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内, 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盘膝坐在正中央, 他面色苍白,汗水沾湿鬓边长发, 一滴一滴落至地面。 “嗯……” 紧紧咬着牙关,似乎在里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蛊虫噬体的痛感逐渐变强,身体几乎已经到到达极限, 偏偏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好疼, 好疼啊…… 在他的周围一共摆着八方石桌, 石桌上的图腾似人似蛇,十分诡谲。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 每方石桌上均躺着一个人,他们眸色空洞, 面色惨白, 远远看上去, 更像是刚死没多久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痛意逐渐散去,他扶着地面轻轻喘息,目光时不时扫向那些‘无动于衷’的‘尸体’。 还是不行么…… 这次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还未来得及思索,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峰鸣,紧接着心脏仿佛被万虫啃食一般。疼痛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向前栽去。 身子尚未碰触地面便被人接住, 轻微的龙涎香在鼻尖蔓延, 见他眼里已经逐渐失了焦距, 男人轻轻晃晃他的身子,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是怎么回事?” 头脑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失神地望着男人的脸,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好疼…… 终于,有感应了么。 他蜷起身子,整个人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 眼前闪过大片的红色,凄厉的惨叫声与烈火燃烧的噼啪声融为一体,快要倾塌的房屋内站着一个少年,他正天真的望着自己。 哥哥…… 哥哥。 “喂,醒醒,你没事!” 男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的目光重新聚焦,映入眼中的却是男人深邃的眼,眸里的情绪一闪而逝。 那是担忧么? 再仔细去捕捉,却发现男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果然是看错了啊。 他不动声色的从男人怀里退出,先是扫过所有石台上,再发觉他们没有任何变化后,这才慢慢以右手撑着地面坐起。 “果然还是不行。” 似乎对他的动作有些不满,男人抿紧了唇,低声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伸手拭去额角的冷汗,他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重新尝试一下死物,没想到体内的母螫居然会如此躁动。” “母螫?”男人皱了皱眉:“难道无忧丹已经压制不住它了么?”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随即轻叹道:“若这次再失败,我们……” “我们就只能继续在活体上做实验了。”男人开口道。 他闻言将头扭至一边,淡淡道:“活体从来没有成功的例子,死物倒是有一个,我们可以继续……” 他尚未说完,只听东南角的那方石桌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声音很小,似乎微不可闻。 两人似乎并没有听到那边的动静,直到那‘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男人这才回过头去。 “等等。” 就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落在地上的那个‘人’突然慢慢站起了身。他歪着头,神色无比呆滞。 兴许是方才的那下摔得有些狠,白土制成的脸已经裂开一个长口,隐约有朱砂漏出。 这那里是人,分明就是一个傀儡。 那傀儡歪着头,目光无比呆滞,一双黝黑的铁臂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显诡谲,只见他僵硬的抬了抬自己的手臂,便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母螫的躁动了唤醒了子螫,除了第一个起身的傀儡之外,身边的其他七个傀儡依次站起身来,他们麻木的下桌,歪头,抬手,随后静静盯着中央的人。 嘴角慢慢渗出一丝血迹,他努力制住体内活跃的母螫,随即屏息凝神,慢慢安抚这些刚刚复活的子螫。 男人看着眼前的傀儡,眼底先是闪过一丝疯狂,随即便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这是……成功了?” 只见那些傀儡缓缓开始移动起来,他们走了几步,随即静静的跪在主人面前,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伸手擦去嘴角血迹,他默默垂下了眼:成功?不算。 不能对话,终究也只是个半成品。 大概除了那个,自己已经再做不出像样的成品了。 ………… 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城门,向南行驶而去。 到了一处驿站,趁着换马的功夫,三人下了车,坐在一旁的茶水摊上歇脚。 盒子里的点心已经摔碎,眼看不可再食用,沈枚从旁边的炊饼摊上买回些干粮,与两人就着茶水少用了些 “我们现在去哪儿?”顾檀突然开口道:“要和他们一起去南郡么?” 