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过后, 流感似乎也逐渐离去,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曲墨觞成绩好,又是燕京市市状元, 在高一就是名人, 而且她长得好看, 平日里也不爱和班里同学玩闹, 除了看书就是安静地做题。    高中内容复杂一点,但是对于学第二遍的曲墨觞来说, 已经是简单了。而她早早就想好了自己以后要学什么, 还会抽空看一下专业相关的书, 她上一世积累的够多了,现在看,也不过重温。其中很多书都是英文原版,让她班上学生瞠目结舌。    虽然有一些泛酸的人觉得她是做作, 故作清高不理人, 但是更多是艳羡。何况这个年纪男孩子总是蠢蠢欲动, 班里有这么一个同学,自然成了他们心仪的对象。林清涵来找曲墨觞吃饭时, 已经碰到好几次有男生送礼物搭讪的。    这一天她站在曲墨觞教室外往里看, 下课后, 一班基本没剩多少人了,绝大多数已经绝尘而去了。留在教室的,基本上是带了饭的。    曲墨觞坐在第三排,正抬头看着面前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 他手里拿了一盒东西有些腼腆的放在曲墨觞面前,在和曲墨觞说话。    这个人林清涵也知道,好像是叫肖延承,当初是以全市第二的好成绩进入附中的。开学典礼上,曲墨觞拒绝了上台发言的提议,就是由他代表新生致辞的。    肖延承长得很帅,自带一股书卷气,是个很干净的男生。当时那一篇致辞写的文采出众,嗓音又好听,收获了很多女孩子的芳心,也是校草级别的人物。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曲墨觞微微笑了下,这让林清涵心里说不出的闷。和曲墨觞待了这么久,她其实很了解她,看着温和其实透着股微冷,除了和佘佳怡,她很少对人笑,更别说搭讪的男生了。    她不喜欢她对着肖延承笑,看着那精致的盒子,她甚至期待着曲墨觞能够拒绝,这种陌生的滋味又酸又涩,实在不好受。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曲墨觞这么好,有人喜欢她,不是很正常的吗。    里面的人还在说着,林清涵却没有再看了,她也没有进去,就靠在教室外神色冷凝而沉默。她出落得很好看了,就这么靠在那里,惹的人不断往那里看,只是那冷意也让人生怯。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爱吃甜食,不好意思。”曲墨觞不是小女生了,肖延承举动她很清楚,她不认为自己会有心思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来一场青春期恋爱,果断拒绝。    肖延承有些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我考虑不周到,你喜欢什么?”    曲墨觞笑了笑:“我大概喜欢学习。”说完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蹙了下眉,“我约了朋友吃午饭,谢谢你的饼干,不过以后还是不要破费了。”    站起身发现靠在窗外的人影,顿时愣了下,快步走了出去。    不知道林清涵在想什么,自己都出来了,她还神情凝重地靠在那发呆。    “来了怎么不进去?”曲墨觞有些无奈,过去把人叫回神。    林清涵转过头,又瞥了眼窗户:“看到你在和人说话,就没打扰。”    曲墨觞扬了下眉:“不打扰,以后来了就直接喊我,这么冷站外面吹风干什么。”    林清涵有些闷得心情因为这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好了些,两人并肩往食堂走,林清涵憋了很久才小声问了出来:“那个男生喜欢你吗?”    曲墨觞一僵,神情有些许郁闷,在她看来周围的人都是孩子,被一个高中男孩表白,对她来说十分古怪。    看曲墨觞表情不对,林清涵心里莫名急躁:“你喜欢他吗?”    曲墨觞:……    “不喜欢,虽然这种事情无可厚非,少年时代感情萌发也都是青涩美好的,但是当下还是太小了,要以学业为重。”曲墨觞说得认真,目光盯着林清涵,轻笑道:“我们清涵也是个美人胚子,有没有暗恋你的男孩?”    林清涵白净的脸有些粉红,坚定地摇头:“我不会早恋的,他们……太麻烦了。”