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洛茛在一起，事情再怎么严肃，也能在彼此的调侃和戏谑中被消解。
    这是弥拉德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实，但在今天这事实在另一方面得到了验证。
    当他不再逃避，笨拙承认自己那份变质的情感时，原以为会迎...
    “弥拉德小人！加油啊??！”希奥利塔几乎是整个人探出评委席，双手卷成喇叭状，声音甜腻却穿透全场。她那对粉紫色的蝶翼在情绪激动下微微张开，如同春日里振翅欲飞的花间精灵，引得周围几只魅魔评委频频侧目。
    而赛道之上，尘土飞扬，阳光灼烈。
    背着洛茛选手的弥拉德正以惊人的速度穿越最后一段障碍区。他的脚步稳健如铁铸，肌肉线条在奔跑中绷紧又舒展，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微光。他身上那件克雷泰亚学院特制的轻甲早已被尘土染灰，肩头还残留着先前攀爬高墙时刮出的裂痕，但他仿佛毫无所觉，眼中只有终点线上那枚随风飘扬的赤红旗帜。
    “他……真的跑起来了。”克洛伊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评分牌边缘。她记得几天前那个夜晚，弥拉德独自坐在训练场边缘的石阶上，沉默地看着满天星斗。那时她问他：“你还会为别人奔跑吗？”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而现在，他背负着一名因体力耗尽而无法前行的对手，逆着规则、逆着常理、甚至逆着整个竞技体系的逻辑，在众目睽睽之下奔向终点。
    这不是胜利，这是宣言。
    “轰??！”当弥拉德一脚踏过终点线时，地面竟因冲击力轻微震颤。洛茛被他轻轻放下，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谢谢”。而弥拉德只是喘息着抬头，望向评委席方向，目光精准地落在希奥利塔脸上。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
    莉莉姆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猛然绽放，像是终于等到迟来已久的回应。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不顾形象地拍手欢呼，尾巴欢快地左右摇晃，连带座椅都差点翻倒。帕特里斯主教冷哼一声，伸手一把将她按回座位，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这丫头……真是不知轻重。”老人低声道，语气严厉，可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
    “可是帕特里斯爷爷??”希奥利塔转过头，红眸晶亮如燃，“你看！他没有躲我，也没有否认我！他还在我面前做了这么帅气的事！这不就是心动的证明吗？”
    “胡扯。”老主教冷冷打断，“那是勇者的本能，不是对你个人的回应。别把英雄主义和爱情混为一谈。”
    “可爱情不就该是从本能开始的吗？”克洛伊忽然插话，嘴角含笑地看着场中缓缓起身的弥拉德，“当他选择背起那个人的时候，就已经超越了胜负。这种纯粹的心意……哪怕是对陌生人，也足以让人心动。”
    她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希奥利塔。
    莉莉姆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手指绕着发梢，声音轻了下来：“我知道……我不是克雷泰亚人，不懂你们的礼法，也不够强壮，不像你们喜欢的那种战士……但我也有想守护的人啊。我只是……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哪怕被当成笑话也要站出来喊出‘我是他的未婚妻’。”
    她的嗓音不再甜美做作，反而透出几分真实的脆弱。
    克洛伊与帕特里斯 exchanged a glance.
