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 师兄。”方媛被骤然叫过来, 一脸的惊吓, “没想到真的是他。” “我们找人也找了有半个月了,一直都没有消息, 哪知道居然会出这样的事。” 宁致还在外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焦虑, 吃了颗糖才好了一些。他穿戴好匆匆走进来, 正好对上了方媛,“你没有想到的事情, 或许还有很多。” “是。”方媛小心应了声, 便赶忙配合她师兄去了。 自那次尴尬之后, 两人还是第一次对上。方媛脚步是离开了, 然而眼睛却止不住地朝着这边飘。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宁致回应过去,面无表情。 方媛最怕的自然就是他这种冷冰冰的状态, 一时间更是无措, 想问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来了。一双眼睛, 更是低低地垂着,手也朝着耳后摸,尽显尴尬。 “宁队,这边需要你帮忙。”宁远仅凭借余光, 也能看出这两人的状态不对, 赶忙提醒了一句帮他们解围。 事实上,他既担心方媛怀疑哥哥,也担心哥哥怀疑方媛。这种夹在中间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 好在因为有工作,思维便也很快地集中起来了。 现场勘查大致用了两个小时,各组忙完工作重新站在一起时,已是日头高照了。 阳光洒进这条小巷子里,给法医们身上的白大褂染了些金色,照得众人都暖洋洋的。 林飞飞也被抬走了,眼下他倒地的位置,只有粉笔画出来的人形轮廓图,以及旁边的血泊。 虽然正在亲手处理这件事情的后续,但一直到现在,宁致还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们犹在梦中一般。他又重新朝那血泊看了一眼,宁远过来递尸表检验的表格时,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宁队,你没事。” 方叶跟着宁致的时间最长,现在也自认最能体谅他的心情,他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那边挤。 宁致一抬头发现自己正被众人盯着看。心里明白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担心,然而一张脸还是绷着,只是道,“那先就在这里简单说一下,等出去走访的人。” “好,我先来。”宁远深知他哥的状态不对,忙不迭地接了。 “经过初步的检验,我认为死者的致命伤只有胸口处的那一个,主要原因是被利器刺中心脏而引发的死亡,不过具体是伤到了哪些部位,还是要通过尸检才能够确定。” “除了那里,还有另一处伤在脸上,从严重程度和颜色上来判断,可以认为这是他被拳头所伤,而时间应该就在24小时之内,距离现在不会太远。” “就是这个。”宁远每说完一处,方媛就把相应的照片递到众人中间。 照片上的正是林飞飞的脸,因为脸上失了血色本就带着不正常的白,这样看着,他脸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便愈发明显了。 具体的位置有两处,一处在颧骨,另一处则在嘴角。 宁致眼睁睁地看着,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要突然睁开一样,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心里发毛,异样感比在见到门卫李大爷尸身的时候还要更甚。 “这个脸上的伤……会不会是凶手和林飞飞还曾经有过打斗。既然林飞飞有的话,或许凶手的身上也会有,比如脸上、手上等部位。” 方叶习惯性地做出猜测,宁致被他轻推了一把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发生过打斗或争执是有可能的,但你们看地面和旁边的砖墙,这两处本该是最容易留下痕迹的,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我们刚才仔细地勘验过,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剐蹭或划痕,而小巷这么窄,一旦有些大幅度的动作,基本上都会碰到。” “现场没有剐蹭痕迹,只留了两枚脚印,一枚是环卫阿姨所留下来的,另一枚不太完整,只留了半个。” “昨天的雨下了一整天,最后停的时候大致在凌晨三点左右,当时我起夜去卫生间,就听到雨越来越小,后来就听不到了。而这半枚脚印,携带的泥浆比较多,但已经很干燥了,很显然脚印的主人是在雨后的不久走进来的,但距离现在,也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这里紧邻学校、便利店、网等场所,整条小巷我却没有再找到其他具有鉴定价值的脚印,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对啊,如果案发的时间是在雨前的话,那么这半枚脚印和血泊都不会以这种完整的形式留下,只能证明当时案发,便已经是在雨后了。这种水泥地面相对吸水,只要等一等,地面很快就会变得干燥起来。” “而凶手在这之后进入案发现场,作案之后,又很仔细地把自己和死者的脚印都小心地处理掉了。