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过这里。”杨临晗肯定道, 却并没有回应他的讶然, 顺着墙壁, 继续向前走着。 无极进过这里,她当然知道。 “……”永寂也不在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跟在杨临晗后面, 一边走边认真看着石壁上的彩绘。 刚刚他见到这扇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明明这里,应该早就被那个人封闭了才对, 为什么还会出现世间。 这不合理。 那条真龙动的手脚?还是说, 这位首座后面有什么人…… 她识海里的那个叫做‘系统’的东西? 不, 不对。 那个系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力量能找到这里来。 ……那么到底是谁, 能有这个能耐,打开‘它’的封印。 两人沉默着走过石壁,杨临晗垂眸看着壁上的彩绘,气氛静得有些诡异。 石壁上, 形形色色彩绘着上古的各路神明,职责各异,分布在天地两边。 让杨临晗感兴趣的是,在神灵之间, 以首领的姿态, 坐落于云端之上的两位,居然拥有着和无极一样的金眸。 不, 是更为纯正神圣的金色。 神灵们面色皆为悲悯,面容更是精致非凡, 神情……却让人感到空洞。 仿佛这些画,不是在画活着的生灵。 也是,都是上古的神了,现在估计连灰都不剩了。 石画上的天地被分为黑白两半,一半是永远的白昼,另一半,则是永夜。 杨临晗越往后看,眉峰越皱。 神祗,凤凰,巨龙,魔灵…… 这些东西,乃是她原来世界里,四处可见的寻常之物。 “……嗯?” 走到某一处地方,壁画便戛然而至,却又没有露出石壁本应有的色彩,只留下一片不正常的苍灰色,杨临晗皱眉迟疑一下,继续往后走着。 空白,空白,空白,还是空白。 “……这是何意。”杨临晗看着不知还要延生多久的一片苍白,向永寂轻声问道。 永寂耸了耸肩,空白上灼灼燃烧的灵火,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 石壁上画着的,无疑是叙事的历史,突然空白…… 是被人故意抹去了,还是这段时间的历史……本就不存在。 两人接着向前走了十几步后,石壁上终于又有彩色壁绘再次浮现。 但是,再次出现的场景,却是另一番样貌。 之前屹立于天地间的那些神明、神兽们,宛如世间蒸发了一般,全部消失了。 重新站在世界的,是人类。 “……” 杨临晗垂了眸,没有出声询问这份明显的反常,静然向前继续走着。 若有若无的灵雾从石壁深处传来,燃烧灵火的火把越发暗淡,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歌声。 声音妙曼而清脆,却带着哀怨与痛苦,似乎想向谁倾诉着什么。 她在一处石壁上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永寂转身偏着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站定身前的一幅画。 那是修士坠入魔道的场景。 “……”杨临晗垂下星眸,扫过一眼修士,复尔又抬眼继续向前看去。 仙风道骨的修士坠入魔道后,双眼通红好似要滴出血来,平日整齐的束发此刻也尽数散乱,哪里还有什么修道者云淡风轻的样子。 嗯,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修士最终失控,成了六亲不认的疯子,最后自爆于世界的某处。 她为什么会留意万千世界里的这个修士。 太像了,突然间的走火入魔,还有这幅姿态。 和她当年在魔界战场上,简直一模一样。 沉吟片刻,杨临晗忽然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稍稍加快步伐,顺着石壁,继续向前走着。 失控,自爆,失控,自爆…… 在这石壁上,绘着无数像她一样,突然间便走火入魔的修士。 他们毫无意外的,都没有再醒来,不,是清醒了一瞬,便选择了自绝。 杨临晗看着石壁上的曾经名动一时,天之骄子的修士们,均面容扭曲,状若疯魔。 自嘲似的垂了星眸。 “……”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你突然怎么了……”永寂拍了拍杨临晗的肩膀,偏着脑袋,看着她身前的壁画。 “你说这些人啊,每几百年这世界都会出来几个的。不知道咋了,突然间就走火入魔了……等等,你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对啊,你不是因为花想容的……死吗?” 杨临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不再看这些壁画,“若是可以,我倒宁愿自己落得和这些人一样的下场。” 这样,她的小师叔就不会出事。 那些人,也不会神魂俱灭。 永寂皱了皱眉,趁杨临晗不注意,便一道灵光便要打入她的识海,想窥尽她的记忆。 浮空立刻显出一道阵法,严严实实将永寂的灵力挡在外面,杨临晗依然走在前方,头也不曾回,“不要试探,要不然,那个人,会彻底不留情面。” “那个人……喂!你是不是猜出我是谁了?”。 追着杨临晗上前,永寂有些不安地问着,见杨临晗还是没有回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我说是不是我太好看了些,你看不惯啊,都不怎么理我了。早说嘛,我这就换回来。” “喂,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理我一下——我的首座大人!” “……” 这人好烦。 尽挑本座心情不好的时候闹腾。 在永寂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壁画的斜上角,在那个入魔修士的上方,一朵熟悉的血色小花,正那里安安静静地开着。 两人越往后走,灵雾越发浓郁,蔓延在整条古老廊道中,走到最后,甚至浓密到了,只要三米之外,就看不见人的地步。 杨临晗没有开神识,只是听着旁边的永寂絮絮叨叨,静静地向前走着。 石壁上的浮绘终于画到了尽头,清脆女声嗓音清朗而妙曼,近得就像在他们身边。 浓雾中,隐隐约约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奇怪的黑色冰棺。 黑色冰棺上什么都没有,素净得仿佛不是一口棺材,一片漆黑得仿佛是无尽的永夜。 化为实体灵雾的灵力从冰棺的缝隙中传来,向外四散着,构成了她和永寂身边的这样一片浓雾。 有趣的是,这片浓雾,和无极的灵力一样。 对冰棺中的人有了猜测后,杨临晗这下终于明白。 为什么永寂会说,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会遭到这世界的追杀。 冰棺里躺着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上古神明,活的。 而且,还是那两个金眸首领之一。 自我成眠后,以身躯为载,支撑着这世界不塌。 万年不变的孤寂,只有这歌声为伴。 想来,唱这歌的人,应是他十分重要的人。 星眸微垂,杨临晗带着几分敬意,朝着冰棺的方向,向这位神明,行了古老的一礼。 路已至尽头,杨临晗看着死路,终于开始思考起,关于怎么出去这个问题。 嗯,或许不用她思考。 看着旁边重新披回小孩子皮的永寂一点儿也不恭敬地摩挲着黑色冰棺,上蹿下跳,似乎是在找什么开关的样子。 杨临晗阖了眼,再睁开,带着几分释然意味,缓缓笑了。 终究还是要先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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