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琮, 要不你先出去玩一会,好吗?”简单家常话聊完后,宋初亭对宋琮道。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见到爸爸!!”宋琮依依不舍地, 抱紧爸爸大腿,“我不要, 我不要跟爸爸分开。” “爸爸也不想跟你分开。” 尹肆从桌边白瓷盘里拿了一块桃花酥,掰了一小块, 递给儿子, “这个做得很不错,尝尝。别吃太多了,太晚了。” “好~~”宋琮心满意足地吃下一小块, 尹肆将另一块递给宋初亭。 “谢谢。” 宋初亭接过来, 吃了一小口, 这里除去外面花园有些不伦不类, 里面一切都很精致, 桃花酥每瓣花瓣都十分形象,用蛋黄液点得花蕊,细密芝麻,豆沙细微的甜。 “再来一块?”尹肆见宋初亭吃得很香, 多看一会,再递给她一块,轻笑道,“我不嫌你胖。” “不用了,谢谢。” 宋初亭摇头。 “你对我还是这么客气。”尹肆若有似无地低叹道。 “好了, 琮琮,就让妈妈单独和爸爸一会,好吗?” 宋琮头转来转去,“好…” 宋初亭笑了笑,牵着宋琮的小手交到了外面等候的李思铭手上,“你带他去旁边玩一会。” “是。”李思铭牵起宋琮,临走前,还是深深地看了宋初亭一眼,压低声道:“初…夫人,老板知道你失踪后,这几天几夜就没合过眼,为了找到这又求了很多人。” 李思铭一直是宋初亭的经纪人,说话也不似其他下属那么客气,“我们老板以前从来不求人的,这是在异国他乡,他实在是没办法…” “你…就对他好点。” 宋初亭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答,说:“带小琮去那边坐一会,麻烦您了。” 李思铭牵着小琮下去。 这间大厅非常大,宋初亭路过错落有致、层次分明的中式设计过客厅,穿过水墨屏风,在茶室坐下。 没了孩子,墙壁上挂得典雅高洁的山水画都显得清冷几分,角落的宫灯也跟着暗淡。 “坐到我身边来。”尹肆道。 宋初亭踌躇几秒,拉开轮椅旁边的官帽椅,坐下。 “又不戴戒指?”尹肆牵过她的左手,细腻的手指抚了抚她无名指的痕迹,声音也温柔,话音一落,却突然地,指间又用上几分力, “在他身边很快乐?” 宋初亭转过眸,默默望向他。 几秒后,她拿起桌上的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肆哥,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 “可是我…” “我不想听。” 他再度打断,将她的小手扣住,用力地包在了自己消瘦的掌心,他包得很紧很紧,掌心冰凉,声音很轻很轻,轻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握得更紧,肩膀突然颤了一下,“我真的不介意……” “肆哥,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宋初亭放柔声音,认真说:“什么都没有。” 尹肆怔了怔,泛红的眼睛陡然望过来。 他长得真好看,古典秀丽的丹凤眼中仿佛澄了一弯泉水,比墙壁上那副勾了金边的青绿山水画还要美。 即使到现在,宋初亭都看得呆愣几分,只觉得那微微发了红的眼眶,让她心生无限怜惜及不忍。 “虽然我们…”她说:“虽然我们没有办手续,但我们举行过婚礼,我知道分寸的。” 那时候,她不到二十岁,只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后来可以领证时,宋初亭以“宋琮小,工作忙”拖着,一拖,就是三四年。 外人都不知道,但他们知道。 尹肆望着她,眨了眨湿润的浓密眼睫,垂下眼皮,投下一小片阴影。他钳着她的手指松开,紧紧地扣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掌心相贴。 “嗯!”一个嗯字,却透出无限喜悦。 宋初亭听见这个让她揪心的字,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知道,无论怎么做,都会狠狠伤害到他。 尹肆说:“那咱们带上小琮,一起回国——” “肆哥,我们还是分开。”宋初亭打断他。 她没有婚内出轨,要说清楚。但是也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室内再度安静下来。 中央空调打得温度太低了,吹到脖颈,让人浑身发冷。 “亭亭。” 尹肆将她的手贴至自己颊边,当作听不见刚才的话,再度重复,“我们回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和琮琮有事的。” “你放心。” “不是因为这些。”宋初亭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抽不出来,她转过视线,不让自己看他,硬下心肠,“我真的不爱你,你知道的。” “一点……都不爱。” 房间里更安静了。 宋初亭听见他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像在竭力压制着情绪。 “我们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我们这五年…不是也挺好的吗?”前半句还是温和轻柔的,一如既往,可后半句,声音突然发起颤。 “不好。”宋初亭道,“真的不好……” “亭亭,你听我说——” 尹肆两指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硬生生转了过来,漂亮的眼睛定定望向她,颤声,“我爱你。” 