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只有一次使用机会。布莱克伍德和他的爪牙是不会给自己第二个反应时间去拿出另外武器的。 所以…… 她得把握好时机。 玛丽在囚牢之中静坐了整整一天。 期间那些藏匿在黑暗之中的看守送来了吃食和干净的水。在空气恶臭的环境之中玛丽根本没有任何胃口,更遑论她怕布莱克伍德在食物中下药。 出于保存体力的目的,玛丽只挑着没有任何破损的水果吃进肚子里。待到第二天晚上,囚牢的大门开了。 布莱克伍德站在大门门口,他冷冷地看着玛丽,对着看守们挥了挥手。 几名看守拿着煤油灯走了过来。 在看清那盏灯的时候,玛丽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昨日他们就是在道森的身边点燃了这盏灯,里面装着的是魔鬼脚跟的药物粉末。 她反应及时,几乎是在看守们点燃粉末的同时就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这换来了布莱克伍德嫌恶的神情:“把她抓出来!” “你们干什么?!” 玛丽站起身,试图躲开看守们的捕捉,但无济于事。两个看守将玛丽拖到了煤油灯之前。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玛丽被看守直接按到了魔鬼脚跟燃烧之后的烟雾边沿。难以忍受的恶臭直冲鼻腔,呛得玛丽忍不住咳嗽起来。 “拉她去长廊,”布莱克伍德的声线毫无怜悯,“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处理完她之后再去处理祭品。” 该死。 玛丽呛得头晕脑胀,只觉得天地都跟着旋转起来。 看守们将她拖离了牢笼,拽着她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玛丽从未想过魔鬼脚跟的药效发挥如此之快,她几乎是在双脚踏出囚牢大厅时就失去了判断时间和空间的能力。玛丽不知道自己被拖着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丢在地上了。 冰冷的地面让玛丽陡然清醒过来。 一切都是幻觉。 在睁开眼之前,玛丽摸出了自己的匕首,她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 如布莱克伍德所说,玛丽丢在了一个长廊之中。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拖她来到长廊的看守不见了,黑暗压抑的场景中只有她一人。玛丽扶着墙壁试图站起来,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脚下的地板开始扭曲倾斜,难以站立了。 该死! 这都是幻觉。 玛丽再次告诫自己。 然而她几次尝试着站直都失败了,只得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前行。等到玛丽适应了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之后,她才发现这个看似封闭的长廊其实很长。 没有光,也没有风,气息压抑,空气中的水汽也比牢笼中更少,腥臭和腐烂的气息不见了,但是这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暗反而让玛丽觉得更为恐怖。 她害怕的是……什么声音? 玛丽立刻回头,她的背后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或者生物的存在。但在玛丽的耳畔,她分明听到了有仿佛蠕虫爬过的沙沙声,还有几不可闻的粘液落地的声音。 是那些虫吗? 回想起在祭坛看到的画面,玛丽只觉得阵阵发寒。 她朝着前方走过去,人类的双腿总要比蠕虫更快,但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等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后玛丽呜咽出声,她闭紧眼睛等待蠕虫的到来,然而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 玛丽在心底第三次重复道。 可是,即便如此,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仍然被眼前的画面惊吓到跌倒在地。 眼睛。 到处都是眼睛。 不仅仅是祭坛中那样由蠕虫脱落躯壳后留下的“眼睛”那样简单,当玛丽睁开眼的时候,她的视野范围之内到处都是眼睛,黑暗的环境变得色彩斑斓,无数攀附在墙壁、地面和天花板,甚至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眼睛在玛丽的面前转了过来。 背后再次传来了虫子蠕动的声音,又一波,在蠕动的声音之中隐隐还有另外一个音色。那个音色单调平静,像是……长笛。 什么东西过来了。 “不……” 惊恐之下玛丽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她后退几步,发出的声响让背后的声音一顿,接着变得急切又紧迫。斑斓的视线中有无数影子在晃动。人影、虫影,以及更为难以名状的物体影子在墙壁上猛烈变换着色彩。 这些统统都是幻觉。 即便是反复告诫自己,玛丽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那个东西越来越近了,她不能,她不能—— 就在玛丽濒临崩溃的前一刻,她那已经丧失现实准则的视觉系统蓦然一黑。 一只干燥的、瘦削的手掌,遮住了玛丽的视线。 “别看。” 那一刻,莫名的音色陡然消失殆尽。 当属于人类的温度覆盖到玛丽的眼皮上时,所有令人恐惧的声音顷刻间为一道悠长典雅的古典乐,音色单调的长笛声音蓦然一转,融入这熟悉的曲目之中,成为了演奏的其中一员。 玛丽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曲子。 “是……是谁?”她有些紧张地问道。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或者他回答了,只是深陷幻觉的玛丽无法正常的操纵自己的听觉。她只觉得耳畔的曲子随之一转,变得清冷稳定。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口腔中浮现出了淡淡的烟草味道。 烟草味道? 玛丽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来者身份。 她的声线近乎颤抖:“福尔摩斯先生?”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尽管玛丽听不到回答,尽管她无法在幻觉中同他做任何交流,在品尝到了烟草气息的时候,她的心神陡然一松。 “是你,”玛丽喃喃低语,“是你,先生。” 而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接跌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是他,玛丽·班纳特绝对不会错认福尔摩斯本人。在她笃定这点之后一切感官仿佛变得清晰起来——她的眼睛被侦探的手盖住了,玛丽看不到那些可怕的眼睛,这叫她平静下来。恐慌过后,熟悉的声线穿过令人心安的曲调,有如撕碎了层层黑暗阴影的光芒般清澈。 “是我。” 歇洛克·福尔摩斯把玛丽揽在怀里:“你还好吗,玛丽小姐?” 玛丽:“我知道了。” 福尔摩斯蹙眉:“什么?” 玛丽:“你在魔鬼脚跟的幻觉中感觉到了什么。” 怪不得歇洛克·福尔摩斯在提及通感一词后微妙地转移了话题。当时她的手落在福尔摩斯身上,现在福尔摩斯的手挨着她的皮肤,玛丽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通感”,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挡住视线的掌心,挡住了一切难以名状的东西。 玛丽的感觉就像是被福尔摩斯本人彻底包围了——口腔中烟草的味道,耳畔中令人心安的古典乐曲,他的掌心落在玛丽的眼皮上,在感官被无限放大之后,她几乎能感觉到侦探的血管流动时发出的震颤声响。 到处都是他,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每一个声音,每一次呼吸,每一寸皮肤都带着福尔摩斯的烙印。 她的话语轻声落地之后,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 但玛丽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微微放缓,耳畔的音乐变得极其轻柔。 “那么,”福尔摩斯说,“你也听到了。” “什么?”玛丽问。 “音乐。” “啊……” 悠长的古典乐曲近乎爱意的呢喃,它始终在改变,玛丽总觉得自己听过,却又如此的陌生。 “我听到了,”她轻声回答,“可是那些曲调不固定,我认不出来……你听到了明确的曲子,是吗,先生?” 福尔摩斯:“是的。” 玛丽:“那么,你听到的是什么?” 福尔摩斯:“勃拉姆斯。” 勃拉姆斯创作了那么多动人的乐章,这句话又如何能满足玛丽的好奇心呢。于是她再次问道:“是哪一首?”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他的另外一只手握住了玛丽的腰肢:“情况紧急,玛丽小姐。” 而后侦探将她从地面上扶了起来。他瘦削的胸膛紧紧贴在玛丽的后背上,福尔摩斯的气息吹拂到玛丽的头顶。 那太令人安心了。 不仅仅是活人的气息,是生命的意味,更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 “长廊的空间密闭,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才能缓解药效,”福尔摩斯强调道,“我需要你的帮助,玛丽小姐。” “需要我的帮助?” “我会放开手,”他说,“让你重新睁开眼睛。无论你看到什么,请转述给我。” “好。” “以及……” “先生?” 福尔摩斯犹豫片刻,而后开口:“无论你看到什么,玛丽小姐,我都在。” 玛丽勾起了嘴角。 当福尔摩斯拿开手掌时,她无所畏惧的睁开了眼睛。 落入视线的仍然是色彩斑斓的场景和引人不适的画面。玛丽吸了口气,稳住神智:“我看多了很多眼睛。” 福尔摩斯:“……” 身后的侦探一直握着她的腰肢,听到玛丽的转述后他沉默片刻。 “向前走,玛丽小姐,”他说,“你看到了祭坛中的蠕虫,是吗?” “是的。” 玛丽知道这是福尔摩斯在试图帮助自己转移注意力,好让眼前的场景不那么令人畏惧。 这很有效。尽管她能听到耳畔的乐章正在同那毛骨悚然的长笛声搏斗,可有福尔摩斯在,意识到他在,使得一切变得不是那么可怕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先生?”她问。 “我从地下水道潜进了祭坛,”福尔摩斯回答,“布莱克伍德的人把威克姆带到了祭坛当中,我们不能返回。” 书房也不行,那可是直接走到他家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既然布莱克伍德将她丢在了这个长廊里,证明在长廊尽头自然有出口。 玛丽大概明白了福尔摩斯的想法,又想到她提及了威克姆…… “道森他,”玛丽艰难开口,“道森他……对不起,先生。”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先生?” 耳畔的长笛声猛然升高,玛丽一个慌张,在刹那间她好像再次失去了同现实世界的联系。 “先生!” 她扭过头,在迷乱之中下意识地伸出手:“歇洛克!” “——我在。” 歇洛克·福尔摩斯握住了她的手。 穿过黑暗,十指相接,长笛声再次被乐章盖过。玛丽不敢再想任何悲伤的事情了,她硬着头皮,再次迈开步子。 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每一步都仿佛跨进了无尽深渊。 但玛丽不再害怕,有人在支持着她,这个人是福尔摩斯。 回廊黑暗且冗长,玛丽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早在魔鬼脚跟起效的那一刹那她就彻底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在她几乎要失去耐心的一刻,一堵坚实的墙壁呈现在了玛丽眼前。 “没有路,”她震惊地开口,“是幻觉吗?我的面前是堵墙。” “不是幻觉。” 福尔摩斯说道:“玛丽,你仔细看看,墙壁上有什么?” 眼睛,依然还是眼睛。 对比度极高,仿佛劣质底片般斑斓色彩的纹路中塞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眼球。那些眼球在不住的颤抖眨动,它们始终都在盯着玛丽。 如果可以,玛丽真的不想多看它们一眼。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抬起头来。 这堵墙的纹路和其他的不一样,玛丽能从中看到经由绘制的线条。不是蠕虫、不是幻觉,应该是墙壁上自带的画面。 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最终还是发现了异常。 在这些“眼睛”中,有一个是不会动的。 玛丽深吸口气,而后伸出手。 她的手穿过那些眼睛——幻觉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仿佛玛丽的皮肤真的挤过了无数黏腻的眼球,她抓住了其中一个。 真假错乱、虚实颠倒的情况下,玛丽并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抓到了什么。但是当她的触及到那个不会动的眼球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布莱克伍德书房前那神秘的雕塑上,和上次一样,她抓住雕塑后方,轻轻一转。 墙壁当中转开了一个出口。 冰冷的风吹拂到玛丽脸上,带着水汽的空气近乎刺骨。玛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迈开步子:“是出口!” “等等。” 福尔摩斯却一把将玛丽拽了回来。 她重新栽回到男人的怀里。侦探低了低头:“待药效褪去后我们再前进。” 玛丽闻言转过身。 她看不到他,在玛丽眼前的是一个被各种线条和眼睛紧紧包裹起来的“人”的形状,她阖上眼睛后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存在。 但是魔鬼脚跟的药效会随着呼吸慢慢排出体外。 在新鲜空气和冷风之下,玛丽尽可能地做好每一次呼吸,她每吐出一口浊气,都要睁开眼睛看一看,那些凌乱疯魔的幻觉一点一点消失,眼前的人形也一点一点的显现出真面目。