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莱西斯和艾莉丝踏上了前往纸提的旅途，此刻正一起面对着坐在马车里轻松地聊着天。车子现在已经过了阿里德安的中心，再向北就是皑皑雪原，四周都少了人烟。艾莉丝的头靠在马车一侧，用手挡着眼睛：“正午的雪原实在是太亮了，真叫人睁不开眼。”    奥莱西斯向外望去，盯了一会外面又转过头来：“一般。”    艾莉丝起身看向窗外，用手遮着眼睛又转了回来：“哪会！实在太亮了！”    奥莱西斯看向窗外，突然和艾莉丝一样用手遮住了眼睛：“确实。”    “殿下，该演得自然些。”    奥莱西斯又看向窗外，一边看着外面一边慢慢捂上了眼睛：“好刺眼。”    “这不行，殿下该这样！”艾莉丝端坐在奥莱西斯对面，转过头看向明晃晃的雪地，盯了一会眼睛被亮得出了泪来，两手捂住眼睛，一边喊了一声“啊……”，一边向左侧倒去。她的头枕在旁边的小靠枕上，两只手慢慢垂了下去，眼角处刚刚酝酿出的晶莹的泪珠滑落，她的表情安详平静，像是被雪地里的光芒抽去了灵魂。    ……    艾莉丝半天没有起身，奥莱西斯等着她睁开眼睛，过了一会轻声地问：“艾莉丝？”    睡着了。    奥莱西斯将毯子盖在艾莉丝身上，拿出了阿里德安送来的地图。阿里德安终于找出了奥伦特“纸提”的秘密，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有了个结果。据地图标示，他们的马车再向荒原区驶几天就到了。不过奥莱西斯隐隐地有些担心，这里寒冷又人烟稀少，艾莉丝的身体可能会撑不住。    到了傍晚，马车终于停到了一个酒馆门口。说是酒馆，其实这里像是个麻雀窝一样的小枢纽——荒原区中分散居住的人们生存的补给全靠这个小酒馆了。奥莱西斯戴上帽子和眼镜，和艾莉丝一起走了进去。屋里的人们突然转头看向这两个外来客，一个个面颊通红的醉汉举着酒杯顿到半空——这里居然还有外人来吗？    艾莉丝和奥莱西斯尴尬地站在门口，酒店老板走上前来，询问两人来这里的目的。    “今晚在这里住，顺便问路。”奥莱西斯说。    “住下可以，要来点儿酒吗？”    艾莉丝迅速点了点头。这里的酒味和纸提里一个大叔家的酒味很像，又勾起了艾莉丝童年的回忆，总觉得它带来了一股“满怀希望又怀念”的感觉。奥莱西斯叹了口气：“不要喝醉。”    “我才不醉。没醉过！”艾莉丝不服气。    “说得很对。”    老板将酒拿到了桌上，扑面而来的酒气有些浓烈，比克里斯缇的多了一股粗糙豪爽的味道。艾莉丝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哇，好烈！”    奥莱西斯也尝了一口，说：“也是，雪原当然要配烈酒。”    艾莉丝勉强地又喝了一口，拉着奥莱西斯走到了壁炉前。旁边的醉汉见艾莉丝拉着奥莱西斯，奥莱西斯又戴着眼镜，问：“小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家乡。”    “结了婚回家吗？之前可真没见过！”    “我走得早。”艾莉丝两手向前伸去，感受着火焰灼热的温度。    醉汉们都一起用同情的眼光看向艾莉丝，有人喝了一口酒后终于将他们共同的想法说出了口：“小姑娘，你这么年轻却嫁给了个盲人，日子可真是苦。”    其实在雪地里，没有人没事会戴眼镜的。    奥莱西斯隔着眼镜看醉汉们，没有说话。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像盲人，目光流转，最后又落到了艾莉丝身上。    “唉，都是没办法的事。”艾莉丝说着，将手凑近了壁炉，“还不是看他有钱。”    “确实，你们两个不像是穷人的打扮。但是这里是荒原，哪里都是穷人。”    “外地人吗？”酒馆老板娘从屋里跑了出来，走到柜台前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对艾莉丝说：“那这个给你们了！”    艾莉丝没好意思接，问：“这是什么？”    “晶花的种子，之前费力带回来的，不过一点都不能长。这种子很珍贵，没用处我也舍不得扔。你们要是接下来会离开的话就送给你们了，派上用场总比扔了它们强。”老板娘说完，将种子递给了艾莉丝。艾莉丝接过了它，道了声谢。两人暖和过来了，艾莉丝拉着奥莱西斯回到桌前，决定把戏演到底。奥莱西斯没说话，坐在窗前喝了口酒。    “吱呀——”厚重的木门开启，寒气化作白烟涌进了屋里，一个人低头走了进来，皮帽子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门外停着他的旧马车，老马的鼻子向外吐着白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雪原的寒冷。不知为何，那马车给了艾莉丝一股熟悉的感觉，让艾莉丝的目光不由得跟上了进门的那个人。    “你怎么又来了？”老板探过头，问。    那人没说话，将自己的一点钱放到了柜台上，说：“我要买酒。”    “买酒的话，别在我这里喝醉！”老板娘收下了钱，递给他一个酒瓶：“你要是喝醉了，这一屋子里的人都不用喝了。”    那人拿着酒瓶走到外面，靠着墙根坐下，将酒往自己的口中灌去。老板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怎么又来了！”有个醉汉怒瞪着门口。    “那个疯子！”另一个醉汉说。    艾莉丝摆了摆手，将老板娘叫了过来，问：“那人是谁？”    “那人是个疯子，一喝醉就胡言乱语，谁都叫不醒，有时候还哭呢，搞得我生意没法做。”    艾莉丝回头看向门外的马车，又问：“他都说些什么？”    “他好像是几年前没了生计，现在总嚷嚷着自己是给皇家效力的人，还说要回‘只蒂’去。我在这里多少年了，哪有那么一个地方嘛！”老板娘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大声，屋子里的人都附和道：“是啊，哪有那个地方！”“疯子！”“就是想装个正经人嘛。”    “等等，我去把他叫进来！我有话问他！”艾莉丝听了老板娘的话，急忙跑了出去。酒馆的门被推开，那人坐在门边的石板上，胡子结了白色的霜，脸颊和鼻子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红了。艾莉丝看着他的脸，拍了拍他的胳膊：“大叔，进来，我有话想问你。”    那人没有吭声，继续喝了一口酒。    “大叔？”艾莉丝在旁边等着，小声问他：“你是纸提的人吗？”    那人的头突然转了过来，像是有奇迹发生般震惊：“你相信有纸提？”    “我是纸提的人啊。”艾莉丝说。    “不可能的，那地方……”    “我真的就是！”    那人有些醉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艾莉丝看着他的脸，问：“你是谁？我见过你的马车。”    听了这话，那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说：“我是纸提的运货商！”    艾莉丝也激动了起来：“我好像有些印象！！是不是总是傍晚来到，戴着帽子的运货商？”不过没等那人点头，她便确定了他就是去过纸提的人。艾莉丝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屋里。老板娘见是艾莉丝带他进了来，也没再好拦他。那人坐到了艾莉丝桌子旁，胡子上的霜慢慢融去，浑身依旧向外散发着寒气。奥莱西斯问艾莉丝：“他是纸提的人吗？”    “算是。”艾莉丝说，“他是运货商，我还有一点点印象呢。”    “我以前，”那人闷了口酒，“可是给皇族效力的人！”    “那你能找到纸提吗？”艾莉丝问。    “几年没去了，可我的马依旧记得得很。”    “太好了！”艾莉丝看向奥莱西斯：“天啊，殿下！我们越来越近了！”    “居然还有找纸提的人。”那人自言自语，“知道纸提的人就只有我了。”    “明天能出发吗？”艾莉丝的高兴极了，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眼前想的全是和家人团聚的场面。他们还好吗？他们想不想她？家里一切如故吗？她还画了一副家乡的画呢！和沙龙的时的差不多，却稍有进步。她长大了，她会了很多东西，她遇见了奥莱西斯……    奥莱西斯的眼镜有些滑落，他伸手推了一下，却不料被那运货商看见了自己的瞳色。运货商夹着醉意，见到奥莱西斯像是皇族，不由得觉得这一切都是梦，果断地答应了：“我要酒！”    这次，运货商喝醉后没有因命运而嚎啕大哭，反而情绪高涨，觉得自己在醉意中回到了以前运货的岁月。艾莉丝也爽快地答应了，说一定会买到他够喝。奥莱西斯见艾莉丝也有了醉意，带着她去酒馆楼上休息了，还说艾莉丝今天真爱演。    “开心嘛。”艾莉丝躺在床上，咯咯地开始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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