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贾万死在三更,等到次日清晨,发现尸体时,人已经凉透了。 尸体被砍成六段,头,身体,还有四肢,血染红了床单,淌到了地缝里,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看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东西,人已西去,究竟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也无人得知了。 阿白在明珠的坟前祭拜三下,延迟八年的复仇,到今天为止,终于实现了。 “还回去吗?” 薛琰这样问,自己都笑了,阿白已经没有家了,又谈何回去呢? 果然,阿白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说罢,便抱着薛琰的腰撒娇道:“我们另寻一处地方,安顿下来。” 薛琰皱了皱眉:“我不能离故蝉城太远。” “嗯。”阿白伸出手,勾起他的一缕黑发,双眸微眯:“我知道。” 薛琰被他动手动脚习惯了,没有阻止,只是侧过脸,问道:“那你吃些什么,又用些什么?” 阿白轻笑道:“你在担心我?我又不会饿死……” 他的手指轻轻在薛琰的腰迹上摩挲,划了一个又一个圈。 有了人的身子,各种触感比当鬼时要敏锐许多,薛琰按住他的手指,训斥道:“别乱动。” 阿白听了,不仅不愿松手,反到将身子往前挨了挨:“你怕痒吗?” “我不是怕痒……”薛琰把他的手挪开了:“就是——” “就是什么?”阿白不依不饶地问。 薛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抿着唇不开口了。 阿白有些惋惜,又怕自己动作太过,被看出了企图,以后若再想亲近,便不好蒙混过关了。 “好。”他喃喃着,松开了手。 …… 阿白早就有了打算,他七八岁时便开始画驱鬼的符纸,到了如今十七八岁,已经如火纯情,对付一些百年老鬼,也绰绰有余。 这些年在山寨,他足不出户,也不是没有积蓄,阿白用这些积蓄在故蝉城边的小县城里盘了家小铺子,先开始,只是帮人去除霉运,加上模样俊俏,来往顾客都是年轻的少妇,或是上了年纪的半老徐娘,其中理由大同小异,有些都听出了茧子。 驱鬼辟邪的活不累,银子赚的倒也不少,身边还有薛琰陪着—— 有时候阿白想,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可薛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比着自己腰迹,笑道:“小时候,你才这么点,现在,你都高我半个头了。” 阿白愣了愣,心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 “你以前……”他嘴唇嗫嚅着,声音沙哑:“都是这么高的吗?” 薛琰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好笑道: “从前我多高,你还不知道吗?” 阿白突然明白一件事,他再怎么长大,变老,甚至死亡,薛琰都是不变的。 薛琰永远都是那个薛琰,他的腰一直那么纤细,头发乌黑柔顺,温润如玉—— 阿白想,要是有一天自己老了,死了,是不是意味着得和薛琰分开了?他从没有看到过普通魂魄滞留在人间,要是自然死亡,他就不能跟薛琰在一起了。 阿白开始害怕,甚至不愿长大,等到了半百的年纪,他还有资格偷亲薛琰吗? “怎么了?”薛琰见他愣怔,便点了点他的太阳穴。 “没什么。”阿白缓过神,冲他微微一笑:“薛琰,滞留在人间的都是恶鬼,你的怨念又是什么?” 薛琰见他问起,便蹙着眉回忆,从前的记忆有些淡了,迷迷糊糊记不清晰,印象最深的,便是遇见阿白的那一天。 “有人杀了我,夺了我的心脏。” 阿白不高兴道:“你活了那么久,都没报仇吗?” 薛琰摇头:“他将我杀死之后便失踪了,等我有了意识,已经被故蝉城困住,无法离开。” “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阿白凑近,问得有些急:“或者样貌特征,以后遇见了,我帮你报仇。” 薛琰斜眼看他:“知道了你能如何?杀了他?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我不杀他。”阿白转了转眼珠,坏心思一览无余:“但可以找其他办法。” 阿白虽总爱粘着他,却也没到为他杀人,引火烧身的地步,薛琰这样想着,便松口道:“他叫苏薄。” “苏薄?名字倒还可以。” 薛琰无奈:“你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 阿白不满道:“这不算我名字,大家在山寨里活着,随便取个代称就好了,省得叫喂、诶的,难听又分不清楚。” 薛琰恍然。 阿白坐在床榻边,拿脚尖踢了踢他:“你才知道吗?” 薛琰面对突如其来的脾气有些茫然:“我真的才知道……” “我早跟你说过了,你就是没记住。” 