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其他的地方还好,冷风一吹就干的差不多了,真正让她觉得要了命的是此时此刻她那正被林栖迟捂得严丝合缝的右手,滚烫的好像在火炉里一样,萧楚楚都不用去看,现在自己那手心估计已经湿透了。
林栖迟应该是被她问的这个问题惊到了,半天都没有回答,只是在喉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萧楚楚一听这笑声,顿时更觉无地自容,脑袋垂的越来越低,恨不得一头扎进雪堆里,她忿忿的闭了眼小声道:“笑个屁。”
林栖迟多半是听到了萧楚楚这句弱如蚊鸣的吐槽,虽然面上还是一副憋出内伤的表情,但是还是将空闲着的左手攥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然后敛去了满脸的戏谑神情,轻声说:“楚楚,看着我。”
萧楚楚顿时心跳如鼓,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几句调侃的话,但是舌头就好似是打了结一样,嗫嚅了半天最后只是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恩。”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正撞进了一直默默等待着她的那双深邃眼瞳,比常人要浅淡些的眼眸被昏黄的火光映衬得更加明亮,流光溢彩,而现在,这双眼睛里正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萧楚楚再也无法忽视的热烈情愫。
萧楚楚突然间很想哭。
但是林栖迟却是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因为下一瞬,萧楚楚就被突然发力,将她整个人都举起来的林栖迟吓了一跳,心中刚酝酿出来的那点感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她伸出双手牢牢的抓着林栖迟的肩膀大叫道:“林栖迟你又抽什么风!”
林栖迟并未理会她的大吵大嚷仍是自顾自的走着,终于,在空中滑行出了十米距离左右的萧楚楚又一次的感受到了脚踩大地的感觉。
她惨白着脸惊魂未定的喘了几口气,才刚回过血来便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抬头正对着那双眼眸骂道:“你是不是要疯了,吓唬我好玩.....么......”
她即将脱口而出的一连串谴责仿佛被按了终止键一般戛然而止,萧楚楚平视着林栖迟举在她眼前的雪玉疑惑道:“什么意思?我怎么这么高了?”她奇怪的低头看了看,发现现在的她脚下踩得并不是厚实的大地,而是一块突起的巨石。
林栖迟将她放在了这里,萧楚楚本身的身高再加上这块巨石的厚度,不多不少,正好是林栖迟的高度。
萧楚楚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那块石头,然后平视着林栖迟笑道:“我还是男人那会好像真的就是这么高,跟王爷你差不多高......这块雪玉怎么了?”
林栖迟含笑不语,轻轻执起萧楚楚的手然后将那块雪玉放在了她的掌心,望着她柔声道:“送你了。”
萧楚楚看着掌心里泛着流光的雪玉只觉有千斤重量,她愣了许久,还未做出反应,就见林栖迟将他的右手也覆在了雪玉上,继续道:“人,也送给你了。”
这句话就好像是投入了池水的巨石,轻飘飘的就搅乱了一潭平静,萧楚楚有些慌乱的抬眼看着林栖迟。
林栖迟却还是一如往昔的那副淡然神情,迎上了萧楚楚诧异的目光有条不紊的说:“我生来就有着荣华富贵,是人人尊敬的王爷,但是那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了,自然是幸运,但如若是多了的话,那便又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块雪玉不一样。”
林栖迟包住萧楚楚的手,让她将雪玉握在手里,含笑着继续道:“这是我要赠与伴我共度一生之人的。”
他虚虚的环绕着萧楚楚瘦削的手腕,好似对待珍宝一般的不敢用力,柔声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白富裕还是萧楚楚,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你来自何方,是天上还是黄泉,我都会认定你,不变。”
这句话好像一柄利刃直直插入了萧楚楚的心上,五脏六腑翻狡着疼痛的同时,足以融化冰雪的热血也泊泊而出,顷刻之间就将一个人从风雪交加的黑夜拉到了有着艳阳的夏日之中,萧楚楚蓦地咬住了嘴唇,不受控制的,泪水也纷纷跌落。
他生来就是被人所抛弃,赤条条的自己一个人,看过了多少虚情假意,见证了多些人心冷暖,他本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样一个人孤单过一生,可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在他想要把他推远的时候,将他放在了与其比肩的位置上,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告诉他;“不管你怎么样,我都认定了你。”
白富裕一向不信神佛,但是现在他突然想要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朝着上天,叩首叩首再叩首。
他何德何能?得此真心。
她忽然一把抱住林栖迟,用力的想要把他勒进自己身体里,默默咬紧了嘴唇把呜咽的声音锁在咽喉,泪水不住地流着。
林栖迟将她拥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着她的背脊,总是显得有些薄情的桃花眼此时此刻也微微的泛着红。
萧楚楚感受着林栖迟脖颈上如鼓的心跳,更加悲从中来,含糊着说:“原来,原来你也紧张了啊....”
