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 旅馆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气温下降，单穿一件浴衣有些凉, 经过门口时, 夏油杰向老板年借了两件羽织。

    “啊，谢谢。”佐藤广没想到他会直接帮自己披上，意外地道谢。

    夏油杰笑笑，“听说这附近有座很灵验的神社, 去转转？”

    佐藤广欣然同意, 本以为两人要冒雨过去，没想到夏油杰一招手, 半空中出现了一只扁平的咒灵, 像把浮空的大伞帮两人遮雨。

    “……还挺便利。”佐藤广刻意忽略咒灵丑陋的外观，由衷夸赞道。

    小雨在山间形成水雾, 石板台阶被细雨浸润, 显出玉石般的质感，周围植被笼罩在雾气朦胧中, 呼吸一口秋季清凉的空气, 犹如走在梦境里。

    “一直想正式对佐藤道谢,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离别的前夕。”

    佐藤广侧头看向夏油杰，“夏油先生不必客气，为世界奋战的你们，才应该被感谢。”相比之下他所做的, 微不足道。

    “佐藤还不知道我以前犯下的错？”夏油杰轻声讲出自己的过往, 包括因心结屠戮人类，连父母都不列外的罪恶。

    佐藤广听得心惊肉跳，眼睛瞪得滚圆, “夏油先生……”

    “后来，悟亲手把我杀死，我的灵魂失去神志，游荡在高专，后来误入异世界，遇见了你。”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夏油先生没有记忆。”佐藤广想起在冈垣村的经历。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夏油杰停下脚步问，“村民B也有村民B的帅气之处。”

    佐藤广不好意思：“那是漫画里的话啦，被我拿来装样子……”

    “不，佐藤的话对我有很重大的意义，我因此找回了当咒术师的心情。”夏油杰望进佐藤广的眼睛，“谢谢你。”

    佐藤广一怔，心中五味陈杂，原来他的所作所为有对别人产生好的影响……

    “夏油先生，有关你的过往我没有评价的资格，但你的感谢，我收下了，这对我也很有意义。”佐藤广认真地说。

    这便是夏油杰的目的，“佐藤，祝你未来能实现理想，获得幸福。”

    “谢谢，我会努力。”佐藤广慨叹，“神社，快到了。”

    “是啊……”夏油杰抬头道。

    石板台阶小道尽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神社，建筑维护的很好，应当时常有人来参拜。

    两人来到神龛前，想要许个愿，却发现身上连五元钱都没有，相互对视下笑开。

    “真遗憾……”

    “是啊。”

    佐藤广嘴上附和着，心里却觉得这大概就是人生常态，怀揣着希望奋力跋涉，最终只能与愿望失之交臂，可那又怎样呢？欣赏过沿途风景，便不能说这一趟白来。

    “回去。”佐藤广心情豁然开朗，与上山时截然不同。

    两人转身下山，走到半山腰遇到了撑伞来寻的吉野顺平，还有后面没正形的老师，跟其他学生乱成一团。

    夏油杰无奈，拉着挚友往下走，“别打扰少年们的谈话。”

    “啊啊怎么这样，男人至死是少年，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啊……”五条悟争辩的声音渐渐远去。

    吉野顺平替佐藤广撑伞，“去山上神社许愿了？佐藤许了什么愿望？”

    佐藤广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看着三个高专男生，“没许成，忘带硬币了。”

    虎杖悠仁哈哈笑道：“笨蛋，看，我特地带了硬币才来的。”摊开掌心，四枚硬币叠在一起。

    吉野顺平提议道：“我们再去一次，刚好五条老师下山了，我们四个去。”

    佐藤广哑然失笑，世事奇妙，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好，那就再去一次。”

    这次来到神龛前，佐藤广扔下一枚硬币，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

    神明大人，请务必保佑大家度过平安喜乐的一生。

    山脚下旅馆中和同学打乒乓球的齐木楠雄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神社的方向，直到被同学催促，才把注意力收拢回来。

    四个少年在神社逗留了一会儿，下山时雨已经停了，天边出现晚霞，绚丽夺目。

    吉野顺平走在佐藤广身边，“……我们即将分别了么？”

    佐藤广微微惊讶，“你们知道了？”

    “只是有种预感……”吉野顺平从最近五条悟他们神神秘秘的行动里察觉到，“那，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谁知道……不过，无论能不能再见面，你们都要好好的，任务、练习都要注意安全。”佐藤广叮嘱。

    虎杖悠仁愣住，“真的会分别？”

    伏黑惠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你是笨蛋吗。”吐槽完同伴后，他盯着佐藤广道：“佐藤前辈，很高兴认识你。”

