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清冷的夜色之中, 明月高挂。 地下室阴冷潮湿,只有从小窗透过来的观光影,若影若现。 温渺才刚动了动手指,蓦地感觉到后背僵硬, 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一般。 阵阵湿气入鼻,难闻至极, 混杂着地下室常有的味道。 温渺皱了皱眉, 她艰难地挪动了下身子, 还没睁眼, 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 “……醒了?” 傅修的话蕴着揶揄之意, 晕倒之前的最后一幕也映入眼帘。 车窗摇下后,男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渺却只觉得无尽的恐慌。 和现在的惊恐如出一辙。 地下室光线并不明朗, 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傅修轻轻摩挲着匕首的一端, 爱不释手一般, 轻轻转动着。 月色下, 匕首泛着白光,隐约可见男人阴郁的侧颜。 “……傅、修?” 温渺慢慢吐出两个字, 一个晚上未喝水,她现在口干舌燥的,喉间一片干涩。 女孩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再一抬头,却看见傅修若有所思一般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只可惜手脚都被绳索束缚住,温渺只轻轻挪动了半分,头顶就传来男人的一声讥讽。 “怎么,还想跑?” 傅修低低笑道,他仰头,往对面那一小寸窗子看了过去,那边原本只是个排风口,根本不够一个人通过。 男人的目光渐渐上移,傅修仰起头,视线落在那一小窗子上,面色揶揄。 “这是地下室,你就算想爬窗逃跑,也无济于事。” 外面是死胡同,早就有人蹲守。 匕首在男人指尖转动,傅修忽的俯下身,他略一勾唇,轻声笑道。 “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温渺身子一僵:“你想干什么?” 锋利的刀片抵在自己脸上,温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却听身侧的男人扬声笑道。 “我想干什么?” 男人像是突然被什么激怒一般,他猛地站起身,握着匕首朝温渺恶狠狠道。 “如果不是你突然打断了我的计划,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嘶吼着,往日以来的温文尔雅的面孔彻底被他撕碎,傅修紧紧咬着后槽牙,余光瞥见温渺困惑的脸色,他又笑出了声,慢慢往温渺的方向靠近。 他幸灾乐祸道:“你还不知道?” 匕首再次往自己脸上靠近,温渺紧屏住呼吸,却听男人慢条斯理在自己耳边道。 “当初你那场车祸,是我安排的。” 话落,却见女孩眸光只是微微动了动,并无诧异之色。 男人再次恼怒:“你怎么不惊讶?”匕首再次逼近,傅修将近崩溃,“是不是姓陆的告诉你,是不是?” 匕首已经刺进皮肤,隐约有血丝渗出,温渺略一皱眉:“不是。” 她扬起头,对上傅修疑惑的眸色,温渺不慌不忙道。 “你知道吗,当时货车撞上来的那一刻,司机第一件事不是打转方向盘调转方向。” 男人手中的匕首终于收走,傅修往后退了一步,他居高临下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温渺接下来的话。 “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提前了?’” “那时我以为是我听错,现在想想,根本就不是。”女孩慢慢收回目光,温渺扬起头,目光平静。 “你那天确实安排了车祸,但根本就不是撞上来的那辆货车,对?” 话落,两人之间久久没有声音。 须臾,头顶终于传来男人压抑的笑声,傅修摇头道:“你果然很聪明。” 他勾唇,轻声道:“我确实想让你在路上出意外,但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那么蠢。” 男人咬紧后槽牙:“我不过想让你受点伤流点血,怎么可能会弄出那么大的一场意外出来?” 如果当时司机及时调转车头,可能后果还不会现在这么严重。只可惜司机误会了傅修的意思,以为那就是他安排的,所以刻意拖延了时间才打转方向盘。 男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不甘心中,温渺却及时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 她拧眉:“……流点血?” 见傅修朝自己看了过来,温渺双眉拧得更紧,她半眯起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勾唇一笑,身子又慢慢往温渺靠近,他低低道。 “因为那时我以为……你是沈家的孩子。” 傅修无意间看见沈言和妻子年轻时的照片,那时他就觉得眼熟,直到后来看见温渺发在社交网站上的照片,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疑惑何在。 又恰逢温渺和他聊天时曾经提起父母的偏心,虽然那时温渺并未提及自己和温家并无血缘关系的事,然而傅修只是往下查了查,就找到了当年温家收养温渺的证据。 毫无关系的两件事同时发生在自己眼前,连傅修也不相信这只是凑巧。 所以当温渺提出帮她出国时,傅修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温渺被沈家认回,那他就能顺势攀上沈家。