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里捕捉到了惊慌。 虽然脚已经很僵硬了,但手还能活动自如,于是我对着他很用力的鼓掌道。 演技真好。 听见我的话,陆轻舟的脸色一下就灰败至极,他瞪着我,表情从震惊转为愠怒,他说夏平安,你是这样想我的?! 我反问,不然呢?你期望我怎么想你?难道以为你借酒消愁,最后两个人都喝多了? 他答,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我点头,我会,问题是你敢说吗? 陆轻舟作势要靠近,我却一把将他推离到很安全的范围,我说怎么都好,该喝的酒喝了,该付的责任,还是要付的。 听见我的话,陆轻舟放弃了靠近,他站离我远远的,冷笑。 是啊夏平安,我不敢解释,你又有立场听么?!你有资格要求解释么?!在你无数次因为那个人从我身边逃开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么?你考虑我的感受么?!哪一次不是你一腔热血的要奔赴去,结果被伤透心又可怜地出现在我面前?!哪一次不是我收拾你闯下的各种烂摊子?!我应该的吗?我是废物利用吗? 闻言,我立刻炸了。我说陆公子,请你搞搞清楚!我们之间不过就是一场交易!我陪你演戏,你帮我解决麻烦,一切就是那么简单!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要顾虑你的感受?你对我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有求着你巴着你要你不要走吗!我就是喜欢许灼,我犯贱地这辈子只喜欢许灼!你管得着吗! 在我说完这番话以后,我知道,我和陆轻舟,彻底完了。 他的视线是从未有过的锐利,那种眼神仿佛在控诉我太没有良心,他气得直点头道。 很好。你提醒了我。 说完,在我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一下逼近我面前,扣着我的脑袋,强势地吻了下来。完全没有之前在影院时候的温柔缱绻,这一次,我只尝到弥漫的烽火味。 确切地说,他没有吻,只是很用力的咬了我,直到我痛得尖叫出声,嘴里尝到血腥味道。 是几秒过后,陆轻舟终于推开我,下意识倒退几步。我倚在墙壁一旁,看他轻微地擦拭了一下嘴角,语调恢复平静的对我说话。 我们之间确实只有交易,而我对你所有的好,应该足够买这个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交易结束。 夏平安,我们两清。 两清……两清。 很奇怪,这两个字,就跟魔障一样,不停在我耳朵和脑子里转。我盯着陆轻舟离开的背影,嗓子眼儿莫名地发紧。随即有些踉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往屋里走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裴明珠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真的有种,与她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相见的错觉,我们两站在过道处,谁也不走。我盯着她,张了张嘴,之前想好的对白,还是没能顺理成章的说出口。最终我避开了她的视线,鸵鸟状地回到了我的房间。 一进去,我就给甘蒙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无家可归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甘蒙一惊一乍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过来接我,我却说不用了,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打车过去。 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行李不多,要带走的,也就是衣服和日常用品。我感觉到有人推开门进来,我知道是裴明珠,她轻轻拉住我整理行李的手,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背一僵,半会儿才回她。 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喝多了。 裴明珠的声音却更低了。 他喝多了,可是我没有。 彼时,我终于了解,为何甘蒙在后来总是对裴明珠有敌意,因为,她早就发现了端倪。 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都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的时刻,裴明珠忽然抬起了头。她红着眼睛,说出口的话却句句是绵里针。 她说平安,我嫉妒你。 简单四个字,将所有裂痕横亘在眼前,再也跨不过去。 我嫉妒你。为什么我明明不比你差,却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嫉妒像许灼那样的小瘪三,竟也肯愿意为你改邪归正。我嫉妒他只为了送你一份干净的礼物,竟然甘愿被打得鼻青脸肿,嫉妒他为你刻在手上的刺青,嫉妒他拼死也想给你一份干净的感情。嫉妒你拥有那么好的父母和一个祥和的家庭。我最最嫉妒的,是明明先遇见陆轻舟的人是我,为什么你却可以捷足先登到他身边去! 后来我才清楚的知道,裴明珠家之所以经常没人,并不是父母因为工作忙。