    片刻沉默后，主教缓缓开口：“你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勇者’，还是因为他是‘弥拉德’？”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刺入所有伪装的外壳。
    希奥利塔咬住下唇，良久才道：“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他是勇者。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从天而降、斩杀灾厄、拯救世界的英雄呢？可后来我发现，他会在食堂多拿一份面包偷偷塞给流浪猫；会在训练结束后默默帮低年级学生修理破损的魔导器；会为了不让队友难堪而故意输掉一场比试……这些事没人知道，可我都看见了。”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喜欢的，是那个即使背负命运也依然温柔的弥拉德。不是神坛上的勇者，而是会累、会痛、会犹豫的普通人。”
    克洛伊笑了，这次是真的笑。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莉莉姆的手背：“那么，或许你可以试着让他也看见你??不是作为魔物，不是作为未婚妻的宣称者，而是作为‘希奥利塔’这个人。”
    “……嗯！”莉莉姆用力点头，眼眶微红。
    就在这时，广播再度响起。
    “各位观众！接下来将迎来今日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无限制自由挑战赛！本次赛事不限种族、不限手段、不限场地形态，唯一目标：击败对手，或使其认输！胜者将获得由弥拉德利亚魔导院提供的‘虚空之钥’一枚，可用于开启一次随机秘境探索权限！”
    全场哗然。
    双足飞龙主持人激情澎湃：“而我们荣幸宣布，本次挑战赛首位登场的挑战者，正是刚刚完成惊人壮举的??弥拉德?克雷泰亚！！！”
    话音未落，擂台中央的空间骤然扭曲，银白色的魔法阵层层展开，如同盛开的金属莲花。下一秒，弥拉德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上，呼吸已平复，眼神清明如水。
    观众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什么？他刚跑完一场极限障碍赛就要打无限制战？！”克洛伊霍然站起，“这不合理！体能根本来不及恢复！”
    “规则允许。”帕特里斯沉声道，“而且……他是自愿报名的。”
    “自愿？”克洛伊猛地看向记录板，果然在挑战者名单第一栏看到了弥拉德的名字，签署时间竟是比赛开始前两小时。
    “他早就计划好了……”她喃喃。
    而在另一侧，希奥利塔已经兴奋地蹦了起来：“太棒了！弥拉德小人要一对一单挑了吗？我要去给他加油！”
    “你给我坐下。”帕特里斯一把拽住她的翅膀根部，疼得她“嗷”了一声，“你现在是评委，不是拉拉队。”
    “可是??”
    “没有可是。你若再扰乱秩序，我就以‘妨碍赛事公正’为由把你逐出场外。”
    莉莉姆瘪嘴，委屈巴巴地坐回去，但眼睛仍死死盯着擂台，尾巴尖不受控制地轻轻摆动。
    与此同时，系统正在随机抽取弥拉德的对手。
    巨大的魔法光屏在空中浮现，无数名字如流星般划过，最终定格在一个猩红色的标识上??
    【对手确认：瓦尔基里族?狂战系?S级斗士】
    【姓名：布伦希尔德?霜怒】
    【称号：北境断钢者】
    【战绩：连续73场无限制赛全胜，其中68场以击晕或致残告终】
    “嘶……”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布伦希尔德是出了名的暴力派，曾在一场友谊赛中一斧劈裂三米厚玄岩墙，赛后还笑着说“手感不错”。更可怕的是，她属于极端排斥魔物的纯血人类至上主义者，曾在公开场合扬言“所有非人种都该关进笼子”。
    而现在，她要对上的，是刚刚被曝出与魔物订婚传闻的勇者弥拉德。
    火药味，瞬间弥漫。
    “哈哈哈！终于来了个像样的对手！”粗犷的女声自传送阵中炸响。伴随着雷霆般的脚步，一名身高近两米的金发巨女大步走出。她身披重锻冰钢铠，肩扛一柄长达四米的双刃巨斧，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颤。
    她抬头看向弥拉德，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听说你有个魔物未婚妻？正好，今天我就替你们人类清理门户。”
    弥拉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道幽蓝色的火焰无声燃起，形如狼首，静静盘踞在他掌心。
    “你说错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我没有未婚妻。”
    希奥利塔心头猛地一揪。
    可紧接着??
