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英国拍好照片, 也算给婚礼做了结尾。因为楚溪的新戏准备开拍,所以并没有在英国多做停留,收拾好便坐飞机回了北市。    虽说是新婚, 不过两个人已经提前去了日本度假, 时间紧迫, 蜜月索性往后推到有空的日子, 姜秋没有表示反对。    暑假将至,楚溪借到了北市一所宽敞的且建筑较“上镜”的高中作为主要的拍摄地点,几乎每天都有一小波女生来等陈继行拍完找他签名的。虽然楚溪也会有小姑娘追捧,但是数量明显低于陈继行, 在他给排着队的小丫头一边笑一边签名的时候, 楚溪吃着张其帮忙买的雪糕, 在电风扇下吹凉。    因为是校园剧, 楚溪的脸上只是上了裸妆, 口红都是与她唇色贴合的颜色。为了逼真,楚溪找的也是年龄小一些的评价不错的女演员来演,当然也化的淡妆。    她扎着马尾辫,梳着蓬松的齐刘海,脸上充满着健康的胶原蛋白, 因为热气, 脸蛋布上一层红晕,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高中女生,还是校花级别的。所以在她专心致志吃雪糕的时候,找完陈继行签完名的小女生们站的远远地偷拍她, 拍完还要感慨一句,“楚溪看起来真的好小好嫩好年轻。”    所以看着她谁都不能把她跟法院雷厉风行的楚溪联系在一起。    今天的拍摄任务结束,明天放一天假,进行别人的拍摄任务,楚溪把他们送上包车才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姜秋也差不多刚刚到家,两人在门口碰见,一起进了门。    “姜老师,明天放假。”她拉拉他的手,看他点着门上的密码,接着道,“你明天忙吗,要在家跟我玩吗?”    时间短,两个人出去玩去不远,也玩不开心,所以他俩闲下来就会在家一起看看电影,做做饭,腻着,就当做是“玩”了。    姜秋回握她的小手,领她进门,道:“明天我有些事情,先不能陪你。”    楚溪失望地哦了一声,把小手抽出来,脱下薄外套,赌气地先去洗手间进行晚间护肤了。姜秋叹了口气,跟着她,半倚着门框,看她洗脸擦脸,轻声道:“对不起。”    楚溪确实有些小脾气,主要还是因为想他多陪陪自己,但是理解他现在忙,也是希望能做出些成绩,能让她爸爸满意,也能撑起一个家。她洗完脸就消气了,没想到他这么愧疚地给她道歉。    楚溪看向他,捏捏他的手腕,把他拉向前,然后贴到他身上,环住了他的腰。    “没事,你别太累就好,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一起玩。”楚溪搂着他,仰头看他的时候,他的亲吻也如期而至。    姜秋吻技很好,至少楚溪是这样想的。他会不费吹灰之力地勾引你沉沦下坠,一直掉到他的圈套里面,然后再吃干抹净。    夏天的热气还没被空调吹跑,楚溪被亲得额头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轻推姜秋,才稍得喘息。    “一起洗澡么?”他揉揉她的脸,带着一贯的爱怜。    楚溪点头,拿好浴袍跟他进了浴室。夏天还是冲澡比较凉爽,虽然早就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但是楚溪还是不太习惯□□相对,尤其是现在站在彼此面前,她就一直背对着他,姜秋倒是没什么害羞的样子,给她搓着头发,手法温柔又娴熟。    楚溪已经预感到了是他的温柔陷阱,但是还是不禁贴到他的胸膛上,享受着轻柔地揉搓。果不其然,她又被抵在墙上狠干了一顿,出来的时候因为腿软,只能被他抱回床上。    头发已经被他吹干,楚溪单撑着上身,看着刚刚上床平躺在身边的他,问道:“姜秋,你是不是有事情。”    因为相处时间过久,她已经能敏感地感受到他与平日有些不同。姜秋侧过头看她,手指卷着她垂下来的头发,道:“明天要走远一点,可能会出省,我抽屉里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你应该知道,有些多,明天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她知道他的笔记本在哪。也知道里面记的是治疗内容之类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偷偷翻过。    现在姜秋是准备正式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他了,选在今天,大概是怕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几点回家?”楚溪盯着他。    姜秋想了想,道:“可能第二天早晨。”    “好久。”如果有工作还好,现在走这么久,她得想他整整一天。    “抱歉。”第二次的道歉。    “一家人没什么可抱歉的。”楚溪握着他的手,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没陪我的都得补回来,我都记得。”    “好。”    “我想你。”她贴着他的肩膀,娇气着,“你得早点回来,麻雀很容易被气死的。”    她还记得姜秋说她是他家门前的小麻雀。    “好。”他笑了笑,把她搂在怀里,手从后背游弋到她的大腿,然后揉捏了两下。    姜秋是真的喜欢她的腿,楚溪总担心哪天有几个长腿美女把他勾引走,所以瘦腿都加到了自己的健身计划之中。    他睡得很快,楚溪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床头的抽屉,里面装着他沉甸甸的人生。    