有了沈家作后盾,傅家那些人也不敢再轻视自己。 只可惜计划才刚实施,就发生了意外。 温渺不但没有被沈家认回,反而还阴阳差错被陆珩带走了。 话落,男人眼角掠过一丝嘲讽,他扬眉:“所以你说,我能不恨你吗?” 提起陆珩,男人心中又是愤愤不平,傅修咬牙道。 “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自然要向你们讨回。” 他轻声笑道,语气阴冷,“特别是陆珩。” 指腹在刀口处轻轻摩挲,傅修缓缓开口道。 “我刚刚用你的手机发了信息,你说,”男人垂首,漫不经心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温渺心情已经恢复,她佯装镇定,道:“他不会过来的。” 她微微勾起唇角,对上傅修恼怒的目光,女孩面色依旧,从容道。 “傅修,他不是傻子。” 这边早就被傅修的人包围住,陆珩过来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 阴森的房间内,女孩声音清脆。 傅修怔怔地站在她面前,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敛住。 然而温渺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轮椅熟悉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的,传入两人的耳朵。 安静的走道上,轮椅的声音清晰入耳。 刚压下去的唇家又再次勾起,傅修把玩着指尖的手指,调侃出声。 “他来了呢。” “真真是个傻子。”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房间的黑暗一点点褪去,有晨光透过那一小小的窗子,照亮了半个房间。 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傅修已经起身,踱步至门口。 老旧的铁门上锈迹斑斑,上面的大锁早就落满了灰。 铁门被推开,男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外。 可能是刚才推着轮椅的缘故,陆珩额间已经有了薄汗。 走道上有光线落了进来,轻薄的光影笼罩在人身上。 男人微一抬眸,轻轻往里边的房间扫了一眼,见温渺安然无恙,心口一松。 然而目光落到温渺脸上的血丝时,陆珩双眉又一紧,朝傅修看了过去。 指节在膝盖上轻敲,男人声音平静,听不出半点起伏。 “说,想干什么?” 唇角的玩味突然消失,傅修最讨厌的莫过于陆珩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他们都是同一种人,陆珩不过是仗着家世比自己清白而已。 他活得肆意张扬,天上明月一般光风霁月,不同于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在泥沼中苟且偷生,半点也见不着光。 就像现在这般,明明只有一步之遥,然而陆珩却身处光影之下,只有自己永远处于阴暗之中。 傅修当年能和温渺说上话也是因为如此,难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他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他身处泥潭,便也想让所有人和自己一样,终身处于黑暗之中。 傅修紧紧攥着手指,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见陆珩视线落在温渺脸上,男人冷嗤一声,嘲讽道。 “陆珩,你也有今天?” 此时此刻,傅修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委曲求全了二十余年,他终于有一天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 指尖的匕首已经慢慢上移,傅修薄唇轻启,慢悠悠道。 “听说你的腿……受伤了?” 傅修缓缓俯下身,视线在陆珩膝盖上打转,他转动着手中的匕首,薄唇微勾,身子越发靠近。 “你说若是从此以后,你只能坐在轮椅上过完下半生,陆家那老头……还会要你吗?”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傅修眼疾手快握住陆珩的手腕,匕首已经被他硬塞入陆珩的手心,眼见着刀端一边就要往傅修的身上刺去时。 陆珩忽的一用力,硬生生将匕首调了方向,往自己腹部捅去。 刀口不浅,鲜.血直流。 几乎是同一时间,外面有警.察撞了进来:“——不许动!” 傅修还维持着刚才弯腰的姿势,手指间已经有鲜.血渗透出来。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双唇止不住的嗫嚅:“怎,怎么会?” 打从一开始,他就打着激怒陆珩的主意,外面的媒体和警察都是傅修事先安排好的,只要陆珩对自己动了手,他就可以趁机在上面大作文章。 然而没想到,陆珩会洞悉自己的计划,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手腕还被陆珩紧攥着,陆珩弯了弯唇角,他往下用力一拉,轻轻凑近傅修耳边,一字一顿道。 “你、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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