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空置, 因此云簇出嫁那日,是太子和太子妃亲自将云簇送出宫门,宗正寺一路随侍。
沈慕已经早早等在东华门了。
两人在午前已经一齐到太庙祭拜过先祖, 并在乾安殿叩别皇上。
接下来便是盛大的游街和宴会。
因着云簇婚后会住在抚南王府,所以宴会也是在抚南王府的正堂外举报的,皇上虽未亲临, 却有太子带着圣笔亲书的圣旨来祝贺二人新婚,除却嫁妆之外, 还有数不尽的单独赏赐。
拜堂时, 太子坐在最上首, 代表皇上亲临, 隋王和承王坐在下首右侧, 抚南王夫妇坐在左侧。
按规矩,云簇是君, 沈家为臣,她是不用拜抚南王夫妇, 但是云簇却仍是躬身朝沈慕父母恭敬拜了两拜。
虽然没有跪叩,但也足以显示出公主的心意。
抚南王和胡瑞云也明显有些讶然, 他们侧身受了, 眼里带着欣慰的光。
毕竟这桩亲事,他们沈家始终处在被动的位置上, 就算知道是自家儿子心甘情愿的,也免不了心疼。但云簇这做法, 却无意于当成所有人的面,承认了沈家的位置。
都说曲阳公主娇纵跋扈,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尽实。
“夫妻对拜——”
唱礼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云霄。
云簇被扶着转了个身子, 和沈慕相对,两人深深弯腰拜下,将要抬头的时候,沈慕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
她能感觉到,沈慕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
平日里拿刀握剑的手,今日却因为过于欣喜,而情绪外露。
云簇勾了勾唇,使劲回握了一下,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礼成——”
深夜漫漫,外间已经能听到宾客的喧闹声,云簇被轻蝶扶着回了她和沈慕的住处。
房门一关,云簇撑了一天的腰板立刻颓了下来,她靠住床栏,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并发自内心地感叹,“好累。”
她身上穿的喜服上面的珍珠和宝石都是一颗颗手工镶嵌的,凤凰和喜纹都是双面绣,整套礼部摞在一起,恨不得有几斤重。
凤冠也沉,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云簇忍不住抱怨,“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生只成一次亲了。这么重的冠服,会被压死。”
轻蝶听她这没遮没拦的话,吓得心脏几乎骤停,她忙止住云簇的话,“殿下!您大喜之日,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若是平时,云簇定然不会在意,反而会笑轻蝶过于谨慎。
但今日,她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反而抬手捂了一下嘴巴,“失言失言。”
轻蝶瞧她这个反常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走过去给云簇锤腿,“公主,要不要先歇息一会?恐怕这宴席还有的开呢,驸马怕是一时半会儿地回不来。”
云簇抬手揉了揉肩膀,她撩起遮挡在眼前的凤冠上的流苏,拨到耳后,往外面望了望,一片漆黑里能隐约看到院子里零星的灯火,听到觥筹交错声。
云簇想了想,说:“还是等一等。他会早回来的。”
话音刚落,外间便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沈慕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头戴玉冠,俊美的五官都被染上颜色,朗朗如星的双眸破天荒地漫着醉意,如一汪冰潭里坠落一点星火,没有熄灭,反而长风一吹,那火热彻底燎了原。
他走进来,没说话,先抬手示意轻蝶下去。
轻蝶回身看了云簇一眼,然后恭敬地朝沈慕福了一福,退下来。
但这期间,他的眼睛始终盯着云簇没有移开。
云簇和他对视,看他这样子,不知道为何,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沈慕的时候。
在曲生楼。
惊鸿一面。
那时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因此,她见到了最真实,最疏离的沈慕。
不是后来刻意伪装的文秀书生气,也不是回到京城之后的温柔小意。
那时候的沈慕,身上有凌冽的寒气,带着岭南来的劲风,美而厉,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靠近。
云簇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唇,今天的沈慕也是一样。
让人不自觉地为他折服。
她脸上遮面的流苏已经被拨开,沈慕将她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没有哪个男人不享受女人倾慕的目光,更何况,这是他心爱的,已经得到的妻子。
沈慕将冠帽除去,站在门前张开手臂,云簇看着他,他轻笑一声,像是古琴一拨,“簇簇,过来。”
云簇才不想听他的,可是看着他长身玉立的俊朗模样,又忍不住动摇。
沈慕朗声笑了一声,迈开长腿,几步就走了过去,他抱住云簇的腰,稍一用力,压着她往床榻上倒去。
