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秦王为人......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高亮!!! 接下来全部神展开,全部洒狗血,会虐,介意慎买,锅盖已顶好~ 第二卷 了却君王天下事 即将完结 下一章将进入第三卷 一叶翩翩在五湖 “我这师弟是怎么了?”李斯眉头一挑, 正要上前细细端详, 却被夏无且拦住。 芈泽心中尽管慌乱, 但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冷冷道:“他死了。” 李斯大惊失色, 不禁掩面痛声道:“怎么会?” 见李斯如此惺惺作态,芈泽只疑心他是在掩袖窃笑, 语气愈发冷淡,“若不是有你这个师兄,韩非他何至于病死狱中?” 李斯闻言, 面色一变, “听王后之言,李斯倒是有些弄不明白了。我这师弟的死又与我何干?” 说着又上前一步, 一副要与芈泽辩驳的架势。 “你怕韩非受到大王重用,自己被冷落,所以上疏大王,谗言巧佞。你分明就是嫉妒他的才华!”芈泽害怕李斯会看出端倪, 便把她对他的看法一股脑儿全给说了出来, 意图转移矛盾。 李斯果然上当, 当即嗤笑了一声,道:“若论出身, 我定是不及师弟;但说起才华, 李斯却自认不落下风。” 他的这番话听在芈泽耳中,总有种“文人相轻”的微妙感。芈泽刚想出言嘲讽,就听李斯笑道:“纵使师弟的才学再好, 若是仍旧冥顽不灵也是难讨喜的。即便大王再欣赏师弟的才学,若是其人不为大王信任,用其法而杀其人又有何不可?” 芈泽立刻被自己的想法摄住了,半晌方喃喃道:“你是说……” “不错,囚.禁韩非乃是大王的意思。”李斯淡淡一笑。 芈泽面上陡然失色,嘴上却仍旧道:“可是李大人今日深夜到访,恐怕也不只是和故人叙叙旧这么简单?”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李斯手中提着的酒壶上,仿佛看到了壶里晃动的剧毒酒液。 李斯提起酒壶看了看,摇头笑道:“王后心中早有认定,李斯又岂敢多言?” 说到此处,他忽地看向躺在车里的韩非,便将话锋一转道:“其实就算师弟此刻仍然活在世上,出了秦国,依他的性子,一定还是会回到韩国。韩王软弱无能,胆小怕事,师弟这一去无疑是送死。” 说罢,李斯抬头看向芈泽,敏锐的眼睛里有一种锋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芈泽心中一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朝夏无且扬了扬手,“走!” “恕臣下不远送。”李斯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仰头望去,只见夜空中一轮明月皎皎如昼,便举起酒壶,对着天空遥遥一敬,就着壶嘴畅饮起来。 不过须臾,壶中酒已见底。李斯抬袖拭去嘴角酒渍,长叹一声道:“真是好酒啊!” 另一边,马车辚辚,疾行远去。 夏无且在前头驾车,犹疑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臣下觉得那李大人该不会都看穿了?” 连夏无且都看出来了,李斯这水放得真的很明显了。想不到这个李斯居然会对自己放走韩非的事假装视而不见,这着实让芈泽觉得有些惊讶。她想了想,无奈地应了句:“是啊!” 夏无且手下的动作一顿,缓了缓又道:“其实臣下也觉得李大人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等韩非子醒来后,不管去哪,咱们也绑不牢、管不住啊!” 芈泽看了韩非一眼,悲凉地笑了笑,“可我仍旧怀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不同于韩非,在这几年里,往日她的那些锐气和豪情已经在忧虑不安中渐渐消失殆尽,她又慢慢做回了那个延宕不决、畏步不前的芈泽。 蝴蝶效应,风起青萍……就像之前她救下赵姬两个孩子那样,谁又知道哪天她的某个举动会不会适得其反? 其实就连今日韩非这件事,她也是思虑再三才决定去做的。 人总有要犯傻的时候,姑且就让她最后再任性肆意一回! 回宫后,芈泽心怀忐忑地把韩非已死的消息告诉了赵政,然而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诚如李斯所言,在听到韩非的死讯时,赵政竟表现得一脸漠然。 芈泽小心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想起了一件往事。 四年前,来自魏国的兵家大拿尉缭曾为赵政相面,他认为赵政的面相刚烈,有求于人时可以谦逊,得志便会猖狂【注】。因为觉得赵政缺乏仁德之心,不可深交,他曾多次逃离赵政为他安排的住处。 原本她对相面这种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望着赵政熟悉而陌生的面容,芈泽隐隐叹了口气。 有的人就算相处了一辈子,也依然看不透枕边人。 更何况君心难测,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未看清过他。 但芈泽不知道的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在岁月的打磨下,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而某天他暗潮汹涌的情绪一旦外露,便会毁天灭地。