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三日需回门。 锦甯一早便携着宝念珠忆到了禾府, 未同姒琹赟与禾锦华一道。 即是早到了, 安常静便先拉了锦甯进院说些体己话。 “你们先出去。”安常静看了几人一眼, 宝念与珠忆小心瞥着锦甯的眼色,待主子颔首后才应是,同婳心婳义一同退下。 “娘。”锦甯柔声, “坐下罢。” “欸, 欸。”安常静握着她的手坐下,眼眶又红了,“甯儿, 怎的才三日你便瘦了?” “娘亲怕是看差了。”锦甯笑着摇头,“王府哪哪儿都好, 甯儿哪里会瘦。” 安常静轻抹眼角, 泣笑道,“是娘亲看差了。”她不舍地紧握着锦甯的手,松了松又握上, “你在王府待得可好?那小蹄子可欺负了你?” 锦甯安抚道,“娘亲放宽心, 甯儿先前不是说了, 王府哪哪儿都是好的。” 安常静张了张口, 神色微愁, “王爷待你也可还好?” 锦甯轻轻点头,“自是好的。” “那…”安常静四处看了看,低声道,“那他今日, 怎未同你一道来?” 锦甯笑了笑,温声道,“王爷待会儿同二妹妹一道来。” 安常静眸色一变,“那小蹄子硬是堵着王爷?!” “娘亲说的哪里话。”锦甯轻拍她的手,“若三人一同回门,皆时岂不是不尴不尬,平白教百姓们瞧了笑话?” “可……”安常静猛地止住话头,顿了顿笑着道,“我儿说的是,若三人一同回门,确实是不大好看的。” 如今是甯儿识大体,特意不叫王府与郡王府难看,这份心谁不看在眼里? 安常静心中的大石缓缓放下。 凭甯儿的城府,将禾锦华那小蹄子玩弄于鼓掌岂不是绰绰有余?她何必庸人自扰。 锦甯微微掀开眼睑望了眼安常静,见她终是理清了心绪才轻轻一笑,端起茶壶给她斟上茶水,“娘亲如今知晓了,那是再好不过。” ** 五月末时传出了一件大事,仿若一滴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头,沉寂已久的京城倏尔热闹了起来。 如今春风得意的会元郎梁大公子几日前求见了圣上,圣上当场便将殷家父子二人一同召进宫中,随后又不知说了什么,待殷家父子出来后便被□□大牢。 圣上下旨,彻查殷氏。 众人哗然,四处打探起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却终是一无所获。 当日之事竟是分毫也未传出,一时间闹得众臣战战兢兢心有惴惴,比之平日里安分了许多,皆是生怕这事儿牵连到自个儿身上。 锦甯得知消息时正值晌午,宝念支开了珠忆,由白嬷嬷说予她听的。 她斜斜靠在院中的软塌上,树荫半遮着日头,温而不热,尚是午后却平白添了几分睡意。 几案上摆着一碟儿荔枝,已然被剥了壳去了核,露出白润饱满的嫩果肉,隐隐透明的光泽,令人颇有食欲。 锦甯却从一旁的小筐中捡了颗未去壳的,红彤彤的一只,少有兴致地亲自动手,“温之如何了?” 女子本便不得擅议外男,更遑论如今锦甯已为人妇,白嬷嬷闻言不禁心头一紧,声音放得愈加低了些,“回殿下,梁公子无碍。” 锦甯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剥了壳也不吃,便将那荔枝置于盛着的小碟儿内,接过白嬷嬷递来的手绢净手。 旁人不知晓,她却是心里头门儿清。 梁良想必是查出了那幕后的“指使之人”,将此禀报皇帝了。 可怕他到底是无权无势,纵是有她相助,也找不出证据,想必便是求了皇帝相助罢。 查到了,也不过是劳而无功;查不到,却是万劫不复。 锦甯抬眸望向远处的姹紫嫣红,笑意淡淡。 有些时候,她也读不懂这些端方君子的心思。 分明可以平步青云一生无忧的,却偏生为了那一点小事,便愿意赌上性命。 ** 牢房并不如传言中那般阴冷得令人发寒,不过是因为日光甚少照进来,显得有几分暗,不如外头亮堂,不过简陋是当真简陋的。 梁良走进屋子,同狱卒微微颔首道谢,那狱卒赔笑着忙道不敢便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梁良转身,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墙上由石砖砌着一个个石床,窄而小,上头铺着茅草席,石床由木栏隔开,倒是不妨碍人犯交谈。 梁良四处看了看,只瞧见殷磐一人,殷大人却是不在,想必同犯是不关押在一处的。 他抬脚走向殷磐,隔着木栏望向他,“殷公子。” 殷磐抬首,露出一张暗沉的面庞,长得倒是颇为俊逸,只那一双丹凤三角眼含着阴阴的光。 若是禾锦华在此便可认出,这正是那日上元夜游舫当众羞辱她的青衫男子。 