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近身侍卫作了一揖, 轻声道, “殿下身边的珠忆姑娘来了。” 姒琹赟身形微顿,依旧双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地望着窗外,“请进来罢。” “是。” 不出片刻,珠忆便被请进门。 还未来得及福身, 她眼角余光便先瞄了眼,隐约瞥到那立在窗边的人影晃了晃, 缓缓转过身来, 眉目清疏。 珠忆不敢再瞧, 小心翼翼地躬身弯膝, “拜见王爷。” “起。”姒琹赟抬脚几步坐下,温声, “何事?” 珠忆哑声。 她原本的主子便是王爷, 自是得了什么要紧消息皆要报予王爷的。 只是今日这事算不得大事, 她不顾暴露贸然跑来, 却不知是究竟为了什么。 珠忆嗫嚅了下,斟酌着开口, “回王爷,奴婢先前瞧见, 那星河图着实乃殿下所作。” “今日你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姒琹赟眉心微蹙,又极快抚平,“便是你不说, 本王也不会怀疑甯儿,她是何等性子,本王如何不知。” 珠忆原先便是跟在姒琹赟身边伺候的,自是了解他几分,不说十分,便是两三分也是有的,闻言自是知晓姒琹赟的不悦。 珠忆紧了紧手,低道,“殿下每每亥时才入眠,为的便是练这星河图……” “珠忆。”姒琹赟淡声打断,“你不必多言,此事本王心中自有斟酌。” “奴婢该死。”珠忆叩首道,“是奴婢未曾早日发现这星河图,才教殿下一时蒙受了不白之冤。” “起来罢。”姒琹赟抬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你家主子身边亲近的两个是老人了,晚间守夜也轮不上你,此事不怪你。” 他执起茶盏饮了口,定定望了眼珠忆,瞌下眸,“此事早便了了,下去罢。” 珠忆小心舔了舔嘴唇,却置若罔闻道,“这星河图需夜间观赏星河,仔细揣摩方能习得,殿下为练此图,画稿足足有五寸之厚——” “珠忆。”姒琹赟微微扬声,神情冷淡,“下去。” “还请王爷恕罪。”珠忆咬紧后牙,心头跳得厉害,“只是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殿下金枝玉叶却是再尊贵不过的人儿,王爷如何处置奴婢奴婢心甘情愿,只临死前也愿为殿下说句公道话——” 她重重地磕头,咚得一声闷响,“殿下是再重视王爷不过的了,殿下满心皆是王爷又心性纯善,本便没甚么自保之力,王爷若真心恋慕殿下,为何不好好善待殿下?” “殿下那般女子,如何会是剽窃之人?而殿下又是那般身份地位,纵使当时王爷直接为殿下出头旁人又岂敢说的了什么?又岂会教殿下受那半分委屈?!” 珠忆又重重地磕了磕头,她牙齿颤抖得厉害,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冠,硬声说道,“难不成王爷对殿下道的那些海誓山盟温柔小意全是假的不成?!” 姒琹赟猛地一抬眼,他双目死死盯着珠忆,风雨欲来地翻涌着深沉,汹涌得可怕,“住口!” 珠忆狠狠吞了口唾沫,她抑制住战栗的身躯,背脊的汗一股接一股地流,却依旧咬牙接口。 “王爷先前命奴婢好好护着殿下,奴婢绝不敢有半分懈怠!可王爷对殿下所誓所诺,却半分皆未实现!王爷本便负了殿下欠殿下良多,那堂堂正正一双人的位子不肯给,到如今…竟连一心一意地护着殿下都不肯吗?!” 珠忆说着说着,竟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泣声起来。 她同宝念不一般。 宝念跟随锦甯良久,赤胆忠心鞠躬尽瘁,说少的也摸透了锦甯习性五分。 锦甯待宝念虽称不上推心置腹,二人却算的了神会心契。 因而宝念虽一片忠心,却将锦甯之意放作首要,其他为次。 便如今日一事,姒琹赟先前未曾直接替锦甯说话,锦甯不动,她便也心下安定自是毫不担忧。 而在锦甯三番五次对姒琹赟吊脸时,她却心头不安,自是因怕此事会惹姒琹赟怒火从而锦甯落不着好。 而珠忆却是不同的。 她以往是跟在姒琹赟身边伺候,自是不如宝念对锦甯了解。 而随了锦甯后她一步步被打动,加之有姒琹赟所作所为反衬,自是令她心生不满。 而她虽是聪慧,却是一副纯善性子。又因她无父无母,在锦甯多加照拂关怀下自然满心感动,孰上孰下便出来了。 