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最后离开时, 怀里揣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脸上笑得褶子都叠了三层。 将人赶走后, 宋初渺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没说话。 素夏宽慰道:“姑娘不要同这种人置气。” 最后给了她一袋银子, 素夏还觉得被占便宜了呢。 说真的就该乱棍打出去才是。 宋初渺摇头道:“我不气。” 小人难缠,满足那妇人, 也是她不想给舅舅表哥他们添麻烦。 这里是定安侯府,她知道有很多人盯着的。 希望那妇人收了银子, 就能安生远离, 别再出现了。 素夏也不再提那种人了, 转而说道:“对了,陶娘子把账册送到侯府来了。我给姑娘拿来。” 上回在绣鼎阁外出了事,陶娘子还很自责来着。 素夏把账册取来给姑娘, 好奇地想看看账数是不是又翻了。 “得知姑娘能说话后, 听绣鼎阁的伙计说,陶娘子眼睛都红了呢。” 妇人拿了宋初渺给的钱后,找了住处, 还新制了几身衣裳。 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锦缎摸来柔软顺滑。 哪是以前粗布麻衣能比的。 要知道, 这样的东西她以前见都没见过。 妇人一下就尝到了甜头。 况且钱这种东西, 哪有够用的。 她看着少了大半的钱袋子,又打起再讨要一些的注意。 不过再摸到定安侯府时,妇人在府门前就被拦下了。 府门的下人们上回已得了吩咐,若再来就直接赶走。 妇人急了,指着自己一番解释, 以为护卫是不认得她了。 她上回像个乞子,这回虽套了身好些的,可微佝着腰,芯子撑不住,更显得不伦不类。 定安侯府的下人,哪容她再胡搅蛮缠,当下冷冷提起了手里的刀。 还没碰到,那妇人就坐倒下来,大声哭闹起来了。 府门护卫愣了下。 实在是有太久没碰见过,敢在定安侯府门前闹事的人了。 妇人哭着嚷着就嚷到了宋初渺的身上。 把上回那一套的说辞也搬了出来。 不过还只是说起忘恩负义的那一段。 她只是想再向那小丫头讨点银子,又不是真想把人给得罪了。 这儿人来人往的,她坐在门口乱说一气,那丫头肯定坐不住。 妇人打算这一回,要那丫头今后每月都给她送一点。 反正这种大户人家有的是钱。 一个婆子在府门前撒泼,瞧来竟也新奇。 护卫们起初还没听清。 后来发现她口中所说的,似乎是表小姐时,脸色都变了。 当下拔了剑出来抵在她脖子上,呵斥道:“哪来的疯子,敢在这胡言乱语。” 正要打走,忽瞧见道熟悉的身影从外头回来,后背一下就绷直了:“三少爷!” 沈青洵拾阶上来,冷冷瞥了眼地上被剑吓到脸色发白的妇人。 方才所说的话,他听见了一二。 他略一摆手,护卫将剑收了回去。 “你刚说了什么?” 妇人也看了过来,发现这人她有印象。 是那晚在那丫头身边的公子。 刚被剑背碰过的地方还一片冰凉,妇人盯着沈青洵,一时没敢再开口说话。 沈青洵又问:“你以前认识她?” 妇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丫头。 眸子一转,想到什么忙起身道:“对对,我们以前住得近,我对她别提有多好。” 不管公子和那丫头什么关系,这么说总是没错的。 也不知道那个小蹄子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锦衣玉食的小姐。 八成是蒙骗来的。 想到这,妇人又凑上来补了句:“在山头的村子里。” “哦?有这等事?”沈青洵挑了下眉,听来似乎惊讶,而微敛的眼中杀意一涌而过。 “公子难道不知道?”妇人听了眼睛一亮,一下来了劲。 她就知道,这些贵人哪知道那丫头以前那种事。 还要再说什么,沈青洵打断她,迈步进了侯府:“进来,细说。” 妇人喜出望外,点着头往里走,顺便冲护卫摆了个脸色。 沈青洵带了人进来,径直往院中走去。 “你说她以前住村子里?” 妇人跟在一旁,边打量他边道:“对啊,没告诉公子啊?” “你还知道什么?” “公子想知道啥?住的隔了几户,就是……” “不就是银子,有的是。” 妇人顿时乐了,早知道这里有个金窟窿,她还去那丫头面前费那力气。 素夏正提着食盒,要回去时,正好远远看见了三少爷。 身边好像还跟了一个妇人。 素夏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在府上要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特别是三少爷的。 且那妇人换了身行头,又是背影,素夏一时也没认出来。 等到回去伺候姑娘时,她一琢磨才反应过来。 宋初渺见素夏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妇人跟着沈青洵进了院子,凑在边上说:“她以前是人家的养媳,长得是好看,养着生娃的。” “手脚就笨了点,不太会做事。” 妇人见公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听这个。 因为什么不重要,捡他爱听的说就够了。 妇人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以前对她那么好,翻脸就不认人了,还要把我打出去。” “公子听我一句劝,没什么良心的人,还是离远的好。” 见沈青洵听得仔细,还时不时点头。 妇人越说越来劲。 “小小年纪也不检点,做人家媳妇了,还整天出去勾三搭四。哎哟那点小身板,还骚骚媚媚出去勾引别家汉子。” “她家那个腿坏的,我估计就是不太行。自己跑出去偷,早就不干净。我那时候就跟我当家的说,等过几年生了娃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妇人突然被打断,也没留意眼前人愈发阴鸷的神色,想了想说:“我跟当家的后来搬走了,剩下认识的应该都还在村子里呢。” “我当家的死了,儿子那时候小着呢,也不懂。” 沈青洵点了点头。 那些他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没料到竟还有遗漏的。 