林栖迟将她抱得更紧,无奈笑道:“我当然紧张,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表明心迹.....”
萧楚楚一听这话不禁哭的更大声了,她呜咽道:“你,你放心,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林栖迟转过头来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颊,“恩。”
林栖迟拉着萧楚楚回到营地的时候正好赶上诸位公子在挑选马匹检查箭羽,魏正泽一转身就看到了脸蛋冻的红扑扑的二人,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林栖迟和萧楚楚相握的手上,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过下一瞬他又重新挂上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笑脸招呼道:“快来,夜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栖迟立刻点了点头,可谁知刚前进了几步头中就是一阵晕眩,他摇晃了几下停在了原地,萧楚楚伸出手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她伸手覆上林栖迟的额头,此时已经烫的灼人了,她皱眉惊呼道;“这么烫?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仔细一看林栖迟现在的脸色,果然惨白的像纸,心中不免又急又气,头脑一短路,直接将林栖迟打横抱了起来,此刻的她根本无心考虑其他事,高喊了一句“大夫”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场景下直接奔着林栖迟的住处去了。
林栖迟此时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现在的自己是在半空中漂浮着,费力的睁开眼看了萧楚楚一眼,然后便无语的扯出了个笑来:“相公,真,真是天生神力。”
萧楚楚被他叫的红了脸,忿忿的一咬牙,只想把这个不知道爱惜自己还油嘴滑舌的麻烦扔了算了,但是最后还是心疼的剜了他一眼骂道:“闭嘴,再多嘴,我就休妻。”
林栖迟最后扯出来一个笑容,还是再也坚持不住的昏死过去了。
萧楚楚才刚把林栖迟置于床上闻讯而来的太医便连滚带爬的进来了,他一看满脸杀气的萧楚楚便是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地,全然没有认出来面前的这位只不过是个小丫鬟。
萧楚楚一把将他拉起按到床上急切道:“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太医立刻开始哆哆嗦嗦的诊治起来,萧楚楚忧虑的按了按眉心,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洇透了,她伸手将碎发拢于脑后,正好望见了铜镜中的自己,果真横眉竖眼,凶神恶煞,怪不得把这小老头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萧楚楚下意识的将双手十指绞在一起,用力的关节处都泛了白,她闭了闭眼,冷静了好一会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尽量轻声细语的问道:“请问,王爷可是有事?”
☆、猎梅花鹿
太医战战兢兢的看了萧楚楚一眼,发现面前这只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而已,仔细看来,居然还有几分俏丽。
他回想起刚进门时望见的她方才那副有如洪水猛兽,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他拆吞入腹的恐怖表情,实在是难以将这两面联系到一个人身上,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恍惚。
但他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应该是外伤导致的发热,姑娘不必惊慌,只要叮嘱王爷按时吃药修养即可。”
萧楚楚听到了那句“不必惊慌”才觉得一直悬在喉咙眼的心终于降了几分,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强笑着朝太医不断道谢,一连说了好几遍感谢。
太医一看现在萧楚楚那张汗津津的苍白小脸,再加上这恭敬的态度,之前心中萦绕的恐慌终于烟消云散,心下一松,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教起来:“你应该是王爷的随从?我明明记得我已经将王爷的外伤包扎好了,而且也叮嘱了王爷一定要安心静养,这怎么才刚过了几个时辰王爷的病情反倒是严重了?”
萧楚楚被他严厉的语气吓的一愣,然而待听清了太医的质问后,脸上便泛起了一抹浓墨重彩也掩饰不了的哀伤:“抱歉...是奴婢失职,王爷他,他陪着奴婢去看烟花了来着。”
太医已经年近花甲,自然是不懂他们年轻人的这些浪漫情调,听了萧楚楚的这番话来也并未觉其他,只是颤抖着胡须一拍床榻喝道:“胡闹!数九寒天的还要带着病体出去看什么劳什子烟花,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老头子想来也是气得急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下文,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道:“无理取闹!”
萧楚楚讪讪一笑,深深的看了此时仍在昏睡着的林栖迟一眼,低声重复着:“是啊,我,的确是无理取闹了....”
如果不是她吵着要去看烟花的话,他又怎么会昏倒?
对了,她明明听到了林栖迟压抑的几声轻咳,她怎么就没察觉到呢....