但又忽然想到,床上铺了很多为表吉利的红枣桂圆,沈慕腰腹一动,自己给云簇当了垫子,而云簇则是稳稳落在了他的身上。
云簇坐在他的大腿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却忽然被他摁住腰,跟着上身不由自主地贴住他的胸膛。
铺天盖地的吻在下一刻将她包裹。
云簇连半个字节都没有吐出来,就被沈慕含住唇瓣,慢吮细啄。
“沈慕……”
和白日温柔良善的模样半点不相同,沈慕就像是一匹已经饿了三年的野狼,而云簇就是落入丛林的一块肉,被衔起,被撕咬,被吞咽。
云簇觉得自己的唇角都被咬破了。
这样的沈慕,让她有些怕,她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一把攥住手腕,就连另一只手也没有逃过,沈慕的大掌将她钳住,抬高,然后反扣到她的腰上。
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腰线往下,愈发放肆。
云簇的手指在轻轻地抖,沈慕握住她,让她几乎嵌进他的胸膛,连她的挣扎和低.吟都尽数接纳。
明明只是一个吻。
云簇却觉得自己已经被索取到了尽头。
“沈,沈慕……”
她忍不住叫他的名字,心里想逃离,身体却贴得更近。
这样的沈慕,让她有点害怕。
沈慕托住她的身子,慢慢往下,“公主。”
他唤道。
云簇脊背一僵,跟着剧烈地抖了一下,她想抱沈慕,却忘了自己的手腕还被攥着。
她觉得自己好无助,像是平摊在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簇簇。”沈慕终结束这个吻,松开她一些,唇边不自觉溢出一抹笑,看她在自己胸口乱蹭却不抱她。
“沈慕。”
云簇像是一个在要糖的孩子,在邀请。
沈慕却残忍地提出要求,“簇簇,叫哥哥。”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他竟然还没忘!
云簇使劲摇头,不愿就范。
沈慕却在她耳边又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云簇的脸颊霎时通红,沈慕挑眉,亲了她的唇角一口,轻轻地问:“簇簇?”
云簇被威胁了,可是这样的威胁让她逃无可逃。
她红着脸,连眼皮都泛着粉色。
“……哥哥。”她艰难地张口。
沈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了一下力,他松开云簇的手,让她挂在自己的身上。
跟着随意一抬手,床边勾着帷帐的玉钩被击碎,红纱缓缓垂落。
烛火跳了两跳,拢出的光晕反映出两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异常亲密的姿势。
云簇从来没觉得夜晚原来这么漫长。
她几乎被折腾了整整一夜,到四更时才睡去,临睡前,将将看到一缕初升的熹光。
“簇簇。”
太阳都已经挂到正顶上了,云簇还在沉睡,就算不用早起去敬茶,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沈慕柔声叫她起床,云簇连眼睛都不愿睁开,沈慕捏她的手指,她就翻个身,蒙着被子再继续睡。
于是,两人又折腾了好一会儿。
最后,云簇是被沈慕抱着身上洗漱穿衣的。
沈慕看她这懒洋洋的模样,实在无奈,忍不住问:“殿下,你从前在宫里,起床时也这样吗?”
云簇挣扎着转了个方向,抱住沈慕的脖颈,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用下巴去蹭他,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娇意,“你嫌弃我啦?”
她眯着眼睛问。
直接便把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沈慕忍不住笑,“公主殿下诬陷我?”
云簇才不理会。
沈慕抱她到屏风后穿衣服,云簇搂的更紧了一些,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沈慕大掌托住她的背心,低声道:“公主放心睡,毕竟是臣将您累着了,自然要负责到底的。”
他说着,又伸手替她揉了揉。
云簇哪想到他青天白日的就敢说这样的话,她睁开眼睛瞪他,殊不知那双桃花眼里,已经盛满了世间春色。
沈慕被这一眼全然勾了魂去,他伸手勾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云簇惊得低叫一声,“沈慕——”
“还没用午膳呢。”
沈慕却说,“在哪吃都是一样的。”
于是,就这样。
两人不仅将早膳错过了,连午膳也错过去了。
他们就在床上,待了整整一天。
云簇以前从未觉得,沈慕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人前装模作样的摆出矜贵温柔的样子,人后却是衣冠禽兽,大白天也不老实。
可怜她入了虎穴狼窝,只能被吞拆入腹。
等再醒来的时候,云簇的第一反应就是,还好她是公主,依仗身份,不需要早早起床去向公婆敬茶。
否则她一定腿软到连路都走不动了。
而且白天抚南王夫妇并没有派人来打扫他们,只是在晚膳前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过来,问他们这对新婚夫妻要不要到正堂一起吃饭。
沈慕没什么意见,一切都是看云簇。
云簇是有些犹豫的,除了父王之外,她少有长辈,因此也不大知道怎么和长辈相处。
沈慕看出她的犹豫,宽慰道:“没事,你随心就好,若是不想去,咱们两个人吃也好。”
云簇却问:“那你呢?”
