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月假。 因恰逢五一黄金周,学生们休息五天。 许曌刚确诊抑郁症,高扬自己也因伤住院,便索性叫医生安排,让她也入院治疗。 接下来四天里,她频繁和袁医生交流,按时按量地吃药,也做过音乐催眠。加上她自己态度积极,所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再开学,因为抑郁症患者有难以克制的自残倾向,高扬总归不放心,替她办了走读。 一番坦承后,她无法继续住在唐家,他就把她的东西搬来碧海湾,干脆天天放学接她去他那里。 早就想拐她来“同居”了。 可从前她顾忌颇多,害怕闲言碎语。他不想给她压力,也就没提过。 而现在,经历过真正的脱胎换骨,那样大的压力她都扛下来了,外人一点流言蜚语早已影响不到她。 刚住进高扬的房子里,许曌还有点儿紧张。 倒不怕他强迫她,就是担心如果他真想做点儿什么,自己想不到合适的措辞拒绝。 太轻了,怕他会当作欲拒还迎;太重了,怕他会觉得她不够爱他。 可搬过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考前这一个多月,高扬没对她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就连亲吻都很少。 如无必要,甚至几乎不进她住的客房。 只在她偶尔抑郁发作,忍不住要自残的时候,会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拦着她做傻事。 很快就到六月。 许曌从小到大,读书都是用的笨功夫,基础夯得极牢。 一模的时候马失前蹄,只是因为心理状态不佳。 而后调整过来,二模成绩马上回到年级前二十名。 三模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考,校方为给学生们信心,题目出得简单,她更是考出了718的高分。 回到家,高扬和她一起看成绩单。 她难掩小小的雀跃,靠在高扬肩头,微笑遐想说:“这次是班里第二,年级前十呢。还有一周就高考了,到时候,要是也能考出这个成绩就好了。” 高扬偏头,视线里是她漆黑的发顶,还有个可爱的小发旋。 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才温声笑说:“放心,你心态稳,基础又扎实,到时候肯定没问题。” “唔……”她吃过药,脑袋有点儿昏沉,懒洋洋软糯糯地说,“可是这次题简单。” 他随口安抚:“高考也是基础内容多。” 许曌不再说什么,静静地享受和他依偎的时光。 对于高考,她目前压力的确不算大。 努力了这么些年,到临门一脚时,只觉得顺理成章。 她的目标是浮远交大,以高三下学期的平均成绩来看,可说是十拿九稳。 一想着很快可以和高扬一起上大学,她不由地轻轻翘起嘴角。 可高扬又瞥一眼桌上的成绩单—— 班级第二,年级前十。 按浮远一中以往的升学情况,这个成绩,足以拼一把清北。 他略闭了闭眼,在心底暗叹一声,却没什么也没说。 一周很快过去。 高考终于来了。 那两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到考试结束那天下午,天公应景,雨停了,天边挂一道七彩的虹桥。 学生们一窝蜂似的从考场涌出来,人人脸上疲惫又雀跃。 考上外熙熙攘攘,全是等孩子的家长。 高扬挤在当中,年轻得有些异类。 只他是在等女朋友。 操场上鱼贯而出的学生们,不少人掏出手机对着彩虹拍照。 许曌没有,她奔向校门口那个比彩虹更灿烂的男人。 一口气跑到他跟前,几乎是一脑袋撞进他怀里。 四下里人多,他没狎昵抱她,而是把她轻轻一推,微笑着想要张口。 许曌抢先说:“不许问我考得怎么样!” 高扬笑了,抬手捏她小脸儿,“谁说我要问了?” 不问也知道,肯定考得不错。 她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两人坐上车后,许曌本以为要回家,可驶出闹市才发现,他是往远郊开的。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不由问。 高扬专心开车,目不斜视,只淡淡说:“去你早就想去的地方。” “我早就想……”许曌疑惑沉吟,又看看车窗外的路况,正是往她姑姑家住的小镇上去。 她不由问:“你、你带我去姑姑家?” “去她家干什么?要不是你说她是莹莹的妈妈,现在莹莹需要她照顾,我早收拾她了!饶了她算她好运,还去她家?” 提起许曌那个姑姑,高扬郁气满满。 许曌只得再猜,“那……是去刘爷爷家?” 高扬不置可否,只挑了下眉梢。 这次默认了。 许曌诧然张大嘴巴。 当日她跑去唐家坦白一切,曾哭着说,今后再也不想骗人,要当个能见光的人。 把对唐耘想做而没做完的坏事认了,后来打电话和吴美玲也摊了牌,她真正有愧的,也就只剩下莹莹和刘家。 莹莹还小,现在和她说那些,她也不懂。 而刘家…… 她倒是想去,可高考在即,自己又抑郁缠身,暂时实在没时间。 本来她打算,高考完了自己过去。 这事没对高扬提过,可他……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去刘爷爷家?”她盯着他问。 他见前方路况良好,才略偏头瞧她一眼,顺势握住她一只手,哼笑说:“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把她软嫩的手指用力攥了一下,感觉到几分僵硬,他又问:“紧张?” 许曌老老实实地承认:“……有点儿。” 高扬就笑,“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是…… 当初的错事是她做下的。 许曌没说出口,在心里纠结了十几分钟,高扬将车停在刘家门口。 