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哲拿出手机,很缓慢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仿佛也在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 不一会儿, 就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姑父, 我好像找到妹妹了。” 从邻市到n市最多也就一个小时, 谢宏凯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家孤儿院,他走进来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喘,脸上的神色也不是从前那般淡然, 多了几分难以掩盖的激动。 “姑父。”顾成哲把谢宏凯带到一边,让他在屋里唯一一张软椅子上坐下, 而后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他,“你看看这个。” 谢宏凯这么些年,南南北北去了不少地方,奈何全国有这么多所福利院,他若是要一家一家的走过, 估计头发白了都走不完, 这次突然被顾成哲喊过来, 他心中还是存了几分希望的, 毕竟顾成哲不是那种毛躁的孩子,肯定是有证据才会叫他过来的。 谢宏凯用手指在那张照片上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含着几分纯真以及迷茫, 她的五官小巧精致,谢宏凯只是看了一眼照片,就仿佛心有所感,忽的感觉鼻头一酸,年近五十的男人,竟是有想流泪的冲动。 他那弄丢的女儿,应当也是长成这副模样。 看过照片,谢宏凯继续去看其余的文字,那上面写着的领养日期,和女儿失踪的日期隔了不是很久。 谢宏凯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指尖,不让自己的情绪显露的那么明显,即便是刻意控制过,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喉咙有些哽,“请问这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他目光直直的盯着院长,像是溺水的人盯着眼前的浮木。 院长每次见到这样寻找孩子的家属,都会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股苍凉,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她被一户人家收养了,现在应该过的很好。” 顾成哲这时候开口说了话,“姑父,这个女孩是不是妹妹?” 他六岁的时候得知妹妹失踪,对于妹妹的脸,记的当然没有谢宏凯这么的清楚,但是家里放置了很多她小时候的照片,他还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 谢宏凯在脸上抹了一把,已是快要落泪,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顾成哲的问题,光是看照片,怎么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女儿呢? “院长,您能和我说说,她刚到孤儿院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院长似乎在回忆往事,这么些年过去,那些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孤儿院每年都会有很多孩子或是被遗弃,或是被相关机构送过来,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眉目。 “当年我是在孤儿院门口捡到她的,小孩子来的时候怪可怜的,发着高烧,看上去大约三岁左右,那时候大夏天的,她浑身烫的不得了,我赶紧把她从门口抱到了附近的卫生所,医生帮她打退烧针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要是再去晚点儿可能都要被烧傻了。” “后来她的病就慢慢的好了,在孤儿院里住了下来,问她爸爸妈妈是谁也不知道,问她住哪里她也不知道,只记得有个叔叔一直要骂她,我就猜这丫头是不是被人贩子给拐去,还没转手她发起了高烧,人贩子不想花钱帮她治,就干脆把她扔到孤儿院了。” “你也知道,当年监控什么的都没有完备,根本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那丫头又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好把她当成被人抛弃不要的,让她留在孤儿院里面。” 在院长说到孩子是怎样经历九死一生的挺过来的时候,谢宏凯垂着头,一脸悲戚,他用手抚摸着那张相片,静静的听着。 院长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小丫头性子特别倔,也不怎么爱说话,她对以前的事记不清楚,在这里也没有几个朋友,到十岁的时候,正好我们这边有户人家想□□,过来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我看他们有缘分,就给丫头办了手续。” “我做这院长,说实话,最高兴的就是那些没人要的孩子能去到一个好人家,她后来也过来看过我几次,我看她过的挺不错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一个没人要的小丫头,逃过一劫,生活在孤儿院里,到十岁被人领养走,从头到尾说起来就只有这么长,但她在孤儿院里是怎样生活的,去到别人家又会不会被人欺负,这当中的心酸,别人又哪里能知道呢? 谢宏凯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女儿曾经受过的那些罪,心就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旁边的顾成哲在听完后也是很久都没有说话。 “院长,能问问你,她当时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手镯长命锁之类的?” 院长仔细的回想着当时的细节,“她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我猜是被人贩子给搜走了。” 谢宏凯想了想也是,人贩子把孩子拐走怎么会留下那些贵重的东西,他露出一抹苦笑,院长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出声,“哎呀,我想起来一件事,丫头当时头上夹着一个小夹子,可好看了,后来因为这个夹子和其他小朋友闹别扭,还差点打架,我就给没收了,暂时代为保管,好像还在我这边呢。” 院长拉开身前的抽屉,她面前的抽屉是老式的木桌,桌角都爬上了黑斑,抽屉开关也不是很流畅。 她费了点力气才把抽屉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小的弹珠,还有一些颇有年代感的玩具塞满了角落。 院长从桌子的最里面拿出一个铁盒来,面露喜色,“找到了,我当时就放在这个里面。” 铁盒已经生锈,上面原本有的卡通图案全部都看不清了,院长咬牙,手上用力打开了铁盒,里面有几张纸放在最上面,她把纸拿了出来,下面的东西用一块小布包的好好的。 “我当时觉得这东西挺好看的,就用布包了起来。”院长现在想想,当时她的无意之举,也许正是为今天在做准备。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她把布条揭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顾成哲站着,一眼就看到了那发卡的模样,他瞪大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姑父,这个发卡,我见过。” 他印象中,谢宏凯家里放的许许多多照片当中,有一张就是妹妹头上卡着这个发卡! 纵然是想谢宏凯这样不苟言笑的人物,在将那略微变形的发卡拿到手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这个男人,头发都白了一大片,他忍了这么久,在看到发夹的那一刻感情终于倾泻了出来,他捂着脸,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顾成哲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谢宏凯,那样悲痛,他想起,就是在妹妹刚刚弄丢的时候,谢宏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过。 他的姑姑,可以无所顾忌的在这个男人怀中哭泣,但身为男人,谢宏凯不但不能哭,还要给予他的妻子加倍的关怀。 其实,不是不痛,是痛的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是痛的撕心裂肺,他还是要站起来。 一个男人可以掩盖住他所有的脆弱,特别是在他心爱的人面前,在他的妻子面前,他就是山,他一旦倒下,这个家也就无法支撑了,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要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 可是,此刻他手中握着那枚发卡放在了胸口,佝偻着背,压抑得低泣着,顾成哲才知道,这些年,他的姑父过的有多么的煎熬…… 院长是个心软的人,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那样的悲伤,忍不住眼角也微微的湿润了。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事情有很多,能找回丢失的孩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宏凯将自己的情绪发泄了出来后,心中顺畅了许多,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双眼通红,声音也变得嘶哑了几分,“请您告诉我她是被谁领养的吗?我想去见一见她。” 他想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些年过得到底如何,若是过得好,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报答,若是不好,那么他会用尽一切手段,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 院长还没说话,顾成哲却先开了口,“姑父,其实那天去度假村的时候她也在场。” “什么?”谢宏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顾成哲便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第一次见面我有同学就说我和她长得像,那时候我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知道她是被领养的,我就开始怀疑了,再后来我爸也说他长得像妹妹,我就想过来求证一下,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 顾成哲直到这么多年几家人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丢失的孩子,也许他和谢听夏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所以才会有所怀疑,进而查到了这个地方。 谢宏凯脑子有些乱,“也就是说,那天我就见过她了?怪我怪我,都没有仔细瞧一瞧,她现在过得好吗?在哪里上大学?” 谢宏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顾成哲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您下次见了她亲自问问。” 院长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泼冷水,但还是把该说的给说了,“先生,我的建议是,您先做一下亲子鉴定。” 