宋初亭怔住。 她知道他爱她,但这还是第一次,亲口听他说。 还是以,这样让人心碎的口气。 “我真的…很爱你,可能——可能我还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我也知道,我总是对你摆脸色,总是喜欢命令你,总是对你冷言冷语…” “那是因为…”尹肆说,“因为我放不下端着的少爷架子,我没有过,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愈发语无伦次起来,“我爱你。” “真的。” “我可以改,像你…”提到那个人,他眼底还是泄露出几分嫌恶,顿了下,却收敛住,他知道很多话不说,就怕再也没有机会, “像你喜欢的那个男人那样,宠着你,哄着你,疼着你,像对小孩子一样。” 宋初亭:“尹肆…” “别离开我好吗?” “别把琮琮带走好吗?我那是吓唬你的,我不会虐待的…” “我知道。”宋初亭再也忍不住,她伸出双臂,轻轻地抱紧了瘦削的他,“我都知道。” “你很好…真的很好,谢谢你。” 其实这么久,她都知道。 她也知道,她和尹肆真的不合适——她很缺乏安全感,可能因为失明、失去父亲;而尹肆,可能是因为双腿残疾,也是… 所以他们两个很像,却真的,不合适。 在一起五年,他对她极好,或许就像他所言,有时候会冷言冷语,忽冷忽热,耍着少爷脾气让她听话,乖乖地去伺候他。 但是他的好,宋初亭也是心里能感受到的。 真的,很好很好。 宋初亭话音落下,感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地抱紧了自己。 他太瘦了,宋初亭不由想,不过几天未见,却比自己离开前瘦了一圈,衬衣下的手臂硌得她腰疼,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也愈发消沉。 “但是…你还是要跟我分开,对吗?” 他抱得很紧很紧。 隐约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脖颈,顺着衣领淌进去。 宋初亭沉默很久,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僵硬,冰冷。 她狠下心,“……对。” *** 这段谈话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等宋初亭出来的时候,夜已深,感觉整个人精疲力竭。 小宋琮已经困得睡下了,陈彪让仆人给孩子特意安排了一个房间。 江慎正在那里陪着孩子。 宋初亭一推门,望向男人温柔耐心的侧脸,只感觉更累了。 江慎听见轻微的开门声,转过头,睇一眼她明显哭红了的眼睛,微微一顿,眼神暗些,旋即又低下头来望着孩子,帮孩子掖了掖被角。 他目光一瞬都舍不得从孩子脸上离开,半刻,压低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他语气平淡,可宋初亭还是从里面听出来许多的落寞,无奈,以及艰涩和不舍。 他一定以为,他们要一起走。 宋初亭站在门口,静默许久。 她已经辜负过尹肆了,伤透了他的心,她没有办法——真的真的做不到去爱他。 但是,她不想再辜负第二个人,让叔叔再伤心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剩下这一个了。 宋初亭攥紧衣摆,轻轻往前走了几步。 江慎听见她逐渐靠近脚步声,刚要转头再看她,宋初亭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男人身影陡然僵住。 离得这么近,宋初亭这才注意到,他后脑勺附近有好多根白发,让人心酸。 江慎也是一惊,“……初亭?”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密了。 她每次都十分抗拒。 他淡淡一笑,笑容中有着几分苦涩和沧桑,沙哑:“你是来跟我最后告别的吗?” “不是。”宋初亭抱得愈发用力,将头枕在他宽阔的背脊,像过去时那样。 “我…我不走了,好吗?” 江慎正帮孩子掖薄毯背角的手,倏然顿住,他攥紧了被角,腕骨的青筋绷起,“什么?” “对不起叔叔。” 宋初亭声音压得很轻很轻,却字字清晰,缓慢地落入他耳中,低声:“以后,我再也不走了,好吗?” “——无论你去哪,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 一时间,只能听见他有些发沉的呼吸声。 几秒后,他开了口: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我知道。”她将他搂得更紧一些,头更用力地深深地埋进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他?”半晌,江慎道。 宋初亭解释:“我们俩其实就不是那种…就不是那种关系,也从来没有过…” “………” 江慎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从他知道孩子不是他们的时,他就想到了。 房间里愈发安静,只能听见外面风吹过的声音。 许久,许久。 就在宋初亭以为他可能不会再次回应自己时,男人再次低低地开了口,声音哑而沉,“初亭,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真的是马上了!!! 其实我也很心疼男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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