还有交叠的双手中,滚烫的温度...
萧楚楚越想越觉得自责,挂在嘴边的笑越来越苦涩,老太医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可是一看这小丫鬟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本到了嘴边的狠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到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安慰道:“不必过于担心,王爷并无大碍。”
萧楚楚仿佛受了惊的鸟儿一样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勉强的笑了一下。
送走了太医之后,萧楚楚细心的将门帘掩好,让一丝一缕寒风都难以进入,她轻轻的搬来一个木椅,放在床榻边上,安静的坐在上面陪着林栖迟,屋子里很亮,萧楚楚点燃了屋内所有的油灯,明晃晃的却又温暖着。
周围很是寂静,大概是夜猎已经开始,现在营地之内只有林栖迟与一众随从,那些纨绔子弟一走便好像是带走了所有的人气一样,现在的营地只有着属于黑夜的寂静,偶尔能够听到几声不知是什么野兽的低鸣,剩下的,便就是耳边属于林栖迟的浅浅的呼吸声了。
萧楚楚将手臂抵在床榻边,双手合十支在下巴上,沉默的看着林栖迟。
她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彼此依赖,她伸出手,轻轻的覆上了林栖迟紧蹙的眉毛,小心翼翼的抚平了那褶皱,然后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下滑,最后停留在了因为身体不适而显得分外苍白的嘴唇之上。
萧楚楚突然勾起了一个笑容,她还记得这张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不管是让她抓狂的,还是让她感动的,每一句,她都记得。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他教她练字时?还是那次夜谈?亦或是更早些,在林栖迟带着她脱离了那个满是噩梦的萧府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情不知所起。
萧楚楚确认了林栖迟的烧已经退下了之后,便收回了手,替他仔细的掖好了被角,她本来是要是找承宇告知一下他林栖迟生病了的事的,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告知了承宇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担惊受怕的人而已,对于林栖迟的身体还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
然而萧楚楚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消失了近一整夜的承宇根本就不在青林山上了。
青林山山顶。
一头被魏正泽等人逼入岩石死角的三色梅花鹿正瞪着一双有如铜铃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些将她逼上绝路的公子们,四条细细的腿在经历过一番夺命逃跑之后此时已经不堪重负的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脱力跪在地上般,但她还是强撑着直立起来,眼里有着人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恐慌。
早已经醒了酒的孙青顶着一脑袋鸡窝头首当其冲的在众人前面,手执着弓箭坐在马上左拧右拧的回头朝众人朗声道:“诸位诸位,瞧见了吗?三色的梅花鹿,这可是稀罕物,既然是大家一起发现的,那便只能看哪位的箭矢更快了。”
魏正泽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神情有些恍惚,怎么看都是不在状态,他有些无力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呼出了一口气,盯着那股热气在半空中凝结成霜,彻底的归为冰冷。
萧楚楚抱着林栖迟离开的背影就那样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身为朋友,他明明就该跟上前去帮助一番,但他不知为什么,在原地踌躇了许久后,还是没有上前去,只是愣愣的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
其实哪怕跟上去了,也是帮不上什么的。
魏正泽搓了搓冻的麻木的脸,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夜猎的成绩。
至于其他的...
有机会再去考虑。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动物的哀鸣,凄厉的仿佛是最后一声呐喊一样。
魏正泽循声望去,就见那只三色梅花鹿的右腿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羽,梅花鹿的眼睛里似乎是含了泪水,在月光下泛着光,受伤的那条腿难以受力,虚虚的悬在半空中,鲜血一滴滴的滴在雪地上,在地上绽放开了艳丽的花。
魏正泽的面上并无其他情绪,和周围那些或在起哄或在调笑的人们不同,他望着小鹿的目光仿佛只是在注视着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般,他没有拿起箭,也没有说什么。
小鹿仿佛是被逼的急了,居然慌不择路的尝试着从人群中冲出去,然而她这孤注一掷的勇气只跑出了两步就被孙青射到地上的一箭吓得退回了原地。
众人的笑声不禁更大了,但是下一瞬,才刚退回了原地的小鹿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在拦住她的箭矢前奋力一跃就跳出了那个牢笼,三条腿并用着跑出了老远,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这畜生!”方才还在得意洋洋的孙青显然是没有料到动物活命的本能居然会有这么强烈,只觉得现在萦绕在他耳边的笑声都是在嘲讽他的,怒火攻心,一声轻喝便调转了马头,拉圆了弓箭就要一击毙命。
魏正泽一直盯着这个求生欲望格外强烈的梅花鹿看,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在梅花鹿在他面前越过的瞬间有了松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孙青已经离了弦的箭,心下一紧,从背上的箭筒中摸了根箭矢就射了出去。
两根箭矢在空中碰撞上,“锵”的一声,纷纷落地。
九死一生的梅花鹿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在奔跑的过程中回头深深地看了魏正泽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魏正泽!你干什么?”孙青没想到已经是囊中之物的三色梅花鹿居然被突然抽风的魏正泽破了场子,脸上的面子实在是挂不住了,抬手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就要发难。
魏正泽此时仍然保持着拉弓的动作,他闻声回头笑道:“我看那梅花鹿好像是怀着孕呢。”
孙青撇撇嘴:“那又怎样?”