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面孔像是突破了虫茧般逐渐清晰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 幻觉消失了,通感也是。 长笛声和悠扬的古典乐章消失不见,口腔中的烟草味消失殆尽。玛丽的眼睛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在黑暗中他们四目相对,还没等玛丽开口,福尔摩斯先行说道:“可以继续前行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玛丽低下头,她手中的匕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了长廊之中。 还有配枪,而且玛丽不觉得自己有勇气重新走一遍这段路了。 福尔摩斯松开了紧紧握着她腰肢和掌心的手,侦探退后半步,同她拉开了距离。 “接下来,”他回答,“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通感是在这儿用的!无奖竞猜老福当时听到的是勃拉姆斯哪首曲子,下章揭晓 玛丽在幻觉看到了啥,好奇的姑娘可以百度“谷歌deepdream”搜搜图,基本上就是这个画风的。所以就是玛丽给大家表演一个san值狂舞(玛丽:qaq是不是亲妈了!!)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爱你们么么么!姜花继续求浇灌ww 感谢 若、柚子味奶糖、小玉宵、何来共鸣x2、34629696、公子胡亥、南方小蜡烛、小球、山雀子x2、旦那、夏虫 的地雷,感谢 ?flora?、花月婷染x13、王也的夫人、何似星辰x73、晋江是个小妖精、蟹堡王、容和x5、kkkx20、云雀夫人、奔跑的胖子、何处繁华笙歌落x10、懵懵懵x50、暗辰☆茜妍x3、星河落九霄、俗人昭昭x5、29475795x50、落心x5、鲸7joyx30、阿蒂拉我喜欢你x13、庄花美美哒、林木森森x11、brightnessx30、?胖胖哒滚滚x5、0823x10、每天都在换名字x10、天空之阁x25、!!、许生仲梦x10 的营养液 110、作家真辛苦41 111 玛丽踏出长廊, 还不忘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墙壁的另外一头也有着同样的机关,这是一扇双向门。 把她丢在长廊里, 深陷幻觉的玛丽·班纳特是不可能一个人走出来的。这也就意味着布莱克伍德派人把她丢在那里是在等她发疯。 “先生,”玛丽突然开口, “长廊里都有什么?” “你看到的是什么?”福尔摩斯不答反问。 玛丽打了个寒战。她实在是不敢回想刚刚眼前的画面。好在侦探也并不是真的在等待玛丽的答案:“一些宗教纹饰和圣训,还有光照会的图腾。” 那怪不得, 玛丽大概懂了。 这可能是召唤布莱克伍德口中“阿撒托斯”的程序之一。那么玛丽看到的那些画面,不知道是否与长廊中绘制的文字和画面存在着关系。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仍然非常沉重。 或许是因为被关了一天一夜却只吃了点水果,或许是因为精神污染之后的后遗症,也可能二者皆有。总之玛丽的神智恢复清明后, 她并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相反,玛丽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不说, 浑身上下也疼的要命。 “请再坚持一下, ”福尔摩斯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好, “我们必须走出这里,玛丽……小姐。” “我知道。” 玛丽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强打起精神,跟上福尔摩斯的步伐。 两个人穿过狭窄的过道后, 终于迎来了一道厚重的木门。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门缝, 朝着内部瞅了瞅:“请稍等。” 玛丽:“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 福尔摩斯猛然伸手,从木门之后抓出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看守,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把玛丽吓了一跳, 她手忙脚乱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制造出任何声音惊扰其他看守。 福尔摩斯干脆利落地勒晕了看守之后,才对着玛丽招招手。 两个人压低重心,走进了木门。 又是一个双层大——不,不止是双层。 玛丽向上看去,惊讶地发现这似乎是个高层建筑的地下部分。透过旋转的走廊她能看到属于地面的天花板。无数庄严的石柱沿着他们所在的环形回廊直接连通地面。最底层是个偌大的空地,玛丽和福尔摩斯躲在了石柱之后,谨慎地观察下面的情况。 布莱克伍德站在当中反复踱步,他的身边还有早就确认身份的几名光照会成员。 在大厅中央假设的是一个石台。 那几乎与囚牢之中的实验台如出一辙,玛丽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石台的用处——如果不是福尔摩斯先生来得及时,估计过一会儿她就要躺在上面了。 “咱们怎么下去?”玛丽压低声音问道。 “嘘。” 福尔摩斯在自己的薄唇前立起手指。他的目光瞥向了回廊的另外一侧。 又来了一个看守。 玛丽觉得自己在这儿实在是有些碍事,她转头看了一眼开着的木门:“我先去门外躲着?” 福尔摩斯点头:“最好不过,在我喊你之前,你千万不要冒头。” 当然了,玛丽也不是傻瓜。 她小心翼翼地折返回木门之外,还险些被福尔摩斯勒晕的第一个看守绊倒在地上。玛丽一个踉跄,稳住身形,而后注意到了看守脸上的面具。 之前因为情绪紧张,玛丽压根没注意过看守们的面具上究竟刻着的是什么,以及……面具下的到底是不是人? 玛丽畏惧地咽了咽唾沫,而后蹲下身,摘下了看守的面具。 谢天谢地,下面是个人。 不仅是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干干净净、身份不低的年轻人。玛丽把面具拿到手上看了看,上面绘制的纹饰很是复杂,仿佛雕刻家在绘制时也用了魔鬼脚跟的药物一样,其中内容感觉和玛丽的幻觉差不多。 就在她研究面具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搞定了二层回廊上的全部看守。他走回木门前:“已经——你在做什么?” 玛丽把面具扣到了自己的脸上,她抬起头:“我想我找到混进仪式的办法了。” 福尔摩斯勾起嘴角。 两个人迅速换上了看守的长袍,扣上纹饰怪异的面具。之前的玛丽还觉得这面具包的太严实,以至于她无法确定默不作声的看守到底是不是人类。而现在看来,包的严实也有好处。 他们两个就这么直接走下回廊,悄无声息地躲在了角落之中,和大部分守卫一样站在阴影下。布莱克伍德依然在来回踱步,离得那么近,玛丽才注意到他并非沉思,而是有些焦虑。 一名同样穿着黑袍的男人走了过来,站在玛丽的角度刚好能看清他帽檐下的脸,是诺兰法官。 他在布莱克伍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后者当即流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什么?!” 