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喊她上前来,看了看她的双眼,问道:“三小姐的眼睛是不冒血光了?”
杜明昭瞬间蹙起眉。
她总感觉柳静直接发问,戳穆秋玲的痛处很不友善。
身为东宫的女主人,何必要他人为难?
就因为身份地位的崇高?
杜明昭很不能理解。
穆秋玲被问到话,她颇为恼怒,猛然抬起头后,乍一想起柳静的身份,又狠狠憋回去,“回太子妃娘娘,我的红眼是县主治好的。”
杜明昭见穆秋玲双手攥拳,生怕她在东宫犯病,赶紧插话解围,“太子妃娘娘,三小姐的病好转之后,这眼睛便就褪去了血色。”
“原是如此。”
柳静允了穆秋玲退至一旁,她端起一杯茶,点杜明昭道:“那福清和大家伙讲讲,你是怎样为三小姐看好的病?本宫以为咱们京中最过好奇的不过是这个。”
杜明昭顿时生出了不快。
合着她是被当猴子一样参观的?又是戏耍又是逗大家的乐子。
“太子妃娘娘,这行医之事枯燥无味,我若说了怕是会惹众位小姐的耳。”
杜明昭的拒绝让柳静眼里燃起火光,她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扣,在这时穆秋玲提声道:“娘娘,我想请县主为我把个脉,来时我就觉得身上不舒坦,万一发病咬人……”
穆秋玲作势张开口,露出她那一对尖锐的小虎牙。
柳静的手指捏紧,她脸色剧变,喊杜明昭道:“福清还愣着做什么!快为三小姐看诊。”
杜明昭捉起穆秋玲的手腕便细细把脉,手指探上去才发觉穆秋玲脉象平稳。
她没有发病的兆头。
一个月的调养,让穆秋玲多数时候都能自主保持稳定的情绪。
杜明昭的杏眸轻缓抬起,刚巧穆秋玲正在看她,她歪了歪头,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香囊,笑道:“县主,我有乖乖的,娘还让我随身得带好你给的药。”
“三小姐,你做的很好。”
穆秋玲还是一动不动地注视杜明昭。
杜明昭却是反应过来了。
之前的医治,每回她都会抚摸穆秋玲的头以作安抚,而今日她主动抛出是为换得摸头的奖励。
奈何身在东宫,又是当柳静的面,杜明昭不可能做出此举,因而她改为摸了摸穆秋玲细长的手腕。
杜明昭道:“三小姐,万不可动怒,切记。”
“可是……”穆秋玲又是歪头瞥去上首。
杜明昭没顺着她的目光,她知道穆秋玲在看柳静,便道:“不论因何事,答应我,好吗?”
穆秋玲似懂非懂地点头,“县主的话,我记得了。”
杜明昭欣慰绽笑。
穆秋玲的病还在医治,因这个病症,她的神志与心智都在这一个月渐长,要想完全恢复,更需要时日。
柳静看着两人打哑谜,略有冷笑道:“县主可要看好三小姐,你若是拿不准,本宫便命人上太医院请太医。”
杜明昭不轻不重接道:“请太子妃放心。”
柳静没再多语,见到场的各家小姐差不多,她挥挥手,示意宫俾端上茶点水果。
杜明昭和穆秋玲落了座,可她没有用糕点的心情。
在东宫参宴的体会不怎么美妙,杜明昭想拔腿走人。
穆秋玲没吃过东宫的芙蓉糕,她吃的欢快,嗷呜嗷呜的,杜明昭都看笑了,把自己手边的那碟递到了她跟前。
“谢谢县主。”
穆秋玲把她的那盘也吃了个精光,她满嘴都是渣滓,杜明昭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服侍她擦了嘴巴。
“唔。”
“还想要?”
“嗯!”
杜明昭扭头想喊宫婢,谁知道上首的柳静直直朝她看来,她声音微冷道:“福清,太子殿下传唤要你复诊。”
太子?复诊?
这个时候?
杜明昭心里一惊。
柳静面色难看,也不知道从宫婢那儿听到了些什么,不等杜明昭应话,她就吩咐道:“领福清县主过去。”
杜明昭无法,只能随宫婢离开。
柳静便就静望杜明昭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直到容熙华喊她,她才回过神,“熙华。”
“怎么了?”
容熙华察觉到柳静隐有不安。
“太子要见福清。”柳静知道杜明昭能治太子那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病,可她却想到了另一层,“或许与看诊无关,今日御王世子亦在东宫。”
“什么!”
这回轮到容熙华的脸龟裂。
“若是御王世子,那就不得不说,这位县主是有能耐的。”柳静眼底冷意,她看容熙华,“你们容家那边,当真争取不到御王府的青睐?”
容熙华嘴边净是苦涩,她连答都不愿答,强忍情绪,“御王世子请了陛下。”
柳静想不明白,“御王世子连容家都看不上,总不会能看中一穷二白的杜家?”