珠忆本不是冲动性子,自然也爱惜着这一条小命。 可偏生她是姒琹赟的人却跟在锦甯身边,除却锦甯与姒琹赟本人,最了解其二人个中关系的便是她。 从二人定情没过多久后便跟在锦甯身边,初始至今,眼睁睁瞧着锦甯从浓情蜜意,到落寞流泪,再到心灰意冷,又死灰复燃,到风情月意,再到如今…… 珠忆看得太深,自然也太为锦甯而悲恸。 她深深再一叩首,“奴婢自知贱命一条,如今已了心愿,知晓所言罪该万死,还请王爷处置。” 书室鸦雀无声。 空洞洞的岑寂令珠忆身子一个瑟缩,她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牙齿不停地颤抖了起来,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吱吱咯咯”声,恐惧袭满了全身。 珠忆用力抠着手心,压制住不受控制的身子。 她心头却平静的厉害,深知自己所言,不悔。 “滚。”姒琹赟面上已无一丝笑意,甚至有些苍白的面容冰冰冷的,“滚!” 他下颚微缩,似是在剧烈地抗拒着什么,“滚出去!” 姒琹赟猛地起身,狠狠将手中的茶盏砸向珠忆,“滚出去!给本王滚!滚——” 瓷盏碎裂得噼里啪啦的声响炸了开来,珠忆心头一跳,起身作揖,低声道,“诺。” 她飞快转身,小碎步踱步向门外,不可置信地沉沉呼出几口气,庆幸自己还活着。 “站住。” 珠忆的心猛地提起来。 她听到了深深的一声呼气,接着便是有些疲惫的声音,极轻,“出去罢。” “此次本王不怪你,念在你待她一派赤诚。” 他倏地压低嗓音,从喉头深处吐出几个字,“没有下次。” “是。”珠忆慌忙应声,极快地推门跑了出去。 她后背满是浸湿的汗渍,凉凉地粘着衣裳。 姒琹赟双手撑着额头,他双目怔怔的,不知在看向什么。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抬首望向地上的一片狼藉,眉目浮现出恍惚的神情。 姒琹赟看了看自己的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姒琹赟向来深于城府,旁人的箴谏诤言姒琹灏听不进去,先皇帝深觉刺耳。 他们大发雷霆,而他却知晓忠言逆耳,向来愿听,愿自省,愿纳谏。 珠忆那般僭越冒犯他都愿放其一条生路,可方才…他怎会作出…那等事情。 “承认罢……”他倏尔苦笑一声,喃喃自语,“你方才不便是…恼羞成怒了……” 姒琹赟静默许久,他抽出腰间茶白的丝绦大带,袍子立刻便松散了开来,他却浑然不在意,只凝神瞧着那腰带。 那腰带极精细,便见他翻了个面儿竟成了大红缎,竟是条双面儿的大带。 姒琹赟细细摩挲着带子,他轻柔地抚上那红绸布上小小的一片黑,却见那竟是个活灵活现的同心结。 青丝入绣…… 姒琹赟将那腰带捂在眼上,忽地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的湿润浸透了绸缎,落下潮潮的深红色印记。 “甯儿……” 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良久,他放下绸带,执起书案上一梨木雕竹盒仔细收好。 才扣上盖子,姒琹赟手倏地一顿。 星河图…星河图…… 这星河图需夜间观赏星河,仔细揣摩方能习得,殿下为练此图,画稿足足有五寸之厚…… 姒琹赟眉头轻皱了皱,眼眸一闪。 栖月轩有他的人。 他鲜少到那院里去,却听闻除却大婚前几夜,那内室的烛火可从未再亮起过。毕竟他人不来,留着烛火又有何用。 含甯阁自然也有他的人,旁的暂且不谈,便说甯儿之画,定是能确保禾锦华偷是从此处偷不到的。 可这烛火不亮…… 姒琹赟心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又如何习星河图。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跟宝们再说一下昂,请假都会在文案说的!!都会在文案最开始说的,方便宝宝们看到。 如果当天没更宝宝们看下文案哦。 放假啦所以从今天开始五天一更w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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