魏正泽低垂了眼帘,将弓握在手里来回把玩着,也不去看孙青,微微弯了眼,声音里满是笑意:“孙公子说的也是,不过是个畜生,哪怕怀着孕的确也不能怎样....”
孙青一听这话更加是无法无天,白眼翻的恨不得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从辩驳的真理,从鼻中冷哼了一声,可谓是丝毫不给魏正泽留面子了。
魏正泽也不去理他,仿佛没听到一般,还是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银弓,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他将银弓攥在手里没头没尾的开口道:“那又怎样?”
他抬起眼,带着笑容望向孙青,笑的很是灿烂,但是那双眼里却是冰冷刺骨的,他继续道:“我拦住了孙公子的箭....那又怎么样?”
众人皆是一抽气,望向孙青的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责怪,这孙公子可真是娇生惯养惯了,平日里欺负一下人微言轻的小官也就算了,如今居然不知死活的朝当朝少将军发起难来。
刹那间,寒风吹过,众人皆是一个冷战。
被冷风一吹,孙青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究竟对着这个少将军做出了多么混账的事情来,不过须臾之间,孙青额上便见了汗,他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反倒是越来越急,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魏正泽见状不带任何温度的看了孙青一眼,驾着马儿从队伍最后走到了最前方,一众公子纷纷为其让路,有些甚至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魏正泽一眼。
魏正泽在队伍前方停下,然后又重新戴上了他那副笑嘻嘻的面具,朝众人高举双手招呼道:“继续!”
☆、冒牌承宇
苍山负雪。
刚放晴不久的天空不知从哪里又飘来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顷刻之间就将满天星斗和刚亮个相还未将皎洁月光普照到大地上的月亮藏了个严丝合缝,北风吹了好几个来回,然后便是飘飘洒洒纷扬而下的鹅毛大雪。
不过瞬间,天地变色,本来漆黑的天空被冰雪倒映的染上了几分苍白,本应明亮几分的视野却因为这过于凶猛的雪势而彻底的晨昏莫辨,帐内的幽幽火光虚弱的有如萤火。
一直守在林栖迟身边的萧楚楚终于在和睡意抗争了许久之后,被来势汹汹的瞌睡杀了个片甲不留,上下眼睑粘在了一起,然后便再也没有分开。
这时,一个人影从风雪深处走来,他的身形略微有些佝偻,想来是被这刺骨的寒风冻了个通透的,他在雪中犹豫了片刻,然后便裹挟着满身寒风走进了那个要比其他的帐篷明亮许多的帐内。
四周突然降低的温度立刻将萧楚楚惊醒,她从床榻上坐起来,额上渗出了些许汗水,心头萦绕着那种好似一脚踏空般的不安。
她连忙伸手覆上林栖迟的额头,确认了退下的烧并没有再次复发的意思,才长呼了一口气轻轻的拢了下林栖迟的鬓发,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她捂着脸凝了凝心神,手捏着自己的关节平静了好半天才把自己从方才突然惊醒的恐慌中拉了回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半夜惊醒过了,略有些后怕的掐了掐眉心,突然,她的背脊突然绷紧,好似一张拉紧了的弓,她猛地回头历喝道:“谁?!”
“我。”门口的阴暗处果然立着一个男人。
萧楚楚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待看清了来人后才略微收敛了几分,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原来是承哥啊,”她揉了揉面部上过于僵硬的肌肉,强扯出了个笑意道:“你怎么来了?”说着便要重新点亮桌上早已熄灭了的油灯。
“别点!”承宇突然提高了声音制止道。
萧楚楚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火折子跌落在桌上滚了几下然后到了承宇脚边,承宇弯腰拾了起来,握在手里犹豫了半天,才把火折子重新递到萧楚楚手里,“抱歉,我眼睛受了些伤,暂时见不得强光的。”
萧楚楚并未多言,默默地伸出手接过了火折子攥在手里来回颠倒着把玩着,她朝承宇问道:“怎么会受了伤?可有事?”