有时候最怕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院长其实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一些扫兴的话,现在这个社会,想要认亲的的确确方便了许多,所以亲子鉴定做起来并不是那么的不麻烦。 谢宏凯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还有亲子鉴定这回事。 不是他过于自信,见到一个长相相似的就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只是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几乎就可以确定了。 特别是谢宏凯现在拿在手里的发卡,虽然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但他却认得清楚,这是他当年出差的时候亲自挑选的,限量款,即便是有相同的,也是少之又少。 从福利院走出来,顾成哲觉得太阳都暖和了几分,心情也随之变得好了起来。 “姑父,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宏凯方才的失态已经掩藏起来,又变成了以前的模样,他温柔的在顾成哲肩膀上拍了拍,“阿哲,这次多亏了你,如果真的把妹妹找回来,姑父欠你一个大人情,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保证没有二话。” 顾成哲有些受宠若惊,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谢宏凯对自己这样温柔,忙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人情不人情,我也希望早点把妹妹给找回来。” “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先对家里人保密,特别是你姑姑。”谢宏凯想了想,嘱咐道:“等我们确定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顾成哲点头,他知道姑父是有所顾虑,怕刺激到顾雅柔,这也是他为什么第一时间通知谢宏凯而不是告诉其他人的原因了。 “阿哲,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谢宏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尖一酸,有些期待,更有一些紧张和害怕。 顾成哲自然拒绝不了他这样的请求,父亲想要见女儿,天经地义,所以两人一同开车到达了谢听夏就读的学校。 顾成哲发微、信给周宁云,得知了谢听夏和她现在正在图书馆里面复习准备考试,他就带着谢宏凯悄悄的过去了。 进图书馆的时候门禁上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顾成哲用自己的学生证给解决了,期末复习阶段,图书管理坐得满满当当,连个空位都看不见,到处都能听到琅琅的读书声。 他们放轻了脚步,走到了三楼的一间自习室,刚到门口,谢宏凯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的那个小丫头。 姑娘长开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全部褪去,她低着头,手里拿着笔在刷刷地写着字,神情很是认真。 从谢宏凯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越看他越觉得像顾雅柔。 当年他和顾雅柔相遇时,顾雅柔也是这样娴静的模样,他记得当年紫藤树下看书的少女,和如今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一瞬间又让谢宏凯湿了眼眶。 “姑父,要进去吗?” 谢宏凯摆了摆手,收回目光,“不必了。” “您不打算告诉她?”顾成哲略为疑惑的问道。 谢宏凯贪婪的多看了几眼,然后不舍的转了身,“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我再安排,若不是她,也省的你在中间尴尬。” 要是这件事成了乌龙,顾成哲再看见谢听夏确实会不自在,所以他默认了谢宏凯的做法。 谢宏凯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也存着一点私心在里面,他今天形容很是狼狈,他不想自己用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谢听夏的面前,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把思路理清楚。 他们待了不过十分钟,谢听夏看完一个章节抬头,正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有些像顾成哲,但也不能完全确定,等她想仔细看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从楼梯上下去了。 晚上,周宁云和顾成哲聊到他今天干什么去了,顾成哲思索了一会儿才回了四个字过去。 【陪我姑父。】 周宁云对和谢宏凯在度假村一面之缘的记忆还算是比较深,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气度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样。 说到这个她就夸了两句,顾成哲发了个表情过去转移了话题。 周宁云说谢宏凯厉害,只是看到他是度假村的主人才会这样感慨,顾成哲却是真真实实的知道,他这个姑父在商场上卓越的能力。 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就不说了,到今天,他在各地的房产少说也有上几亿,他名下的上市公司每年更是不知道创造多少的利润,在全国的商人排行榜里面,也有他的一席之地,那度假村只不过是随意买下来给顾雅柔打发时间用的,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今日流下的泪水,顾成哲叹了口气,他很希望谢听夏是自己的妹妹,那样就不用再继续无休无止的寻找。 *********************************** 埋头复习的谢听夏终于在六月底陆陆续续的把几门考试考完了,她好好花时间啃了书,这回考试结束感觉还不赖。 出了教学大楼,刚关掉静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周宁云和她一起出来的,此时也在发微、信。 谢听夏接了电话,先安抚了季曜珩一番,她为了要考试已经把季曜珩晾在一边有段时间了。 季曜珩耳根子软,和谢听夏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美滋滋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们电话打完,周宁云也放下了手机,两人先去食堂解决了晚饭。 食堂的晚饭一如既往的让人没什么食欲,但今天即便是很饿,她们也没办法吃宵夜了,因为明天一大早还要去体检。 体检进行的地方在医务室那幢大楼,由学校统一安排了过去,各个院各个年级按批次来,轮到谢听夏她们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 学校的人多,虽然已经分批了,但是许多项目还是要排队,像抽血,五六张桌子前排了长长的队伍,谢听夏一琢磨,就先去把别的人不多的项目给检查了,最后才去抽血。 周宁云也一样,两人跑上跑下,终于把手里的单子填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在抽血的队伍那边排好。 大约是医生看到排队的学生太多了,这一批还没轮完下一批又来了,所以把排在稍后一点的学生叫到了里屋,那里还坐着几个医生,手边摆着工具。 谢听夏作为打头的走了进去,护士把她领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殷勤的帮她搬来了一张舒服的椅子,谢听夏受宠若惊的谢过。 帮她抽血的是个女医生,带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谢听夏穿着短袖,直接就把手伸了过去。 女医生在她的手肘处按了按,谢听夏伸过去的是左手,医生拍了拍,摇头,“换只手,你太瘦了,都看不清血管。” 谢听夏左手不怎么用力,血管很细,在高中体检的时候也是,差点儿要被针扎两次。 她依言把右手伸了过去,医生这才拿起一边的皮筋扎在了她的手臂上,针头不是很粗,谢听夏壮着胆看着自己被抽血的过程。 疼是疼的,但只有刚扎进去的一瞬间有刺痛感,女医生手脚很利索,拿起旁边的血液收集的小管,血慢慢的流了进去,没用多长时间就针被拔了出来。 女医生用一块棉头按在了针口处,然后帮谢听夏把体检单给签了。 谢听夏拿起单子往门口走,另外两张桌子上也有人在抽血,她眼睛随意的一撇,觉着好像自己方才抽血的管和他们的不太一样。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换了个人,那女医生还在继续工作着,并没有什么不妥。 谢听夏歪了歪头,打消心中的疑虑走了出去。 帮她抽血的女医生结束了下一个同学之后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撩开帘子进了后面那个小房间。 “这点血样应该够了。”女医生用细管取了适量的血出来,装到提前准备好的小管当中,她摘下口罩,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里面的男人。 男人道过谢后,拿着塑封袋风风火火的离开,奔赴目的地。 女医生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和方才的护士说了几句话后,拎起自己的包也走了。 屋里三张桌子空出来了一张,学生们依旧在有序的排着队,没人知道刚才还有一位医生帮忙抽过血。 谢听夏捂着手臂走到外边,周宁云也已经抽完了,她把棉球拿开,小针孔已经不流血了。 忙活到现在,早上也没有吃早饭,谢听夏和周宁云饥肠辘辘,两人就打算到外边的小摊上买点粥喝喝。 卫生楼离校门口不远,她们刚走到外边的马路上,顾成哲和季曜珩正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手里还拎着早饭,可以说是很体贴了。 两对小情侣一起找了个小的奶茶店坐下,随意的闲聊着。 今天的体检是谢听夏放假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做完了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 周宁云在和顾成哲商量着出去玩的事情,谢听夏想到回家两个字眼却觉得有些苦涩。 似乎是察觉到谢听夏眼中的落寞,季曜珩悄悄抓住了她的手,说道:“过会儿收拾东西到我那边去,恩?” “你不回去吗?” “不回了,我妈知道,你假期就住我那边去,等开学了再回宿舍。” 谢听夏虽然和谢项明说了要离开谢家,但她对于未来的生活还没有太大的计划,比如住宿方面,要是自己去租房的话,她就必须得打一份工。 先住到季曜珩的公寓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谢听夏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下午,她就回宿舍把行李给收拾好了,季曜珩开着车在楼下等她,载她一起去了公寓。 公寓定期会有阿姨来打扫,所以很干净,谢听夏简单的把东西放好后,便觉得腹中空空,她今天忙活了一天,也不想做饭,季曜珩就带她去了一家不远但是味道很好的餐馆。 没想到在这里,谢听夏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这是一家风味餐厅,主打的是当地特色菜,餐厅的装修风格偏温馨,有许多带着家人在这里用餐的,头顶的灯光暖而昏黄,营造出一种简单安静的氛围。 木质的桌面上摆放着简单的茶具,菜单也是非常有特色,全部都是手绘的,各种菜式手绘在厚厚的纸面上,让人看了都有食欲。 季曜珩和谢听夏商量着点了几道菜,他们去的时候正是饭点,人不少。 