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生特意从阴间找来的“谢姑娘”, 原名乐娘,是个鬼妓。 其实阴间和阳间没什么大差别,青楼花坊什么的也有。鬼妓就是那些到了阴间依旧做皮肉生意的人,不过活人为钱,鬼嘛,就为那一口香烛,或是为了偿还自己在阳间欠下的债。 不过乐娘跟一般鬼妓不一样, 不然谢生也不会专门找到她。 乐娘生前也是个良家妇,姿容秀美,人见人夸。她原本跟着自己卖油的夫郎, 过着安安分分的小日子,没想到她会遇上王书生。 王书生一向花心,遇上美人没有不主动搭讪的。若是美人也有意,就顺水推舟快活一番;但若是美人无意, 王书生也轻易不放弃。那日乐娘帮着丈夫到王家卖油,急匆匆地走一不注意撞上了王书生, 乐娘抱歉地展颜一笑。 王书生眼前一亮,当时就记住了乐娘。 后来乐娘就会时不时的遇上王书生,一个人待在家里等丈夫回来时,独自在集市上采购时, 王书生总是和和气气地和她说话聊天。乐娘看着王书生一表人才,又知情知趣,知道怎样逗自己开心,比自己那老实巴交的丈夫不知道好上多少, 遂好感渐生,觉得遇上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 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算是看对了眼,暗地里就勾搭成奸。 乐娘一直以为王书生和自己一样,是偶然间找到“真爱”,还有着私奔的念头,可没想王书生竟然只是玩玩。 花心的王书生又成就一番露水姻缘,十分得意,不经意间就说漏了嘴。 知晓一切的乐娘心如死灰,果断和王书生断了来往。她看着毫不知情的丈夫,内心一片愧疚,渐渐竟抑郁成疾,不久就下了阴间。阴间的婆婆知晓她做的好事,暴怒不已,嫌她败坏家门风气,把她从家中赶了出去,不给她一点香烛。 没了香烛的乐娘连轮回都排不上队,走投无路之下被只无赖恶鬼骗去青楼做了鬼妓。 虽说乐娘这下场算得上是自食恶果,可凭什么王书生不仅不因她的死悔过,还依旧胡乱勾搭美人,快快活活的? 乐娘是越想越不甘,就等王书生死了找他理论理论。 但王书生的命还有点儿长。 谢生了解完王书生的风流韵事,从一堆姑娘中挑选出了鬼妓乐娘。他欣欣然下阴间,邀请乐娘喝酒,并请她去报复一个人。 原本以为自己被画皮鬼照顾生意的乐娘一愣,问道:“谁?” 她一只鬼能报复谁,难不成是阳间的活人? 谢生点头:“这人你也认识,就是王书生。” 乐娘的鬼脸更加惨白,想起那一桩伤心往事,她垂首低眉,问道:“为什么?” 故事张口即来,谢生讲自己有个妹妹,被那人模狗样的王书生骗心骗身还不娶,可怜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 乐娘麻木地哦了一声,心道跟自己遭遇还蛮一样。 不过后面谢生给妹妹烧纸点香,把妹妹成功送进轮回不说,还给她又找一个好人家投的胎。 乐娘唏嘘不已,隐隐有些羡慕,好奇问道:“你怎么会有妹妹?” 画皮鬼并非人死后的鬼魂所化,所以这个人类妹妹是怎么来的? 谢生轻咳一声:“干妹妹。” 哦,干妹妹,乐娘感慨一番,也不知这姑娘算是好运还是厄运,有个画皮鬼做干哥哥,有个渣男骗感情,但最后入了轮回,不像她一样还留在阴间受苦。 谢生坦白道:“所以我想把他送下去,想找你一起,就当是报复。” 乐娘迟疑:“为什么会找上我?” 若说报复,画皮鬼不是更容易吗? 画皮鬼尤其擅长挖心,越是花心之人的心脏,对画皮鬼来说就越是美味,只要谢生让王书生对他花心,把心一挖不就得了? 那样花心,估计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谢生凉凉道:“只要一想他对我妹妹做过什么,我就嫌恶心。” 乐娘:…… 这是一只有情感洁癖的画皮鬼。 似乎还和他的妹妹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完自己的想法,谢生又站在乐娘的立场上考虑,委婉道:“其实我也是同情你。” 说到底,乐娘只是轻信渣男而已,若因此就得不入轮回做鬼妓,永生永世都在阴间受苦不得解脱,那也太惨了。 乐娘挤出一个微笑,在等王书生死了再报仇,还是把他搞死提前报仇中挣扎,神色略有些犹豫。 谢生一看那表情,知道乐娘有这个想法,果断又掏出粗大的香烛和厚厚几摞冥钱,把桌子铺得满当当。这么多东西,绝对够乐娘入个轮回投好胎! 刚才还犹豫的乐娘立刻坚定地点头:“我去!需要我做什么?” 谢生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他原本是怎么勾搭你的,你就怎么勾搭他……” 鬼身上阴气重,偶然与活人交合可以,长此以往,活人定然会鬼气缠身、缠绵病榻。所以,乐娘只需要找上王书生,称是谢姑娘自荐枕席就可以,想想都知道那王书生不会拒绝。 乐娘做鬼妓本就是为了入轮回,现在只要报复着旧情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实现,她也不计较自己还要去仇人同床共枕了。 于是,乐娘就大胆地顶着谢姑娘的名字去了。 怕王书生认出她是鬼,乐娘还特地趁着黑漆漆的夜晚去的,一装柔弱一可怜,王书生色令智昏,自然水到渠成。 清晨时分,几乎虚脱的王书生睡得死死的,乐娘就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回来见谢生。 