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自己开了个咖啡店,没事就去那里坐着看看书,和老板聊聊天,她不管店里经营,只负责出钱。 手机在桌上震动,黎薇瞥一眼,张子文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她挂断电话,复又低头看起书来。 她刚从段存意那里听说了他今晚做的蠢事,此刻对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话,不如不理。 但独坐毕竟不美,黎薇又拿起手机给段存意打了个电话,问他忙不忙,不忙就来陪她打发一下时间。 段存意:“你知道我肯定会来,何必还要问我忙不忙。” 黎薇道:“我知道,但我还要给你机会拒绝我。” 段存意赶来时就看见玻璃窗边的黎薇,她低着头,一支手托着腮,既全神贯注又散漫不经的样子,和大学时一模一样。要是现在再吹来一阵风,他几乎可以想象她头发扬起的弧度。 黎薇抬起头,看见他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段存意走进去,坐到她身边,黎薇给他点了一杯茶,道:“知道你不喝咖啡,这可是我动用特权给你弄到的,别让别人看见了。” 段存意:“谢谢。” 黎薇看着他问道:“你生气了?” 段存意一笑:“我为什么生气?” 黎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你气张子文,气我,还气自己。” 段存意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黎薇对段存意太了解,否则也不会把他拿捏在手,不远不近的做起朋友。 一般分手过后的男女是做不成朋友的,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淡得没有话聊,他们不同。 因为当年他们分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爱对方了。 段存意看着杯子里缓缓沉下的茶叶,忽然开口问道:“你爱张子文吗?” 黎薇略有些惆怅:“你居然问我这个?你觉得我会爱上他吗?” 段存意看向她:“可你们就要结婚了。” 黎薇淡淡道:“我不爱他,但我要和他结婚,这并不矛盾。” 段存意不说话了,他看着窗外,神色郁郁。 黎薇看着他的脸,问道:“结婚之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见面吗?” 段存意语气讽刺:“你要和我偷情?” 黎薇脸色一变,静了片刻才道:“对不起,我只是还放不下你。” 段存意道:“黎薇,当初我是个穷学生,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说要分手我也同意了,可你偏偏又说会等我,你这句话这些年我一直记在心里,我靠着它挨到现在,可等我真正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又要结婚了,你食言了,再说这种话,只是让我更难堪。” 黎薇惨淡一笑,轻声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段存意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双眼,叹了一口气。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薇没说话,微垂着头,神情凄凄,她平日里总是从容又优雅的样子,鲜少露出这种脆弱的情态。 段存意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黎薇终于抬起头,看着段存意的眼神,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张子文坐在车里远远看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他拿出手机拨出去,眼睛盯着黎薇,她看都没朝桌上的手机看一眼,反而凑近段存意窃窃私语,唇边带笑,和对着他时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女人爱一个人时,是真的隐藏不了。 不爱也是。 李妙正在屋里睡觉,忽然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响动,她一下惊醒,悄声从床上下来,走到卧室门口,胆战心惊地等着外面的动静。 外头却突然安静下来,她不敢开门,第一反应还是给张子文打电话。 外面响起张子文的手机铃声。 李妙一愣,打开门一看,客厅里的沙发上依稀好像躺着一个人,她打开灯,的确是张子文。 他脸色通红,显然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 李妙神色复杂,她走过去,把张子文的鞋脱下来,打开客厅的空调,从卧室里拿出一床薄毯给搭在他身上,又去洗手间拧了一条毛巾给他擦脸。 张子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她:“你是谁?” 李妙没理他。 张子文迷瞪着两眼,仔细地看着她,说:“是李妙,对?” 李妙想笑,好像他几天前才对自己柔情万千,现在却好像连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一样。 张子文抓住她的手问道:“李妙,你还爱我吗?” 李妙抽回手,还是不理他。 张子文生气了:“你们女人都是这样···个个都说爱我,等发现我跟你心里想得不一样了,又恨我了。”他又笑起来,“这种爱太扯淡了,你和她们一样,李妙。” 张子文盯着李妙,好像失望又好像庆幸:“你和她们一样。” 他慢慢闭上眼,眉头还皱着,眼皮轻轻颤抖,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变得苍白,显出一丝可怜来。 李妙想着张子文的话,突然觉得难过,一面为张子文,一面为自己。 她想告诉张子文,她和别人不一样,和那些在曾经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儿不一样。 没有女人承认自己普通的,但每个女人几乎都有一种笃定的自信和浪漫的幻想。 她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必须是是英俊的,同时冷漠的,英俊使他骄傲,冷漠是用来掩饰脆弱,在遇见她之前他不懂什么是爱,而她的使命就是让他体会爱人和被爱的快乐,她将使他焕然一新,比过去更好,她将给他的生活带来新的生机,给他一直处于寒冬的心带来春天。 她们可以因为这种使命感做出任何牺牲。 李妙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张子文,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他的脸上,他看上去那么无助,像个孩子一样,被噩梦困扰,有想要的却得不到。 李妙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关上灯回了房间。 她有预感,将在今晚迎来一个好梦。 张子文醒来时头疼得要命,第一时间涌进他脑子里的画面,是段存意和黎薇握在一起的手,他嘶声吸气,按着抽抽跳动的太阳穴,又感受到额上一片钝重的痛。 一块毛巾出现在他眼前。 张子文抬起头,看见了李妙,她站在一边,脸色红润,面容恬淡。 张子文忽然觉得她有点儿陌生。 他接过毛巾说了一声谢谢。 李妙没说话,她走到餐桌边坐下,戴上耳机,低头看着手机。 张子文有一丝不自在,他擦了一把脸,站起来假装随意地踱到李妙身边,看她在干嘛。 李妙嘴里喃喃自语,张子文听到几个单词,他看一眼她的手机,上面显示得也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 他开口问她:“你看这个干嘛?” 李妙戴着耳机没听见。 张子文把耳机扯落,李妙一惊,回头看他。 “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你看英语干嘛?” 李妙接过他手里的耳机,说道:“准备面试。” “面试?”张子文一愣,“面什么试?” 李妙答:“我要去上班。” 张子文还真没想到,他看李妙一眼,道:“我不是给了你一张卡。” 李妙:“我放在床头柜里了。” 张子文:“给你用的。” 那张卡就是他原定对李妙的补偿。 李妙这么的平静,张子文按理说应该松一口气,可他却觉得麻烦,他希望李妙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哭对他歇斯底里,或者对他笑比以前更柔情蜜意。 可李妙却不如此。 她像酝酿着什么计划,不妥协不急切,有条不紊得令人泄气。 张子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肯定是在犯傻,女人只有在犯傻时才有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李妙的确是在犯傻,或者是在犯贱。 她正在走一条会被所有自诩独立自爱的女人唾弃的路。 她要全心去爱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看着自己在泥塘里越陷越深有一种别样的快乐,李妙坚信,等到她沉到最底,会在烂泥里发现一个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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