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阴森的牢中,油灯的火光被穿堂的风吹得明明灭灭。 鞭打的声音隐隐传来, 狱卒看向被绑在柱上无眉, 无须,容貌怪异丑陋的男子, 冷声问:“你到底招不招?威盟军中与你互通情报的是谁?!” 卫恒坐在干净柔软的榻上,姿态随意的翻着一本书册, 等待审问结果。 严溯浑身都疼,他咬了咬牙, 看向卫恒, 声音带着恨意道:“林璇呢?林璇为何没来?都是她害我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一日不来,我便一日不招!” “闭嘴!”狱卒怒从心起, 他一直都很尊敬林璇,他永远记着那年涝灾就是因为有了二季谷物, 才使得他家人活了下来。 “闭嘴?”严溯蔑视的看了一眼那个狱卒, “你算什么东西, 你主子都没说话, 凭你也敢让我闭嘴?!” 他纵使再落魄,也不是一个小狱卒能管的。 狱卒气得想要开口, 却看见卫恒的眼神,他便闭嘴站到了一旁。 严溯面容扭曲的看着卫恒: “若无林璇,王上哪有今日。只是林璇在民间名声越来越重,眼见她有功高盖主之势,王上当真能高枕无忧吗?” 一旁狱卒闻言, 脑门就开始冒汗了。严溯说这等诛心之言,污蔑林大人,当真太过分了! 卫恒却脸色不变,他轻轻颔首:“你说得对,若无林璇,便不会有孤今日。若是没了她,孤才不能安眠。” 他走到严溯面前,漠然道:“你到底是和谁勾结,孤劝你如实招来,否则你接下来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卫恒面无表情,严溯心里却是冒了几分寒意,他勉强压下,只坚持道:“我见了林璇便会说,当初是她让人用毒.火,害我变成这般模样的,我心里恨她,若不见她,我不会招。” “凭你一阶下囚,也想见他?” 三番四次,卫恒耐心全失。严溯想见林璇这是不可能的,他才不想让这样的人平白惹林璇心烦。 他侧目看向狱卒:“继续行.刑,直到他招了为止。” “奴才谨遵王命!”早就一肚子气的狱卒,把那跟鞭子当着严溯的面,用盐水浸了个通透。 “这鞭子打得你皮开肉绽之时,盐水便流进你的伤口里,介时我不信你还不招!”狱卒恶狠狠地瞪着严溯,鞭子用力朝着他身上打去。 严溯低低的痛呼了一声,随着鞭子抽得越来越重,他衣裳渐渐被血浸透,盐水顺着鞭痕流进伤口,又痛又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胡乱骂起人来。 “昏君,你有本事给我个痛快!林璇呢,林璇在哪,我要见他?” “闭嘴!”狱卒抽.得更狠了,“不许对王上、林大人不敬!” 卫恒漠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放佛对那抽得作响的鞭声,以及严溯的痛呼充耳不闻。 直到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时,严溯疼得声音嘶哑虚弱:“我……我招了……” 狱卒停手,看向卫恒:“王上,他要招了。” “严溯,你到底同威盟军中的谁勾结?”卫恒坐在软榻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清茶,才抬眼看向皮开肉绽,形容狼狈的严溯。 严溯已被痛觉支配了,他疼得精神恍惚,听了语气威严的问话后,下意识就吐露道:“祭司,是大祭司……” “胡说八道!”卫恒还未说话,狱卒就用力抽了一下地面,“大祭司性.情恬淡,不问政事,只看天象时令为我卫国祈福,你故意污蔑人!” 严溯嘴唇翕动,片刻后便疼得生生晕了过去。 竟然是祭司? 卫恒沉吟片刻,才看一旁神情无措的狱卒:“先让人把这收拾了,此事不要外传。” 狱卒忙保证道:“王上放心,此事定会烂在奴才肚子里,不往外泄半分。” 卫恒点了点头,他向外走去,回了暖阁,他心里才沉了沉。若是大祭司才是叛徒,那便不难理解他为何要林璇的命了。 只是理解是理解,大祭司若执意要伤害林璇,他是绝对不允的。 卫恒铺平纸张,提笔写信,写好后便递给了一旁的赵公公。 “此信绝密,你让人尽快送去给金深。” 赵公公把信小心地收入袖中,低声道:“奴才遵命。” 深冬的雨稀少又冰凉,林璇令人在亭中挂上厚厚的帷幕遮挡寒风,又让厨房做了暖锅置于亭中,一边听雨一边暖暖的吃着锅子。 火锅的魅力无人能够拒绝,林璇也一向是喜欢吃的。只是她实在太忙了,以致于这吃火锅的频率却是不高。 今日难得有空又闲,林璇、林知非和秦氏便到了亭中,一同吃暖锅。 热气蒸腾间,被切得薄薄的肉片,新鲜的各类蔬菜,一碟子一碟子摆得整整齐齐的。咕嘟嘟冒着泡的鲜汤,伴着菜香,让人吃得酣畅淋漓。 冬日小冰雹落在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亭中不冷,林璇一向怕冷,此时却也觉得身子暖洋洋的。 