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地,温禾便是顺着声音发出的来源望去。
只见着在眼前这破房间的角落,就这么随意坐着一个年轻的黑衣男人,男人并没有作任何躲避动作,他只是就这么随意坐在了那里,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大个人,温禾进屋来之前应该是能够发现的才对,尤其是男人的颜值非常的高,是就那么一眼便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颜值才对。
但偏偏,这男人实在是太冷了,不仅是气质上冷漠那么简单,要真形容的话,更像是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什么生气,甚至从他的身上,温禾看不到一点属于‘人’的温度,这才让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破房间里原来还有另一人存在。
只是当这男人开口,视线对上的那瞬间,温禾并已下意识屏息上了,只是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一瞬间绷紧了,全都在叫嚣着极致的危险,不能再往前一步了,又是再往前一步,温禾绝对相信眼前这男人会毫不留情地替她做出选择,‘帮’她废掉左腿或是右腿,又或者是两条腿都一并废了。
温禾惜命,更不是一下子就没了一条腿,于是,在下一刻,温禾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完全退出了这破房间的范围之内,并连连开口表示清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破庙里有人在,我是进来避寒的,打扰你了很不好意思,我这离开。”
说罢,温禾便再也没敢看那个男人一眼,鞠了一个躬后,立马撒腿就溜了。
不就是不好到这破房间来吗?这破庙那么大,总不能只有这一间房间能避寒,她主动退让另寻其他房间避寒就是了,相互井水不犯河水。
一开始,温禾还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她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在这片鬼地方,越是入夜,更是越冷,寒气不仅仅只降低了那么三五度那么简单,而是一下子又猛地降低了十几度,即便温禾之后在这破庙里找到了一间门窗还算完好的房间也完全不顶用,冷气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冷得温禾就是好一阵浑身发僵,甚至出现了短暂地失去意识现象。
这一点,可让温禾暗暗喊糟,感觉再这么下来,她还没来得及等宋叔他们找来,就得冷死在这里了。
不过,话说起来,那边的那个男人是谁?虽然对方很可怕,还一点生气都没有,像个‘死’人,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大活人,是像她一样……不小心误入了这里吗?既然是这样的,就该互帮互助离开这里才是啊,也不用帮太大的忙,就在她意识快要失去之前将她给唤醒就成,不要让她一‘睡’不起。
可当温禾回想起那人之前的可怕,又不禁有点犹豫了,她还真怕自己要是再出现在对方面前的话,对方就是实现他之前放出的狠话来了。
一时间,温禾便感觉倍是纠结、为难起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是响起了些什么‘窸窸窣窣’行走活动的声音,就像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在活动的声音……等等,老鼠?小动物?哪里来的老鼠,小动物?她到这边来这么久,可是没发现什么小动物活动的痕迹,连鸟叫声都没有,而且,这么冷的天,小动物也不会出现才对,这动静似乎还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几乎是下意识地,温禾便从窗边往外头望去,却在看清外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的一瞬间,双眼便猛地瞪大了,连忙地就将嘴巴给紧紧捂住了,为了不让惊叫声控制不住地从口中溢出来。
只见着在开始入夜的破庙里,竟不知什么聚集了一大群一大群的阴物和魔物,它们挪动着丑陋又凝聚着阴气的身体,不断地破庙的墙壁上蹿出,一个紧接的一个,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最可怕的是,这些阴物和魔物的,有的还穿着僧人穿的衣服、古代的麻衣等等,看着像是来庙里上香却死在庙里的香客,还有穿着朝廷士兵衣服的魔物,黑压压的就是一片,数也数不过来,全都在死后,又或者是生前变成了魔物,在这破庙内活动着,数量可是……多得惊人!
也就意味着,在这破庙里,曾死去了那么多人了!!
危险,很危险,这里很危险!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温禾都快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双手更是早将自己鼻子、嘴巴给捂得死死了,呼吸放得极轻,就拍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会发现了,就这么死死盯着外面那些魔物的移动动作。
不,等等,这些魔物的移动不对,它们不是杂乱的,而像是一致地往着某个方向移动的,而那边那个方向分明就是……刚刚那个男人呆的那个房间!
完了,刚刚那个男人被发现、被盯上了,被这么多的魔物袭击,要完了!!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她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她应该就这么原地躲藏起来,哪里也不要去,等天一亮,外头的那些魔物离开后赶紧离开这里,这才是最明智的自保方法,她惜命,她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挂了!!
但那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让她就这么看着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温禾可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有些什么办法争取到救人的时间?如果现在她是宋叔的话,又会怎么做??
