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有排面的领头在前,剩下的人就三三两两落到无情宗大门口。不苟言笑的弟子一路引着他们去了内宗。 还挺年轻的。云行随意往边上看了两眼,一个眉目弯弯的年轻人打着扇子,留心到云行的视线,就回望过来,拿扇子遮了半幅脸,只眼中透出笑意,算是打了招呼。 “……” 这是个谁,没有见过。 云行漫不经心收回眼,只站在鎏金门柱前心想,再多等一柱香。只一柱香后,若江原不来,便不是往伏龙岭一送这么轻易了。 没有一柱香,就在云行这么想着的下一秒,江原就来了。他借着此时人间往来繁多,又身着无情宗弟子服饰,正大光明地混进了岳仞峰。 但没能进大门。 江原没有通行令牌。 云行也忘了和江原提这一茬。 说来是巧,晏齐正好过来。江原是他亲自领进清溪峰的,虽然后来没见过,但因为江原总是蒙着眼纱,故而十分好认。江原正在发愁怎么和云行通到信,便听人喊。 “小江么?” 江原一扭头,离晏齐三尺远:“峰主好。” 站得规规矩矩。 晏齐道:“你还是这样避尤不及。” 江原苦笑:“看不清人,索性站远些,免得跌跌撞撞。” 他对外一直是这个借口。 说是瞧人分不清远近,以免靠了过近失了分寸,反而要撞到人,干脆就离人三尺远,这样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磕着碰着了。 晏齐不以为意,他不像云行要追根究底,也不关心江原这个半瞎是怎么一个人摸上岳仞峰的。江原会不会飞,能飞多高,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对晏齐来说,不过是个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弟子罢了。故而他只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原道:“我先前和人打赌。” “哦?” “赌清溪峰是无情宗最富有的地方。” “哦?”晏齐笑开来。 江原道:“赌了十两银子。”他伸出手认真比了比,“我全部家当了。” 晏齐道:“那你赢了?” “我输了。” 晏齐不置可否。 “他们说岳仞峰才最富有。” “岳仞无情,清溪和伏龙都属岳仞,它们的宝贝,自然也都是岳仞峰的。”晏齐说,“一家人的东西不需要分太明白。这个道理都不懂,你输得不冤。” “我现在想明白了。” “所以呢?” “所以我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看,这值十两银子的岳仞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晏齐看着他:“你现在看到了?” 江原有些不好意思:“才见了大门,就遇到了晏峰主。” 晏齐笑了笑:“十两银子,确实只值一个大门。”说罢转身欲走,“你在这里慢慢看。一定要看个够本。” 江原张了张口,刚想厚着脸皮叫晏齐带他进去。却忽然听那边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白晚楼?” “那是白晚楼吗?” “你不会是看错了?” “你懂个屁,那张脸我忘了谁也不忘他。” “啊?” 大约是那边出来一个什么人,瞬间叫人三三两两讨论个不停。晏齐脸色一沉,抬脚往那里去了。就连这里守门的弟子,听到白晚楼的名字,一时也懈了会神,转头往那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的功夫,江原一个侧身,神不知鬼不觉从一侧绕了进去。 江原三两步绕过门柱,闪身到了碑石之后,这才略停。云行说过会在一处写有‘三清’字样的石柱边等他。江原找了找,果然在那看到了云行的身影。其他人才在看热闹,只有云行无心热闹,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走过去,冲云行喊了一声。 云行一喜:“你看到我的留信了。” 见江原手里拿红布罩着的东西,更高兴。 “东西也带来了。” 江原道:“当然。” 他出口绝不反悔。 云行道:“太好了。” 就将红布一掀。 ——沉寂过后,云行吸了口气。 他看着那只长得很像鸡的‘玉凤’,伸手一指:“你要把这个放在三花大会上?” 江原点头。 “连照情面前?” 江原又点头。 “你不是说雕功尚可吗!” “你上哪找一个五日给你雕出完整容器的人?”江原道,“它又能藏酒又能倒酒,翅羽齐全,两爪皆在,眼珠活灵活现,还不好吗?” “……”云行感慨道,“我看你不如现在就被雷劈劈醒。” 起码还能赚到一个负荆请罪。 把这东西摆到那儿镇场面,连照情怕是会劈死他。云行转手就想把这玩意儿扔了,却被江原拦住。“你看。”说罢伸手一指,但见先前还十分像鸡的玉凤样貌逐渐有了变化,不多时,竟然同先前那一尊差不了几分。 云行大为讶异。 江原道:“都说了我雕功出神入化。” 云行欲拍江原肩膀表示赞赏,忽然想到先前差点被雷劈,自己先收回了手。“算你说的有理。”时间不多,最多还有半刻,连照情他们便要到齐了。他得趁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把东西备齐,把这伪冒的玉凤给摆上。 江原只跟着他走了两步,想到先前听到的八卦,不禁往人声鼎沸处看了两眼。可是那里远,站着的人也多。他没有瞧到是不是真的白晚楼来了,还是只是胡说。