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钱啊,”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今晚回来吃饭吗?” “呃……不了阿姨,我有点事。”言少钱素来受不了沈家人的热情,拒绝的语气都透出心虚。 “这样吗……”沈妈妈有些失望,“是不是沈酌又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收拾他。” 言少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唇角:“不不,没有,我是真的有事。” 对方叹口气:“那好,你们都不回来,今天又只剩下我自己了。” “沈酌没在家吗?” “他说今晚要加班,叫我别等他——这孩子,跟他爸一个德性。” 言少钱莫名心软,只好道:“要不……明天我过去?” “好啊,”沈妈妈立刻高兴起来,“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别客气。” 言少钱:“我什么都行。” “那就吃螃蟹,你最近好像爱吃这些?” “……好。”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让沈酌买点螃蟹回来,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言少钱挂断电话,眉心却微微皱起。 连阿姨都发现他口味变化了…… 沈酌那个人精,该不会早就察觉了什么? 可这段时间……他分明一点怀疑也没表现出来。 他果然还是应该更小心一点的,可……现代这么多好吃的,如果不尝一个遍,怎么对得起这趟穿越? 他可太难了。 “言哥,抹布和扫帚借我用一下,”吴宇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卧室好像挺久没人进来,我得打扫一下。” 言少钱抬起头,把手机揣回兜里:“嗯,好。” 吴宇又问:“这间宿舍一直只有你一个人住?” 言少钱:“是啊,收费站有段时间没招临时工了——听说明年自助收费会逐步取代人工,可能就不需要人工收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吴宇:“嗐,反正临时工嘛,去哪都是临时工,这还有好几个月,先干着看看呗。” 言少钱也没多想,只点点头:“哦对了,我正要去食堂吃饭,一起?” 吴宇:“呃……我还是先打扫完再去,言哥你不用等我。” “去晚了饭就凉了,”言少钱说,“要不,我帮你打回来?” 吴宇惊讶道:“可以吗?这么麻烦你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后都是朋友——饭盒有吗?” 吴宇找到饭盒:“给,还有饭卡。谢谢言哥。” “不客气,”言少钱接过来,冲他摆摆手,“你继续收拾,我很快回来。” 他说完便出了门。 等他走了,吴宇神色复杂地拿起手机,给好友里一个头像是风景图的小号发去一条消息:【一切正常】 对方很快回复:【收到】 吴宇清空聊天记录,喃喃自语道:“言哥人挺好的啊,哪有说的那么夸张……” 言少钱并不知道这位新舍友在背着他联系谁,他独自在食堂吃了饭,并给吴宇打包一份带走。 就在他抱着饭盒走出食堂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等一下!” 他脚步一顿,光听声音已经听出这人是谁,完全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言少钱!”那人见他不理,直接冲上来拽住他胳膊,“言哥,你是三班的对?能不能麻烦你跟我换一下班?” “……干嘛?”言少钱不耐烦地看向她,“换班找别人,我有事。” 郑凝——也就是之前在小卖部吐槽他那位——拽着他胳膊不撒手,哀求道:“求你了言哥,我已经问了一圈,他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就是有事替不了,现在还在单位而且能换班的就只有你了!” 言少钱心说那不还有吴宇吗,他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下去:“什么时候换班?为什么要换?” “就今晚,夜班,”郑凝焦急地说,“刚才邻居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突然晕倒,现在被送去医院了,听说状况不乐观,我得过去看看,怕晚上回不来。” 言少钱瞥她一眼,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判断事情的真实性:“你家里没有其他人?” “没有了,我父母离异,这么多年一直是我跟我妈相依为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郑凝说着捂住脸,声音竟有些哽咽。 “……行行,”言少钱叹口气,“但是我明天早班,你这样等于让我连轴转16个小时。” “明早我会回来的,我跟你换班!”郑凝急忙说,“求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再不帮忙,实在显得没人情味,而且母亲病了要去照顾这理由倒也情有可原。 