……
杜明昭默不作声地一路行走,宫婢带她直入一座小院,门外的侍卫放行后,宫婢在屋门口止步。
“县主请。”
杜明昭独自入了屋中。
她刚一入内,还未见宋鸿信,却是见到了许久不见心心所念的那道身影。
“昭昭。”宋杞和束发穿戴整齐,他信步走来,牵了杜明昭的手就往里走,“还好我猜到你会入宫,早早便和太子打过招呼。”
“是你?”
杜明昭杏眸里溢出不可思议,她没等到宋杞和的回应,他的脸便在跟前放大。
吓得杜明昭忙闭起眼。
耳边又是宋杞和的调笑之声,他撩起她的鬓发,落吻在那缕发丝之上,“你今日用了口脂,我哪敢随意亲你?若给人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你呢。”
杜明昭气得打他。
又是耍她好玩?
宋杞和被打到呲牙,他桃花眼里满是宠溺,又是一笑道:“你这身衣裳好看,往后就这么穿。”
那水烟纱制成的衣衫轻薄如水,微风一吹拂,飘动如游云,可是把整个京城的人都比下去了。
美的不行。
“这身衣看诊才难呢!”杜明昭抿唇笑,她朝宋杞和身后瞧,里屋空无一人,她问:“祈之,不是太子请我来复诊吗?”
145. 第 145 章 一百四十五
宋杞和沉吟道:“太子他……”
“我还以为太子妃下请帖, 只是想我入宫参宴,可太子却派人传我看诊。”杜明昭对自己在柳静那面遭受冷落并未多提,而是关切宋鸿信的病况, “不会是殿下身上的毒又复发了?”
宋杞和握紧她的手,他道:“稍安勿躁。”
杜明昭便静下心来, 一双杏眸轻轻凝望宋杞和。
宋杞和又说:“我带你去见太子,这段时日都不曾看过他的病, 我亦不知晓他病情如何。”
“好。”
两人只是久别重逢,没在屋中逗留太久, 便一前一后相继离开此处小院。
宋杞和领杜明昭往宋鸿信常处理事务的书房而去。
杜明昭深知自己是在宫中, 她低眉跟在他之后。
隔了一步之远。
路途两人偶遇东宫侍奉的宫婢与侍卫, 众人纷纷行礼让行。
宋杞和身为御王府世子,常入东宫, 因而东宫的人都不敢造次阻拦他的前行,待到主院,侍卫们也只是入院知会了宋鸿信一声, 便让两人进入。
“属下参见世子殿下。”
杜明昭听见了耳熟的声音,微微抬起头, 一眼认出是那时候随宋鸿信前去溪川县的江涛。
“杜姑娘竟也在?”江涛再一看,也是认出了杜明昭,他骤然回想起此时杜明昭已然更换的身份, 改口道:“不对,您已是福清县主了!参见县主。”
宋杞和抬袖一挥,“县主是来为你们殿下把脉复诊的。”
江涛哪里会不乐意, “快快这边请。”
他引领二人入了书房。
走在半路,江涛仍对此前溪川县的医治耿耿于怀,他感叹道:“那时县主的医术已令人着实钦佩了, 我等还道若有朝一日能在京中见到县主的话,定是好事一桩。没成想县主却是只身前去永阳县平乱,您这身医术可谓是造福百姓呐!”
杜明昭被江涛夸得生笑,她回:“能帮到他们,我便很高兴的。”
“今日是娘娘宴请县主入宫的?”江涛大概猜到了杜明昭为何而来。
“是。”
“县主入宫一趟不容易,难得做客却还要复诊,辛苦你了。”
杜明昭浅浅一笑。
“县主请。”
江涛走至书房门口,他敲了敲门,禀报道:“殿下,县主与世子殿下已到。”
“进。”
宋杞和大步走入,杜明昭犹豫片刻后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才一进屋,便见一身太监服的傅宝正在宋鸿信身侧伺候,他腆着脸凑来,躬身道:“杂家在这厢给世子殿下和县主拜礼了。”
杜明昭没忍住笑出了声。
傅宝还是那副老样子,他和江涛的出现让杜明昭对东宫的畏惧消退了两分,似又回到溪川县的相处。
“殿下。”杜明昭朝向宋鸿信福礼,“还请殿下允福清把脉。”
“坐下说话。”
宋鸿信稍一瞥眼,入目便是宋杞和那幽暗的注视,他摆过头,抬起手臂递给杜明昭道:“把脉也好,还是谈话,在东宫你可自在些。”
“谢殿下。”
杜明昭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完全放开,不过身边有宋杞和,即便她在狼窝虎穴,她的心都不会乱。
心安之处,有人陪伴。
杜明昭旋即落座,她复而为宋鸿信摸了脉象。
是有两分的乱象。
宋鸿信体内的毒在溪川县被逼出了一部分,可陈年中毒,一时半会难以全治。
杜明昭收回手,转头问宋鸿信:“不知殿下今日可否方便?”
宋鸿信立马顿悟她的意思,他回问:“你是要……备药浴?”
