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然, 我再也不揪你辫子了,不会再欺负你,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你喜欢柠檬味的糖果, 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送你满满一大盒啊,我保证说到做到。】
【老头子说要对你好一点, 不然将来我会后悔,虽然不知道原因, 但我愿意对你好。】
【再睡就真的变成小猪了,时小然,你不是不喜欢我说你胖吗?你起来打我呀, 这次我肯定不躲, 就站在原地让你打好不好?】
【我要回家了, 时小然。】
【明年暑假我还来找你玩, 你不要忘了我。】
周围都是白色,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套,就连她穿着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时安然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做梦, 可无论如何她都醒不过来。
似乎她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很久。
每次母亲出现在病房,她的眼睛总是红红的,不难看出她哭过。
可为什么要哭呢?
是因为她生病了吗?
耳边时常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他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开始她觉得特别烦, 很想开口让他闭嘴,可她做不到。
唇上就像是被502胶水粘住似的,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阻止。
后来, 她习惯了他的声音,听着他说话会感觉有趣,没听见的时候也会想念。
再后来,那个人离开了。
她的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可她却十分不适。
忽然画面一转,时安然看见13岁的自己躺在血泊里,刺眼的红色血液染红了外公刚给她买的白色蓬蓬裙。
脑袋后面很痛,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的她呼吸都困难,她被护士和医生推进手术室。
手术台上,护士给她打了一阵麻醉剂,头总算不痛了。
渐渐的,眼前的视线变的模糊起来,满满的,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要——”
时安然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秀挺的鼻梁上挂着细密的汗珠,额头前的刘海也湿漉漉的,穿着的睡衣后背也是湿的。
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用力攥紧身上的被子,梦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受过伤。
低垂着眼帘,掩住了瞳仁里漆黑的目光,和煦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照在她侧脸上,浓密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干净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的潮红,梦里她也曾不停的奔跑……
时安然起身来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挑眉看向院子角落那棵柠檬树,枝繁叶茂,叶尖上露水在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湿漉漉的地面只有少许泛黄枯掉的落叶。
二楼客房。
阳光洒进房间透过蚊帐倾泻在床上,慢慢的,阳光照在了裴卿羽眉宇间,他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女孩,微怔片刻后轻笑,拉着女孩的手腕往怀里带,拥着她躺下来,顺势亲了亲她的额头:“早安。”
时安然悄无声息来到客房,坐在床边等某人醒来,正思考着什么,突然身体悬空,脚上拖鞋还掉了一只,她直直摔进了裴卿羽怀里。额头上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她手掌撑着裴卿羽的胸口坐起来,索性也把另一只拖鞋脱掉,盘腿坐在床上,并拉着某人坐在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时安然双手放在膝盖上,清澈潋滟的眼眸盯着裴卿羽看,也不说话。
“阿然,你是想跟我玩123木头人的游戏吗?”
睁开眼睛就看到心爱的女孩,裴卿羽不得不承认心情很好,宠溺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温柔的眸扫过她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为她整理,最后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
时安然抿唇沉默,不着痕迹躲开裴卿羽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婆不对劲。
老婆生气了?
裴卿羽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有点心慌,他最近好像没有做错事。
难道昨晚偷溜进她房间偷亲她被发现了?
还是翻看她儿时出糗照片的事情暴露了?
亦或者他打电话让余浩筹备婚礼正好被她听见?
“你有事瞒着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时安然一瞬不瞬盯着裴卿羽,脸庞表情复杂且凝重,深思熟虑很久才主动提及柠檬树的事情,还提到了昨晚的梦境。
果然在她说完后,空气也变的安静。
裴卿羽是挺震惊的,他没想到女孩会想起,关爷爷不是说阿然忘记了吗?
他翻身下床,一边穿外套一边思考措辞:“阿然,我不想对你撒谎,其实原因并没有很重要。14岁的我叛逆嚣张,看那棵树不顺眼就砍了,有什么问题吗?”
时安然保持怀疑态度,撞进裴卿羽眷念深情的眼眸里,心就像被小猫挠了下,攥着拳头继续开口:“我昨天在街道上看到的熟人就是赵霁姐。”
裴卿羽目光猛然下沉,捏着风衣纽扣的手渐渐收紧力道,原来这几天他感觉有人跟踪他们不是幻觉,赵星航一家竟然违背当年和关爷爷的约定回乡镇了!
漆黑的眼眸变的晦涩难懂,忽略掉女孩的万千疑问,迈步来到她跟前,俯身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拥入怀中,侧过脸凑到她耳畔:“阿然,你要相信我,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没必要记起来。”
主要他担心,她会再一次受到刺激。
上午十点,裴卿羽和路城程通话过后,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也来乡镇,主要是为了参加周嫣的婚礼。
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路城程想让他和安然也去,考虑到女孩胡思乱想了整个上午,出去透透气也不是不行。
他挂了电话就来到院子找发呆的安然。
“路城程的前女友结婚,邀请他们夫妻参加,我正好有事找他,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参加前女友的婚礼?