因为旅途比较远,姜秋五点多便被刘桐接走了。那时候楚溪稍微醒了一会,姜秋穿好衣服,看到她眯着眼睛瞧他,于是坐回床沿,用手指背蹭了蹭她的小脸,“吵醒你了?”    楚溪没完全醒,摇了摇头,“要走了么?”    “嗯。”他撑着床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睡,明天就回来了。”    楚溪迷迷糊糊的,而他的声音总是这样低沉,所以她一合眼,就又进入了梦乡。    再醒已经是八点五十,昨晚在浴室难得的激烈了一番,楚溪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他抓得有些疼。    姜秋真的,这事上面总是很...猛。    她起床洗漱,又窝回床铺,枕头上还有点他的草木气,她伸出手,打开了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深蓝色的盒子,装着他们两个的结婚戒指。因为姜秋的款式简单些,所以除了洗澡做饭他都带着,生怕出去别人不知道他结婚了一样。但是楚溪的有些夸张,她的就一直在盒子里躺着,没啥事不敢轻易往外面带。    而这个盒子下,就压着一个A4规格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拿起来又厚又沉,里面的纸有些褶皱,而且看起来还夹了不少东西。    楚溪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像是一张个人简历一样,只是是他自己写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民族,一丝不苟。    他的字称不上是很漂亮的,但是带着一丝飘逸,也能看出来是很久没写字的样子,有些无力感。就像她去年夏天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漂浮在纸上。    家庭成员:父母(亡故)、妹妹。    楚溪顿了顿,他从来没提过他的妹妹,既然父母写了亡故,那妹妹应该还活着。    兴趣爱好、工作简历什么的都写得清清楚楚,楚溪想,应该是心理医生给他留的作业。    第二页就是目录了,只有几条,按年份来的,最初是八几年到九几年年,算一算是姜秋十岁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面的内容都空出来六分之一的一个长条,就像是留下来一个地方给人批注一样。    他把父亲用x代替,旁边有蓝色的笔,用不同的笔迹提问,“为什么叫x?”应当是心理医生写的。    姜秋没有写,可能是在当时就回答了医生,在他对幼年的回忆里,x酗酒、赌博,殴打妈妈和自己。换做是楚溪,她也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父亲,x这个可以做代码,也可以当做叉。    姜秋的母亲似乎是他回忆中最明亮的形象,漂亮又温柔,在十几页的时候,楚溪看到了他家的样子,贴在本上,是他画的。没想到姜秋画画还蛮有天赋,他应当没有什么学习绘画的闲工夫,但是从透视的角度来看,姜秋的画很有画面感和立体感,房屋跃然纸上。在画面的右下角,有好几只小麻雀,圆嘟嘟肥溜溜,团在一起玩水。    这麻雀就不符合整体的透视图原理了,楚溪看到心理医生标了个箭头,问他,“很喜欢小麻雀吗?”    他这是第一个在本上记上自己的回答的,他说,很可爱很温暖。    楚溪噗嗤笑了,合着刚开始她在他眼里,就是很可爱很温暖的小麻雀。    旁边也有一个拉二胡的老头被标了出来,姜秋也回答了,他写了两个字,“音乐”。    起初还好,但是妈妈的形象越往后越扭曲,楚溪几乎都难以看懂他在写什么,翻过两页,姜秋把后面将近二十页的内容都订在一起,放了一张便利贴,看笔迹,应该是最近写的。    “这几页别看”他写道。    楚溪有好奇心,但是她从来不会做姜秋不让或者是不喜欢的事情,她听话的翻过去了,姜秋没有订死,或许也是信任她。在翻动的时候,能从缝隙里看到或是漆黑一片的或者是被划烂的痕迹。    姜秋的童年结束了,时间跳转到九几年,他十多岁的样子,x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本里多了一个“小齐”。    楚溪猜测是他的小妹妹,姜秋后面的记录也印证了她的观点。    由于跳过去不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逃出了家,姜秋在里面写,我只是想带着小齐赶紧离开,不然她也会被打死之类的话,重复了很多遍。楚溪不敢深想,里面记了很多琐碎的东西,翻到最后,她终于触碰到了姜秋最深的愧疚。    他们两个被拐卖了。    姜秋有两个基金会,全是帮助寻找拐卖妇女儿童的,她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在姜秋的画里,他们被关在一个玻璃做的房屋,看起来有些抽象,楚溪猜测应当是废旧的工厂,外面是毛玻璃,小孩子看起来可能像是一个玻璃屋。现在姜秋在之前总盯着玻璃制品大概也有原因了。    心理医生的治疗很有效,姜秋还在旁边批注了很多治疗后每天的成效,现在他已经不会像原来那样看着玻璃杯出神了。    姜秋当时十三岁,而小齐只有七岁,看描述应该羸弱的很,但是姜秋还是很有闯劲的,他一直在想办法逃出这里,有一天晚上他们就逃脱成功了,两个人似乎是跑了几里路,姜秋几乎用了一页的篇幅来写,小齐饿了我没给她吃的,累了没有让她歇好之类的,楚溪都快吃醋了。    