下车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 他怎么知道刘爷爷家在哪儿? 正想问问,他已经熟门熟路地过去,扣着铜环敲打门板。 里头传来几声狗叫,很快就是脚步声。 木门“吱呀”一开,露出刘婷白皙圆润的一张脸,惊喜说:“小高先生!你还真来了!”说着,眼神就往他身后探,看到许曌后,惊喜之色更浓,“阿曌!快进来快进来!我和爷爷等你们好久了!” 许曌神色呆滞,询问地去看高扬。 他只笑着牵住她的手,不忙进门,而是绕去汽车后备箱,取了烟酒补品出来。 “你……”许曌动容又惊诧地瞧着他。 他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笑嗔:“我什么我?那儿还有水果,你帮忙拎一下。” 她再傻,也知道他是早有准备了。 眼圈一热,忙低头拎起水果,脸上堆笑,被刘婷迎进家里。 刘婷自见了她,那亲热劲儿与小时候分毫未变。 忙接了她的水果,又拉着她手,絮絮问道:“你今天也高考了?哎,我告诉你,我考砸了!自从你走了,再没人给我补习英语。我模拟考英语才六十几,也不知道高考能有几分……” 进了院门,刘婷把凑过来的田园犬轰走,刘爷爷也抽着烟从屋里迎出来。 他忙接了高扬手里的东西,一张质朴的脸上满是笑,直怪他太客气。转头,又和蔼地问许曌:“高考完了,现在累不累?快,进屋歇会儿。” 许曌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看高扬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才亦步亦趋踏进堂屋坐好,又听祖孙俩问了不少她这几年的近况。 她一一答了,刘爷爷看时间不早,便起身说:“小高,阿曌,晚饭留在这儿吃,东西我都预备好了,谁也不许推辞,听见没?” 许曌受宠若惊,还有些心虚。 高扬倒已经爽朗笑说:“我们带着两张嘴来,本就没打算客气。”看一眼许曌,又牵起她的手,对刘老先生说,“阿曌当初……要不是有您护着,也不会有今天。她现在十八岁了,高考也结束了,今天这顿饭算是真正的成人宴,理当由您掌勺。” 老先生被他哄得乐呵呵,叫上刘婷就要去厨房。 许曌终于鼓起勇气,从沙发上弹立起来,急促说:“刘爷爷,婷婷,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和你们说——” 话还没说完,刘爷爷打断她,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要说的话,小高先前来我这里,就替你说过了。当初不管你和婷婷交朋友是图什么,可你教婷婷英语,我们家也得了好处。事儿过去了,就不再想了。婷婷是真心喜欢你,现在话也说透了,我就盼着,你们将来还是好朋友,别断了来往,成吗?” 老先生说完,刘婷也冲着她笑。 许曌眼眶有些热,立在原地,只用力点头。 祖孙俩去厨房准备,客厅里就剩许曌高扬两个人。 她刚有点儿想哭,这会儿开口就瓮声瓮气的,“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怎么也没和我说过?还有,你都怎么对刘爷爷讲的?” 一连串的问题,高扬一个也不答。 事实上,如果她对小耘做的事,肯先对他讲,他也会好好替她筹划,用更缓和的方式去告知小耘。 那样的话,她绝不至于像坦白那日如此难堪,挨了一耳光,还面对莫大压力。 可后来他又想,她那些自厌自弃的念头,在脑中深深压抑了数十年,早已成沉疴痼疾。 若不是狠心下一剂虎狼药,只怕没那么容易痊愈。 他自问狠绝,可唯独对她心软。 当然是舍不得给她用猛药的。 幸而她自己足够果断,斩尽退路抛尽前尘,硬生生把自己与不堪的过去切断了。 不过,这种破釜沉舟的事,让她做一次就好。 他可不忍心再让她受人白眼。 晚饭很丰盛。 有鸡有鱼,有荤有素。 夏日傍晚,农村庭院里凉风习习。 老爷子就搬了桌子出来,底下点一盘蚊香,一家人露天吃饭。 毕竟是农户人,刘爷爷肤色黧黑,笑容质朴,言谈间难免有短见夸耀的地方。 可高扬似与什么人都合得来,饭间主动谈起些怪力乱神的事,又时不时向老先生虚心请教两句,把老人家哄得格外开心。 许曌一边吃饭,一边和刘婷说点儿悄悄话。 偶尔抬眼看看高扬,见他每回都是谈笑风生的模样。 一次偷看被他抓住了,他朝她扬眉,还痞坏地勾了下嘴角。 她下意识觉得不好,马上躲开他目光,又低头去扒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高扬停了筷子,故意握住她垂在桌下的一只手,任由她挣扎也不松开,只警告瞥她一眼。 她红着脸老实下来,他满意一扯嘴角,才若无其事去问老先生:“刘爷爷,从前您说阿曌命硬,看得可真准。这回,麻烦您再帮忙看看,她这面相,是不是……旺夫?” 老先生微微一愣。 许曌脸上红透,恨恨地盯他一眼。看他那好整以暇的神色,咬牙想骂,可碍于刘爷爷和婷婷在跟前,又不好意思开口。 正僵持,刘家养的那条田园犬摇着尾巴凑到桌边来。 刘婷正要把它赶走,它却瞪着一双大眼瞅向高扬,脆生生叫道:“汪!”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三次元忙,明天不双更啦,明晚八点见。 小羊羔:麻烦您帮忙看看,她这面相,是不是旺夫? 小狗狗:汪! 阿曌:呵,畜生之间果然更容易交流。 感谢在2019-11-18 23:48:36~2019-11-19 20:3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恒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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