沈慕一愣,“我怎么了?”
云簇瘪着嘴巴,“按着民间的规矩,我其实已经算是沈家人了,难道你不想和你爹娘一起用膳吗?”
“更何况……抚南王和王妃在京中也待不了多久。”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纠结。
沈慕笑着揽住她,“簇簇,你不必为我改变什么。”
他说的真诚,云簇却不懂她的意思。
“我娶你是因为爱你,却不是想让你为我做什么。”
“如果你不习惯,那就不必习惯,如果你觉得勉强,那就永远不要勉强。簇簇,我不想借口说爱而让你改变。”
云簇抿了一下唇,“干嘛忽然这么认真。”
沈慕轻笑,“不过是在说实话罢了。”
云簇见他果真没有半分生气,心里却更心疼了。
她撅了撅嘴巴,“我们夫妻一体,什么变不变的。”
她说完,便立刻唤人进来更衣。
虽然因为梳洗时间太久而稍稍迟了一些,但总算是赶在晚膳上桌前到了正堂。
抚南王,王妃和沈秦都在正堂等着,见云簇和沈慕手牵手走进来,忙躬身行礼。
云簇在他们即将弯下腰的前一刻扶住了他们,“不必多礼。王爷,王妃,我们不已经是一家人了吗?”
她说着,还特意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碧玉镯子。
那是婚前沈慕送给她的。
和其他装在箱笼里的聘礼不同的是,这是沈家传了几代的宝贝,是抚南王妃送给她的。
今日,云簇特意翻出来带上,以表自己已经接受了沈家。
若是在婚礼上还可以说是当着外人的面逢场作戏,眼下只有沈家四个人,云簇则完全没有装的必要了。
而她依旧如此。
没有半点要摆君臣之礼的意思,这也让胡瑞云最后半颗悬着的心彻底落地。
真的是个好姑娘。
婢女进来摆膳,胡瑞云请云簇上首坐,云簇却拉了一下沈慕的手指。
进屋便一直沉默的沈慕终于开了口,“父王,母妃,不必拘束了,簇簇坐在我旁边就好了。”
这一声簇簇叫出来,云簇没忍住笑了一下,眼睛里带着暖人的甜意。
都是过来人,抚南王和王妃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于是,也不再多事。
两人主动坐到了上首,然后是沈秦,沈慕和云簇。
饭桌上,云簇原本还有些放不开性子,一是不想给沈慕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二也是实在不熟悉,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出人意料的,王妃胡瑞云居然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她年少时去过许多地方,说到什么都能侃侃聊上几句。
一顿饭下来,云簇也感觉到了沈家人对她的友善之意。
她有些高兴,再加上沈家人饭桌上离不了酒,便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等最后沈慕将她半扶半抱地带出正堂的时候,云簇已经有些走不稳路了。
沈慕被她缠着,一路上停了好几次。
最后实在无奈,他松开一点手指,示意云簇站好。
云簇却不听她的,双腿软的像一摊泥,没有人扶着就要往下滑。
沈慕只得再将她抱住。
云簇这回却又不乐意了,她使劲拍了拍沈慕的肩膀。
“蹲下!”她命令道。
沈慕一脸茫然,“怎么了?”
云簇急了,她跺跺脚,“快蹲下呀。”
尾音拖长,像是沾了蜜一样甜。
沈慕整颗心都被融化了,他无奈一笑,顺从曲起一条腿,半蹲在云簇身前。
“这样好了吗?公主殿下。”他问。
云簇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很好。”
说完,她往后退了几步,期间还差点磕磕绊绊地摔倒。
沈慕吓得心口一跳,他忙伸手想把她捞进怀里,却见云簇拎起裙摆,直接快步跑过来。
她像是抱着树枝的鸟儿,扑到沈慕的背上,冲劲儿给沈慕撞得差点跌倒。
她却全然不知,眉眼间带着纯净的笑,她张了张口,撒娇:“哥哥——”
“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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