时安然敏锐捕捉到三个关键字,但很快又忽略了,恹恹回答:“我都可以。”
临近中午,裴卿羽按照路城程发送到微信上的饭店定位,开车来到目的地。乡镇不像北城那样的一线城市有五星级酒店,但这家饭店的规模算是镇上最大的了。
门口易拉宝展架上图片是新娘和新郎的婚纱照,新娘周嫣,新郎陈峰,前来参加婚宴的亲朋好友看了两人的照片都说有夫妻相。
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漂亮妩媚。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登记礼薄的是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帅小伙,看着五官跟新郎差不多,估计是新郎的弟弟。
裴卿羽和时安然挂礼的时候说了句是新娘的朋友,年轻小伙在门口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突然见到神仙般绝美,清俊的两人,愣是看呆了,要不是旁边穿红色衣服的大妈拍了下他胳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是嫂子的朋友,你们进去后随便坐,随便坐。”
陈伟心脏砰砰乱跳,他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简直比荧幕上的明星还要更胜一筹。
他就盯着女子多看了两眼,却被她旁边的男人锋锐的眼瞪了下,只觉得如坠冰窖,吓得他赶紧低下头。
裴卿羽把装有1千元的红包放在桌上,并没有拿陈伟弟过来的伴手礼,牵着时安然的手故意把两人手指上的婚戒露出来,无声宣誓主权。
在陈伟错愕失望的眼神中牵着女孩进入了饭店。
“路二和卓缊已经到了饭店,我找他有点工作上的事。”
来到饭店大厅后裴卿羽松开了时安然的手,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看清冽的目光扫了眼微信上的内容,注意到大厅里不少男人盯着女孩看,脸色顿时变的黑青。
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阿然不许看其他男人,女人也不行,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正好看见了路城程的司机,举手示意他过来保护女孩。
“谁要等你。”
她可不想成为主角,时安然懊恼推开裴卿羽,手背擦了下滚烫的脸颊,朝着饭店后院走去,也没让司机跟着。
不管是新郎,还是新娘的亲戚朋友她都不认识,也没必要跟他们闲聊。
上次见过桌缊后,她还瞒想和那人交朋友。
去找她好了。
“怎么那么巧?”
时安然最不喜欢八卦,偏偏被她撞见。
饭店后院搭建装饰的很漂亮,鲜花气球长廊,高台后面是一张大海报,同样是新娘和新郎的照片。
她本想找裴卿羽要卓缊的联系方式,不曾想自己撞见她了。
斜前方用红色玫瑰花搭建的圆形拱门处,卓缊和一位身穿红色秀禾服的女子站在一起,看上去聊的并不愉快,还起了争执。
那红衣女子肯定是今天的新娘周嫣没错,她为什么要和卓缊发生突出?时安然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猛然想起来之前裴卿羽的话。
路城程来参加的是前女友的婚礼。
周嫣没注意到靠近的时安然,挑衅看着面前的卓缊,态度嚣张得意:“卓缊,别以为你赢了,我和程程虽然没有在一起,但我们都彼此爱着对方,你是路太太又能怎么样?整个北城上流社会圈都知道你们是商业联姻,他不爱你!你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可悲吗?”
卓缊被周嫣拦住她去路的行为很愤怒,听了她的话面上风轻云淡,说话却是一针见血:“不可悲,我要他的心干嘛?又不能吃。我得到他的人就行了,将来我的孩子会叫他爸爸。你们相爱跟我又没有关系,他的孩子也不会从你的肚子里出来。”
“你——”
周嫣气得浑身颤抖,用力攥着身上的秀禾服,脸色惨白成为鲜明的对比,穿着高定秀禾服的她,本该是全场最美的存在,但此时她面容狰狞,眼睛里全是嫉妒和不甘心。
在又美又飒的卓缊面前,无疑就是一个小丑。
至少时安然是这样认为。
她知道卓缊在意什么,所以专挑她的痛处猛戳,周嫣不怀好意端起桌上一杯红酒朝着卓缊杏色的礼服泼过去。
看着她脏兮兮的礼服,周嫣讥笑:“听说你一直在检查身体想要备孕,你想和程程生孩子,但你别做梦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程程娶你之前就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怀孕。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们结婚三年了,你一次都没有怀孕?”
轰隆。
周嫣的坦荡就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脑子里炸开,拳头紧握,很快目光浸染了冷意,卓缊余光瞥见不远处小跑而来的路城程,勾唇冷哂,是有多怕她会欺负他的前女友!