仿佛是高度的紧张和压迫感刺激到了大脑,在这么一瞬间,温禾仿佛看到了某些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画面里的场景好像也是在一个佛庙里,周围是一片混乱的厮杀,有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以着极为熟练手法在地面画着些什么阵法。
男人和周围的场景都很模糊,温禾只能隐隐感觉到那是什么,但具体是这么一个样子的,她却是一点都看不清,但那个男人在地上画下的阵法,温禾却是看清了。
那是驱魔阵,高级驱魔阵。
虽然不能完全消灭那些可怕魔物,但能起到一定的抵御作用,而这一定的抵御作用,便是她能够争取到了最大抵御时间!
这一刻,温禾可是恨不得将脑子里所有关于阵法东西都给挖出来,并在眼看着外头的那些魔物朝着那男人所在的房间位置越来越近时,温禾狠狠地咬了咬牙,便是一鼓作气地冲了出去,使出了逃命的速度就是拼命地朝着之前那房间的方向飞奔过去。
幸好,因为温禾之前嫌弃破庙外面风大,冷,是从庙内的捷径摸到这边的房间来的,现在原路返回,速度要比外面的那些魔物动作要快得多,没几分钟,温禾便已快赶到之前那房间那边了。
但到了后面,无论温禾拿出了拼命的劲儿跑得有多努力多快,还是不能避免地弄出了一些动静来,让那些魔物给发现了,不过是眨眼间,有好些魔物便已直直地追了上来了。
快了,快了,还差那么一点!
眼看着身后追上来的魔物就快要抓上温禾的肩膀那瞬间,爆发了潜力的温禾可是拼着要跑断腿的命,再次提速拉开了一个身位的速度,同时伸手抓住了门边,用力借着惯性将自己带进了房间里,并在整个人进到房间里一瞬间,就‘啪啪’两声以着极快地速度将木门该关上锁上了,将那些魔物给一口气锁在外面。
魔物不是人,温禾自己知道这木门抵挡不住多少时间,能抵挡到一分钟都已经是奇迹了。
当即,温禾便什么都顾不得,更是没来得及留意屋内的那男人的表情。
那男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畏惧、惊慌惊恐的表情来,看起来极为淡定,仿佛早就知道这庙里头全都是魔物一般,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都没有一点的反应。
反倒是忽然闯进来的温禾,有点出乎他的意外,让他眉头下意识就是一拧,脸上带上了那么一两分讶异,但这一两分讶异在男人的脸上也是一闪而过而已,很快就恢复回之前的表情,张口就似乎想将温禾给赶出。
然而,还没等那男人来得及开口,将木门给牢牢锁上的温禾,就这么第一时间转过了身来,就直冲到了男人的面前,并一口气就只管抓紧了男人的手,边不带停息地呼吸急喘着,拉着男人的手就将人给往外带,嘴里更是急急地开口说道,“快,那些魔物要来了,呆在这里会完蛋的,你紧急跟我来,我带你逃跑……”
带他逃跑?这是开什么玩笑?
听到这话,男人本来就皱的眉头一下子就皱得更紧,脸上不愉的表情更深了,别看他现在的手被眼前这女人抓在手里,但男女之间的体格还是有别的,要是男人不愿不动,温禾就算是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是难以拉动他的,就别说带他‘逃跑’什么的了。
男人这么想着,也打算这么做了,可就在他打算甩开温禾的手那一瞬间,便感觉眼前一黑,一个毛绒绒、暖乎、带着人体热度的玩儿意就这么绕到了他脖子上来了,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男人下意识就低头一看,下一刻,在他视野里出现的却是一张掩饰不住担忧,又有点咬牙切齿的俏脸。
只见这个忽然闯入他地盘的丫头片子,是这么边踮着脚尖,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拆了下来,围到他脖子上,边围还边忍不住抱怨嘀咕着。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像冰棍似的,我已经我已经够冷,冻得傻傻的了,没想到你冻得比我还要傻,感觉身体都要僵住了,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你不想死的话,快跟我跑起来,快快,我可是拼了吃奶劲跑来的,我惜命,我可不想死!!”