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但有些却犹如梦魇,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缠绕不休。 所以在见到赵政一脸怒容地将一个香包扔到自己面前时,芈泽并没感到多么惊讶。 自侍女嘉卉回来禀报,说寻不到那香包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其实、其实我、我可以解释的。”芈泽看着赵政铁青的脸色,顿觉头疼不已。 说着,她揉了揉眉心。很明显,她低估了赵政对于子嗣之事的执着。 赵政怒极反笑,“王后该不会想说,这香包不是你的?” 芈泽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香包,在这咸阳宫中,也只有楚人最赶时髦。 她辩无可辩。 赵政见她不语,遂朝门外大喊一声:“夏无且!” 夏无且吓得打了几个哆嗦,几乎是爬进了门,“臣下在。” 赵政轻嗤一声,走到芈泽面前,扯下她腰间系着的香包。 指绕腕旋,丝线断裂。 他抬手接住内里漏出的香草,死死地攥在手心,然后又把手伸到了夏无且面前。 夏无且用力嗅了嗅,“这一份里,也有用于避子的麝香。” 刚说完他被赵政踢了一脚,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 流华殿内只余芈泽与赵政。 二人相顾无言,四目交汇间,似有种淡淡的怨艾缓缓流动。 许久后,赵政问道:“为什么?” 芈泽答道:“我怕我保不住它。” 赵政以为她还在为赵姬曾经的疯狂行径而感到后怕,故而劝道:“寡人可以保证,它绝不会遇到扶苏所经历的危险。” 芈泽摇摇头,“不,不是这个。至于是什么原因,即便我说了,我想大王也不会明白。” 她担心将来自己的孩子为胡亥所害,她更担心自己的下一个孩子就是覆灭帝国的胡亥…… 无论是哪个原因,她都无法对赵政透露分毫。 有了赵姬的教训在前,凡是和赵政切身相关的事情,她只能谨言慎行。 赵政忽然大笑起来,笑得苍凉,还带着几分嘲讽之意,“说到底,王后还是不信任寡人。” 说罢他转身要走,芈泽赶忙去追他,“不是的……不是的……” 只听“咚”的一声,芈泽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前头粉白的墙上赫然绽开点点血雨。 那是赵政的血。 他一拳头砸在了墙上,以一种极为决绝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愤怒。 他背对着她,鲜红的血自左手滴落在地。 芈泽心下一怔,慌乱地跑上前去,却被赵政一把推到墙上。 他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肩膀,冷眼看着她露出吃痛的表情。 半晌,赵政还是不忍地放松了力道。 却又将他的右手握成拳,张口死死咬住,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齿痕。 在咬着自己拳头的时候,赵政一直看着芈泽的眼睛,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看的是她,痛的却是他。但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他骨子里的心碎和绝望。 芈泽缓过神来,不禁心痛如绞,“别这样,我求您别这样折磨自己……” “芈泽,你好……”赵政话未说完便放开了手,拂袖而去。 赵政的报复来得很快。 在两人冷战了数月后,一位名叫姚挽芳的赵国女子来到了咸阳宫。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芈泽最不想见到的赵高。 此后,芈泽曾数次在王宫花园里见到赵政与姚挽芳,两人相携着赏花吟诗,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赵高也常常跟在二人身后,他因写得一笔好字而被赵政任命为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 姚挽芳,如今应该称她为姚美人,这位明媚如阳光的女子据说是赵政幼时在赵国的玩伴。 都说青梅竹马不敌天降,但这句话在赵政身上就不太适用了。 在此之前,芈泽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念旧情的男人。 如今整个咸阳宫都在议论着这个一出现就冠宠后宫的女子,宫人们开始毫不避讳地谈论起秦王与姚美人昼夜不歇的风月之事,甚至有人宣称从秦王如严冬般冷峻的面上读出了春风骀荡。 王后失宠的消息早就流传开来,幸灾乐祸的宫女们仿佛看到了一条荣宠之路在眼前缓缓铺开。 秦宫中的楚国人渐渐感觉到了不安。 这日,宫人们看到华阳祖太后阴沉着脸出了流华殿,而昌平君眼中也难掩失望之色。 殿内,芈泽蜷缩在床脚的黑暗中,赵政不再临幸的地方就是一座无名有实的冷宫。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转头望向那张床。 在这里,赵政曾枕在她膝上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想不到言犹在耳,却已是物是人非。 明明早就预料到事情发展的轨迹,可为什么真到了这一步,她仍是这样难过? 或许是赵政永远无法开解和宽慰她的犹豫与牵挂。 又或许是两个顾虑太多的人,本来就不该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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