隔壁桌是一家三口,小孩大约四五岁,调皮得很,怎么都不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吃饭,不是转前转后就是拿着餐具敲敲打打,闹腾的不行。 坐在他旁边的妈妈警告了好几次,拉下脸来他才坐正了片刻,还没安静两分钟就又动了起来,嘴巴里还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 谢听夏背对着他,听到那奶声奶气的话语,想起了谢霖小的时候,虽然他不在自己身边长大,但是她也在一次一次的视频当中见证了他的成长。 许久没见,不知道谢霖现在还好不好,谢听夏托着腮,恍然想起,上次谢桐加了谢桐微信说要视频,却是一次也没有联系过,小孩子健忘,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也许他早就把自己给忘了也不一定。 谢听夏垂着眼睑看暗黄的灯光投射在桌子上,掩去了眼中纷杂的心事。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季曜珩点的三菜一汤没一会儿就送了上来,盘子很小巧,但是量却不少,每一盘都盛的满满的,还有的饭可以随时添,很是实惠。 谢听夏这个点确实饿了,配上下饭菜,小半碗饭很快就进了肚子,菜的口味和n市比较像,偏甜酸口的,不像其他店家重盐重调料,所以她吃的很欢。 季曜珩吃饭速度快,他吃完抬手帮谢听夏舀了一小碗汤,他们两个人三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剩下。 饭后谢听夏满足的眯着眼睛,暂时小憩,季曜珩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然后自己去了台结账。 对面没有人的空档,谢听夏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眼睛诧异的瞪大。 谢桐好像也是刚吃完饭,她是从楼上走下来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年纪不小了,穿着看上去都非常朴素,跟一身名牌的谢桐相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谢桐从楼上出店门势必要经过谢听夏坐的那一桌,所以在谢听夏看到她之后,谢桐也很快注意到了她。 一丝慌乱在谢桐脸上闪现,她突然僵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 谢听夏很想装作没看见她,但两人已经对视过,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想藏也没法藏。 “你怎么在这儿?”谢听夏率先问道。 谢桐停住的脚步让她身后的中年男女跟着停了下来,“丫丫,咋嘞?” 那中年妇女一开口便是方言,谢桐侧头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谢听夏听到了,却没有听懂,她也操、着一口方言,说的很流利。 他们两人似乎是夫妻,听完谢桐的话朝谢听夏看了一眼,还对她笑了笑,然后便先出去了。 谢桐等他们走之后,才在谢听夏对面坐了下来,这桌上有两副碗筷,很明显谢听夏不是一个人来的,但谢桐管不了这么多,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 谢听夏本来也不是那种嘴碎的人,谢桐的语气没有咄咄逼人,反而有一丝紧张在里头,这让谢听夏好奇了起来,她托着下巴,“刚才那两个是你养父母?” “你怎么知道?”谢桐没经过大脑思考就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相当于承认了么…… 谢听夏耸了耸肩,“我猜的,你怎么带他们到这里来吃饭?” 谢桐觉得既然都给她看见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们就是这里人,我放假顺便过来看看他们。” “我还以为……算了,不说了,他们看上去精神不错,你爸的病现在怎么样了?”谢听夏本来认为谢桐已经断了和养父母的联系,真没想到他们还这么亲。 毕竟养父母出身贫寒,和谢家是天与地的差别,从她到谢家的种种表现来看,谢桐似乎很想融入这所谓的上流社会,吃穿住行无一不精,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谢听夏可能也不会相信谢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谢桐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年一直在调理,最近恢复的很好,他们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那个,我希望你能帮保密,我不想让爸妈他们多想。” 谢桐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恳求,谢听夏微笑着答应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可以和谢桐成为朋友。 “谢谢!”谢桐站起身朝她微笑,继而走出了餐馆。 从透明的落地玻璃朝外看去,可以看到谢桐挽上了那对夫妻的手,走在他们中间笑的很纯真。 谢听夏想,也许她以前看到的并不是谢桐本来的样子,那只是她进入一个对她而言陌生的家庭当中的自我防御,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谢桐与她的养父母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到底还是感情深厚,无法轻易割舍的,所以才会有今天看到的这一幕。 “看什么呢?”季曜珩伸手在谢听夏面前挥了挥,带着一股洗手液的香味。 谢听夏抓住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没什么,我们……回家。” 回家,她今后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 之后几天生活异常平静,季曜珩毕了业,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实习,他选择的是本市的一个陆、军、部、队,和其他人一样,在里面担任一个小小的官职,手底下领着一帮小兵,每天要做的事并不多却很杂,肩膀上也有了要承担的责任。 