殷磐出身富贵,称得上一句百年世家,家中又他一独子,从来都是顺风顺水被捧着长大的。 那日上元羞辱禾锦华却被徐怀堂倒打一耙,又因禾锦华那一番话狠狠丢了脸,本暗暗便怀恨在心,可他自知对付不了顺文王府,便有心将气撒在徐怀堂身上。 那日他去归云茶楼饮茶,正巧竟碰到了有人身怀“五经全注”,当下便生了一计。 其父殷大人为内阁大学士,乃今年会试圣上钦点的正总裁,殷磐便有心利用其父职位之便,将此书置于徐怀堂舍内,届时落得一个夹带经文之罪,必死之罪。 殷大人自是不应,若是被发现可是杀头的罪名,可谁料殷磐以命相逼,且历年皆有人冒死夹带,他若动了手脚想必也无人发现,殷大人拗不过便应下了。 没曾想这本该千算万算也不会失手之事,甚至已然定下徐怀堂的罪了,事后竟冒出个梁良…… 殷磐目光狠辣,恨不得饮他血嚼他肉。 梁良直直对上他的眼,神色冷淡,“你无需这般看我,这本该是你害人所得。” “笑话!”殷磐猛地抓上木栏,“他不过一介庶民,低如畜生的东西,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 “住口!”梁良被激怒了,握紧双拳,“你害人至死竟仍不知悔改!” “悔改?”殷磐低低地笑了,丹凤眼闪着幽幽的恨意,“我为何要悔改?!他已然死了,若不是你个畜生多管闲事,我又如何落得个这般下场?!!” “那是你罪有应得!”徐怀堂咬牙,气息不稳地颤音道,“你知晓子睿是如何一般才学博深之人吗?!你知晓子睿死后他老母也一命呜呼了吗?!”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你害死无辜之人,便当知,报应迟早会来。” 殷磐还要大骂,徐怀堂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离开。 他踏出门时脚步一顿,留下一句话,“害了你自己不说,你又可知,殷大人与殷家将要面临什么?” ** 殷家的事最终公布于世。 皇帝彻查,查出那日在归云茶楼殷磐带回两人,而那两人随后便不见了踪迹,想必是被灭了口。 而当日在殷磐压人回府之事虽说闹得不大,但归云茶楼却是有人瞧见了的,派人一问便知。再加上那袋绣着“殷”字的银瓜子带,人证物证具在,殷家再也无话可说。 圣上大怒,科举乃当朝大事,殷家以公谋私不说还陷害无辜,当下便下旨处决,殷家父子被当众斩首,而女眷及族人则被流放南疆。 世人大惊,暗暗唏嘘不想那徐怀堂当真是清清白白的,而这殷家父子心术不正暗害于人,才真真是罪有应得。 一连发生了数件大事,搅得京城的水也是乱做一团,如今尘埃落定,京城也终是恢复如常,大小宴会雅集也终是热闹了起来。 锦甯照旧是推了不少帖子,却应下了赵家递来的,一是先前早便应下了人家,二便是这赵府雅集,禾锦华却是一定会去的。 珠忆端着一碟儿剥好的荔枝,笑着道,“殿下今日读了一天书了,还是歇歇罢。” 锦甯抬首望了眼,合上书,“这荔枝怎还剩下这许些?” 珠忆将荔枝放下,“王爷就得的那么些大半儿都送到殿下这儿了,旁的院儿里只分到小半儿,王爷最是心疼殿下呢。” 锦甯笑了笑,轻声,“你们拿下去分着罢,本宫整日里吃这些,竟是有些腻嘴了。” 珠忆忙道不敢,“殿下可莫这般,这荔枝可是时令的玩意儿,旁人想吃还难呢,奴婢们又怎敢。” “无事的。”锦甯看了眼窗外烈烈的日头,“如今也暖起来了,你们便分去吃了,凉凉嘴。” 珠忆见再三劝不过只得道是,“殿下可是这世上最心善的主子了,奴婢们跟了您,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锦甯抿嘴轻笑,“贫嘴的丫头。”她隔着窗子瞧着珠忆将荔枝分下去,外头传来众人欢喜的呼声。 “殿下。”白嬷嬷为她斟上茶,“殿下喝口茶润润嗓子罢。” 锦甯端起茶盏,“嬷嬷不去吃荔枝?” 白嬷嬷笑着摇摇头,“奴婢同殿下一样,不喜甜食。” “还是嬷嬷了解本宫。”锦甯轻酌一口茶,笑道,“甜食吃多了,总归是腻的。” 徐怀堂那日偏帮二妹妹她便瞧出不对了。 不过她仅是动动手指头便解决了,倒甚是无趣。 锦甯放下茶盏。 也不知这次赵府雅集,能不能上她喜爱的菜肴。 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于小红书望了正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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