阿白又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重新帮我取一个。” “恩?” “你帮我重新取一个,我的名字就不土了。” 薛琰抬眸看他,眼前的小男孩长大不少,肩膀变宽了,人变高了,五官的轮廓变得清晰,虽也总粘着他,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老撒娇了,他真好看啊,薄唇微微泛红,睫毛又长又卷,低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个美好的阴影。 “你被我迷住了。”阿白轻轻地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喃喃自语,接着,又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薛琰回过神,道:“那就叫你白盼。”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阿白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薛琰思索片刻,慢慢回道:“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你皮肤又白,所以叫你白盼。” 白盼满意了,眉眼弯弯地夸赞道:“真好听。” 薛琰给他取了名字,仿佛在他身上刻下一层印记,惹得满心欢喜。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灯火通明,竟还有些暖洋洋的。 两人坐在床榻,离得不远也不近,白盼看着薛琰的唇,丰润带着一点点的肉感,险些想要直接咬下去——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去开门。”薛琰的眼神闪烁,刚才一刹那,他仿佛看见白盼眼底呼之欲出的情欲,令人无法忽视。 白盼回过神来,起身不悦道:“谁啊?” 木门被打开,一把老旧的油纸伞映入眼帘。 “请问……”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随着缓缓抬高的油纸伞,是黑色斗篷,斗篷被一只细长的手挑开,年轻姑娘极美的脸呈现在眼前,细致清丽,冰肌玉肤,纤尘不染。 姑娘持着伞,支支吾吾,羞怯地垂首,半天说不出余下的话。 白盼等待片刻,便有些不耐烦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来驱鬼的?” 她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白盼细细打量她,发现这姑娘身上既无怨气也无死气,倒是凶恶的煞气较重,这种人一般八字不会太轻,身体健康,照理最不会被鬼缠身。 “进来。”白盼把门拉开一些,间隙正好是一个人的距离。 年轻姑娘一手收伞,一手提着裙摆,柔柔弱弱跨进门槛,举手投足,皆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路过白盼时,她微微红了脸。 薛琰递茶过来,恰好撞见这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现在还能说阿白还小,懵懵懂懂不知事,但将来到底要娶媳妇,有了媳妇,他们便不能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白盼见他端着茶,定定站着,便随手将杯子接了过来:“乱想什么?” 薛琰瞬间从臆想中回神,怕心思被察觉,故意侧过脸,移开了视线,耳垂却默默发烫。 年轻姑娘抿了口茶,细声细气道:“谢谢。” 热茶冒出的雾气,模糊了视野。 阿白道:“说说,怎么回事?” 年轻姑娘揪起手里的帕子,断断续续将原委说了出来。 “我家相公,在三天前失踪了。” …… 我的名字叫叶眉心,城南的叶员外便是我爹。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当时的奶娘又奶水不足,便自小落下病根,体弱多病,常常与药罐子相伴。 三年前,我刚大病初愈,在家中烦闷,便求洪姨,也就是我的奶娘偷偷带我出去,透透气。 洪姨起初有些为难,我求了好几次,无奈之下,她也同意了。 就是这次出门,让我遇见了相公。 我相公原是个穷酸秀才,一直未能中举,倒也不是没有真学识才,而是一路的费用,再加住宿,实在难以承担,我先是觉着他可怜,又觉得若是因为这种原因没能当上举人,实在可惜,便生出了怜悯之心。 我萌生了偷拿家中银票来资助他的心思。 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了情愫,他答应我,等将来金榜题名,便来我家提亲,风风光光娶我过门。 …… 说到这里,阿白不禁问道:“他中举了?” 