妇人已经当沈青洵跟那丫头是不对付的了。 明知故问:“公子,你们是不是都被她给骗了?”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喉咙间像是突然卡住了,下一个声音突然发不出来了。 她还疑惑着,就感觉视线前的景致转了个大弯,好像都能看到身后的东西。 等迟钝的疼痛冒出来时,眼前就彻底黑了。 沈青洵手上干脆一拧,扭断了她的脖子。 拉过她身上刚做的衣裳一角,慢慢把手擦了个干净。 再一挥手,原本安静的院落里,就有下人出来把尸身拖下去处理了。 既然仅剩她了,他怎么可能会留着这人性命,任她在外头去坏渺渺的名声。 处理干净,沈青洵抬起头。 和一条腿迈进院子,一条腿还僵在外头的秦元铭对了个眼。 秦元铭木着脸眨了眨眼,立马把迈进来的那条腿给收了回来。 他今日又心血来潮,想着久不见沈兄了,怕沈兄真要忘了他俩的情谊,于是跑来了定安侯府找人。 好巧不巧,就碰上沈兄心情好杀了个人。 他一抬头:“呃,今日天色不错。” 又指着他院子里的树:“春意正浓啊,沈兄你看你这棵树,叶子都绿了。” 半晌没听见沈兄说话,秦元铭一脸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想灭个口?” “听见什么?” “只听见扭断的咔嚓声。” 沈青洵并没有什么心思搭理他,转身打算往书房去。 “你来做什么?” 秦元铭一听这么嫌弃的语气,就知道刚刚的事没什么了。 他几步进来,跟在他后头说:“看马去。” “不去。” “我没说完呢,我新圈了一块马场,就快弄好了,过两天带你去看看。” 沈青洵停下看他:“多大?” 秦元铭高兴的劲都藏不住,比划道:“很大。” “你娘不打死你?” “藏好了,偷偷的,不会知道的。” 沈青洵嗯了一声,依旧道:“不去。” 秦元铭叹了口气:“如此不给面子?我那马场,边上就是猎场,还能一起跑马打猎去啊。” 正说着,秦元铭听见脚步声,往后头看去。 只见院门处站着一个极好看的姑娘。 秦元铭认出人来,心道他这小表妹还住在侯府呢。 宋初渺小跑了一路过来的。 此时扶着院门,按着胸口,缓缓喘了两口气。 她神色焦急地往院子里看,没有想到秦家公子竟然会在,愣了一下。 至于那个妇人,她并没有看见。 小姑娘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莫不是素夏看错了? 她还记得妇人上一回那些编造诬蔑之言。 怕她在表哥面前胡乱说话,这才急急地赶过来。 沈青洵已大步往宋初渺走去。 走到小姑娘面前,顺手理了理她跑乱的鬓发,无奈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初渺气息稳后,迟疑了下,才问:“那个妇人……” “已经走了。” 秦元铭低头挠挠额头。 以某种话来说,确实是走了。 已经走了? 宋初渺怔忡着,也就是说那妇人真见到了表哥。 小姑娘脑子都被跑乱了,心口还不断在跳。 也不知那妇人都同表哥说了些什么话。 她咬了下唇,期期艾艾:“那,那她有没有说什……” 沈青洵忽地制止了她,回头看了秦元铭一眼。 那脸色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秦元铭还处在震惊中,一时没领会到。 见他看来,便问:“小表妹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见沈兄不说话了,秦元铭这才反应过来。 他识相地往外走:“那个,我娘许是在找我了。” 要离开时,还很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句:“真不去啊?” 沈青洵看了宋初渺一眼,问:“哪日?” 秦元铭乐了:“大概两三日,我命人来带你去。” “我会带人。” 秦元铭连连点头。带小表妹嘛,他自是懂的。 等秦元铭走后,沈青洵才拉着小姑娘进了书房。 宋初渺将方才没说完的话问了出来。 沈青洵瞧不出什么神色,点头:“是说了一些。” “别听她的。”宋初渺脱口道,软甜的声音也显得急切,“她……她都胡说的。” 小姑娘说着,手垂在身旁,不自觉揪紧了衣角。 想也知道,那人会说的多么难听不堪。 可那些都不是真的。 她不想要表哥听到那些,对她有所误解。 沈青洵不料她如此反应。 一想便知妇人那些难听的话,定也在她面前说过。 霎时那股怒气又翻涌起来。 就这么死,竟是便宜她了。 宋初渺低着声说:“我没有那样,也没有勾……” 小姑娘似是真有些急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就是劈柴,洗衣做活,伺候人。农妇她们,嫌我还小。” “讨厌那里的,邻里的男人,眼神都很怪……我有努力逃走。” “我不便宜,那农妇凶,脾气很爆,不会让他们靠近我。我没被碰过。” “渺渺不说了。” 沈青洵忍不住打断她,心酸得厉害,拉过她指尖拽得发白的手,安抚道,“表哥都知道。” 自她能出声后,都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小姑娘怔怔看着他,眼眶都憋红了。 像是有太多太久压藏在心里头的话,忽然间就控制不住了。 宋初渺艰难地说:“我知道我被拐过,没有人会信的。” “农妇说养大了才好生,她儿子又残瘫着,我都很小心。” “我没被人欺辱过,也没有和谁不干不净。” “真的,我还是清……” 宋初渺最后个声儿一颤,却是被沈青洵骤然间堵了回去。 沈青洵紧紧搂住了小姑娘的细腰,直抵着房门,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小姑娘蓦地瞪大眼,脑中有什么弦崩了一下,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风风东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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