言少钱只好道:“你去,记得跟班长说一下。” “好,谢谢言哥!太感谢了!” 言少钱摆摆手,转身往宿舍走。 离零点交接班还有很久,他先回去睡一觉。 因为怕饭凉了,他走得匆忙,并没留意到在他离开后郑凝表情陡然一变,竟露出得意之色。 言少钱回到宿舍,没跟吴宇说晚上换班的事,毕竟没必要。他早早洗漱后躺下了,转着魔方酝酿睡意。 说实话,真不是他不想换班,也不是他仗着有关系故意不上夜班,夜班辛苦他自然知道,也不怕吃这点苦,主要还是因为……他夜盲。 不,应该说是这具身体夜盲。 还不是那种吃点维A就能好的夜盲,是先天性的,治不了,白天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到晚上或者光线昏暗的地方,就约等于瞎子。 所以沈酌不让他上夜班。 这件事其他同事都不知道,郑凝他们可能是误会了。 言少钱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毛病,而且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锻炼“听声辩位”,已经初具成效,即便在“瞎”的状态也不至于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想他当年一人一刀独守寨门无人能近身的山大王,一朝身死,竟附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厌食夜盲又自闭的躯体上……真是憋屈到家了。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言少钱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定好闹钟,翻身睡了。 言大王虽然烧杀抢掠,却从不坑蒙拐骗,说到的话一定会做到——这个传统美德一直保持至今。 他答应了别人替班,那就肯定不会反悔。 晚上十一点半,他打着哈欠起床了,出来一看发现吴宇也已经睡下,客厅灯没开,一片漆黑。 这种光线下正常人是可以视物的,但对于夜盲患者来说,就是真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他摸索着往外走,特意敛去脚步声,免得吵醒舍友。 听声辩位,听的是动态的东西,静态的事物还是只能靠摸。 反正看不见,他索性闭上眼,凭着印象下楼,往工作区走。 靠近收费站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光亮,但是这种不稳定的光落到言少钱眼里,就好像近视八百度的人戴上墨镜坐在演唱会最后一排看现场一样。 夜里车并不多,相比白天来说,“收费”这个环节是比较清闲的,但代价是要在这里坐一宿,哪怕一辆车都没有,也不能回去睡觉。 在“健康”这个方面,会比较伤身。 他眯着眼走向收费亭,跟刚下中班的同事做了交接。 还好收费亭里光线充足,否则他估计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等他坐在椅子上向外张望的时候,觉得白天可能是高估自己了。 他现在的视力……一米之外雌雄莫辨,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毫不夸张。 后悔,就是后悔。 但已经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盼着天快点亮。 喧嚣了一天的收费站到晚上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除了跑夜路的大货车,正常私家车很少会选择在夜间通行。 言少钱这条是普通车道,基本没什么车辆经过,而且不是出口收费,是入口发卡。 发卡好啊,不用动脑子,否则在这种光线下他怕是连十块和一块都分不清。 白天他都是抢着收货车车道的,一来防止逃费,二来收的钱多——尽管这些钱不进他腰包,但他就是享受收钱的过程。 今晚的他却无比安静。 像个与世无争的美男子。 他刚安静下来没多久,就听有人隔着车道冲他喊:“言哥!不来收货车车道吗?最近有个大车队,知道白天你在,故意改到晚上过收费站!” 言少钱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打扰了。” 一个车队啊,那能逃不少钱。 货车司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他们要是冲卡,正常收费员根本不敢拦,也就言某这种艺高人胆大的敢去跟他们硬碰硬。 但是,今晚例外。 今晚“收费站的传说”先生是挂了削弱debuff的。 正在这时,他听到那个收费员喊:“来了来了!我去……还真闯杆?!要脸不要!” 言少钱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生命安全最重要”,可惜被“能逃不少钱”一招击碎,他冲出收费亭,大喊一声:“站住!我看谁敢……” “言哥,”跟他说话的收费员声音变得有点奇怪,“方向反了,这边。而且……他们已经过去了。” 言少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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