叶眉心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回道:“他中了状元,圣上亲自赐他御酒,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阿白略有疑虑,探究地看着他:“他中了状元,难道不该在京城任职,为何会回穷乡僻壤的此地?” 叶眉心摇了摇头:“你且听我继续把话说下去。” …… 相公本想中了举就将我娶过门,无奈我自小身体不好,若是成婚后上京,怕是水土不服。 这事我和相公皆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暂时搁浅。 但我年纪渐渐大了,到了再不婚嫁,恐被闲言碎语的地步,恰巧这个时候,相公的官运如日中天,就在几个月前,分配到了礼部,还被丞相相中,起了要我相公当他女婿的心思。 相公早与我情投意合,也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定然不会同意迎娶别人。 于是一怒之下,便辞官了。 …… “辞官?” 白盼若有所思。 叶眉心颔首,露出幸福的神色:“他为了我,宁愿放弃礼部的职位,回到这穷酸之地。” 白盼道:“可他又回到了原点。” 叶眉心摇了摇头:“这都没有关系,仕途,名利,没有了都不打紧,只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足够幸福了。” 白盼问:“那你们又是何时成的婚,你丈夫又是何时失踪的呢?” “一周前成的婚。”说道这里,叶眉心的情绪渐渐失落:“三天前,我便丈夫不见了。” “你没想过要去报官?” 叶眉心抓紧裙摆,柔声道:“三天前的夜里,我梦见我丈夫了,他说他在地里好冷,还说对不起我,有些事情一直瞒着,没有开口,希望我莫要责怪。” 话音未落,叶眉心便红了眼眶,拿起帕子轻轻点了点眼角,像是要哭了。 薛琰等她情绪舒缓过来,才问道:“好点了吗?” “好些了。”叶眉心虚弱地笑道。 白盼问:“方便告诉我们,他隐瞒了些什么事吗?” 叶眉心按着额头,有些迟疑。 白盼拿出黄纸,毛笔沿着墨划了个圈,道:“你若不想说,也没关系。” 叶眉心独自哽咽了一会,答道:“是京中的诱惑太大,他身为官员,又不得不应酬,无奈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得了花柳病……” 薛琰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粉妆黛抹遮了大部分脸色,但依旧可以看出她气色极差,本以为是体弱多病的缘故,如今细细一想,倒可能是…… 白盼不赞同地问:“他这样害你,你还想找到他?” 叶眉心低着头,垂下的发丝盖住了半张脸,语气依旧柔和:“他不是有意害我得病,再如何混账,也是我的夫君,家里的顶梁柱,孩子的——父亲。” 她本就柔和的脸越发温柔,轻轻抚摸着肚子,像是在摸价值千万的珍宝。 “……”薛琰的一番劝诫卡在喉咙口,完全无法说出。 白盼道:“既然你这么想找着他,就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叶眉心喜形于色:“那便多谢仙人了。” 语毕,便将自家相公的生辰八字托出。 白盼把八字记入符纸之中,符纸漂浮在空中,很快,又歪歪扭扭坠了下来。 “如何了?”叶眉心将杯中茶饮尽,也不见他说话,耐心等待片刻,终于有些急了:“仙人为何一直闭口不言?” 白盼薄唇轻抿,符纸在掌心中被揉成一团:“姑娘,你说丈夫失踪当日梦见他有悔意,向你道歉,那之后两天,是否也同样如此?” 叶眉心道:“没错。” “他日日纠缠着你?” 叶眉心温柔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白盼沉吟:“记了生辰八字的符纸没有反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丈夫未死,还活着,要么他虽身死,但死前没有执念,也没有怨恨,成不了恶鬼,变成魂魄,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叶眉心温温柔柔的脸庞难得露出惊愕的神情。 最后,白盼总结道:“两种情况,我都帮不了你。” 叶眉心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游了神,反应过来后便起身告辞。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她撑开油纸伞,摇摇曳曳的身影,消失在连绵细雨中。 雨珠不慎落在衣襟上,冷风一阵阵地往里吹,薛琰往后退了一步,关上了门。 白盼已经在铺床了。 他如往常一般说道:“洗完澡,我们就睡觉。” 薛琰诧异地问:“你不奇怪吗?” 白盼铺床的手顿了顿,回头,长而卷的睫毛轻颤着:“奇怪什么?” “刚才那姑娘……” 白盼脸色一变,语气中立即带了抹醋意:“死都死了,还关心起活人来了,她比你小了将近百岁,老不羞的。” “你这样说我……”薛琰莫名被他一呛,无辜道:“我哪里对她起心思了?” 白盼轻哼:“刚进门时,你端着茶,看到人家,直接呆愣在原地,一副傻样,还说没起心思。” 