谢听夏放了假也不想在家里面闲着,便在手机上搜索起了兼职,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在这期间,她接到了好几个崔雪卉的电话,都是让她回家的,谢听夏既话已经说出口再没有反悔的理由,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几次过后谢家那边就没什么动静了。 谢听夏原以为可以安心的找兼职,没想到福利院打了一通让她意想不到的电话过来。 那天正逢季曜珩休息,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谢听夏笑得东倒西歪,就连笑点超级高的季曜珩也频频笑出了声音,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谢听夏看着上面那一串陌生的数字,也没有备注,以为又是什么推销广告,打算礼貌性的接一下然后挂掉。 “喂。” “您好,请问是谢听夏小姐吗?我是福利院的新院长,是这样,我们有件事情想要告诉您…………” 谢听夏拿起电话后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季曜珩见她一动也不动,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便觉得奇怪,一个推销电话也值得这么严肃的听吗? 谢听夏很缓慢的把手机放了下来,目光空洞的盯着某一个点,这样的表现让季曜珩有些慌。 “七七,谁打的电话?” “是福利院。” 季曜珩抓住她的胳臂,“福利院打来做什么?” 谢听夏眼珠子慢慢的转动,朝着季曜珩的方向看过去,把这个难以消化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们说,我亲生父母找到那边了,让我过去确定一下。” 这下连季曜珩都无法维持脸上的淡定了,他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说什么?消息可靠吗?不会是骗子?” 谢听夏苦笑了一下,“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她只让我回福利院一趟,骗子连我是哪个福利院都打听的这么清楚么?” 季曜珩拍了拍脑袋,也觉得自己有点傻,要真是骗子,让直接打钱不是更直接一点,回什么福利院! 他拿起遥控器“啪”的一下把电视给关了,屋里面瞬间安静下来,“七七,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回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谢听夏还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她被季曜珩拉着坐上车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而那应该有的喜悦却怎么也没能感觉到。 她从有记忆开始,便是孤儿,顶着这样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说找到了亲生父母,而今却是更为害怕和忐忑。 她害怕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等她赶到福利院的时候,有人告诉她是弄错了;她也害怕,那对夫妻的孩子并不是她,见了面也是空欢喜一场。 这些害怕萦绕在谢听夏的心尖,将那一点点的欢欣都给压的死死的,完全不能够体会得到。 每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憧憬过自己亲生父母过来找自己是什么样的场景,谢听夏也不例外。 在小的时候,她觉得爸爸妈妈会带着一堆的好吃的好玩的过来,来接她回家,但她一直都没有能够等到,长大了,她不敢有太多的期盼,只想着来的夫妻是健健康康的,也不求多富贵,只要健康就好。 等真正踏上去往福利院这条路的时候,谢听夏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着,来找她的是她的亲生父母,只要是他们就好。 她只想在有生之年可以见他们一面,也就满足了。 *************** 开车前往n市的这一路上,两人都异常的沉默,特别是谢听夏,她呆呆的盯着前方的,眼睛很久才眨一下,整个人仿佛都放空了,连车厢内放她喜欢的音乐她都不会跟着一起哼唱。 还好,路程算不上远,从高速下来,季曜珩直奔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他也去过几回,都是陪谢听夏一起去的,所以一点也不陌生。 越是要到谢听夏就越是紧张,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掐进了肉里面,在白皙粉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指甲印,嘴唇抿的紧紧的,脸上更多的是迷茫。 她用了一路的时间,也没能真正接受这件事情。 季曜珩侧头看了一眼谢听夏,看她像个无助的小兽,不安的抓着安全带,仿佛在寻找一丝依靠。 如果刚才那通电话真的是骗子打来的,那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季曜珩咬着牙,这么想着。 再拐过一个路口,福利院就在眼前了,谢听夏不自觉的用眼睛在那些车辆上逡巡,妄图想要分辨哪一辆是她的父母的。 季曜珩找到车位,将车停好后走了下来,谢听夏到了门口突然胆怯了起来,她无措的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季曜珩,我们还是别进去了……万一是骗我的呢?”谢听夏没有勇气跨出去,胆小的拉住了季曜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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