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岚忍不住伸出手,轻触洛熙身上的伤痕。 怕按到伤口弄疼她,她动作很轻,摩挲过他手臂露出来的血痕,更是心疼了。 手只碰了几下,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醒了?” 他抬手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掌,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轻柔的似安抚做噩梦的孩子。 他应是本就浅眠,又感知到了她的动作,才突然醒来? 长岚将头埋在他怀里,愧疚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抬眼,便能看到他身上的伤。 “能清醒过来,便是无碍了。雨疏已备好了饭菜,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我去唤她们来。” 洛熙揉了揉她的脑袋,才站起身。 “王上不一起吃吗?” 见他要走,长岚心中莫名的惊慌,慌忙转身拽住了洛熙的衣袖问。 洛熙温柔笑着拒绝了:“我已吃过了,还不饿。你乖乖待在这儿,待我换了药,待会儿再来看你。” 想起洛熙身上的伤痕,的确需要及时处理。 不忍他离开,长岚也不好再阻拦了。 她缩回了手,点点头,放他离去。 洛熙刚走,雨疏便匆匆端着熬好的粥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等了许久。 “娘娘,您终于醒了。睡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快吃些东西。” 雨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淡些。 但只一眼,长岚便细心的觉察到,她一定有什么在瞒着她。 雨疏看上去,比印象里要消瘦许多。 仔细想想,洛熙也比她印象中清减了不少。 这几人,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长岚正打算诘问,可当她再度定睛,却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很是陌生? 这间屋子的陈设,并不是锦兰台,也不是长曦宫,更不是她印象里的任何地方。 她可以明确且负责任的说,这个房间她从未住过。 见她四处打量,不等她开口问,雨疏先解释说:“这里是素阳峰南苑,是素阳峰为掌司大人特意辟出来的清幽之所,特意借给娘娘您养病。” “宫中可是生变了?”长岚皱起眉问。 方桑绮死了,方勇章不可能没有丝毫动作。 且人人皆言,杀死方桑绮的人是她。 “是……乱臣方勇章率手下一万将士造反,进攻王城。但那已是日前的事情了,如今战乱已平息,娘娘不必忧心。”雨疏说。 长岚有些奇怪的眯了眯眼睛:“日前?我睡了几日?” “已是第五日了。” 长岚敛眸。 五日,那第二日,方勇章就已率大军回王城。也便是说,王城守卫军只用了三日,在她昏迷的第四日便平息了叛乱。 原本还想瞧个热闹的。 长岚心道。 心中却不免疑虑。 “雨疏,我昏迷的这几日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 五日前,她离开储漪殿,准确的说,是以不省人事的状态被云亦抬出来的。 那件消息,林青漪压的很死,即便当日闹了那样大的动静,也真的未走漏半点风声至远处的锦兰台和长曦宫,故而雨疏一直很听话的在锦兰台内等着,等她平安回来。 却不曾想…… 宫里的医丞信不过,云亦只在锦兰台匆匆露了一面,知会了雨疏一声,便从屋里拎了短刀,背着长岚不管不顾的冲出宫,去寻揽晨了。 再晚些时候,洛熙得了消息。二人商议,送她去素阳峰南苑,也就是此处静养,至于宫中如何,洛熙表明他会处理。 第二日,方桑绮死于长岚手中的消息,风风雨雨的传遍了宫闱,自然也很快落入方勇章耳中。 远征归来,自己的女儿却被人残忍杀害了,任谁也是平复不了理智的。 方勇章带着手下亲兵回城后,还未休息,当即整顿人员,带兵冲入王城。 · 那日,重兵压境。 总是一手遮天的太后躲在后宫不曾露面。 大臣们争论不休,吵个没完。 那个永远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却在此时,赫然发声,镇住了所有人。 他隐藏起来的锋芒此时尽显,威严的让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他散了早朝的百官,孤身一人立于朝堂之上,静静等待着。 空间安静的只剩下他故意的声音,他眉头紧锁,却只是在担忧,忧心王城之外那个被藏起来的人。 担心她可有睡好?可有做噩梦?可有安稳着不乱动,不伤害自己? 而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他却并没有太多感触。 甚至殿外传来的喊杀声,也都没有扰到他。 · 方勇章带兵攻入王城的时候,殿内只有洛熙一人,他进来的十分顺利,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什么阻拦的守卫。 