布莱克伍德大发雷霆,他一把拽住了诺兰法官的衣襟:“人已经在长廊里了,你说她不见了?!” 玛丽:“……” 诺兰法官很是尴尬:“她不可能,不可能自己离开的!” 布莱克伍德神情严峻,他思索片刻,立刻反应过来了关键所在:“是福尔摩斯,他和他的人肯定进来了。快点,快去找——我亲自去。” 布莱克伍德朝着阴影中的看守伸出手:“拿我的枪来!” 福尔摩斯迈开了步子。 玛丽:?? 她眼睁睁地看着穿着黑袍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石台附近的布莱克伍德。侦探微微含着肩膀,走路悄无声息,神形举止同看守们几乎一模一样。他走到布莱克伍德面前,低下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手枪。 布莱克伍德抬手,在看清福尔摩斯手中的手枪时蓦然一顿。 ——那根本不是他的枪! 而福尔摩斯的反应远比布莱克伍德更快,他先于后者一步,拿着枪托狠狠给了布莱克伍德一下:“华生!” 下一刻,枪声自大厅顶层蓦然炸开。 布莱克伍德反应迅速,在福尔摩斯呼喊同伴时便做出反应。他一个闪身躲开了华生的枪击,与侦探缠斗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阴影中无数和福尔摩斯戴着同样面具的看守一拥而上。 站在楼上的华生:“……” 这他哪儿敢再次开枪啊!看到十几名穿戴相同的人厮打于一处,医生很是崩溃:“福尔摩斯!你在哪儿?!” “盯紧布莱克伍德!” 是雷斯垂德探长! 听到探长的声音,玛丽双眼一亮。探长在,就证明警察也跟着到来了。玛丽当机立断,她同样迈开步子,趁乱狠狠地撞了布莱克伍德一下。 身形交错,布莱克伍德几乎是立刻认出了矮小的“看守”是由玛丽装扮的,但为时晚。她在把布莱克伍德撞回人群当中的同时,自己也混进了厮打成一团的人群里。 这个时候,福尔摩斯才终于被看守们掀开了面具。 看到福尔摩斯的脸后,雷斯垂德开口:“直接射击!” 福尔摩斯:“等等,玛丽小姐还在其中!” 雷斯垂德:“什——算了,抓住光照会成员!” 总有几个光照会成员是不戴面具的,而这几个人则成了众矢之的。警察们一拥而上,当场就把诺兰法官按在了地上。 玛丽带着面具混水摸鱼,还绊倒了不少人。但时间一长,很快立场不同于其他看守的玛丽就被分辨出来。 一名看守直接抓住了玛丽的衣襟,掏出了刀子。 她心一紧,手忙脚乱地想要从黑袍中拿出配枪。但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紧张的时间之下根本来不及。 玛丽眼睁睁地看着闪烁着冷光的刀子朝着自己袭来。她紧张地闭上眼睛—— 痛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用枪的第一个要点,玛丽。” 一道温柔且熟悉的声线从她的头顶传来。 “就是要在敌人离你三十步之前拿出武器。” 脸上的面具被直接掀开,艾琳·艾德勒女士姣好的面孔落入视线范围之内。她放下手中的……台灯,瞥了一眼被砸晕的看守,迅速拉着玛丽退离了战场。 “你,你怎么来了,”玛丽瞪大眼睛,“这里太危险了?” “至少比你一个连枪都不会用的女士直面敌人安全。” 艾琳一笑,见玛丽露出了心虚的神情,才继续解释道:“我看到摩斯坦小姐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觉得一定有事,就跟了过来,你的枪呢?“ 玛丽这才意识到她们可不是在闲暇的下午茶时光。 她从裙摆之下拿出了配枪,看到她不甚熟练的举枪姿势,艾琳又笑一声。 “我来教你。” 艾琳·艾德勒绕到了玛丽的身后,她拍了拍玛丽的脊背,让玛丽挺起脊梁,然后自背后握住了她的手。 “手肘自然一点,左手托在右手一侧,对,就是这样,”艾琳说着掰了掰玛丽的肩膀,“放松,舒展开肩膀,你做的很好。现在,该瞄准了。” “瞄准?”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玛丽又忍不住紧张起来:“瞄准什么?” 艾琳:“你是来干什么的?” 玛丽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把枪口对准了大厅之中的布莱克伍德。邪教头子依然同福尔摩斯先生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难分上下。这叫玛丽顿时犯了难——就她的水平,万一误伤了福尔摩斯怎么办? “我,”玛丽有些犹豫,“我不行!” “你没得选,玛丽。” 艾琳果断地斩断了玛丽退缩的想法:“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开枪就像是人生一样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 “别担心,”知道她畏惧,艾琳柔声安慰道,“我来帮你。” 她轻轻抬了抬玛丽的手背,帮她调整好方向:“子弹上膛,对,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了。” 不远处福尔摩斯一拳打在布莱克伍德侧颈,后者一个踉跄,两个人终于拉开了距离。 艾琳眼疾手快,一把扳住玛丽的手背,迫使她对准了布莱克伍德:“就是现在,玛丽!” 玛丽闭上眼睛,直接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划过无比混乱的场面。玛丽被手枪的后坐力震得一退,子弹偏离了预计路径,击中了布莱克伍德的前臂。 子弹的力道带着他失去了重心,摔倒的同时也脱离了人群。直至此时,布莱克伍德才意识到不能再同警察和福尔摩斯纠缠下去了。几名看守把他扶起来,布莱克伍德阴沉沉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走。” 玛丽的右手震得发麻,她丢掉手枪,要不是艾琳扶着她,她一定会再次跌倒在地面上。 “你做的很好,”艾琳鼓励道,“玛丽,你不能倒下!” 可是玛丽真的撑不住了。 不曾进食、走出幻觉,再加上长时间的高度紧张,等到苏格兰场的警探把没来得及逃走的余党统统抓起来后,玛丽终于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 她眼前一黑,瘫痪在艾琳的身上。 “玛丽?玛丽!” 饶是艾琳也禁不住慌了:“福——华生医生!请来看看玛丽!” 这个时候喊福尔摩斯也没什么用。当然在听到呼喊之后,福尔摩斯和华生两个人都急忙走了过来,不止是他们,连雷斯垂德探长和之前协助玛丽追查赛克斯的几名青年警员也走向前,无比紧张地问:“玛丽小姐怎么了?” 华生蹲下身,指挥着艾琳将玛丽放平,托起了她的后脑,检查了她的眼睛和呼吸后,转身挥了挥手:“你们退开一点,给她一些呼吸的空间。” 说完他伸手在玛丽的眼前晃了晃:“玛丽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对?” 玛丽勉强点了点头。 还好,没晕厥就好。华生长舒口气:“谢天谢地,幸好我早有准备。” 早在玛丽和道森都没从布莱克伍德府上及其附近归来时,华生就猜测这次的行动会有伤员——而且鉴于他们之前一直在追查魔鬼脚跟相关的线索,他们离开贝克街前福尔摩斯还特地叮嘱了携带精神药物。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华生拿出了嗅盐,打开瓶子后往玛丽鼻翼附近一放。氨气强烈的味道呛得她猛然回神。趁着这个机会,华生又拿出了巴掌大小的酒瓶:“杜松子酒,喝下去。” 