“是。”
“好。”
宋鸿信将桌案的纸页推至一旁,自顾自笑了笑,“我怎么都得听大夫的,不是?傅宝和江涛你都识得,任意使唤他们,不必客气。”
在溪川县如何医治,傅宝与江涛皆心知肚明,这事做起来也不麻烦,杜明昭写好方子,两人上东宫的库房取药便是,宫里多年来赐下的药材多到不计其数,都不用上京城的药房买药。
杜明昭放好水,将木桶中的药材煮沸。
傅宝和江涛则服侍宋鸿信药浴。
杜明昭守在屋门口,宋杞和亦同她一起,背手立在屋外。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宋杞和幽幽吐出一句话,声色低哑,“太子妃那边……可有为难你?”
“怎么这样问?”
杜明昭下意识地回看宋杞和的桃花眼,只见他眸子十分的黑沉,似乎话中有话。
宋杞和蹙眉,却不看她,撇头就道:“无事的话便罢了。”
杜明昭心口堵得慌,她抿起唇,说不出更多的话。
一方面是因宋杞和态度怪异,还有一方面是她的脑海里有模糊的画面不断浮现,令她思绪杂乱。
方才在东宫主院的书房,她和宋鸿信交谈之时,无意间睨到一旁的书架。
其上有两层空格,而书架的一旁空空如也。
杜明昭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在游荡,告诉她这里不该是这样的。
东宫的书房应有一张书桌,一只矮些的小木案,书架里不该有空位,而是两排书籍。在书架一旁,有一盆茂密半米之高的墨竹,另一旁是可药用的香兰。
那张书桌之上,还有一副画像。
她记得,画中是位女子。
可是为什么?
她想到的,在东宫并不存在。
杜明昭有些头痛。
身边有人突而拉她的手,宋杞和着急唤她:“昭昭。”
杜明昭蓦然回神,意识清晰些时,宋杞和的桃花眼好似也在哪里见到过。
就好像她不是第一回来东宫,更不是第一回在东宫见到宋杞和。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昭昭,你怎么了?”
宋杞和捉着杜明昭的手,眉皱的死死的,“你的脸色好难看。”
杜明昭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她舒了一口气,摇头道:“许是没有休息好。”
是她的错觉?
杜明昭如此想。
宋杞和自责起来,“怪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
杜明昭刚想再说什么,院外忽而有了异动,她连忙松开手,与宋杞和拉开身距。
可侍卫并未放行,院外的来人见不可入内,没停留便离开了。
杜明昭多往那处瞧了一眼。
宋杞和压低声音道:“那位是东宫的乔掌事。”
乔?
杜明昭总觉得很耳熟,她思忖半晌,很快想起宴席之中呛声最厉害的乔宜欣,她问:“是乔家小姐小姐乔宜欣的父亲?”
宋杞和的眼中闪过惊讶,“昭昭已是了解京中各家了?”
“在宴会里得以认识了几位小姐。”
“他确实就是乔小姐的父亲。”
宋杞和似乎不大愿意提及京中的闺秀,他眉宇之间充斥着不耐,蹙眉就道:“说实话,乔家我有几分猜疑。”
“什么?”
“和哭魂。”
这回轮到杜明昭沉思,她不明白,“你为何觉得是乔家?”
“昭昭你可还记得溪川县苗家的乔姨娘?”
杜明昭点了点头。
宋杞和的话还未说完,屋中宋鸿信的药浴已毕,江涛找来请杜明昭入屋为宋鸿信施针,因此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
杜明昭先是帮宋鸿信疏通体内浊气,后在他胸前行针缓解中毒症状。
两刻钟后,杜明昭取下针,用帕子擦拭额间的汗。
傅宝端来新水,想服侍杜明昭,可宋杞和却接过盆,黑脸道:“我来就好。”
“殿下,怎好您……”
傅宝还要说,宋杞和已是带杜明昭去了外室净手梳洗整理着装。
江涛好笑地瞥傅宝,“小宝子你也是的,平日老吹自己有眼力见,怎看不出县主今日那身轻纱衣裳,一出汗就沾身上,世子殿下护得紧,那是不乐意旁人看呢?”
宋鸿信正不紧不慢地着衣,他咳着半开玩笑道:“莫怪孤觉着刚祈之的目光颇为骇人。”
原来是见不得杜明昭为他施针。
傅宝一拍脑袋,“害,瞧杂家这脑子!不过,可是县主和世子殿下的好事将近了?”
江涛可不敢论这个。
宋鸿信则是笑而不语。
外室之中宋杞和正为杜明昭擦拭脖颈的汗,她身上的轻纱都沾在手臂与后背,这样的着装若外出是很不得体的,且宋杞和更不允外人瞧见。
“这可真是……”
宋杞和沉着脸,喊了声“傅宝”。
傅宝赶忙跑出,宋杞和命他去取一件女子可穿的外衣来,傅宝是个脑筋灵的,自然明晓这衣裳不可让东宫的女眷得知。
宋杞和褪去自己的外袍,先披在杜明昭身上,他气得够呛,“下回还是莫要穿这件了。”
杜明昭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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