承宇好似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才回道:“说来话长,我本是奉王爷命前去侦查少将军的,可是谁知,夜猎才刚开始,少将军就发现了我,几招下来,我武力不济,到了最后反倒是被他从袖中掏出的焰火伤了眼睛。”
萧楚楚立刻担忧的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少将军...可是魏正泽?”
承宇并未发言,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萧楚楚面上有了震惊神色,她伸手捂住自己几欲脱口而出的惊呼,连连退后了几步,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气般直直的跌坐在地上,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疑惑,不过下一瞬就被难以掩饰的恐慌淹没在深处,她声音颤抖道:“怎,怎么会?”
承宇还是牢牢的站在远处,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低声的叹了口气。
萧楚楚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林栖迟旁边做出了一个阻拦的姿势朝承宇惊慌喊道:“那,那我该怎么办?王爷又该怎么办?”转过头来的瞬间,面上已经满是泪水。
承宇这次终于有了动作,他上前几步对萧楚楚低声说:“林亲王早就察觉到了魏家的狼子野心,此次狩猎魏正泽定将趁此机会向王爷下手,所以早在山下备好了避难之处,现让我前来接你们两个一同前去。”
萧楚楚胡乱的一抹眼泪,看了眼仍在昏睡着的林栖迟,刹那间越来越多的眼泪成串流下,她几乎是撕心裂肺的朝承宇喊道:“那王爷呢?王爷该怎么走?”
承宇皱着眉看了林栖迟一眼,用平时那种不带一丝波动的冰冷声音说道:“大可不必惊慌,魏正泽现在人正在青林山山顶上,一时半会分身乏术,还是难以生乱的...”他顿了顿,然后朝萧楚楚道:“要不,你先随我走,一会我再来接王爷。”
萧楚楚红着眼眶,怔怔的看着林栖迟看了好久,然后俯下身来轻轻的吻了下他的额头,趴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
也是因为她的这一低头,才让她忽视掉了背后承宇脸上突然浮现的阴鹜。
她擦干了泪水,朝承宇点点头道:“我们走。”
承宇最后看了林栖迟一眼,一向冰冷的眼瞳中,突然有了一闪而过的炽热神情,他将唇边的一抹笑意隐匿在黑暗里,转身走了。
两人顶着风雪默默无声的向前行进着,凛冽的寒风中挟带着已经冻成了冰晶的大雪,打在脸上就是有如刀刮般的疼痛,萧楚楚将冻的麻木的脸颊埋在了围巾里,用力的眨了眨眼,震掉了粘在眼睫上的那些冰晶,即便这样,她的视线还是模糊的厉害。
她的目光透过层层风雪,最后定格在了前方的那个漆黑背影上,双手无意识的在身侧攥紧成拳,但她的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在自己缝制的裤兜内摸到了那块雪玉。
明明是通体冰凉的羊脂玉,但是将它攥在手心里的刹那,萧楚楚突然无缘由的感觉到了阵阵温暖,方才一直慌张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她重新将雪玉藏到深处,本来还带着些许慌张的眼中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锐利如箭,她目光瞥到坡下一处高大的巨石上,转了转眼珠便心生一计。
只见她“哎呦”尖叫一声便一个踉跄栽倒在雪地里,走在前面的承宇听见尖叫声马上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正好目睹了萧楚楚顺着滑坡一路绝尘而去的潇洒倩影。
承宇:“.......”
“倩影”重重的磕在了巨石之上,当即又是一声惨叫,不过所幸穿的厚实,这一趟贴地飞行下来还有着几□□气,萧楚楚从雪地中拔出头来,吐出了满口的脏雪,望着承宇的目光堪称“怨恨”
承宇顺着滑坡滑下,心中全是对这个萧楚楚的埋怨,面上结了一层寒霜,把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在此地直接做了她,但是还是要压下满心的愤怒,继续扮演着这个“承宇”。
萧楚楚正瘫坐在地上倚着巨石“哎呦哎呦”的叫着,凄惨的好似是断了脖子,她微微睁开一只眼正好看见“承宇”踩着冰雪一路滑下的英姿,见状立刻朝承宇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哪还有方才的痛苦模样?