    佐藤广含笑道：“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们。”

    虎杖悠仁抱着头哀叹，“我不想……佐藤前辈，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的！”

    “希望如此。”佐藤广不愿拆穿虎杖悠仁的美好愿景，并未说出事情真相，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直面离别，就让后辈们这么误以为。

    吉野顺平不像悠仁那样简单，通过佐藤广的态度他已经得到了答案，眼圈瞬间红了，“佐藤……”

    佐藤广拍拍他的后背，“顺平果然像我说过的，会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以后我就能理直气壮的对别人说，我有个厉害的朋友，是拯救世界的咒术师呢。”

    “哪里厉害了，我全靠佐藤的帮助，否则我和妈妈恐怕早就死了……”

    佐藤广“哈”了一声，觉得好友糊涂了，“说什么傻话。”

    “是真的！”吉野顺平早就想把曾经的事告诉佐藤广，碍于五条老师的警告一直没说，现在佐藤的限制解除了，他自然可以坦白了。

    虎杖悠仁一惊一乍道：“就是那天晚上？早知道我就不该离开！”

    佐藤广怀疑人生，“我？你确定是我？”他能从咒灵嘴里救下顺平母子？是顺平吓得记忆错乱了。

    “我没有必要骗你。”吉野顺平强调自己说真的，“我和妈妈都是你救下来的，你对我们的帮助，一生不会忘。”

    佐藤广无意义地应了一声，理不清此刻心里的想法，有点震撼，又有点窃喜，还有一些说不明白的感动。

    普通如他，人生中也会有高光时刻啊……

    “谢谢顺平。”

    吉野顺平呆了，“该我道谢啊……”

    “嗯，我是为了另外的方面。”佐藤广下山的脚步越发轻快，走着走着小跑起来。

    他要去找“津岛先生”，告诉对方，他明白了大巴车那些话的意思。

    回到旅馆，首领宰就站在门外，似乎正在等着他的归来。

    佐藤广的脚步慢下来，走到首领宰跟前，许多许多话涌到嘴边，想跟对方分享，然而对上那双眼睛，佐藤广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对方都懂。

    “太宰，可以也叫你太宰么？”

    首领宰自无不可，“想通了？”

    佐藤广腼腆一笑，“嗯，想明白了，我是不是太笨了？花那么久才懂，原来大家都把我当成了平等的朋友。”

    “不久，你已经很勇敢了。”

    “真的？”

    “嗯。”

    “那太好了，太宰，以后不能再见，我会想念你的。”

    “嗯。”

    “你以后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别再生病了。”

    “嗯。”

    在旅馆度过闲适的两天，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江户川乱步顺着孤儿院中岛敦的线索找到了此世界的【书】，在福泽谕吉的护送下赶到旅馆。

    两本一模一样的【书】摆在榻榻米上，齐木楠雄褪下手上的超薄手套，感知着两本【书】的能量，闭着眼与它们沟通。

    五条悟好奇心极重，凑近了用六眼观察，只看到一些类似力量流转回路的东西，奇异的文字漂浮其中。

    “这就是世界规则？”

    太宰治离得远一些，首领宰能与【书】发生特异点，他也一样。

    江户川乱步右手在空中乱指，“很简单，只要这样，接着这样，再那样，就行啦。”

    夏油杰喃喃道：“这是人类的语言么？”

    齐木楠雄不受外界影响，专心致志的与【书】交流，从中得知撬动世界意识的方法，结束交流，他拿起旁边的笔，在两本【书】上分别写下一些片段。

    “微小的变化会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世界意识分裂后，空助的空间装置就会发挥作用，世界会自动分离，到时候会不会像融合时那样影响到人类的意识，不能确定。”

    “也就是说，有可能世界分离之后，大家就会忘记这段时间的经历。”五条悟道。

    齐木楠雄给出答案：“是。”

    “……没办法，我们努力记住。”

    把两本【书】物归原主，齐木楠雄道：“三个时间后，分裂正式开始。”

    大巴车将众人带回城市，PK学园众人在左脇腹町下车，佐藤广站在原地目送车远去，“齐木，他们的世界总是那么危险吗？”

    ‘或许，那是他们要经历的人生。’

    佐藤广沉默片刻，“是啊，是他们本该经历的人生，我们也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在佐藤广看不见的远处，大巴车驶出左脇腹町的瞬间消失了。

    回到家中和家人团聚，晚饭后回到房间，佐藤广试着给顺平打了个电话，听筒中传来报错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为空号”。

    佐藤广合上手机，把脸埋在枕头，“撒哟娜拉，大家。”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