白天的阳光会对乐娘产生一点伤害,所以她这几天只能晚上出现。 谢生表示做得很好,先给乐娘烧点香补补身子。 乐娘将把王书生身上吸来的阳气一吐,开开心心大快朵颐地吸着香。 她才不要那人渣的破阳气呢。 书房里,王书生看着空荡又凌乱的床铺发愣,只觉遍体生寒,昨天晚上究竟是春宵一刻还是大梦一场? 他颇有些心烦意乱,这谢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说要把人送来,这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说走就走? 王书生思来想去,不能再那样徒劳地等待,便主动找上谢生嘴里拿了钱的无赖,想好好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可兜兜转转走遍村落周边,王书生完全没找到无赖的人影,无奈之下只好又回到书房。 要是谢姑娘今天晚上又来,他一定要把一切都给问清楚! 夜幕降临,王书生默默点上蜡烛等人,随手拿过一本地方志翻读着打发时间。等着等着,外面又起了嗖嗖的凉风,王书生一哆嗦,看向窗外。 只是今天窗纸那边并无人影。 王书生一阵失落,刚捧起书来,就又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依旧是那道柔柔弱弱的女声:“王公子,我来了。” 正看到书上写着有吸人阳气的鬼女昼伏夜出的王书生心里一咯噔,他是在等谢姑娘的到来没错,可谢姑娘真的来了,他还有点害怕。 王书生高声问道:“谢姑娘吗?” 门外的乐娘轻轻嗯了一声,娇柔无比。 这声娇哼直把王书生的心捏酥了,他简直想直接开门把人抱进来!王书生定定神,急促问道:“谢姑娘,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他就开门! 是鬼他就……也开门,过完今晚再说。 “王公子为何这样说?”可门外的声音一下子哀伤起来,还有一点委屈。乐娘佯装生气道:“我鼓起勇气违背哥哥的意愿来找您,您竟然把我当鬼?” 王书生:“啊?” 怎么又和谢公子扯上关系了? 乐娘背过身子气呼呼道:“是我看错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狠狠一跺脚,故意让王书生听到。 慌了神的王书生果然急匆匆地开门,见那纤细的身影似乎要走,连连抱住,道:“别走!我道歉,谢姑娘,是我一时糊涂!” 若真的是鬼,想吸他阳气又怎么会对他闹脾气? 果然是他的想法太过荒诞,这么可爱的谢姑娘又哪里是鬼! 被抱住的乐娘委委屈屈:“我怎么就是鬼了?” 王书生连忙安慰:“只是我想着姑娘的冰肌玉骨想痴狂了,姑娘真的不是鬼。” 乐娘噗嗤一笑,很受称赞的样子:“我打小就这样,哥哥一直说我体质弱呢。我们进去,夜晚好冷。” 觉得惹恼美人的王书生连连把人请进去,只是刚进屋子,那蜡烛被风一吹,又是说灭就灭。 王书生想点上蜡烛好好看看谢姑娘,却被乐娘一把拽住袖子:“床上暖和。” 喜不自禁的王书生飞快把人抱到床上,被子一裹就要开始动作,又猛地一僵。 乐娘刚做好心理准备,见王书生又停下了,问道:“怎么了?” 王书生道:“姑娘为何总是晚上出现?先前你说,你违背哥哥的意愿是怎么回事,谢公子不是很满意吗?” “还不都怪哥哥,”乐娘拿出谢生教好的理由,“虽然哥哥的确是同意了,但哥哥说他要找个好时辰再让我过来,我说选个小吉的日子就好,可哥哥偏偏不依,非要找个大吉的日子……” 虽然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但乐娘明显娇羞一笑:“我就忍不住自己先来了,哥哥的意思我不敢违背,便只好深夜来,早晨走,王公子生气了吗?” 王书生恍然大悟,道:“不生气不生气,得姑娘垂青是我三生有幸。” 乐娘笑笑不说话,心道遇上你简直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又是被翻红浪的一夜,王书生一觉醒来又没见到乐娘,除了遗憾没能见到美人的真实模样,心里还是开心不已的,连浑身的疲惫酸软也觉得是值得的。 已经知道白天见不到谢姑娘的王书生,便打算趁着白日回家看看,顺便再多收拾一点东西到书房,好与谢姑娘晚上快活。 他美滋滋地回到家,跟自己的夫人陈氏打了声招呼就走,也没注意到陈氏复杂的眼神。 回去书房的路上,王书生迎面走来一位道士,那道士面如冠玉,气质凌人,直接吸引了王书生的视线。 这个道士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王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士看,看着道士猛一回头,和他的眼神直直对上,王书生一惊。 道士面色沉稳地走过来,直言不讳道:“你身上有邪气。” 王书生愣住,还没说什么,就见谢公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把拉住道士,惊讶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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