“承宇”见状便知不好,半路就要发力更改轨道,可是天不遂人愿,脚下的这条路光滑的连鸟都立不住,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倚在巨石上好整以暇的萧楚楚动作敏捷地闪到一边,给他让出了一条“光明大路”。
“承宇”拔下腰间的佩剑用力的支在地面上,想着以此增大摩擦,兴许还能有着在巨石前方停下的可能。
铁剑在光滑的冰面上划出了一道火星,不过也算聊有胜于无,还真有了减速的趋势,“承宇”刚想劫后余生的舒了一口气,就见不知何时溜到了他身边的萧楚楚向他暧昧一笑,然后便是飞起一脚,直接将握在手中的佩剑踹出去了好远。
“承宇”最后深深地看了萧楚楚一眼,然后便投入了巨石的怀抱。
萧楚楚才刚听见了“嘭”的一声,脸上的嬉笑神色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危险的眯了眯眼,弯腰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用有如豹般的速度冲到此时已经被巨石拍成了张相片的“承宇”身边,一把揽起还在头晕目眩的他,右手高高的执起短刀,将刀尖抵在他的动脉之上,历喝道:“说!谁派你来的?之前刺伤林栖迟的人是不是你?”
已经暴露了的“承宇”闻言便是一个微笑,谁知才刚咧开嘴,一串血沫便顺着嘴角躺下,他有些挫败的呸了一声,真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最终会折在一个小丫头身上。
他费力的抬起手从脸上揭下面具,露出了一张细眉长眼面色苍白的面孔,笑道:“你,你还是第一个见到我本来面目的人。”
萧楚楚自然是不认得这位是何方神圣的,只觉得他在避重就轻逃避问题,她将箍在此人脖颈上的手臂发力勒紧,直把他又勒出了一连串的血沫,想来是肋骨断了。
她的双眼赤红的好像嗜血的猛兽,她咬牙切齿的重复道:“说!”
此人干咳了几声才含糊回答道:“刺伤,刺伤林栖迟的的确是我.....啊!”他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闷哼。
只见萧楚楚飞快的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偏不倚,正好是林栖迟受伤的位置。
萧楚楚紧抿着双唇重新将刀尖抵在他颈上,低声说;“你既然敢伤他,便早该料到会有如此下场。一刀抵一刀,我这人,一向公平。”
“咳咳,你这丫头,倒是生的厉害....”
萧楚楚面上有了不耐之色,她粗声粗气道:“别废话了!快说你是谁派来的?!”
此人笑了笑,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现在他的脸色已经苍白透明到快要和周围的雪地融在一起,他并不理会萧楚楚的威胁,费力的眨了眨眼,将视线投到林栖迟的帐内,好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没时间了....”
“什么?”萧楚楚无由的眉头一跳,心中的不安好像刚开封的啤酒一样喷涌而出,她循着那人的视线望去,心中不安越加清晰,终于在望见了天边那片灼眼红光时达到了顶点。
“林栖迟!”
萧楚楚再也无暇去管别人,她脸上的紧张终于被仿佛望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般完全取代,萧楚楚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
被她慌乱中丢在地上的人,掩面栽倒在雪地里,看着从天上纷扬而下的雪花轻轻吻在他的脸上,他居然不合时宜的生出些“岁月安好”的感觉,他微微的弯了弯眼,露出了一个写着“解脱”的笑容,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嘿嘿
以后本文日更,尽量,我尽量。
各位小天使晚安啦
☆、火场救人
雪势越来越急。
整个青林山都被白雪覆盖住了,天色越发昏暗,烈风席卷起来的雪沫很快就在人眼前蒙上了薄薄的一层膜,视线之内满是白色,如果再这样一味前进的话难免会发生意外。
魏正泽无声的呼出一口热气,握着缰绳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麻木僵硬的难以回弯,他清清嗓回首朝身后的诸位喊道:“雪下的越来越大了,我们不如在此地掉头回营?”
话音刚落,早就已经被冻了个通透,却一直不敢出声阻止的众人纷纷表示赞同,恨不得插上两只翅膀就此振翅而去,直奔到帐内暖呼呼的火炉旁与之缠绵个天昏地暗,白首不分。
他们其实还想赞同的附和一下“少将军所言有理”的,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要微微张开一点嘴,带着冰碴的冷风嗖嗖的就往里钻,不管是牙还是舌头,通通冻成冰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调转了行进方向之后一行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当然的确也有着来时逆风,归时顺风的原因,顺着方向行走不仅减少了阻力,背后还多了一股力量不小的冷风帮着推波助澜。
再加上一众从未经历过凛冽寒风的“温室里的花朵”,于今日出师不利的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暴风雪,一个个都是冻的涕泗横流,归心似箭。心理因素和自然因素各方面加持,走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魏正泽一行人已经退到半山腰处了。
此时,兴风作浪了小半宿的大雪终于有了些减弱的趋势,虽然还是纷纷扬扬的下着,但是能见度已经提高了不少了,“花骨朵们”皆是劫后余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全都在暗地里咬牙切齿的骂着孙青那个王八蛋,想一出是一出,差点把所有人“团灭”在这青林山上。
魏正泽抬手拍去马头上厚厚的一层积雪,安抚了下受累的马,用力的攥紧了缰绳克制着自己不断涌上来的倦意。
走在队伍前头真的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不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风雪中辨别方向,而且还要下意识的在一片白茫茫中寻找着有别于白色的参照物,不然一直盯着白色的话早晚会造成视觉疲劳,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差错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会被暴雪埋葬在此地。
不过还好,他还是成功的带领着所有人躲过了这一劫。
魏正泽捏了捏眉心,心中想的却是;还好萧楚楚没来。如果她也来了的话.....他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继续幻想下去。
这时,队伍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魏正泽立刻发问道:“怎么了?是有人走散了么?”