薛琰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一见到绝世佳人,便多愁善感,想起白盼将来要娶媳妇,两人的关系可能不再似从前那般好了,郁郁寡欢? 白盼见他不说话,更是没好声气,心道果然如此,年纪一大把,还总想着倾世美人,一点都不知羞。 思既此,便扯住他的袖子:“你陪我洗澡。” 薛琰有一段时间没陪他洗澡了,一方面是小孩子长大了,方方面面发育完全,另一方面便是每回给阿白搓身,他总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像蓄谋已久的食物,贪恋地想要吞噬,偏偏又要留到最后。 “陪我洗澡。”见薛琰不答,白盼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这番阴沉沉的模样,似乎快生气了。 “知道了。”薛琰叹气。 “你还叹气。”白盼揪着袖子的手扯得更紧了。 “你真是……”薛琰无奈,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了开来,放进自己的掌心里:“我做什么都会生气……” 薛琰掌心的温度,冰冰凉凉。 白盼的眉头舒展开,他还是知道怎么哄人的嘛…… 水的温度刚刚好。 白盼褪下最后一层外衣,露出曲线分明的腹肌和结识的小腹,他抬腿跨入,把自己埋进水中。 薛琰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擦拭,他的皮肤倒不像从前那般细腻了,摸上去却很有弹性,手指划过之处,还有点流连忘返。 明明可以自己动手,却总要故意欺负。 “娇气……”他轻声道。 白盼本闭着眼享受,闻言抬眸看他道:“我娇气吗?” 薛琰将毛巾放进水里搅干,一边感叹:“我就像是你爹,等孩子长大,还要尽心尽力地服侍。” 白盼猛地坐直了身子。 薛琰停下动作,挑眉:“又怎么?” 白盼用湿漉漉的手,抱住他的腰,把人一把带进水里。 “你干什么——” 木桶不小,但装两个男人,着实有些小了,薛琰浸在水里,猝不及防,直接摔进了白盼的胸膛上,他衣服全湿,腰带还被人解开了。 他感觉身上的衣服正在一件件减少。 “你——” “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白盼的声音带着诱惑性的哄骗。 饶是他脾气再怎么好,一次次被按下腰际,便也有些急了。 “你——过去一些——”薛琰的声音微微发颤。 “为什么?” 白盼不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他了,每一次细细打量,每一次都看不够,就像现在,他在自己面前露出了无措的神情,像是受惊的鸟儿被关进笼子里似的。 薛琰面红耳赤,褪去的衣物让两人挨得尤为紧密。 “你……你的东西……碰到我了……” 他撞在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位置上,缓缓地摩擦。 此时的薛琰可爱极了,脸部的窘迫和羞恼是生动地、只有人才能做出来的表情。 “我碰到你了吗?”白盼撩起他一簇湿透了的发丝,戏谑道:“对不起……” 说罢,便重重撞了一下。 这下犹如撞在心尖上,直接把薛琰给撞碎了。 薛琰几近失去平衡,迫不得已攀着他的肩膀,向前颠了一下。 奇异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气急败坏地瞪了白盼一眼。 “你这副样子,不像是个恶鬼,倒像是个无所适从的小可怜。”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 “好,我不说。” 白盼拾起沉入水底的毛巾,顺着光洁的肩头,一点一点擦拭。 “这次,让我来……” 哪有两人浸在水桶,互相挨着洗的…… 薛琰的视线被氤氲的热气遮挡着,渐渐迷糊了。 “真乖啊。”白盼顺着他的发丝抚摸,紧紧把人抱住了。 等薛琰躺回床榻,已经是半柱香之后。 白盼再要将手搭在他的腰际,薛琰便是说什么也不肯了。 “还在生气吗?” 薛琰背过身子,闭上眼睛,不想理睬,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发间蹭了蹭。 “我就说要将头发搅干,不然湿了睡枕,该如何是好?” “……你话真多。” 薛琰眼神躲避,不敢看他,水里的肌肤相贴是实实在在的,直到到现在还未缓过神来。 “你不是要说刚才那女人的事吗?” “是姑娘。”薛琰纠正道。 白盼又有些不悦,睨着薛琰的后脑勺,心想都成鬼了,便不要总想着跟普通人亲近,恐怕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如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 白盼胡思乱想,面上也不显露,只是旁敲侧击道:“她话中似真似假,你莫要相信。” 薛琰微微点了点头:“我也觉着有些古怪。” “嗯?”白盼轻讶:“你觉得哪里古怪?” 