸冷冰冰的,与白天里的平易近人截然不同。 “美,美人……你怎么了呀,是不是不开心?” 凤迟龄冷冷地俯瞰着他,就像是看蝼蚁般,缓缓地抬起右手,一根冰棱飞快袭下,刺穿了老臣的咽喉,血液飞溅,笨重的身体猛然倒下。 婢女被此幕吓得一屁股坐倒了下来,刚想张口大叫,就被不知从何时来到身后的凤迟龄给一个手刀,打晕了过去。 凤迟龄什么话都没说,手里紧紧攥着一片菱形碎片,猛地摔落,一道刺眼的白光炸了开来,千百条鬼混相继而出,在整座皇宫周围胡乱飘荡,唯有四狐讪讪站在他的面前。 雪狐狸道:“尊主,有何吩咐?” 凤迟龄道:“毁了这里。” 金狐问道:“就只是皇宫吗?” 凤迟龄道:“不,整座南阳城。” 闻言,四狐纷纷对视一眼,然后颔首作揖道:“遵命。” · 在洛潇来到南阳城时,皇宫已经被整个烧了,大火汹涌蔓延,他在城门外找到了凤迟龄的踪迹。 夜空里的星辰不知不觉全被黑雾掩埋,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响彻的轰隆雷声。 洛潇看着生灵涂炭的四周,与造成这些的自家徒弟,道:“……龄儿,你这是做了什么?” 凤迟龄微微侧过身,他已经受够了虚伪的掩饰,眸中似有直入深渊的冰天雪地,也不去看对方,盯向一处,冷然道:“如你所见,我在屠城。”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以前是什么对我的,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想要我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 洛潇复杂地看着神色淡漠的凤迟龄,痛心疾首:“为什么你连做出这样的事都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凤迟龄眼神如刀地剜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不能?这里的人肮脏的叫我恶心,我杀他们还真是脏了我的手。” 雷声更加响亮,暗沉沉的乌云在上空徘徊。 洛潇道:“龄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天道是会容不下你的。” 凤迟龄淡淡回答道:“我不知道,但也没关系。我既然敢做这些,就没打算活下去,师尊你要清理门户,随时都可以。如果你也怕会脏了你的手,那就交给天道。” 洛潇看着平日里对自己笑容可掬的徒儿,在此时此刻冰冷得宛若陌生人,他不由得掩住半张脸,无力地笑了几下,哑声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那枚埙,我已经改良过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凤迟龄看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比先前更加精致几分的埙,衣袂下的拳头不自知地暗暗收紧。 犹豫的心思刚刚冒出,就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你要半途而废吗? 这个声音犹如魔怔时而发出的声音,十分鬼魅。凤迟龄晃了晃脑袋,这次别过头,不再去看洛潇,沉声道:“这种破东西,我才不要。师尊你也真是好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就是想杀我吗,还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啊……心好疼。 你现在一定,后悔收了我这个祸害做徒弟。 身后寂静地没有声音,而雷声却是越来越凶猛,仿佛无数道闪电酝酿在头顶上空,随时随地都会降下来。 洛潇垂敛着眼睑,轻轻笑道:“或许,但是为师不会杀你的。” 凤迟龄狞笑道:“求求你别再演这种师徒情深的戏码了,我在你身边演了几百年,你也不用演了,后悔收我当弟子就直说,我又不会怪你。” “为师从不后悔收你当弟子。” 凤迟龄道:“虚情假意。” 说完,溯雪噙着暴风雪朝洛潇身上袭去,勾破了衣角,与他擦肩而过。 “不躲?” 洛潇纹丝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凤迟龄看着这双眼睛心就像是针扎得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当他开始动容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阻止他萌发出这种想法。 头渐渐晕眩,凤迟龄咬牙道:“随便你!” 说完,他正欲走,一道雷电毫无征兆地猛然劈下,凤迟龄持剑抬手抵挡,刺目的闪电在与他接触的一刹那,一阵撕裂的疼痛从手心飞流直上,传至心尖,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半跪倒在地,双目微睁。 天道所降下来的毁灭性雷劫,比想象的还要来的凶狠。 不等他回口气,第二道雷电不留缝隙地接着劈下,凤迟龄咬紧牙关,再次迎上一击。 这一次五脏六腑似乎全都炸开了般,让他当场咳出一口血。 第三道、第四道、五道、六道一同劈下。凤迟龄双目紧闭,狠狠咬着牙,潜意识告诉他哪怕死也不会喊出来。 可是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他抬眸一看,却发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渊澜呼啸,挡住了这势不可挡的四道雷劫,同样的,洛潇的唇角也溢出了一丝血液。 凤迟龄眉目稍微清明了一点,喊道:“师尊!!” 刚喊完,身体就被对方朝后用力一推,剩下二十二道闪电齐齐打在他身上。 漆黑的夜晚登时亮如白昼,雷电轰鸣。 洛潇倒下了,凤迟龄扶住了他。 “……你在干什么?” 洛潇微笑地看着他,“你是我的徒弟,为师曾经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好你,护你周全。” “……哪怕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杀了你,你也执意如此吗?” “嗯。” 对方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拍了一记,凤迟龄一阵钻心刺痛,而在他脑海里的一个声音在惨叫过后最终消失了。 这一瞬间魂魄被割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等他逐渐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人闭上了眼睛,浑身被雷电劈得焦黑,几乎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 凤迟龄垂着双臂缓缓起身,注视着地上的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淡的薄雾,半晌后,他嗤笑道:“傻,真的是傻,傻的彻底,无可救药…………为什么要为我这种人。” “……师尊,你醒醒啊。” 直到死,洛潇手里都紧紧握着那枚梧桐色的埙。 凤迟龄看着那枚埙,意识飘忽:“那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很喜欢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爱惜它,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不报仇,我控制不了自己……” “是我错了,我不屠城了,也不杀人了,让我偿命也没有关系,但是你……” “那你就偿命” “……” “师尊?” “砰”一声,一道利箭穿心而过。 洛潇始终闭着眼,说话的人不是他。 疼痛传递到四肢的时候仿佛慢了一拍。 凤迟龄低头迷茫的看着胸口处的一根噙着烈焰的箭矢,微微转过头。 他一位黑衣青年正对着这边笑。 那是一张为杀.戮而感到兴奋的笑容,俊美无铸又嗜血可怕。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因为你在这一世里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这种表情,导致我一直都记不起来呢。 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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