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会让她经历同样的事情吗?
    她闭上眼睛,祈祷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至于她……
    尽人事听天命。
    五月初七,天色尚未熹微,许姝便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该生了。
    许姝正要拍醒姜宁熹,他便已经惊醒过来,颤声问:“姝儿,是不是……”
    许姝艰难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千万不要告诉愿、愿愿。”
    她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今日女儿还要去书院上学,不能让她惊慌失措。
    这是他们一早便商量好的,所以姜宁熹闻言点了点头,也冷静了一些,吩咐下人去叫产婆。
    以防许姝突然发动,半个月前产婆就住在隔壁了,一直等着临盆,是以听到消息之后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了。
    产婆与丫鬟四处走动,姜宁熹仔细盯着,时而看一眼被疼痛折磨的许姝,沉稳出声:“你放心,有我在。”
    许姝却不想让他在这里,伸手推他,力道软绵绵的,过了许久才将一句话完整说完:“有产婆就够了,你在这儿是添乱。”
    她偏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大亮,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撒下来,光线变得柔和。
    她深吸一口气,提醒道:“愿愿该出门了……”
    每个去上学的日子,他们夫妻俩都会陪女儿用早膳,若是两人都不在,她定会怀疑的。
    姜宁熹眼含热泪,颤声道:“好,我去看看。”
    他慢慢松开许姝的手,小心避开端着木盆的丫鬟与捧着锦帕的产婆,往厅堂走去。
    厅堂中,姜如愿早就等饿了,她看着满桌的菜,想吃,却又忍住了,爹爹娘亲教过她,等长辈吃了之后她才能吃。
    她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可香味却源源不断地飘到鼻息中,她只好捂住鼻子。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爹爹娘亲是不是在睡懒觉呢?要不要去找他们?
    这个念头刚起,门外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忙睁开眼睛,却见爹爹一副焦急的模样,再一眨眼,又和以前一样了。
    是她看错了吗?姜如愿挠挠头,不过她很快就不再纠结了,而是问:“爹爹,娘亲呢?”
    “娘亲还在睡呢,”姜宁熹神色如常地笑着,“愿愿快吃,吃完了去书院,再不去便迟了。”
    姜如愿气呼呼道:“还不是怪爹爹娘亲!你们还没我起得早呢!”
    “是,怪我怪我,”姜宁熹忙给女儿夹菜,“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望愿愿大人有大量。”
    姜如愿顿时笑起来,甚是大度地原谅了他。
    姜宁熹也扯起一丝笑意,不停给她夹菜,让她快些吃。
    爹爹好奇怪啊,姜如愿一边吃一边想,他怎么这么着急?
    不过她还是乖乖吃完了,吃饱之后看了眼刻漏,焦急道:“爹爹,我要迟到了,你去忙,我这就走!”
    纵然心焦,但姜宁熹做戏做全套:“我送你到门外。”
    姜如愿噘了噘嘴,拒绝道:“才不要,爹爹走得太慢了,我要跑着过去。”
    说完她便提着裙子往前跑,一阵风似的,姜宁熹便没再坚持,示意玉珠跟上,等主仆两人走得不见踪影,他快步朝正院走去。
    片刻后,拐角处倏然探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姜如愿探头探脑地查看一番,压低声音道:“玉珠,快跟上我爹爹。”
    “小姐,可是咱们快迟到了!”玉珠焦急地劝阻。
    “不急不急,今日上课的夫子很好说话的,迟一会儿没什么,”姜如愿气哼哼道,“爹爹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我要弄清楚!”
    想起盛景,她一边往正院走一边道:“对了,你去告诉景哥哥一声,我不和他一起去了。”
    躲躲藏藏来到正院附近,这里安静地有些异常,但是时不时又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姜如愿更疑惑了,这是在干什么?
    她正要偷偷摸摸地进去,忽的听见一声凄厉惨叫。
    姜如愿浑身一激灵,娘亲的声音!
    这下她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往正院里冲,一边跑一边喊道:“娘亲,您怎么了!”
    张奶娘正守在产房外面,见到姜如愿吓了一跳,忙拦住她,问:“小祖宗,你怎么没去书院啊?”
    “我娘亲怎么了?”她急得不得了,双脚不停扑腾,想从奶娘怀里下去,可她力气太小,徒劳无功。
    张奶娘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夫人好得很。”
    姜如愿忍不住哭起来:“可是我听见娘亲的叫声了,听起来好疼啊。”
    张奶娘一听这话,眼泪也止不住地掉,她擦擦眼泪,没再说什么,准备抱着姜如愿离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丫鬟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姜如愿看得清清楚楚。
    她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地盯着,片刻后拼命挣扎,喊道:“我要去找娘亲!我要去找娘亲!”