婆婆迫切想要抱孙子的心只增不减,一直埋怨说她只顾工作,不顾老公。两人同床共枕后也不忘吃避孕药,可婆婆不知道不是她不想生孩子,而是路城程每次都会做措施。
不仅戴-套,还强行让她吃避孕药。
说什么不想这么年轻当父亲。
原来,呵,这才是真相吗?
卓缊垂下眼眸,掩住了受伤的目光。
咬着舌尖,疼痛让自己清醒。
缓缓吐出一口气。
忽然,心是真的疼。
无法忽视的疼。
“怎么你不信?”
卓缊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不相信。
余光瞥见不远处过来的人,一抹算计划过眼底,周嫣捉住卓缊的手腕,做出对方推她的举动,摔在了地上:“对不起卓缊,今天我凌晨四点就起来化妆,刚刚低血糖头昏这才不小心把红酒洒到你身上了。我车上有多余的礼服,我陪你过去换一套。”
说的情真意切,表现的更是温柔善良。
时安然目睹全程,真的不得不佩服周嫣的演技,她这样一朵小白莲竟然是路城程喜欢的类型?
实在是不敢恭维。
“你演的太假了。”
卓缊没有去扶摔倒的周嫣,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宛如她是什么传染性很强的病毒。
却见那头路城程紧张地跑过来,小心翼翼扶起地上的周嫣,根本没问她原由,就断定是她的错,怒声指责:“卓缊你疯了,周嫣哪里又招惹你了!她今天结婚,你能不能消停点?”
卓缊清亮的眼眸看着路城程,那目光分明就是在看一个傻子,但细细一想,眼前这个傻子被周嫣耍的团团转,他不是看不穿对方拙劣的手段,不过是不愿意相信她。
仅此而已。
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对即将结婚的前女友都能这般小心呵护,对她呢?
明知道她吃了多次避孕药后身体月经紊乱,哪怕是给她倒杯温水,都觉得她矫情。
不过都是因为他不爱她罢了。
卓缊,现在看清楚认明白也不晚。
把心一点点收回来就好了。
这个人,不值得。
“你随意。”
他们想要演绎深情,她不想做陪。
卓缊冷眸扫了眼路城程,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他拉住手腕,低沉温怒的嗓音响起,“道歉。”
卓缊怒了,用力甩开路城程的手,转过身瞪着他,态度冷淡且疏离:“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的脑子呢?”
又是这样。
不可一世,冷傲,目中无人。
她总是无视他的存在。
路城程黑着脸,心紧了下,重复道:“我说让你跟嫣嫣道歉。”
气氛胶着着,周嫣本意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单纯让卓缊看看,路城程在乎的人是她而已。
及时出声打断僵持不下的两人,声音温柔:“程……路少爷,想必卓缊不是故意的,你别逼她。”
说的是漂亮话,然而但凡有脑子都不会这样想,偏偏路城程被愤怒冲昏了头。
“我……”
卓缊想拆穿周嫣,却听到另外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
“哪里不是故意?分明就是故意啊。”
时安然从气球长廊外侧走出来,脚步不紧不慢来到周嫣跟前,“你就是故意摔倒的啊,难道不是为了引起路城程的注意?想让他们夫妻二人因你吵架。”
“周……嫣,你是今天婚宴的新娘,在这里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拈酸吃醋,你未来丈夫知道吗?”
轻轻柔柔的话钻进耳朵里,周嫣脸颊烧的厉害,心虚垂眸去看路城程的表情,不想让他看到丑陋的自己,她上前两步推了陌生女子一下,怒道:“你谁啊,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时安然在家的时候喜欢穿舒适的平底鞋,但今天出门参加婚宴,自然是正装出席,为了搭配她身上的连衣裙,她穿的是六厘米高的高跟鞋。
猛然被周嫣一推,她没有丝毫防备,眼看着身体往后仰要摔倒,幸好有人接住了她。
路城程和卓缊都吓了不轻,时安然身后是台阶,虽然只有三级台阶,但摔下去也会受伤。
卓缊站在时安然右手边,本想去拉她的手,扭头发现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的裴卿羽,明显松了口气。
“我也听见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裴卿羽双手扶着女孩的肩膀,确定她没有扭伤脚才放心,冷冽的眸射向周嫣。
当然他不可能听见,不过他无条件相信老婆。
周嫣不认识时安然,可她不可能不认识裴卿羽,脸色青白交替,好不难看,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讨厌的白莲花离开,时安然扭头看着路城程,眼里闪过一抹不喜,回头问裴卿羽:“你打得赢他吗?”
裴卿羽不明所以:“嗯。”
路城程更是一脸懵逼,他哪里得罪这个小祖宗了?
旁边卓缊波澜不惊的目光落在时安然身上,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欠打。”
时安然言简意赅吐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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