他很疼妹妹,但是夸大了自己的歉疚感,或许是因为他们没能逃走的原因。    这应该是个拐卖团伙,其他人在另一个地点截到了两个小孩,姜秋写,车发动的时候,他跳了下去,也拉着妹妹,但是身后的人发现了,便死拽着妹妹不放,她的小手在他胳膊上留下了血痕,却也没能抓得住哥哥。车拖行了年幼的姜秋好几米,他们没能抓住他,而他也没能把妹妹拽出来。那个场景几乎成了姜秋一生的梦魇,姜秋浑浑噩噩地四处寻找,几乎贯穿了他接下来的两年人生。    后面又被订起来了。他还是写着,别看。    楚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掉眼泪,一直滴到他的字迹上才发觉。于是抹抹眼睛,准备先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然后消化这件事。    笔记本订了两次,显然是姜秋精神崩溃后写的东西,不想让她看到。每天的记录都有落款日期,笔记本已经进行了大半,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楚溪那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吃得如常,跟她说晚安也如常,甚至吻她、上床时一次次说爱她都是往常一样。    她觉得自己以前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友,于是狠狠锤了一下灶台,手上立刻传来痛感,楚溪又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了。    她简单地煮了清汤面,哭一会吃一会,吃完后才把继续看。    他后面写的简单了很多,遇到的每一个帮助过他的人,他都会把名字圈起来,最开始是教他乐器和唱歌的街头艺人,然后就是挖他的一个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后来是音乐伙伴刘桐,再往后就是一些赏识他的导演,比如《嵇康传》的,比如《知青》的,他记下来的不是自己的成就,而是别人带给他的成就。    他很知恩图报,也很容易相信别人。姜秋后来的字迹就平稳许多了,他写道:“二十出头的时候,有很多事想做,做不成,有人帮了我,我从心底感激。他们有些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但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我把他们看得一样重要,当我到了三十岁,我再回顾一些人,我感慨我的幼稚,但是却没什么可后悔的。”    姜秋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恨谁。他比较喜欢把错误推给自己,也似乎不太想去记恨什么人什么事。楚溪觉得他这样活得很累,如果她很早就在他身边,应当希望他会变成一个利己主义者,这样他会过得很轻松。    但是这样楚溪还会爱他吗?    楚溪翻看着他这些年的生活点滴,他不傻,他只是不想那样做。    而姜秋难得的,说他很渴望爱。    他在自己得影帝的那天写,他渴望爱,不是追捧和迷恋,就是爱他。但是他又写,他不打算把自己展示给任何人看,所以当时觉得可能要为演艺事业奉献终身。    楚溪略有了一丝丝成就感,她抚摸了一下他写的话,大概知道写下的时候,他心里应该在想着她。    姜秋功成名就后,小齐再次出现在了纸面上,楚溪再三确认,这个小齐就是他妹妹。姜秋地笔速很快,能感觉出来知道唯一的血亲还在人世的喜悦感,他写她看起来很好,长大了之后很像妈妈,但是气质是完全不同的,漂亮得很张扬。    后来呢?不应该是happy ending么?怎么好像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楚溪快速地翻了两页,诧异地发觉,这个梁天齐,竟然是魏潇!?    楚溪脑子里蹦出来巨大的问号还一句脏话。    姜秋写道,想要弥补,但是她没有领情。魏潇恨死了他,恨他没有抓住她的手,恨他让她被带走,她一直在反驳他否定他,拒绝了所有的好意,甚至要逼他离开内娱。    姜秋除了唱歌演戏,没有什么吃饭的本领,他也是那时候被诊断出抑郁症的。楚溪明白,姜秋的内疚爆发了,他不管捐了多少钱,找了多少年,他觉得当年没有照顾好妹妹,辜负了妈妈的嘱托,他负全责。    所以没有辩解,所以听话退圈。    姜秋写得还是很平静的,在后面,楚溪也出现了,他写这一生最光明最黑暗的时刻都在第一段,最温暖的东西还有音乐一直陪着他,现在生活很好,名利如浮云,只要楚溪还在就好。    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好。    楚溪的眼眶有些湿润,他记着他们生活的点滴,最后一页,他只写了我准备求婚了。    她把笔记本合上,扣上皮扣,放回抽屉。小盒子还压在上面,就好像没人动过一样。    姜秋把没能讲出来的都用写的方式写出来了,不管是痛苦还是深爱,在他平静淡漠的外表下,还是滚烫着炽热的鲜血,姜秋写过他想要放弃生命,但也写过他想好好活着。一次次人生的转折,大起大落他都经历过了,他以后的日子,只想围着他自己的家庭转,为了他的挚爱还有以后可能会有的孩子再次恢复热情。    姜秋真是个,傻乎乎的好人。还莫名地有些中二。    楚溪想,发达的泪腺又开始给她输送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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