在江原张望的时候,却是云行在喊他:“江原,你还站着干什么?” 江原道:“来了。” 欲追上去时,总觉得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江原往后一看,却没有见到人。他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下,这才往前去追云行。 云行摆好玉凤,心下大定。见江原四处张望的模样,不禁笑道:“收敛一些,别人一看你这个模样,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 江原来了会场,正在打量此地布置。这里依八卦所建,共八个方位,各坐宾客。中间有个擂台,讲道或斗法所用。而昆仑玉凤彩雕便放置在正中央。三花大会初始时,玉凤要承天露,再有弟子持器皿依次为宗主和宾客倒酒。三巡酒毕才算完。 忽闻三声钟响,江原看向会场门口。无情宗一宗主二峰主已飞身就坐,却还空着一个位置。江原不禁想到了白晚楼。方才他在门口时,听说白晚楼也来,白晚楼真的会来吗? 佛门自然要坐在第一位,眉山老道便在第二位。按理说,连照情已经可以喊开始了。但他就是不开口。底下众人你望我我望你,耐着性子不发一辞。直到过了小半柱香,再不开始,怕就是有些故意怠慢人了。连江原都有些站不住,和云行说:“我出去一下。” 云行道:“去哪?” “方便。”江原说,“你一起来?” “……”云行一脸暴躁。 江原挑了挑眉:“不来就不来。” 面露得色,这也就是没尾巴,不然能翘起来。 在江原走后没多久,便站起来一个人。 是禅陵宗的顾青衡。 “照情,如果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说清楚。让大家在这不明不白地等,一句话也没有,恐怕叫人看来,是无情宗脸面太大啊。” 他皮肤白净,听着一付长辈口吻,其实年不过四十,只大连照情十来岁,口吻却十分熟稔,不禁叫人好奇他和连照情的关系。究竟要多亲密,才能直唤其名。 连照情微微笑了笑:“其余前辈都没说什么,顾长老先替他们抱不平。难道顾长老可以代表仙道同盟?”说着他视线在四下宾客身上都落了一落,方道,“若各位都能由顾长老作一家之言,那我无情宗人少言轻,论脸面是及不上的。” 晏齐勾勾嘴角:“连宗主,人家现在不是我无情宗的长老了。你这样称呼怕是失礼。” 连照情恍然大悟:“啊,对。” “我忘记了,顾长老多年前就离开无情宗自立宗门了。那本宗要收回先前的话。”连照情撑着头,皮笑肉不笑,“倘若今天教训本宗的是顾长老,本宗自然照单全收。倘若是禅陵宗的宗主——晏齐,告诉他们,如今中原谁称第一?” 晏齐道:“回宗主,是无情宗。” “禅陵宗够资格和本宗说话吗?” 晏齐伸出手指一数,蝴蝶谷金非池没来,药王孙玺不在,西域魔城不在中原范围内,罗煞门早就支离破碎。禅陵宗是什么名堂? 他这么说:“恐怕不够。” “连照情!”顾青衡原本就是仗着曾经是连照情的长辈,如今回到原来的地方,总觉得应当有些东道主的意味在,这才替别人说了话,此刻被连照情不顾脸面说个正着,霍然起身,脸色难看,“忤逆之徒,莫以下犯上!” “忤逆之徒说谁?” 这话连照情就不爱听了。 “我连照情一生杀人无数,却从未动过师父一根寒毛,他归天时,是我们四个师兄弟以礼相送。顾宗主身为无情宗护山大长老,师父至交好友,又在哪里呢?”他略略坐直了一些,微笑道,“忤逆一词,只有师父配教训本宗。” “够了。” 眉山老道拂尘一甩,轻易化去了往连照情而去的内劲。他念了句‘无量天尊’,说道:“你们宗门的内务事,恐怕私下讲最为合适。不论顾宗主是长老,亦或如今是禅陵宗宗主,都足以当在座诸位年轻人的长辈。连宗主就算心有旧怨,当众发泄,似乎也不是大宗作派。” 眉山老道几句话,既照拂了顾青衡脸面,也暗中规劝了连照情,偏还拿旧情说事,给了两个人台阶下。此话当是滴水不露的。只要连照情肯接话。 连照情肯吗? 他当然肯。 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道长说的是。”连照情往后一靠,“是照情年轻气盛,不尊老爱幼了。”但哪怕是要退一步,他也不忘捅顾青衡一刀,一句‘尊老’说的顾青衡脸都绿了。 另一侧的门柱外,江原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他不是去方便。 ——八卦这种东西,当然是躲起来吃才最到位。 看来说禅陵宗和无情宗面不合心也不合,是真的。而传闻说顾青衡从前是无情宗的长老,后来叛宗而出,也是真的,只是中间不知什么怨恨,能叫连照情不顾失态,也要在会场上扇顾青衡的巴掌。 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顾青衡爱慕苏沐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江原托着下巴想,他也配?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小白进大观园。 看到大门:哇! 看到恢弘的建筑:哇! 看到一排大佬:哇! 看到白晚楼:这个妹妹(误)我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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