明珠是两个没有成熟的大人,在毫无深思熟虑下冲动的产物。她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孤儿院,但是她比其他人好,她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每年固定的时间,他们都会来看她,衣冠楚楚的模样。那时候明珠就在想,爸爸妈妈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为什么要把她寄放在孤儿院呢,院长告诉她,因为爸爸妈妈太忙。渐渐长大了,才知道,原来二人早已离婚。父亲找了个富婆,母亲找了个大款。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组合了。 但他们给裴明珠的物质生活很好,兴许是给不了爱,觉得用钱也能弥补,让自己良心能安。所以共同出钱,在N市给裴明珠买了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甚至提供她一切的奢侈费用。裴明珠用着也不心软,小时候想,也许把他们的钱用光了,这个家就能恢复正常,但世事毕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那种小孩子般的单纯想法,逐渐被磨灭。 而甘蒙和裴明珠起争执的原因,也是因为裴母再会打扮,始终会年老色衰的。那个大款看厌烦了,自然想尝鲜换换口味,只不过恰好将目标锁定在了甘蒙身上。 而陆轻舟,在大二那个暑假,我独自回N市的时候,裴明珠就与之相遇过了。她无聊去酒,一个人点了一张台,因为姣好的身材和脸蛋,引来无数男人侧目,但当她无意识拨弄一下头发,不小心露出后背的疤痕后,那些男人具都瞬间收回了眼光。自卑感突地就在裴明珠心底无限蔓延,半会儿,却感觉肩上多了厚实的布料。她偏过头,看了看肩上的西服,紧接着与面前的人对视,听他淡着声音说话。 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内在美这三个字的。 裴明珠说,也不是第一个男的夸她美了,可是他们都没他说得好听。其实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她最需要肯定的时候,他恰好出现了。那个人,就是陆轻舟。本只是一次萍水相逢,只不过没想到,在商场门口,又与他遭逢。裴明珠在第一眼将陆轻舟认了出来,对方却没有,直到她终于忍不住,短信询问。那条短信裴明珠一直存着舍不得删,结果被甘蒙无意看见。 她说,平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个人。 是的,我早该在许多次的偶然与必然之间明白,上天喜欢玩儿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比如我。 我问,那么,沈焕呢? 她答,你还记不记得,有天晚上你喝醉了,倒在我身上对我说,你休想抢走他!我知道,你是说给卫优澜听的,但我就是做贼心虚地觉得,你是在说给我听。恰好沈焕那晚给我发短信告白,所以为了向你证明,我利用了他当挡箭牌。 在裴明珠近乎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我拥抱了她。 然后我感觉到脖颈一阵冰凉,我知道,她哭了。就像当年在教室后边,我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样。她在我肩膀呜咽,从来没有表现过的脆弱模样。 我忽地想起许多年前的午后,我无意地问那个女孩子,那我要叫你什么?那个时候,她两眼有光,她说,叫我明珠。我要当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内心,我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了解裴明珠,而这一切,竟原来都是我以为。 在裴明珠终于停止哭泣以后,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没事的,你去睡个觉,醒来一切都好了。她眼睛有些肿,看着我问,你呢。我象征性拍了拍手,故作轻松地道。 我去甘蒙那里凑合一段时间。 语毕,深吸了一口气,回转身去,继续收拾东西。 她在我身后许久没有动作,盯着我忙碌,将一切规整好以后,才鼓起勇气开口。 就算了解了以前的我,还是不愿意原谅现在的我吗? 我拿背包的手一掷,终还是回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个场景一直横插在我记忆里,用默片的方式。所有说过的话都像没有说,只有行为在做着无声的告别。 我踏出门外,天已经大亮,四周的人潮依然拥挤,将我淹没在其中。我坐上车,报出甘蒙给的地名,然后在一阵长过一阵的堵车长龙中,坐在车子后边的座位上,捂住嘴无声哭泣。 头顶白日渐明,天光微暖。 对不起,明珠。 很多事情,你不需要明白,我也不需要坦白。总之,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就像我始终相信,即便是你主动去找到了卫优澜,但在帮我挡硫酸的那一刻,你是真心的。在我心里,你始终是那个叫嚣着要当明珠的姑娘,始终是说要陪我死的女孩。 甘蒙在楼下接我,同来的还有北广,看甘蒙的神色,应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北广上前来,默不作声接过我手上的行李,而甘蒙却很认真的抱了抱我。 