说到正事,薛琰便不再背着身子,转过脸,正对着白盼,道:“为官之人哪是这么轻易说辞就辞的,她那相公准备多年,为了就是金榜题名的那一刻,仕途辉煌腾达,在最要紧时刻,却徒然放弃,怎么也说不通。” 白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含笑点头:“按叶眉心所说,丈夫总在夜里向她诉苦,可见是被鬼缠身,可我却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丝毫阴气,她究竟是在说谎,还是确有其事?” 薛琰蹙眉思索片刻,却也一头雾水,干脆蒙了被褥,道:“先睡。” “这就睡了?” 感觉到热气在耳边唬着,薛琰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明日还要早起。” 白盼轻声哼着,像是应了。 薛琰如获大赦,松了口气,这孩子越是长大,心里便越有主意,有时候说了什么惹得不高兴了,立即就摆脸色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弓着身,脊背贴在了白盼的胸膛上。 白盼勾起一抹浅笑,回抱住他。 该是我的,就总是我的。 ……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好不容易晴转多云。 薛琰开了窗,给屋子里通通风,却见那日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又来了。 “请问有事吗?”他提高嗓子门道。 叶眉心与他对视,温柔地笑了笑。 薛琰眼神一晃,有些头晕目眩,他站稳脚跟,才出去开门。 当鬼久了,这种感觉头一次遇上,倒觉得新奇。 “仙人不在吗?”叶眉心掀开帽檐,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 薛琰回道:“他今日有事,出门了,大概傍晚才能回来。” 叶眉心叹气:“从那之后,又发生了几件怪事,本想今日问问仙人……真是不巧。” 白盼请她进门,青天白日,若让一名女子久久立与门外,被外人看到了,怕是要生出闲言碎语。 “不嫌弃的话,不妨说给我听。” 叶眉心点了点头,道:“好。” …… 那日我回到家,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总侵扰得我无法入眠。 相公失踪以后,府里省下一些存余,供我和丫鬟婆子日常开销。 我睡不着,便点燃油灯,整理丈夫的物品。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相公模样的小人,上面插着无数根针,旁边还有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人,同样扎着针。 ——会不会是谁,诅咒了我相公? ——另一粉色衣裙的小人,又是谁? 我心中疑窦顿生,小心翼翼把小人放回原处,害怕打草惊蛇。 可谁又会进我和相公的厢房,顺便把小人悄无声息地放进去? 我猜,大概是我府上的人在作恶。 我相公可能也是被他们其中一人搬到了某处。 …… 叶眉心说完,揪紧了裙摆,整张脸都带着淡淡的忧愁。 薛琰迟疑着问道:“那小人……可否借我看一下?” 叶眉心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已经将它烧了。” “烧了?”薛琰一愣:“可是你——” 不是把它放回去了吗? 叶眉心见他愣神,便有些苦楚和伤感:“前几天刚找着的时候,确实将它放回了远处,可那东西藏在身边,到底是个祸害,我睡不着觉,整日提心吊胆的,想不理都不可能,加上心情烦躁,便一把火烧掉了。” 薛琰摩挲着茶柄,陷入短暂的思索。 “怎么了?”叶眉心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薛琰摇了摇头,若是能把小人带来,给白盼看看,说不定得出某些线索。 “除了小人,你还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吗?” 叶眉心沉思,随后轻轻“啊”了一声。 “你想到了什么?” “厨房的茗丫头……”叶眉心搅着帕子,柳眉轻皱:“她是管家方叔的闺女,模样俊俏,似乎对我家相公有意,总明里暗里地勾引,可惜我家相公洁身自好,对她不感兴趣,刻意远离了……” “洁身自好……?”薛琰对她的形容无法苟同。 一个得花柳病的男人,如何担得上“洁身自好”这四个字? 叶眉心许是晓得他心里泛着嘀咕,温柔地说道:“那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他。” “……那后来呢?” “后来啊……”叶眉心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后来我相公觉着烦了,便将她赶出了府,再也回不来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