那公子拼命摇头,然后指着山下异常妖冶的火光说道:“着,着,着火了!”
魏正泽定睛一看,果真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在被冰雪已经冻得迟钝了的头脑运转之前,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一夹马腹奔着营地绝尘而去。
被剥落了话语权,已经沉默了许久的孙青看到魏正泽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们一行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奔赴火场的行为,立刻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冲到了队伍前面朝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公子们发号施令道:“速速前去救火!”
萧楚楚又一次的跌倒在地上。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跌倒,最开始划破手心的疼痛也在极寒的温度下冻的麻木,感受不到了。
她从地上爬起,不管不顾的继续向前跑着,冰冷的空气灌到她的胸腔里带着血腥气,喉咙里有着好像火烧般的疼痛,她抿了抿嘴,然后向前。
人们都说大脑在低温的环境下便会运转的越来越迟钝,这是身体机能的正常反应,但是萧楚楚在经历了恐慌和冰冻之后居然奇异的生出了些别的东西——
记忆。
冲天赤红妖冶的火舌,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烧焦味,还有全身上下麻木疼痛的感受,一件一件交织在一起,终于连成一了张大网,将白富裕脑中的那些记忆残渣收拢成形。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火场,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虽然身体忘了,但是那种被烈火包围缩在角落无处可避的恐慌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白富裕牢牢牢刻在了灵魂上,不过瞬间的功夫,他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距离越近,他的反应就是越加强烈,从最开始的呼吸急促演变成了濒临窒息,他眼前的视线已经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掉了,但他还是紧咬着牙关不让眼泪流下,心理上的恐慌加上生理上的不适,一件一件的叠加起来直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伴随着头晕而来的嗡鸣声之外就是他那清晰的,快要跳出来的杂乱的心跳声,他的瞳孔内倒映着金黄色的光影,滚烫的快要将他的眼睛灼伤失明。
一桶桶的冷水被泼进了火焰之中,却犹如溪水入海,不起任何作用,虽然突如其来的大火乱了众人的阵脚,可是每一位前来救火的随从心中都是没有过多慌张的。
首先,诸公子此时应该在青林山上进行夜猎,帐内并无人员。其次,皇室的帐篷所用面料有着最基础的防点燃作用,只要多洒些水总能控制住火势的。
可是林栖迟的帐内被萧楚楚点满了油灯。
萧楚楚不断颤抖着的的双拳在身侧握紧,鼻息之间满是鲜血的腥气,她也无心去想这血腥味来自何处,她将所有几乎是源自本能的恐慌尽数压在心底,从随从手中夺过了一桶冷水,然后不带一丝犹豫的于冰天雪地之中,兜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终于御马赶来的魏正泽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心下一紧便意识到了萧楚楚是要做什么,立刻翻身下马想要拉住那个挺拔瘦削的背影,然而,萧楚楚好似屏蔽掉了世间所有的声音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的径直走进了火光之中。
“林栖迟!”萧楚楚将衣袖捂在口鼻处,尽可能的低下身子躲避着浓烟,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满是赤红,双眼被浓烟熏呛得不断流着眼泪,她必须要快一点找到林栖迟,不然等到火焰烧到帐篷的横梁处就太迟了。
这时,帐篷两侧的支架已经被烧断,带着火苗就直奔着萧楚楚砸来,萧楚楚在地上用力一滚,险险避开,本就受了伤的手臂经这一下更是疼的她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她根本无暇细细感受手臂上的疼痛,一刻都不敢耽搁的继续凭着记忆在地上匍匐前行着,“林栖迟!”