在艾琳的帮助下,华生喂了玛丽两口烈酒,等到她脸色看上去好一点后,医生转头看向雷斯垂德:“如果不介意,探长,我们得先把玛丽小姐转移到干净明亮的环境中。” “你们尽管去,”雷斯垂德探长认真地说,“打扫现场的事情交给我们。” “威克姆。” 玛丽一听这句话,挣扎着坐起来:“威克姆还在祭坛里!你们快去,我怕他……” 雷斯垂德一凛,立刻招呼人转身直奔地下祭坛。 剩下的事情交给苏格兰场后,玛丽被艾琳和华生扶到了地面。走出庄严的室内之后她才发现他们竟然在布莱克伍德府附近的教堂地下。 也就是说,以布莱克伍德伦敦住宅为中心,整个街区的地下都已经被光照会改造过了。 玛丽简直不敢想,光照会成员到底还在不见光芒的另外一个伦敦中具体做了什么。 她很累,累的要死。福尔摩斯招呼地面上的爱尔兰工人离开街区,还不忘记叮嘱他们最近不要回聚集区居住,以防布莱克伍德反扑报复。 艾琳带着玛丽回到了塞彭泰恩大街。她第一时间吩咐自己的女仆将玛丽的两位的妹妹请到了自己家,而此时摩斯坦也匆忙返回。 红发的爱尔兰姑娘在看到躺在床铺上狼狈不堪的玛丽时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她险些尖叫出声,“福尔摩斯没保护好你?道森呢?这么多人竟然也没保护好你!” 道森…… 玛丽闭上了眼睛。 道森最后的呼喊仍然在她的耳畔回荡着,玛丽并没有看到他死去的模样,在他逐步陷入癫狂的时候她就不忍地撇开了目光。她没看见尸体,但玛丽看到了实验台上的新鲜血迹。 大片血迹几乎在地面积成了水洼,这样的出血量,不可能有人活下来的。 直到临死前,在精神陷入崩溃,在神智彻底消失之前,道森满脑子想的仍然是安慰玛丽,让她放心下来,因为福尔摩斯先生会来救他的。 可是福尔摩斯也不是神明,玛丽回来了,道森没有。 昔日初见时热血上头不爱思考的爱尔兰青年为自己而死,她甚至不是他的亲人不是他的挚友。道森总是惦记着亨利·戴克的家人,那么他那么年轻,他也有自己的家人啊。 一个工人的死并不会影响到玛丽的生活,但却毁灭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意识到这点玛丽心如刀割。 她眨了眨眼,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对不起,”玛丽哽咽道,“对不起,摩斯坦,道森他……” “……” 即便玛丽没说出口,爱尔兰姑娘也明白了一切。 那一刻摩斯坦小姐的面孔近乎苍白,她向后退了半步,而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摩斯坦急忙握住了玛丽的手。 “不是你的错,”她的嗓音也有着哽咽的意味,玛丽清晰地看到摩斯坦小姐的眼眶红了,但爱尔兰姑娘的神情及其坚定,她紧紧握着玛丽的手,“福尔摩斯一早就说过可能会遭遇的危险,没有人强迫道森去冒险。如果他遭遇了意外,也一定是他大意之后……” 她几乎说不下去了。 但摩斯坦小姐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还是忍住了泪水,再次强调道:“不是你的错,玛丽。如果不是你只身冒险协助福尔摩斯追查线索,白教堂区死亡的人可能会更多。你是拯救者,玛丽,有人员伤亡决计同你无关。” “但他还是死了。” 玛丽近乎悲痛。 她不是不能接受死亡,自从来到伦敦后亲眼见到数名死者的尸体都没有引起玛丽如此大的反应。然而见到死者,和亲眼看到一名赤诚的青年因为自己死亡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不要再想了。” 摩斯坦同样痛苦至极,她强忍着眼泪站起来,看向艾琳:“华生医生在哪儿?玛丽的身体如何?” “我在。” 华生脱下了脏掉的外套,他的神情沉重:“比起治疗,玛丽小姐现在更需要的是食物和营养。但也不能吃太多东西。” “我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摩斯坦小姐飞速擦了一下眼角,“蜂蜜牛奶和水果可以吗?” 艾琳补充道:“让厨娘炖个汤。” 摩斯坦小姐:“请你和女仆帮玛丽换下衣服擦拭身体。凯瑟琳和莉迪亚怎么样了?” 艾琳温柔的表情中浮现出几分不忍的神色:“交给我,放心,摩斯坦小姐。我想你们都需要好好休息。特别是玛丽。” 可是玛丽根本无法休息。 她好累,离开了危机环境,肾上腺素褪去后玛丽的身体有如千斤那么沉重。可是当吃了些东西,盥洗完毕后,她躺在床上却始终不敢阂上眼睛。 在黑暗中阂上眼睛,仿佛道森的哀鸣还在耳边,仿佛那些难以名状的画面仍在眼前。玛丽就这么断断续续地睡睡醒醒,在无数个噩梦之间反复挣扎,几度惊醒又控制不住睡去,直至深夜。 最后一次惊醒时,玛丽听到了小提琴声。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室内,仓皇睁眼的玛丽吓出了一身冷汗。直至看到明亮的月色时她才分辨出现实和梦境的区别。紧接着她的注意力就被门外悠扬的小提琴曲吸引住了。 悠扬的音色眷恋缠绵,每一个节拍中都凝聚着含蓄的爱意和无尽的温柔,流畅的乐曲中饱含着明亮的情感和浪漫的依存。小提琴很好的吸引住了玛丽的注意力,她还是晕晕沉沉的,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哪一首古典乐章,只是觉得特别、特别的熟悉。 但小提琴演奏的乐章驱散了玛丽的恐惧。 她想了想,还是拖着劳累的身躯坐了起来。 穿着一袭白色睡裙的玛丽双脚落地,冰冷的地板让她打了个寒战,但她还是拿起了蜡烛,悄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间。 确实有人在客厅拉小提琴。 月光之下瘦削的身影仍然一袭贴身的黑色大衣,拉着小提琴的影子在明亮的光芒下拉长,映衬着他比往日更显修长。 他双目微微阖着,在温柔的乐谱和清明的月色之下他冷峻的面孔竟然变得出奇温柔。 小提琴一直没有停下。 他没抬头,但玛丽知道他一定察觉到了自己。 小提琴清澈的音色犹如迷雾中的明灯般驱散了玛丽心中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恐惧,噩梦和劳累为乐曲轻易击败,不再值得一提。她的心情平静下来,恍然间玛丽意识到这不是他一时起意要在艾琳的家中演奏。歇洛克·福尔摩斯在回答她的问题——玛丽问,他在幻觉中听到的究竟是什么曲子。 是勃拉姆斯的g大调第一小提琴奏鸣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两个姑娘猜对惹!!!!谁猜对了来评论区炫耀一下,手动二哈。你姜花对古典乐也只是了解个皮毛,只知道勃拉姆斯给克拉拉写的音乐那可真是太多了,选了这首只是因为老福他小提琴很厉害2333。 关于勃拉姆斯的爱情故事,大家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勃拉姆斯和克拉拉,如上一段所说,老福拉的第一奏鸣曲只是他写给克拉拉的其中一首,所以……之前有姑娘问老福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玛丽的感情的,就是在通感状态中,玛丽与他的皮肤接触,他耳畔响起的音乐是第一奏鸣曲的时候。 今天姜花回家,这章高铁上写的手机发文不方便复制感谢名单,霸王票和营养液明天一起感谢,爱大家,么么哒!! 111、作家真辛苦42 112 玛丽的后半夜安然无梦。 小提琴的乐章从未停下, 从勃拉姆斯的g大调奏鸣曲到他的其他乐章,然后是其他音乐家的作品。悠扬温柔的提琴声一直徘徊在玛丽的耳畔,驱散了所有的梦魇和心魔, 直至她沉沉睡去。