想到总是二话不说把早餐往她桌子上一放的那个男同学,她语气有些冷凝。    “麻烦?发生什么事了?”曲墨觞怕她又被那些荷尔蒙泛滥又幼稚的男孩欺负,蹙眉道。    等到林清涵说完,她轻笑了下:“和他说开就好,如果没有意思那就干脆拒绝,时间久了,热情都会减退的。”    林清涵不大懂,但还是点了点头,而且她胸口的郁闷已经一扫而光,听曲墨觞的话,她肯定不喜欢那些幼稚的男生了。    曲墨觞和佘佳怡也不是一个班,但三个人都会默契地在楼下汇合一起吃饭。坐在食堂里,佘佳怡愁眉苦脸看着她们:“唉,我们的班主任啊,整天搞事情,数学老师是年级主任,比班主任管的还厉害,我真是过的水深火热。”    说完她又羡慕地看着曲墨觞,哀怨道:“哪里像你,每天轻松自在,还有个小媳妇对你不离不弃。”    “咳……咳”林清涵一口饭在嘴里没咽下去,当下呛得咳嗽起来,连忙狼狈地捂着嘴。曲墨觞连忙拿出纸巾递给她,给她顺背,有些冷凝地瞥了佘佳怡一眼:“中午你洗碗。”    林清涵缓过来后脸色咳得通红,眼里水汪汪的,眼泪都出来了。    “没事?”看她咳得那么凶,曲墨觞蹙眉问道。    “没,没事。”    佘佳怡在那哭嚎着,眼里却是敛了坏笑,最后还是乖乖洗碗去了。    燕京附中晚自习要上到八点半,下课了回到家,林烟已经在家等着了,看她们回来替她们把书包接过来,温笑着问候:“上课很累了,热水我已经烧好了,一会儿就可以洗澡了。锅里我炖了一点乌鸡汤,墨觞,涵儿去喝点,我特意吸了油,不会很腻。”    她在这里住着,虽然说是要收房租,但是她很清楚,曲墨觞一家人都是在帮她母女俩,所以她的工资除了攒着还给曲家,剩下的都用在给两个孩子做好吃的上了。    曲墨觞对林烟很有好感,一个被生活蹉跎磨砺的女人,虽然面容不再年轻,但是却丝毫没有染上小市民的市侩和心机。她和林清涵相依为命时省吃俭用,甚至蔬菜都舍不得乱买。但是来到这,即使工资不算多,在她和林清涵回来后,补汤和瓜果蔬菜从来没少过。    即使心怀感激,对于一个勤俭惯的人,即使你给钱让她支配都免不了精打细算,但是现在花的是自己的钱都没提过什么,这让曲墨觞很敬重她。    等到两人洗过手出来,餐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碗鸡汤,油沫被撇干净了的鸡汤很清亮,应该是算着时间熬的,热气腾腾中带出一股诱人的香味。鸡汤一碗浮着一些枸杞,一碗很干净。    林清涵很自觉坐到有枸杞的那一碗位置上,曲墨觞不喜欢枸杞的口感,为了滋补,林烟还是加了枸杞,但盛汤时细致地分开了。    “谢谢林姨,您喝过了吗?”曲墨觞闻了闻鸡汤,转头问林烟,林清涵也是抬头看着自己妈妈。    林烟笑开了:“你们先喝,我不急。”说着又进厨房端了份米糕,放在桌上。    “你们上课容易饿,这米糕现做的,也容易消化,饿了就垫垫。”    鸡汤香味还在,又添了股香甜的米糕味,本来习惯年纪大了养生的曲墨觞也克制不住了,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米糕蒸的酥松香甜,绵软甜润,表面撒了芝麻,芝麻的焦香配上发糕的软甜,十分可口。    吃完,她又低头喝了口鸡汤,微烫的鸡汤鲜美醇香,咸味入口完全和米糕留下的甜完全不冲突,曲墨觞已经尝过不少美食,但是恰恰是这种家常味道,更让她喜欢。    黄姨做的饭菜很可口,不过口味偏重,但是林烟的厨艺完全不输于黄姨,而且味道清淡中又不显寡淡,非常合曲墨觞口味。    她吃着米糕,喝着鸡汤,直到她觉得有些饱了抬起头,就看见林清涵夹着半块米糕,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而林烟看她终于停下来,也是笑了起来:“墨觞爱吃这个啊,那以后我多试着做一些。”    “我也喜欢。”林清涵抿着笑,咬了口米糕,看着曲墨觞时,眼里有丝她自己没察觉的宠溺。    曲墨觞看一碟米糕自己吃了三块,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礼貌道:“林姨,这些糕点挺费事,不用经常做的。”    “不费事,以前我根本没精力,也没心思弄这些。清涵跟着我都吃的少,现在有余闲,你也爱吃,多做些不碍事。”说到这个,她又是感激曲墨觞,又觉得愧对林清涵。    曲墨觞听到这也体会出了她的心情,便笑了起来:“那我就跟着大饱口福了。”    三个人坐在桌上,一碗鸡汤,一块米糕,边吃边聊,虽然话都不多,却也是夜里难得的温馨。    