这丫头边这么说着,男人还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另一只只是堪堪抓着自己手掌的手已改变了姿势,变成掌心贴掌心一般紧握着双手的姿势,还比之前更添加上了好几分的力度和热度,似乎是对方以为自己冻僵了,冻得走不动路,所以想她自己的热度传给他。
于是,在下一秒,但眼前这个闯入到他地盘来的丫头再次拉他手的时候,原本应是甩开对方手的男人,不知怎么地,竟是鬼使神猜地任由对方就这么拉着自己的手,并鬼使神差一般跟着对方逃起来了。
让她带他一路狂奔,跑到了这破庙深处的某个旮旯角,并看着她一边将自己塞到最安全的地方,一边还急急地画起了驱魔阵法来。
但驱魔阵成,他们两人一时半刻算是安全了的时候,对方依旧没有放松,并依旧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藏到最里面去,仿佛护他的这些动作,一切都护得那么理所当然,可在这之前,他还问毫不客气地问她要‘留下’左脚,还是右脚?
这是哪里来的丫头,这么烂好人、没心眼的吗?没有人提点过她不能什么人都救吗?
要是换作是他的第一世,或者是第二世,第三世……甚至是第九世,能有这么一个人能这么自然就护着他的话,或许他就能知道‘幸福’究竟是哪种滋味了,只是很可惜,每一世的他都很出色、很优秀,却都是以着最为悲惨的结局收场,而且每一世到了某个时间点觉醒,都会全都清晰记得之前那几世经历过的人和事。
只是很可笑的是,即便明知道自己新的这一世,都可能只是在重复上一世的背叛、妒忌、仇恨、悲剧,可他依旧固执地认为新的一世能够变得不一样,他能得到一个重新的,不一样的,幸福的人生。
但结果很显然,全都是失败了,眼前在这破庙,或者说是曾经香火旺盛的观星寺,是他第八世所待过的地方,第八世的自己,名叫唐晏。
而现在的他是第九世,名字则是变得沈晏,他觉醒了,从第一世到现在第九世发生过的所有事,他都记起来了,包括他第八世他收的小徒弟小长生为什么让他魔坠,他全然都明白。
小长生是不想让他再受世俗的束缚,再记挂的世俗东西,约束着自己,才撕开了裂口,让他魔坠。
其实,当他在觉醒了以后,他曾经的小徒弟小长生无论是以怎么样高昂的代价让他魔坠,只要他不愿意,并没有人能让他魔坠,只是……他累了,也倦了,不再想那些不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即便再来一次,最后结果迎来的都是一样的悲剧。
那么,他又何必费这心思?魔坠就魔坠,或者小长生的想法也是对的,没有了束缚,于他来说,或许更为轻松一些……
唯一有那么一点小意外便是,似乎因为小长生的干扰,他这第九世,有那么一两年的记忆并不完整,准确点来说,是集中在最后清醒、灵魂回到本体的这一年记忆没了,就连他又是怎么追着小长生回到这观星寺来也记不得了,他只是读取了小长生的记忆,知道自己会魔坠的前因后果而已。
只是,现在的沈晏,对丢失的那一两年记忆,并没能提起多大的兴趣,想必也不是什么珍贵,值得怀念的记忆,就和前八世一样,给他带来的只有一层又一层加深的伤害,最后演变成了心如死灰的死寂,哪怕是那些他苦心经营的温暖,到头来也会变成了刀割般的背叛,就更别说那些毫无要求给予的温暖了,就像是现在……
当然,温禾是不知道身后的沈晏在这么短短时间内想了些什么,想了那么多,见着那人就这么一人不发地发怔着,温禾还以为对方之前被冻傻了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呢。
虽然她也很冷,但要是刚冒险救回来的人这会儿给冻坏了的话,那她不就更亏,白救了么?
温禾想了想,想了又想,终是咬了咬牙,将自己最外面披着大衣给脱了下来,一把就盖到了沈晏身上,开口就道:“要是冷就直接说啊,亏得我这会出门身上穿的衣服多,虽然有点小,但你别嫌弃,借你披披……哎,要是等会儿那些魔物能散去就好了,我这会才想起我能用阵法生火取暖啊,我还真的是笨,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亏得我冻了快一整天了,你别怕啊,虽然我只是个普通人,但好像会画一点儿阵法来应付一下,还有那个……认识一下?我叫温禾,你叫什么名字?”
温禾这么说着,便是朝着眼前人伸出了手,而沈晏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温禾的手挥开,也并没有回握,而是看着面前明明冻得厉害,却依旧毫不吝啬朝着他展露开来的笑靥,心中无数次重复次‘这是没用了’、‘不要白费力气了’,但他在最后却竟是发现自己无法控制眼前这只朝他伸来的手,更是舍不得伸手挥开,更更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回握上去了。
掌心,一片温热。
而热度,却是掌心蔓延上了全身。
“嗯……我姓沈,单字晏,沈晏,温禾……”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