    “因为我还没答应。”
    全场寂静。
    布伦希尔德一愣，随即狂笑：“哈！有意思！那你现在有没有胆量答应我??接下这一战？！”
    “我接受挑战。”弥拉德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已化作竖瞳，周身气息骤然暴涨，“但条件是，输了的人，必须当众承认：魔物也有爱的权利。”
    “荒谬！”布伦希尔德怒吼，“我宁可断手也不会向那种异类低头！”
    “那就让我用拳头教会你什么叫尊重。”弥拉德低语，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战斗，爆发！
    巨斧撕裂空气，带着音爆直劈而下。弥拉德侧身闪避，蓝焰凝聚成盾挡下余波，反手甩出三枚火矢。布伦希尔德怒吼一声，挥斧横扫，将火矢尽数击碎，顺势跃起，居高临下砸出全力一击！
    “轰隆??！”
    擂台中央塌陷出巨大 crater，烟尘冲天。
    可就在她落地瞬间，一道影子自烟中疾射而出，正是弥拉德！他左手结印，右拳缠绕电光，一记直拳轰向对方腹部！
    “咚！！”
    闷响如擂鼓，布伦希尔德竟被击退三步，眼中首次浮现震惊。
    “怎么可能？！这种速度……这种力量？！”
    “你太高估自己了。”弥拉德冷冷道，“你以为勇者只是靠神器和祝福活着？真正的战斗，是从一次次濒死中磨出来的。”
    他说着，身形再动，化作残影围绕对手疾驰，拳脚如暴雨倾泻。每一击都精准命中关节弱点，逼得布伦希尔德不得不放弃强攻，转为防守。
    观众席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那个总是温和谦逊的少年，竟有如此凌厉的战斗风格？
    “他在压制。”克洛伊眯起眼，“没有使用致命技，也没动用神器，纯粹在用技巧和体术压制对方……他不想伤她。”
    “但他想赢。”帕特里斯补充，“赢得让她无法抵赖。”
    战局继续升级。
    布伦希尔德终于暴怒，撕下铠甲，露出遍布战斗疤痕的 torso，狂吼中激活了瓦尔基里的“战神血脉”，身体暴涨一圈，力量倍增！
    她一斧劈开地面，掀起石浪，试图将弥拉德掀飞。后者却借力腾空，翻身跃至她背后，双臂锁喉，双腿绞紧腰腹，施展出高阶擒拿术！
    “给我下来！”布伦希尔德猛然后撞，撞向石柱。弥拉德早有预料，松手翻滚，同时甩出一张符?贴在她背上??
    “封印?重力增幅！”
    刹那间，布伦希尔德感觉自身重量骤增十倍，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全场哗然！
    “那是……古代封印术？！他什么时候学的？！”克洛伊震惊。
    “在弥拉德利亚的图书馆。”帕特里斯淡淡道，“那孩子，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拼命。”
    擂台上，弥拉德缓步走近，蓝焰在掌心跳动。
    “认输吗？”
    “做梦！”布伦希尔德怒吼，强行撑起，举起巨斧，“我宁死也不会承认那些怪物有资格拥有感情！它们不过是欲望的化身！是污染！是??”
    “那你告诉我。”弥拉德突然打断，声音平静，“当你在战场上濒临死亡时，是谁用治疗魔法救了你？是魔物祭司。当你失去家人孤独一人时，是谁每天为你送饭、陪你说话？是半精灵孤儿院的院长。当你受伤无法行动，是谁背着你走过十里雪原送到医院？是一只蝎尾狮族的邮差。”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剑：
    “你说它们没有心？可她们付出的爱，比你口中所谓的‘纯粹人类’多得多。”
    布伦希尔德喘息着，握斧的手微微颤抖。
    “我……我只是……害怕……”她终于低吼出声，“害怕有一天，我们的文化、信仰、血脉，会被彻底吞噬……”
    “没有人要吞噬你。”弥拉德轻声道，“我们只是想共存。”
    说完，他收起火焰，伸出手：“认输吧。这不是耻辱，而是理解的开始。”
    长久的沉默。
    终于，布伦希尔德缓缓松手，巨斧轰然落地。
    她抬起头，眼中仍有不甘，却多了几分复杂。
    “我……承认。魔物……也有爱的权利。”
    全场静默三秒，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连那些原本冷漠的人类贵族也都站起身鼓掌。而在评委席上，希奥利塔已是泪流满面。
    她猛地扑向克洛伊：“姐姐！你听见了吗？！有人开始改变了！”
    克洛伊笑着抱住她：“是啊……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帕特里斯望着擂台上那个疲惫却挺立的身影，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比我想象的更像他父亲。”
    比赛结束，弥拉德拒绝领奖，只说了一句：“胜利属于所有愿意理解彼此的人。”
    当他走下擂台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而希奥利塔飞奔上前，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弥拉德愣了一下，却没有推开。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下次……别擅自说我有未婚妻了。”
    “可你心里不是已经默认了吗？”她仰起脸，泪光中带着狡黠的笑。
    弥拉德看着她，许久，终于极轻地叹了口气。
    “……随你吧。”
    风吹过训练场，卷起一片尘沙，也吹动了少年额前的黑发。远处，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即将迎来新纪元的城市。
    而在某座高塔的阴影中，一双金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低语响起：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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