    产房中,姜宁熹坚持要陪着许姝,自然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他偷偷擦掉,看向满头大汗的妻子。
    她刚用过力,此刻瞧着很是虚弱,反应了一会儿才喃喃道:“愿愿……”
    姜宁熹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是愿愿,她机灵着呢,连我都没骗过她,偷偷过来了……不过你放心,奶娘在外面,不会让她进来的。”
    说话间,丫鬟又端出去一盆血水,产婆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的声音都在抖,却又尽力克制住。
    他说:“姝儿,你别分心,咱们的孩子马上出来了,一会儿让愿愿看看她的弟弟或妹妹,她肯定会高兴的。”
    他安慰着妻子,同样也安慰着自己。
    许姝双目无神地盯着帐顶,似乎感受到生命正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她挣扎着开口:“让愿愿……进来。”
    姜宁熹的身形晃了晃,应了声好,他松开许姝的手,亲自去叫姜如愿,看着女儿进门后,他将腰牌给小厮,压低声音吩咐他快马加鞭前去宫中求太医。
    哪怕他已是正三品朝臣,也没有万全的把握皇上会答应让太医过来,毕竟太后正卧病在床,皇上最重孝道。
    可他顾不得什么了,妻子性命垂危,再艰难也要试一试。
    姜如愿迟疑着走进房中。
    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她皱眉捂住鼻子,待看见床上的人,她立刻什么都不顾了,飞奔而去,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娘亲的脸怎么这么白?嘴巴怎么是紫色的?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娘亲?
    “愿愿……”许姝忍着刻骨的疼,静静开口,“到娘亲身边来。”
    姜如愿立刻开始嗒嗒地掉眼泪,她小心翼翼地牵住娘亲的手指,朦胧泪眼几乎快要看不清娘亲的模样,她想眨眼让泪珠掉下去,可是眼泪却像流不完似的,越掉越凶。
    她还是看不清娘亲的模样。
    “愿愿别哭,娘亲在给愿愿生弟弟妹妹,”许姝笑道,“愿愿还没告诉娘亲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
    “愿愿、愿愿都不想要了,也不要哥哥了,”姜如愿用手背抹了抹脸,“愿愿只想让娘亲好好的。”
    她声音哽咽,许姝心疼不已,想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却是徒劳,只能用大拇指拂过她沾满泪水的手背。
    “愿愿乖,娘亲很好。”许姝笑着,满目贪恋地打量着女儿,眸中划过不舍。
    “所以愿愿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乖乖去书院,回来之后,咱们家里便会多一个人了。”
    姜如愿吸吸鼻子,认真地望着娘亲,娘亲从来没有骗过她,所以这次说的话也是真的?
    可是她还是没由来地恐惧,下意识伸出小指,抿唇道:“那我们拉钩钩。”
    她想,拉钩之后,娘亲就不能说话不算话了。
    许姝扯起笑容,微微用力,勾住她软软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姜如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虽然娘亲已经答应了她不会有事,可是她心里还是莫名觉得不安。
    走出正院,她还是担心,于是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朝里面看去,却只能看见几道模糊的身影走来走去。
    她入神地看了一会儿,忽的瞟见奶娘正往她的方向走来,想必是看见她了,她连忙躲起来,猫着腰往正门走去。
    还没走几步,一个小厮突然朝她的方向冲了过来,姜如愿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人又小,小厮没看见,两人正要撞上,一旁伸出一只手,姜如愿还没来得及喊叫,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姜如愿拍拍心口,抬头一瞧,马上哭着喊道:“景哥哥!”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就是晚上七点更新啦
    6、戏折
    方才明明已经不哭了,可是看见盛景之后,不知为何,姜如愿又想哭了。
    她埋在景哥哥怀里抽噎着说不出话,却还是断断续续道:“娘亲、娘亲她……”
    “会没事的,”盛景拍拍她的背,轻声道,“我请来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
    瞧见她迷茫的神色,盛景改口道:“太医院最会接生的太医,你娘亲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着便有一位老人家气喘吁吁地上前,一旁跟着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妇人,医女打扮,两人肃容走进正院。
    盛景看了眼目光一直停留在产房方向的姜如愿,知道她牵挂娘亲,于是将她抱了过去。
    两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听着房中传来的压抑的、痛苦的喊叫声。
    姜如愿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满脸惊慌。
    盛景默默反握住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最后还是姜如愿先开口:“景哥哥,你不去书院,夫子不会打你手心吗?”