看到洛熙,他冷冷笑了。 “树倒猢狲散。王上如今,也真算是个孤家寡人了。” 他想了想,又冷笑着反驳自己。 “呵,方才这话,是本将军口误了,王上自己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傀儡,从来都是狼狈一人,如今被太后遗弃,落得这般下场,哪里配得上称猢狲散!” 他说了许多,洛熙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今日无需早朝,方将军若无事,便请回。” 一句话,对他之前的自傲都置若罔闻,仿佛完全看不到他可怜的引以自傲的资本。 方将军心中的火气一下子盛了,他拔剑抵住洛熙的脖子,厉声喝到:“王上,你若不想受苦,就赶快将那个害了我女儿性命的贱妇交出来!” “方将军这是在威胁本王?” 即便此刻正遭受着性命威胁,洛熙的语气仍平淡的就仿佛在问方勇章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 “杀人偿命!王上难道要护着那妖妇!” 方勇章手中的剑朝着洛熙的脖子又逼近了一分。 “此事尚有蹊跷,本王明查后,会给方将军一个交代,至于如何处置本王宫中后妃,还轮不到方将军插手。” 洛熙仰起头,手中不知从何处拿了块小石子,手上一个用力,将方勇章手中的剑震了出去。 剑锋划过洛熙的脖颈和下颚,自方勇章手中摔落,掉在地上,一阵脆响。 洛熙重新站直了身子,一如最初,语气平淡的说:“方将军请回。” 方勇章还沉浸在被洛熙一击震落手中佩剑的震惊中,待回过神来,震惊且愤怒的看着洛熙:“那妖女已亲口承认了罪行,宫中谁人不知?王上还要如此执迷不悟?既然王上被那妖女蛊惑至此,也休怪本将军不仁!来人!给我搜,务必将那妖女拿下!” 他一声令下,手下亲兵涌入朝堂。 洛熙冷眼扫了一圈周围手执兵戈的将士。 “如此大的阵仗,方将军要造反?” 他轻笑一声,问。 “王上多虑了,王上受妖人蛊惑,本将军只好做一恶人,平奸佞,清君侧!”方勇章义正言辞的说。 “方将军当真不想造反?” 洛熙勾唇,从容的捡起方勇章丢在地上的剑,摆弄了两下,忽然慵懒的语气,问:“如此也好,那你便遵了我的命令,去死。” 他甩手飞剑,扔到方勇章面前,那一张略显稚嫩的,含笑的脸上尽是轻蔑。 剑锋从方勇章的脖子旁边划过,刺入他背后的柱子上。 速度很快,方勇章根本来不及躲闪。 洛熙的话里满是玩笑的意思,可动作却狠戾干脆,若再偏一点,他定会当场毙命! 这玩笑般的慵懒语气,在此时也变成了嘲讽与轻慢! 方勇章能感觉到自己额头的青筋暴起,他愤怒的情绪,再一次被洛熙全然挑起来了! 他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挥剑向洛熙砍去。 · 最终,洛宁迟带兵前来护驾,洛熙断了方勇章的双手,从容的立于殿上,冷眼旁观着脚下倒着的人,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结局,已成定局。 方勇章活着逃出了宫殿,遇上了赶来的晏亭。 洛熙,洛宁迟,晏亭,他们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他入局。 · “在宁王赶到之前,王上都是孤身一人面对方勇章的亲兵,他可有伤到?”长岚担忧的问。 雨疏摇摇头:“我也不知,王上来看娘娘时,动作神态都看不出是受过伤的样子,或许真的无碍?但……” 想到了什么,雨疏小心的抬头瞥了一眼长岚,怯怯的不知该不该说。 “说。”长岚道。 雨疏这才点点头:“方勇章将军造反一事虽然平息,但不满娘娘您的人还是很多。娘娘被送来素阳峰南苑后,太后彻底撒手政事,宫中目前所有的事都是王上出面压着。而王上忧心您的伤,一直是两头奔波,一有空便来此处哄着您安睡……所以,王上若真有受伤,或许……都是是娘娘您病重昏迷时所致的皮外伤……” 林青漪彻底撒手不管,她这么做,一定是在为难洛熙…… 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被迫要去扛起一国之君的重担,却还强撑着温柔,日日来陪已失去了意识的她…… 想到洛熙的那些伤口,她的心情无可抑制的一下子沉了下来。 “娘娘……抱歉,是雨疏多嘴了。”雨疏自责的垂下头道。 长岚忙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才知道,原来王上竟独自承担了这么多辛苦。他今日匆匆离去,可是宫中又出了什么事?” 她忙转移着话题,自己的情绪,不可以影响到雨疏啊。 “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或许能够猜到一二。天青与南锦一战,虽天青大获全胜,但方将军一事,却令天青损伤惨重,一直在一侧虎视眈眈的北皓,或许是趁着这个机会想对天青不利。” “你何时对军政如此熟络了?”长岚笑着问。 雨疏惊慌的连忙摆摆手:“这些话都是云亦姐姐说的!对了,有件事,雨疏忘记说与娘娘听了,是关于晏亭侯爷的。” “嗯?是什么事?” “云亦姐姐说,晏候,带着手下的将士,投靠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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