这样一来,我们甚至都没办法通过脚印来判断他离开的方向,以及简单推断一下二人的人际关系如何。” 方叶自己也是做痕检的,观察问题的角度基本能和宁致对上。他们二人这样详细地说了,就连是方媛也能推测到当时的基本情况。 “现在看来,凶手显然是有预谋的。而且除了脚印之外,他把血迹也清理得很干净。我和师兄已经拿鲁米诺试剂做了测试,但除了尸体旁边的血泊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任何一处血迹,更没有发生荧光反应。” 说完了,方媛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宁远的胳膊,“师兄,是这样的。” “嗯,是。”宁远应了声,重新拿出伤口的特写照片给众人看,又指了指上面的那把刀。 “这凶器就留在死者的伤口上,虽然在回去之后还要仔细确认过才能确认它是否为凶器,但可以认为它与本案有关。像是这么尖锐的刀具刺伤了心脏,肯定会有持续性血迹喷溅,落在四周。而不会是在倒地之后,静止的状态下只留下这么一处血泊。” “凶手清理过脚印,也很认真地清理过血迹,但不管怎么清理,只要是一般的方式,都不能彻底清理干净而在现场留下痕迹,等我们使用试剂检测的时候,同样会发生荧光反应。” “现在发生了这种特殊的情况,只能证明嫌疑人使用次氯酸类的清洗试剂进行了处理,目前距离这里彻底干燥的时间还有很久。因此它的存在,正在阻碍着我们的正常判断。” “等等,次氯酸确实会影响到我们的判断,案发现场被这样处理过,不管我们有如何的能耐,都只能等几天才能重新检测。但这种情况与我们目前的事实却有明显的不符。” 宁远只是顿了一下,边上的一位民警即刻叫了停。 宁致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不过他没提出疑问,只是示意弟弟继续往下说,“这里确实存在悖论,你解释一下。”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凶手在杀人之后清理血迹,一般都是为了隐瞒案发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死者的真实身份,而为之后的移尸、藏尸、抛尸等行为做准备,同时也能给我们的侦查工作造成混乱。” “但这位凶手既然选择了用次氯酸清理血迹,那么便证明他最起码是知道这种东西的工作原理是什么。它并不是能真正地清除血迹,而只是掩盖,也并不会破坏血迹的DNA,只要我们等上几天,那么关于血迹的鉴定,我们还是可以正常地进行。” “因此它的作用,也只是暂时地拖延一下时间。而凶手这么做,显然也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好利用我们在干等的阶段进行潜逃等行为。” “这又是一个悖论。”宁致听懂了,先在纸上记了几笔,又抬头望向众人,“这么看来,凶手的做法真是处处存在着矛盾。” “他很严谨,选择了没有监控的小巷,清理了血迹和脚印,并且在墙壁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剐蹭。但同时他又很粗犷,像是第一次作案一样毫无经验可言,那处血泊他根本没有清理,而作案工具,更是直接留在了原地,这显然并不合理。” 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都应该有个合适的动机和逻辑才是,像是这样明显存在着悖论的,一般都隐含着矛盾和疑点。 这个道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的事情。 “所以,凶手难不成是两个人吗?” “或者另一个理由更为合理,凶手在案发后处理现场的当时,有第三个人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步骤。血泊和凶器,他只是来不及处理而已。” 方叶跟着做推论,众人听了,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这时正好去周边做走访的许阳回来了,大部分的人都朝着他的方向走。 宁远收拾了东西也准备去了解一下情况,然而他刚走出半步,便发现自己的胳膊被拉住了。 “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帮你看一下。” 宁远自是一直都在担心他哥的情绪问题的,先是瞧人的脸色,又作势去抓他的手腕摸脉。 “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宁致却朝着四周望,见众人都走开了,这才把怀中的东西拿出来。 “远远你看看,这个花纹眼熟吗?” 这么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么?宁远不免好奇。 等他探头过去,发现哥哥拿出来的,只不过是他们已经看过数次的照片而已。 就是那半枚脚印的。 “怎么了,这脚印有什么问题吗?” 宁远也疑神疑鬼地朝着四周看,好像这东西真的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你先看,如果看不出来的话,我再给提示。” 宁致往后走了一步,不自觉地踮了踮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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