    听说他的夫子很是严厉,她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有一次她去明伦斋找他,夫子忽然出现,瞧见她,皱纹遍布的脸上硬生生又多出几条能夹死苍蝇的纹路。
    姜如愿吓得直接跑了,自此之后再也不愿去状元桥那边了。
    盛景宽慰她:“没关系,夫子们对我很好,解释一下就行了。”
    姜如愿惊奇地瞪大眼睛,反复询问那日她见过的夫子是否也喜欢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她顿时笑起来,夫子们都喜欢景哥哥,她的景哥哥果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见她脸上浮现盈盈笑容,盛景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房中传来更为凄厉的喊声。
    姜如愿唇边的笑顿时僵住了,她连忙站起来,忽的听见一道小小的、细弱的哭声,一开始还不甚清晰,渐渐的,哭声嘹亮起来,像嗷嗷待哺的雀儿。
    “恭喜老爷,母子均安!”
    娘亲没事了!
    姜如愿迫不及待地往房中跑去,偏偏有两个丫鬟拦着不让她进,说血腥气重,她无计可施,求助地望向盛景。
    盛景上前,冷声道:“让开。”
    丫鬟们俱是一惊,仿佛感受到了重若千钧的压力,瑟瑟地缩回手。
    姜如愿感激地看他一眼,直奔床前。
    没想到奶娘又来拦她,笑着让她看弟弟,姜如愿同样无视了,心心念念的全是躺在榻上的娘亲。
    不过娘亲看起来很虚弱,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观察了好半晌,确定娘亲的胸口是起伏着的,终于松了口气。
    既然睡着了,她便亲昵地摸了摸娘亲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到爹爹身边,看向他怀里抱着的小婴儿,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小小的、皱巴巴的、红彤彤的,闭着小眼睛,张着嘴,丑得她不想再看第二眼。
    姜如愿觉得难以理解,娘亲辛苦这么久,怎么生下来了一个这么丑的弟弟,还不如不生呢!
    “愿愿,弟弟是不是很可爱?”姜宁熹压低声音,“给他打个招呼?”
    姜如愿别开脸,气呼呼道:“我才不要这么丑的弟弟!”
    姜宁熹摇头失笑,正要说话,太医过来了,与他耳语几句,姜宁熹敛起笑容,将孩子交给奶娘,与太医一同出去了。
    两人来到僻静处,太医直言道:“尊夫人需卧床休养一段时日,小公子体弱,不宜吹风,以尊夫人目前的情况来看,日后不适合生育。”
    姜宁熹早有准备,闻言面色不变地点点头。就算太医不说,他也不准备让姝儿生儿育女了,两次生产都凶险万分,他不敢再赌。
    于是他问道:“太医可有避孕良方?”
    顿了下,他继续道:“男子服用。”
    这样的要求倒是少见,太医惊讶地看他一眼,颔首道:“自然是有的,只是需要重新配置,约莫需要三个月。”
    “劳烦太医了……”
    两人谈话的时候,墙角也传来说话声。
    “娘,咱们……”
    正聚精会神偷听的姜宁怜“嘘”了一声,连忙捂住儿子的嘴,确认那两人没有听到动静,这才将他带到一旁。
    魏鸿志终于能说话了,迫不及待地开口:“咱们不是要去看小表弟吗,怎么还不走?”
    今日小表妹和盛景都没去书院,他也不想去了,于是也告了假,兴奋地等着小表弟出生的消息,没想到居然等到了晌午,他都饿了!
    “这就走这就走。”
    姜宁怜带着儿子去看望许姝母子,表面上笑容满面,心里却在盘算大哥说的那番话。
    大嫂的肚子真是不争气,和大哥成亲八年了,终于生了儿子,结果居然不能再生了。
    姜家人丁本就稀少,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儿子又体弱,万一夭折了怎么办,那姜家的香火不就断了?
    这可不行!
    “姑母,你怎么看弟弟看了这么久?”
    耳边忽然传来姜如愿疑惑的声音,姜宁怜连忙回神,笑道:“你弟弟太好看了,一不留神就看得久了点。”
    好看?姜如愿也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嫌弃,她哼了一声:“丑死了!”
    姜宁怜翻了个白眼:“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单是男娃这个身份便赢了,这可是姜家的独苗苗!
    姜如愿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她想反驳,可余光瞥见正在睡梦中的娘亲皱了下眉,她连忙屏息凝神没再开口,脸上却是不服气的神色。
    见小丫头吃瘪,姜宁怜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跟她一个大人杠什么呢,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她。
    姜宁熹刚好进门,瞧见这一幕,眉头也皱了起来,低声斥责道:“怜儿,你又做了什么!”
    “大哥,我和愿愿闹着玩呢,”姜宁怜忙收敛神色,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包,殷勤道,“这是我给小侄子的见面礼。”
    姜宁熹脸上这才好看了一些,不过他没收,而是道:“心意我领了,你带着鸿儿也不容易,自己留着。”
    见他坚持不收,姜宁怜便作罢了,离开之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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