秦氏吃撑了之后,便笑道:“今日我吃得多了些,便想要慢慢走回去,璇儿和你父亲慢慢吃,我便先走一步了。” 林璇笑道:“母亲慢行。” 她看向秦氏的侍女,笑道:“外面雨刚刚停了,却还是有些冷的,你仔细照料这些。” 侍女笑嘻嘻道:“郎君放心,我是再仔细不过的了。” “璇儿也要注意莫着了凉。”秦氏温柔地看着林璇,轻声嘱咐。 “咳咳……”被忽略的林知非突然清咳了两声。 秦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要小心,不要着凉了。” 林知非这才笑了起来:“夫人放心,你慢慢走,我等会儿就回了。” 秦氏笑着走了。 亭中就此静了下来,林璇见林知非停了著,便也不再吃了。 林知非挥退了侍从,转眼间热热闹闹的亭子回廊,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二人。 雨下得大了起来。 林知非细细看着林璇的眉眼,道:“那日王上在朝中突然提及要女子读书论道之事,可与你有关?王上知道你是女郎了?” 林知非隐隐察觉到卫恒对自家女儿的态度有些不正常,所以他格外留心卫恒的情绪变化。 所以那日朝堂之上,他注意到,朝臣说女子不能入仕是天经地义之时,王上看他女儿的神情,明显是又怜又爱的。 虽然一开始是以苏酥作为引子,但王上后来的情绪几乎都是随着林璇的变化而变化的。 这样一想,更令林知非细思极恐。 在林知非似乎一切都知道的眼神下,林璇莫名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卫恒能为他们二人的将来用心谋算,她自然也可以 林璇弯了弯唇,她在林知非紧张又不安的神色里,轻轻呼了一口气:“父亲察言观色细致入微,王上的确知道我是女郎了。” 猜测是一回事,确定又是一回事。 林知非瞳孔微缩,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阿璇日日同他在一处,时间一久,或多或少王上都会有所察觉。 只是,想到朝堂之上,君王看向他家女郎那炙热的眼神,林知非心里一沉。 那眼神超出了一个君王看臣子的眼神,他分明,分明是在看自己的爱侣。 林知怔怔地看着林璇精致的眉眼,他听到了自己干涩谨慎的嗓音:“王上,他是何时知晓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林知非突然停了下来,林璇不解的问。 你知不知道你所拥戴的君王,到底是用着什么眼神看你。 林知非说不出,他神色凝重:“没什么,你还未同为父说,王上是何时发现的。” 林璇笑容淡然,她面不改色的撒谎:“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最近才知道的?竟然是最近才知道的! 林知非脸色一黑,他早就发现王上看他家女郎眼神不对劲了,他还寻思着是不是阿璇身份一早暴露了,才引得王上觊觎。 但他没想到,王上似乎才没管林璇是男是女,很早点时候他就对林璇图谋不轨了,这也太过荒谬了。 那时林璇还是以男儿的身份示人啊! 林知非心里冷哼。 果然,王上一早就不安好心! 可恨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他却一直以为自己想多了。 林璇看林知非神色越来越差,不由问道:“父亲,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不对!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林知非冷笑起来,心里翻腾着对卫恒的怒意,“狼崽子果然就是狼崽子,小时候看起来乖乖的,长大了也是狼子野心。亏得当初一番真情实意,我看了全都白费了!” 林知非性子一向温和儒雅,如今这般指桑骂槐,言辞犀利,算是少有。 林璇一听就知道这话,便有些心虚的静默了。 林知非刻薄了了几句又引经据典,把“狼崽子”这种生物里里外外骂了个通透后,他才看向林璇,眼露心疼:“阿璇,为父对不住你。你放心,今后为父便是拼了命去,也不会让那等人不怀好意的人觊觎你。” 王上当真不肖,早年他甜甜蜜蜜的喊着阿璇“师兄”、“兄长”,如今翅膀硬了,却生出不该生的妄念来。 林知非看着林璇,心里叹气,阿璇没暴露身份之时,王上就用那样含着爱意的眼神看她,如今名正言顺,说不得他要下手豪夺了。 越是想到今后自家女郎可能会遭到君王占有,林知非看着林璇的眼神越发慈爱:“阿璇莫怕,为父定不会让有心人得逞的。” 林璇笑意早就僵掉了,她看着怒气冲冲的林知非,把刚要说出卫恒和她事,又默默收了回去。 她怂,惹不起这样的父亲,所以还是交给卫恒来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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