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花了会儿功夫才从沉睡之中反应过来。玛丽隐隐记得自己昨夜时希望同福尔摩斯先生说点什么, 但一曲结束之后,他只是用自己一贯的平静姿态劝说玛丽去休息, 因为待到天亮时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福尔摩斯的话相当具有说服力,玛丽只得暂且放弃了交谈的打算,回屋休息。 一觉睡到现在, 玛丽转头看向窗外,太阳升得很高,似乎已经临近中午了。 玛丽从来不会睡到这么晚, 但破例长时间睡眠, 总算是让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半的精力。 她坐起身, 就听到有细微的窃窃私语顺着门缝传了进来。 “福尔摩斯太过分了,”是华生,医生压低声音, 听起来格外头疼, “在家中午夜拉琴也就罢了, 在别人的家中也要拉一整夜琴,就不能体谅一下大家已经紧张了一整天了!” “我觉得福尔摩斯先生的乐曲优美,就算拉一整夜也没关系, ”艾琳笑道,“而且医生,说出这番话来,你真是不解风情。” 华生听起来很是惊讶:“我和福尔摩斯相比,你竟然认为我不解风情?恕我直言,艾琳小姐,或许我的才智远不如侦探,但这话你可以大大的瞧不起我了。福尔摩斯为了谁拉琴,难道还不明显吗?” 玛丽:“……” 艾琳揶揄道:“说我瞧不起你,可就是大大的误会了。只是我看你追求摩斯坦小姐的努力程度,似乎还差得远呢。” 华生:“…………” 玛丽当即忍不住失笑出声。 她在卧室一笑,门外的人就知道玛丽已经醒了。 艾琳敲了敲门,推开了一道窄窄的门缝:“玛丽,感觉如何?” 玛丽:“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饿。摩斯坦小姐还好吗?” 华生自觉刚刚的话语被玛丽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摩斯坦小姐。” 他走后艾琳才打开了卧室房门。 “我已经吩咐厨娘为你预留了食物,”她柔声说道,“奶油汤和炖牛肉,希望你能喜欢。已经休息了整整一夜,也是时候补充回体力了。” 也好。 从进入布莱克伍德府到现在,玛丽只吃了一些水果,喝了一些牛奶。不提吃的还好,一提食物,她顿时感觉到了饥饿。 有了食欲,就有了思考和前进的欲望。梳洗完毕,换上整洁的衣服之后,玛丽随艾琳坐在了餐桌之上。 她举着勺子,看着石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牛肉,粘稠的汤汁浸泡着的暖红色肉块,只觉得饥肠辘辘。玛丽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餐厅里都是牛肉、奶油,还有面包的香气。 食物的味道,也是……活着的味道。 而她活着走出了布莱克伍德庞然的地下宫殿,道森却—— 思路回到那日的血腥场面,玛丽又觉得阴影爬上了自己的心头。 艾琳担忧地握住了玛丽的手:“玛丽?先吃东西。” 玛丽蓦然回神。 是啊,先吃东西。 发生的事情不能再改变了,与其在这里悲痛,不如帮道森报仇。布莱克伍德还没有死,也没有被逮捕归案,玛丽知道自己能为道森做的,只有主持公道。 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也是为了保证福尔摩斯先生追查案件,所以玛丽要竭尽所能协助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是在完成道森的遗愿,也是让他安息的唯一途径。 “我没事。” 于是玛丽按下了心中的悲痛,她不能难过崩溃,要是她无法前进,摩斯坦小姐会更加难过的。玛丽强打起精神:“帮我拿个面包,艾琳。” 艾琳满意地笑了笑:“好。” 在餐桌上两个人迅速的交流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昨日归来时,艾琳生怕布莱克伍德逃走后会出于泄愤而伤害玛丽的家人,在第一时间将凯瑟琳和莉迪亚从玛丽的公寓中接了过来。两位姑娘正在客房休息,尚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理,摩斯坦小姐应该也在休息,现在华生应该在安慰她。 至于福尔摩斯…… 玛丽填饱了肚子之后,才看到了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 他还是昨夜的那一身黑色外套,玛丽走进客厅时,福尔摩斯站在窗边望着街道,正在沉思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不等艾琳开口,福尔摩斯头也不回道:“你的行为是对的,艾德勒女士。” 艾琳一怔:“什么?” 福尔摩斯:“布莱克伍德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他很有可能会做出最后的反扑。” 玛丽顿时懂了。 “你认为他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袭击我们。”她说。 “是的。” 福尔摩斯转过头,侦探冷峻的面孔中带着几分凝重的味道:“我已经托报童去请雷斯垂德探长了,并且让他带警力过来。在布莱克伍德真正落网之前,必须保证几位女士的安全。” 玛丽:“谢谢你,先生。”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的低了低头。 他看向玛丽,仍然是一副审视的姿态打量着她。但玛丽从来没畏惧过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目光,待到侦探确认玛丽安然无恙后,才开口:“我希望你昨夜睡了个好觉,玛丽小姐。” 玛丽勾了勾嘴角。 昨夜的乐章犹在耳畔,玛丽怎么能睡不好呢?她可是带着一位绅士无私的保护和体贴的宽慰,以及……更为深切的情感闭上了眼睛。 福尔摩斯就是福尔摩斯,他知晓用以侦破案件的所有知识,用最犀利的目光洞察人心,自然也能够明白,怎样的良药能够治愈被深深伤害的心灵。 良药就是爱呀。 “我睡得很好,”玛丽扬起一个近乎甜蜜的笑容,“也谢谢你的乐曲,先生,它为我驱散了所有可怕的梦境和不安。” 站在窗边的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片刻,而后颔首:“那就好。” ——从表面上看,两个人的谈话交流和平日没有任何区别。福尔摩斯还是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淡的福尔摩斯,玛丽还是礼貌又热情的玛丽。但是连身为旁观者的艾琳·艾德勒女士都不会错过侦探目光之下的关切和微微放松下来的神情。 再加上玛丽陡然间亮起的双眼,这是怎样的浓情蜜意。 艾琳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既然两个人如此默契,她也就不瞎起哄破坏气氛了。艾琳适时地开口:“我去请两位班纳特小姐下来,她们肯定也很担心玛丽的安危。只是请待会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谈论案件,以免吓坏她们。” “没关系。”玛丽摇了摇头。 “哎?” “既然凯瑟琳和莉迪亚也可能受到布莱克伍德的袭击,”玛丽说道,“那么她们必须知道自己可能面对怎样的危险,好有个心理准备。我确实有很多线索需要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就是……在我的两位妹妹面前,请委婉一点。” 