萧楚楚又是一声喊叫,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燃烧的噼啪声。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可现在并不是她应该害怕的时候,她将口鼻捂得更紧,冷静的在浓烟之中辨认着帐内的摆设设施,终于,浓烟深处格外明亮的圆状光圈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林栖迟床榻边的铜镜。
萧楚楚从地上起身,仿佛迷路的人找到了指路的明灯一般,半弯着腰冲到了光圈旁,一把抱起了仍在昏睡中的林栖迟,将他护在胸前向着生门逃脱。
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口的瞬间,身后的帐篷轰然倒塌!
萧楚楚的衣服被火焰灼烧掉了一大片,本就布满伤痕的背脊立刻感受到了灼伤的疼痛,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完了,这他妈后背要成世界地图了。
双目赤红着跪在雪地上的魏正泽愣愣的看着一脸黑灰怀抱着林栖迟的萧楚楚逃出帐篷,然后好似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两眼一翻便软绵绵的晕倒在地上。
在倒地的最后一秒钟,萧楚楚居然还记得要转个身仰面栽倒,这样才不会压到一直被她抱在怀中的林栖迟。
魏正泽有些麻木的看着各路人马手忙脚乱的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抬走诊治,心中突然酸涩的想哭,他在这一瞬间,终于彻彻底底的输了。
萧楚楚与林栖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如十指相扣的左右手般,紧紧相依,没有一丝空隙,他这么大个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不进去的。
魏正泽扬起脸任由着雪花飘到他的脸上,小小的雪花在他的脸颊上融化成水,无声的流入鬓角,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略有些自嘲的笑容,再睁开眼的瞬间,便是一片无悲无喜,澄澈宁静。
他明白自己在火场面前突如其来的犹豫是因为什么。
他是骁骑大将军之子,他是未来率领将士冲锋陷阵的将军,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既为男儿,定当为国奋战,肝脑涂地,也应义不容辞。死在沙场上,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是无愧于天下苍生的忠义。
他不怕死,他当然不怕死,他只是怕自己没有死在沙场上。
萧楚楚是他童年记忆里仅有的一抹彩色,是第一个,也是他唯一一个只是因为:“我想和她交朋友”才交来的朋友,只是因为想认识,不是因为需要,也不是因为命令,他不是不知道萧楚楚的身世,每当他看见瘦的像个小猴子一样的萧楚楚都会一阵难受,可是那时的他们都还是个孩子,人微言轻,手无缚鸡之力。
哪怕知道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满心想的都是,再等等,再等一等,等我长大,等我学会了武功,等我有机会保护你。
因为他有着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练功的时候比谁都要刻苦,小小的身体经受不起高强度的训练,他便强迫自己多吃饭,快快长高变壮,他还记得当他在沙场上拖着那把有他半个身体一样长的宝剑砍下了敌人的第一颗头颅时的心情。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脸上身上,他愣愣的一抹,便看见了满手赤红,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在他十一岁的时候。
待属于孩子的恐慌褪却之后,后知后觉的兴奋顷刻之间就将他包围,他能够杀人了,是不是就代表他已经有了能够保护萧楚楚的能力了?
后来他回到了皇城,可是当他迫不及待的冲到萧府时得到的却是萧楚楚已经被驱逐出了宗籍的消息,他不死心的追问,可是萧府上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三缄其口,整个府内笼罩着萧索的气氛。
他用了十年时间,把自己从魏正泽逼成了少将军,可是当他打马归来,想要将最初心上的那个人细细珍藏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在这十年的颠沛光阴中将她弄丢在了时间的罅隙里,再去拉扯,却发现手上只有一层灰。
再次相遇的时候,他并没有认出萧楚楚。
不过他想,这应该不怪他,毕竟记忆深处的萧楚楚是个安静内敛,害羞时连眼都不敢抬的女孩,可是现在的她,开朗大方,活泼的甚至都有了些聒噪,内心狂喜的同时,物是人非的忧伤也悄无声息的浮现出来。
她说不记得所有了,没关系,魏正泽倒巴不得萧楚楚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只记得幸福的,美好的就好,他以为一切都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怎么就突然来了个林栖迟?
魏正泽抬起一只手搭在眼上,唇角的微笑终于难以维持,他突然很想揪着老天爷的脖领问问他,凭什么他就要背负这么多?凭什么林栖迟就能潇潇洒洒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魏正泽从雪地上起身,揉了揉已经麻木的腿,他的背脊一如既往的挺拔如松,无声的消失在风雪里。
他能怨谁?
十年,变的又不只有萧楚楚一人,已然是少将军的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只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才练武的小娃娃了。
他是少将军,他的肩上担着黎明苍生,他的归宿只有血溅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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