楚怀珝凝视着桌上的茶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开口道:“不,我们回京都。” “有些问题,我需要重新找晋逸确定一下。” 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另一辆马车上的人下了车,似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其中一人怯生生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了么?” 楚怀珝饮下手中的茶,温声笑道:“楚某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们就在此处别过。” 兴许是胆怯,兴许是愧疚,那人始终没有靠近楚怀珝的身边,他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低头敛目,神色却略有慌乱。 察觉了他的不安,楚怀珝柔声安抚道:“你们不用怕,这些车夫是我特地挑选出来的,一定会安全将你们送回去。” “谢……谢谢。”那人局促道。 “不必客气,”楚怀珝微微一笑。 临近分别,似是想到了什么,楚怀珝上轿前叫住了男人,嘱咐道:“对了,我已向南郡知府飞鸽传书说明情况,你们如果还记得被贩卖时的细节,可以如实向他说明,若能直接将他抓住,也算是功劳一件了。” 男人一愣,先是想了一会儿,随即低声道:“我,我记不太清了……当时赶路时,似乎听到他们喊了一个名字。” 他陷入了回忆,语气有些不确定:“好像叫……叫什么王,王回。” “王回?” “对,应该就是王回。” 放下轿帘,两辆马车于此处分道而行。 楚怀珝闭目坐在轿里,脑海中的隐约勾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难道这些人的贩卖的事件并不是凑巧? “打过铁臂这种玩意儿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个叫王回,是通州人。” 百晓的话回荡在脑海中,楚怀珝揉揉额角,眉目间难得漏出一丝后悔。 他扬起一个苦笑,心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么个差事。 金玉蟾失窃,沐春阁纵蛊,陆氏垄断矿资,青云山‘外客’,还有那个举止诡异的铁臂人…… 陆瓯,白雪,王回,胡青,陆峰,妙影…… 还记得在矿下时,妙影曾说他并不是在为陆峰做事,也就是说,在陆峰身后,应该还有一个人。 楚怀珝眼睫微颤,突然想到曾在矿中房间内时,眼前幻像消失后,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与铁器有关的东西。 如果正如妙影所说,那个房间根本就是为自己设下的局,那么这个设局的人…… 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楚怀珝渐渐蹙起眉来。 是他么? 如果是他的话,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马车内一时寂静无声,顾檀伸手将一侧小窗帘掀开,目光始终在车外游荡。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楚怀珝并未睁眼,“在看什么?” “看看现在到哪里了。” 顾檀说着放下窗帘,心情似乎很是不错,只听他轻声笑道:“车上无聊,二爷又长久不语,我还以为二爷与沈小英雄一样,睡熟了呢。” 楚怀珝闻言缓缓睁开眼,见沈枚靠在一边睡得香甜,无奈轻声道:“我现在可没睡觉的心思。” “怎么了?”顾檀好奇道。 楚怀珝轻叹一声:“你还记得我们从驿站离开前,那个男人说出来的名字么?” “王回?” “对,王回。”楚怀珝揉揉睛明穴,苦笑道:“他与胡青一般,均与铁臂人有所联系,巧的是,这个王回在半月之前已经死了。” 顾檀一怔,神色微讶道:“照这么说,这些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一定有联系。”楚怀珝肯定道,“这些事恐怕已经不会是简单的盗窃杀人了。” 顾檀闻言沉吟片刻,蹙眉道:“这个王回与胡青联系最大,胡青在为陆家做事,那这个王回,会不会也是陆家的人?” 楚怀珝目光微动,轻笑道:“难说,胡青的确在为陆家做事,可他也许根本不是陆家的人。” 在胡峰贴着陆家标签时杀人灭口,楚怀珝更相信这是一种变相的栽赃嫁祸,尤其在矿洞中发生了那些事之后,他几乎肯定,陆家不过是那人用来转移视线的棋子。 胡青背后的人,也许就是妙影背后的人。 还有那个矿洞里一闪而过的熟悉的少年身影,到底是谁呢? 再往前行驶便是一片密林,马车已经偏了官道,慢慢驶入一旁的小径,若要去京都,这条小径远比官道近的多。 “之前在青云山上,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些受害人的时候么。” 楚怀珝轻呷一口清茶,缓缓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顾檀闻言认真思索了片刻,蹙眉道:“他们,好像是有些奇怪……” 将茶盏放置几上,楚怀珝淡淡道:“黑市贩卖人口,多为女子幼儿,少年亦是很少,可青云山的这些人,大多为成年男子,就连小七都已经过了舞勺之年。这一点,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可他们的神情不像在说谎。” 楚怀珝慢慢点了点头,沉声道:“若他们不是在说谎,那便说明的确有人在买卖这些青壮男子。” 而这个人,与王回有关,与铁臂人有关,更与背后那人有关。 密林深处道路略微崎岖,虽然身下垫了毛毡,车内依然有些颠簸。就在两人沉思之际,车前马儿忽然嘶鸣一声,紧接着便猛然停住,沈枚本在熟睡,这下倏地撞上了车厢边缘,立刻惊醒。 “怎么回事?” 顾檀稳住身子,正要掀开轿帘,车外传来车夫紧张的声音:“爷,有人拦车。” ※※※※※※※※※※※※※※※※※※※※ 感谢吃骨头的鱼的营养液~ 今日份的更新~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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