从那个绝望的黄昏之后,遇到了曲墨觞的林清涵觉得自己的人生陡然翻天覆地,美好的一塌糊涂,从年,这一年是林清涵过往十几年无法想象的,她虽然欠着曲墨觞,但是生活上再也没有那么艰辛过,至少她以为自己彻底从泥潭中走了出来,沐浴到了阳光。可是曲墨觞却总是压着一件事,一切似乎都很平静美好,但是高中一个学期已经结束了这意味着,林清涵人生中最大的劫难要开始了。    2010年3月的一天晚上,林清涵和曲墨觞照旧放学回家。一路上林清涵莫名觉得心里不安,上楼的步子都大了些。敲了敲门,往日里很快就来开门的人没有动静,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妈,我们回来了。”林清涵快速敲了几下门,依旧没有回应,她脸色倏然变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曲墨觞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灯还亮着,却没看到林烟,林清涵迅速冲进林烟房间,林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她身边一个药瓶子滚在一旁。    林清涵只觉得头嗡得一下,从头凉到脚,踉跄着扑过去赶紧将林烟翻了过来,嘴里喊着妈妈,声音却都被堵得发不出来。    灯下林烟已经双目紧闭脸色发紫口唇发绀,曲墨觞立刻掏出手机,迅速拨打了120。手机接通递给林清涵:“你冷静下来,接电话把地址和你妈的病史快速告诉医生。”    说着她迅速把林烟放平,解开她衣服的扣子,附身迅速听了下心跳。脑海中回忆着以前学过的急救知识,赶紧将林烟头往后按了下,保持呼吸道通畅,随后立刻做起了心肺复苏。    林清涵手抖得厉害,她从初始的慌乱中勉强找回理智,迅速报了地址。那边医生询问病人的情况,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面色可怕的林烟:“她没心跳了,脸色好难看。”    曲墨觞看她几近崩溃,迅速朝着那边喊道:“立刻派救护车过来,病人患有哮喘,现在没有呼吸心跳,我在给她做心肺复苏,拜托快点!”    林清涵只觉得耳边都是轰鸣,她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她做出反应,但是她就是动不了,周围的一切仿佛成了黑白电影,只有曲墨觞奋力按压的动作在眼前播放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接过了手,机械听着曲墨觞的指挥给林烟做按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护车赶到把林烟送去了医院。    回神时她茫然站在急诊科抢救室外面,愣愣看着医生护士快速从她面前经过,心电图,呼吸机都被送了进去。而她此刻被曲墨觞抱在怀里,浑身不停的抖着,脸色惨白若鬼。    曲墨觞眉头紧皱,眼里满是不忍和心疼。少女羸弱的身体隔着棉衣也能感觉到在发抖,面色惨白,手也是冰凉。她抖得太厉害了,如果不是她扶着,恐怕站不稳了。    许久后,她眼里才有了神采,却是一种深深地恐慌和无助。她嘴唇毫无血色,转头看着曲墨觞,哆嗦着问她:“墨觞,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声音很小,仿佛没有力气说出话来,带着悲伤到极致的轻颤。她似乎并不是想要个答案,而是内心恐惧不知道怎么摆脱,只能徒劳问着。    曲墨觞搂紧她,摸着她汗湿了的头发:“没事的,别怕,会好的。”    曲墨觞看着急救室的门,心里沉重得厉害,她最担心的就是林烟的身体,之前还常叮嘱她备好药物。因为在上一世,林烟似乎是没了的。也就是林烟去世后,孔益祥发觉儿子不是亲生的,才把成了孤儿的林清涵接回孔家。    她可以帮林清涵避开那些外界带给她的伤害,但是生死这件大事,她能做的太少了。    怀里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在那哭着,那种压抑强忍的哭声听得曲墨觞心里闷闷的痛。说是和林清涵成了朋友,但是她毕竟多活了那么多年,在她眼里,林清涵既是那个在她绝望时递给她一根救命稻草的人,又是现在依赖她的乖巧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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