她说平安,没关系,你哭。 48、只差一分。 甘蒙住的地方很小,只有一间卧室,但床是双人的,我可以和她打挤。 北广帮着我们将行李收拾好,就说店里还有事要先走,随即给甘蒙使了一个照顾我的眼色。我是真的够感激,在这样的情况下,起码还不至于只剩我自己,孤立无援。 我洗了个澡,趟下床去,就彻底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我一醒,甘蒙也跟着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突然睡不着了。听见我的话,她很迅速的强迫自己也清醒,随即拉着我坐起身。 正好,我们来聊天。 我说,聊什么啊。她说,恩,就聊一些让你很难忘的事。我想了想,最后回答她,我能想起的难忘的事情,都和许灼有关。闻言,甘蒙愣了一下道,丫的他是够让人难忘的。 在月光洒进来的房间里,甘蒙也显得比平常期期艾艾。她说,以前,我一直觉得,像许灼那样的混蛋谈爱情,真他妈是扯淡。现在我却觉得,和那样的人扯上爱情这东西,才是至死方休啊。 我笑,忽地想起许灼曾经问过我的话,他说,你记不记得奋斗里面,瑶瑶对向南说的话?原本看《奋斗》的时候,我就不喜欢瑶瑶这个角色,所以更不可能对她有印象。但是在这个夜晚,我突然特别好奇地想知道,到底是句什么话,于是我拖着甘蒙一起,打开了电脑。 在看见向南以为,杨晓芸和华子有什么,一边哭一边开车,撕心裂肺地唱着爱如潮水的时候,甘蒙泪奔了。我猜,她大概是将电视里的人物定位到了自己和北广身上。因为,她湿润着眼睛回过头来对我说。 我终于明白,在北广得知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是什么感受。 说完,声音再度哽咽起来。 感同身受。必须是经历了一样的事情,才能真的感同身受。结果甘蒙刚歇气儿没多久,我又开始了。因为,我终于等到了瑶瑶对向南喊话。 知道什么是对你好吗?你不知道。也许你知道了,你就长大了。但也许你知道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许灼想要对我说的,应该是后面一句。因为那天,我太过兴奋,以至于怕他又赶我走,于是我冲动之下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懂事的个性,我可以改啊。而他当时想要回答的是。 因为喜欢的就是那个真实的你,所以你改变了,也许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个夜晚,我再无心入眠,甘蒙哭完以后,倒很快的睡过去。 早上九点左右,甘蒙被我弄醒,我一筷子伸进她嘴里,吓得她一下从床上翻滚起来,跟演戏似地,口齿不清地吼道。 贱婢!你给哀家吃了什么! 看她这样子,我心情有些好的翻了个白眼回答,锅贴…… 那是我第二次踏进陆家大宅。 我从方文的车上下来,一步一步,沿着之前陆轻舟带我走的方向,往前去。一路有许多下人很有礼貌的同我这个陌生人打招呼,很符合陆家人给我的一切感受。 陆老太太穿了一身老年样式,却花纹繁复的盘扣装,她被人扶着,坐在陆家大厅的正前方,扶她的人,就是卫优澜。 在长辈面前,卫优澜又恢复了惯有的大家风范,面对我这个她恨不得拆耻辱福的人,依然可以表现得淡定非常。陆老太嘴里,也依然是温婉的言辞。 夏小姐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我一直知道,那些家大业大的族群,没有几个是善类,只是,相对于那些电视里经常看见的狠决,这样轻描淡写的四两拨千斤,更让我望而生畏。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连面都没有露,却轻而易举的,迫着我和陆轻舟彻底做了个了断。 我清了清嗓子,不再与她多做兜转。 陆老夫人,既然一早就料到我会找上你,不如就开门见山。 对方并没有动怒,反而温和且了然的笑开,似乎很喜欢我的直接。 夏小姐如此明事理,证明我们家轻舟的眼光也不算太差。说,你要什么。 我的呼吸有些不顺畅,却强迫自己将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完。 第一,帮我提前拿到毕业证。第二,许灼在B市的具体下落,和一张去B市的机票。第三,一个在B市的工作。 听见我的要求,陆老太又笑了,她说夏小姐,真的只有这些要求吗?轻舟在你眼里,未免太不值钱了一点。 我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答。 原本我们就不是什么多特别的关系。当初之所以会招惹,只不过是想借他来帮我找那个人。 语毕,卫优澜轻哧了一声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和许灼,确实很相配。 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觉得我和许灼都有病。最初,他追我逃。现在,他逃我追。就像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这样永无止境的故事。 我不想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转身朝外走去,却在门口,与陆轻舟狭路相逢。他肯定听见了我之前的话,因为,我看见了那张我以为,再不会在我面前怒气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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