班纳特家最小的两位姑娘可是担惊受怕了一夜。 玛丽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连家也不能回,华生医生甚至拦着不让她们去见她,凯瑟琳为此还对着华生发了一顿脾气呢。 现在见她好好的,两个人才放下心来,又免不了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班纳特家的小姐们外,华生和摩斯坦小姐也被艾琳请到了客厅。人员到齐后,玛丽将布莱克伍德的真正意图简单地转述给了众人——当然了,顾及到两位妹妹的情绪,玛丽自觉地省略了所有血腥恐怖的叙述,连布莱克伍德的意图是找个他选中的女士生下所谓的外神也含糊地一带而过。 就这还引起了两位小姐的惊呼呢。好在掌握着大部分线索,且智力过人的福尔摩斯,几乎不用玛丽多说就已经推测出了一切。 “如果布莱克伍德没有说谎的话,”玛丽总结道,“他应该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最后一次集会上,但集会已经被破坏掉了。” “他不会放弃,”福尔摩斯说,“布莱克伍德势必会卷土重来。” “我不明白……” 玛丽话说到一半,瞥了一眼凯瑟琳和莉迪亚,欲言又止。 她不想吓坏自己的妹妹们,但要她们知晓自己面对怎样的危险又是玛丽亲口说的,作为姐姐,玛丽不得不硬气心肠继续说道:“地下祭坛里的蠕虫和……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亲眼见识过祭坛中可怕的场面后,玛丽顿时理解了赛克斯和亨利·戴克为什么会在魔鬼脚跟的幻觉下发疯。连玛丽这种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都免不了心生恐惧,几近崩溃,更遑论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 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玛丽觉得那未必不能用科学解释。 果不其然,听到玛丽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尚未回答,华生就露出了难以言明的复杂神情。 “我的天,”医生开口,“你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玛丽小姐。幸而最近你没有去贝克街,再不把布莱克伍德送上绞刑架,哈德森太太可要把我们两个统统扫地出门了。” 福尔摩斯一哂:“她可不会。” 华生:“你可不要低估一位女士对虫子的厌恶程度,特别是你把整个屋子里都摆满了瓶瓶罐罐。” 简直是仗着哈德森太太像爱儿子一样爱着两位青年肆意妄为。不过福尔摩斯的“任性”总是具有深远价值的。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玛丽一凛,那是侦探之前从亨利·戴克的死亡现场偷回来的。 “布莱克伍德希望自己能在现实世界中召唤出阿撒托斯,”他翻开笔记本,停留在了之前玛丽误以为是变形虫的怪物那页,“这个,就是阿撒托斯的化身之一撒达·赫格拉。所以,玛丽小姐。” 鉴于玛丽事先提醒过福尔摩斯要委婉一点,照顾她两位妹妹的情绪,所以侦探只是在笔记本页面上敲了敲,然后看向她。 玛丽:“………………” 不用说明白玛丽也懂了——布莱克伍德口口声声说要玛丽生下什么外神的化身,就是这个东西? 她露出了难以直视的表情,而福尔摩斯再向前一翻,页面停留在亨利绘制的无数眼睛的幻觉上。 “这些眼球,”福尔摩斯继续解释,“和那些蠕虫有关。” 说完,他又将笔记本往后翻去。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在亨利·戴克的笔记本上继续了他的记录和研究,与只用了几页纸试图通过文字梳理找回神智的爱尔兰工人相比,福尔摩斯的笔记本工整且完全,密密麻麻记了几乎一整个本子。 “确定那些脱水的爬虫尸体确实废了不少功夫,但更难的是寻找它们与信仰的关系。看这儿,”福尔摩斯指向了其中一页笔记,“夏盖虫族,信仰的正是阿撒托斯的化身之一撒达·赫格拉。再看这儿。” 他迅速地判断出玛丽的阅读速度,等到他读完其中一页后,然后再次翻页。 这次翻页,歇洛克·福尔摩斯绘制的蠕虫活灵活现,直接跃入玛丽的眼帘。在地下祭坛中看到的蠕虫经由比例放大后呈现在自己眼前,身躯之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哪怕只是画的,玛丽还是感觉有点恶心。 她挪开目光:“这是什么?” 福尔摩斯:“一种来自于南美洲的蠕虫。确认虫子的种类并不困难,困难的是确认真菌的种类。” 玛丽:“真菌?怎么还有真菌的问题。” 福尔摩斯:“请你翻到下一页。” 玛丽照做了,下一页上,福尔摩斯详细的画出了地下祭坛中挂在墙壁上的眼球……不,严格来说不是眼球。 在昏暗的条件下,又距离墙壁和天花板那么远,感觉上仿佛蠕虫的肉体脱落后,留下的是一个个带着血丝的眼睛。但在福尔摩斯的笔下,他详细描绘的并非是眼球,而是外形酷似眼球的一种菌类生物。 “同样产自南美洲,当地人喊它‘地狱之眼’,但生物学上还没有确认的名称,”福尔摩斯解释道,“布莱克伍德选择的蠕虫具有趋光性,而‘地狱之眼’则是当地部落中犹如魔鬼一般的真菌。它会寄生在虫子和爬行动物的身上,以生物的身体作为自己的培养皿,控制它们的行动和神经。” 福尔摩斯的话音落地,在场的几位姑娘,除了玛丽之外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维多利亚时期的生物学远不比二十一世纪,在十九世纪末期,这种生物的习性听起来仍然像是恶魔再世。 但玛丽拥有二十一世纪的基础生物学的知识——别的不说,探索频道总是看过的!越是猎奇的生物越是容易被科普报道,尽管玛丽没听说过有什么“地狱之眼”的真菌,这听起来和魔鬼脚跟一样虚幻。可要说控制母体的寄生虫或者真菌,她可是听说过不少。 而且,福尔摩斯可不会因为几位姑娘惊骇的神色就停住解释:“真菌会吸取培养皿的营养,然后完善生长自己。在蠕虫身体里,则在吸取了丰富的营养后,同消化不了的部分凝结成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眼球了。而那些消化不了的部分,则仍然保留了蠕虫的趋光性。” “所以,当我举着火折子走进祭坛时,”她说,“那些本质上已经失去生命的蠕虫在真菌的操纵下爬了过来,且露出了自己的本体。” “是这样没错。” 福尔摩斯笃定地开口:“我认为布莱克伍德一直培育的,可能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夏盖虫族’,也就是你亲眼看到的那些真菌簇。” “那……” 玛丽忍不住联想到了被灌了不少蠕虫的道森,她强忍着不适,继续问道:“这些真菌有毒吗?” 福尔摩斯:“就我所知并没有毒性。” 玛丽:“可是布莱克伍德在实验祭品时,将带着药水的蠕虫灌进了‘祭品’的嘴里,然后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但是福尔摩斯懂了玛丽的意思。 他从地下水道绕到长廊中,自然也经过了血肉模糊的囚牢。即便是向来冷淡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在提及布莱克伍德毫无人性的暴行时,仍然露出了憎恶的神采。 “可惜的是,”福尔摩斯轻蔑地宣布道,“他懂得那么多神秘学和化学的知识,却对真正的生物科学一无所知。如果受害者是在喝下蠕虫后发狂,那一定是药水的缘故。至于蠕虫和真菌本身,除了可能会因为不干净而胃痛外,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 艾琳听到这儿,已然震惊得几乎讲不出来来。 她清了清嗓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想必你一定翻阅了不少民间的神话传说,侦探?”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很遗憾并不是,艾琳小姐。这也是我始终没有进展的根本原因——最终我不是在民间传说中找出了端倪,而是求助了我的家人,在天文学中找到了答案。” “天文学?” 一听这话,华生更为震惊了:“这就是你从我的房间拿走地球仪的原因?福尔摩斯,你连地球是围着太阳转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允许无用的知识占据我的大脑。” 福尔摩斯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为此我补充了许多天文学的知识,翻阅了古代先民的研究,从而得以找出了答案。布莱克伍德信仰的阿撒托斯并非来自于传说,而是随着人们对天空越发好奇和深入研究,古代的科学家认定的‘外星生物’。” 好,说到这儿,玛丽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古以来,人们对天空以及天空之外的向往总是永无至今的。与外星人有关的联想与传说直至二十一世纪仍然具有相当大的讨论度,而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前,无数天文学家得出基础结论的同时,存在着研究歪了、因而没有在历史留下名字的学者一点也不奇怪。 把宇宙中的神秘现象想象成神,并且与地球上的生物联系起来——宇宙那么大,谁又能说他的观测是错误的呢? 如此看来,布莱克伍德确实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在彭伯里庄园他对玛丽说的那番话也未必是假话,至少表述人类在宇宙前的渺小那部分是真的。 然而他和那些古代科学家一样,因为时代限制,不仅走歪了,还踏上了一条极其可怕的道路。 在十九世纪,什么外星生物,地球之外的存在的话题着实不应该出现在普通人的讨论范畴之内。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是出了名的天文学知识水平约等于零,也算是布莱克伍德误打误撞,刚好撞上了侦探的弱点。 “真的会有这种外星生物吗,”凯瑟琳瞪大眼睛,“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天空外还住着其他生物?” 福尔摩斯冷笑几声:“不曾留在历史中的天文传说几乎只剩下了残片,我查看了原件,光照会的推理和研究漏洞百出,假设他信仰的‘神明’真的存在,布莱克伍德也不可能如愿。” 侦探大概地解释完毕自己手头的研究,就在玛丽准备追问接下来如何继续查案时,之前领了消息的报童,终于将雷斯垂德探长带了过来。 探长带了一小队警探,进门之后直接开口:“我留三名警员在艾德勒女士的府上,在抓到布莱克伍德之前请几位小姐不要轻易出门。” 艾琳点了点头:“情况怎么样了,探长?” 雷斯垂德的表情很是难看,显然光照会制造出的巨大地下世界无异于狠狠打了苏格兰场一个耳光。邪教组织直接在地下建宫殿了,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摩斯坦小姐,”雷斯垂德探长沉重地抹了一把脸,“得请你去警局认一下尸首。” 摩斯坦小姐:“……” 她阖了阖眼睛,良久不言。直至玛丽担心地碰了碰摩斯坦小姐的手臂,坚强的爱尔兰姑娘才睁开了眼睛:“我知道了。”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雷斯垂德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至少还活下来一个。我们找到他的时候,祭祀仪式还没开始。那家伙被脱光了绑在地上,倒是没什么大碍。” 活下来一个? 玛丽一开始还有些困惑,直至听到祭祀仪式一词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威克姆?!” 莉迪亚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他还没死啊——呃。” 玛丽:“……” 其他人:“…………” 就算是真心话,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好吗。而且竟然是莉迪亚·班纳特,曾经深深迷恋威克姆本人的傻姑娘道出这句话,戏剧效果满分。 她那么一打岔,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玛丽看向摩斯坦,郑重说道:“我陪你去。” 不仅仅是送道森最后一程,还要借这个机会,玛丽要让威克姆彻底远离她和她姐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唯物就是唯物,不唯物也能强行唯物,手动滑稽。 有姑娘在文下猜测玛丽应该是不知道克系的知识,对她确实不懂。不然情节根本没法推动,神秘学点高了这不是发疯预定,就是根本不怕,这团还能跑吗【咦】。 昨天一章炸出来无数长评,姜花惊呆了。非常感谢各位姑娘们的肯定,要知道你们姜花简直为了感情线抓破脑壳,大家能喜欢真是太好了quq,把姑娘们挨个抱起来举高高! 莉迪亚本章最后的反应来自于我和基友的对话—— 基友:这个案子快完了。 我:差不多了,下章处理一下威克姆。 基友(发了一张震惊的表情包):他还没死啊?????????? 太真实了!所以光速运用到了本章里【你tm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爱你们!app的用户可以直接跳过了感谢名单有点长! 感谢 夏虫x5、沐墨留白x2、blackx2、若x4、山雀子、何来共鸣x95、吃月亮的羽、dosweety~、moitosca、太息、顾清欢、叶叶叶一x10、吴岊撡、zoey27040x5、鹰与十字、柚子味奶糖、是枫啊呀、南方小蜡烛、鸠酒、使岛、枕雪眠、咕蘑菇、false、i正太控、纹刀木、你好烦、moko 的地雷,感谢 何来共鸣x2 的手榴弹,感谢 666x2、不见长安 的火箭炮,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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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的苏格兰场探长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是看到摩斯坦小姐坚定的神情和微微泛红的眼眶,颇为为难地抹了一把脸。 “该死的畜生, ”他骂了一声,“也算上帝无眼,让他逃跑了。” 探长说着, 宽慰性质地拍了拍摩斯坦小姐的肩膀, 郑重其事地说道:“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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