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一睁开眼就开始后悔, 她从床上下来,段存意被她的动静弄醒, 看见黎薇背对着他在穿衣服,他已经有种预感。 黎薇根本不想看他,穿好衣服就说:“我先走了。”像怕他开口。 幸好,段存意一句话没说,任由她逃出他家。 黎薇坐在车上, 想起昨晚的发生的事,她心里的不安消除了一点, 段存意依然是她认识的那个段存意,紧接着她就厌烦起他来, 他故弄玄虚, 有意来勾引她犯错, 阴险又可怜, 再来就要怪张子文, 他善变无常, 没有给她足够安全感,不然段存意根本没有机会。这件事她是受害者,张子文就算知道也不能指责她, 他负有一半责任, 再说, 他们不过半斤八两, 他不定已经在外头风流多久了。在最初的害怕和愧疚过去之后,黎薇突然痛快起来, 这样的事本该早就发生的,在她和张子文结婚之初,她就抱着这样的计划,和张子文做夫妻,去段存意那里谈情,后面,段存意渐渐无味,纠缠起来,张子文又花言巧语来哄她入局,婚姻起初的神圣光环让她昏了头,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黎薇越想越镇定,她现在甚至有点希望张子文知道这件事,她好奇他的反应。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要是能够再伤害张子文一回,也算有一点价值。 黎薇想到此终于发动车子,准备回家。 温子期又去了医院,张父的病房门口守着几个人,警惕地盯着他,防止他靠近。 张子文做到这地步,温子期也觉得不解,他的恨不知道到底是对着他,还是对着张父。 温子期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张父病房的门,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 张子文和张母一起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温子期。 张母面色厌恶,像看见什么脏东西,她不明白儿子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不把温子期立即赶走,眼不见心不烦,现在让他来,又不让他进去有什么意思,张母一看见温子期就难免想起他母亲,这让她对躺在里面的张父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张母拉着儿子恳求:“子文,把他赶走,别让他再来这儿了,我一看见他就头疼。” 张子文拍拍张母的手,道:“妈,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张母还想说点什么,可看他脸色又把话憋回去,她瞪了温子期一眼,进了病房。 温子期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又在自己眼前合上,病床上的张父一闪而过。 就隔了一扇门。 张子文走到他面前,带着一点笑,对他道:“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孝顺,一定很感动。” 温子期神情木然,仰头看着他,张子文摇着头,好像在为张父可惜。 温子期问:“你到底要什么。” 张子文:“你有什么。”他看了眼病房,又转过头来看着温子期,“这样,你放弃你手里的股份,离开公司,我就给个机会,让你去看看他。” 温子期忽然笑起来:“爸爸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一定很欣慰。” 张子文脸色冷淡。 温子期感叹:“以前我总认为我才是更像爸爸的孩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选你,现在看来,爸爸的眼光还是比我准。”他盯着张子文,在他身上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他轻声道:“没有儿子能摆脱父亲的框架独立长成,你再恨他也没用,你现在的样子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张子文冷冷看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身进了病房。 温子期看着张子文的背影,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张父告诉过他,姓温他会活得更开心。 那就姓温,最后一次满足他的期望。 黎薇到家之后接到了段存意的电话,她本来不想接,可又不得不接。 他像过去一样,对她表达关心,黎薇却总能听出话里的威胁意味,她渐渐恼羞成怒,先开口质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段存意道:“我不过关心你一下。” 黎薇:“···我结婚了,昨晚我酒喝多了。” 段存意毫不意外,黎薇就是这样,一旦确定他还属于她,她就不想要他了。 她的游戏他总算摸到一点规则。 段存意平心静气,像在开导她:“薇薇,你不必这么急着躲我,你知道,你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黎薇觉得他在羞辱自己:“我有丈夫!我为什么需要你!” 段存意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他不爱你,一点儿都没有。” 黎薇怒道:“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 段存意:“证据就在你手里。” 黎薇冷笑:“你根本就没盼着我好!你说张子文不爱我,难道你就爱我?” 段存意沉默了一瞬,才道:“我是为你好。” 黎薇却已经挂了电话。 温子期非常迅速的同意了张子文的要求,签署了文件,放弃继承股权,张子文为了表示没有明抢,打发了他一笔钱,说“足够他和阿姨在国外的生活。”同时追加了要求,让温子期带着温母离开,理由是为了张母。 温子期全无反抗,他现在只求看一眼张父,在亲眼看到之前,他始终无法相信张父这样强硬的人会毫无预兆的倒下。 病房里,温子期请求让他单独和张父待一会儿,张子文体贴道:“想说点贴心话?你就当我不存在。”他坐到了病房里的沙发上,随手从柜子上抽出了一本书看起来,好像在公园散心,轻松惬意。 温子期朝病床前走近了点,张父的胸膛微微起伏,床边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屏幕上线条起伏数据变化,这些现在成了张父活着的证明。张父的身体看起来就像一片正在迅速枯萎的树叶,干涸缺水,经脉浮起,他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爸爸今年多大年纪了?他有这么老吗?”温子期疑惑道,没人回答他。他伸出手,小心地搭在了张父的手背上,感觉手下的皮肤触感怪异,几乎不像皮肤,脆脆的,薄薄的。 张父双眼紧闭,戴着呼吸机,神情并不平和,好像一醒就要骂人。 温子期觉得躺在床上的张父很陌生,他时不时想起张父过去在他面前的样子,他才发现自己对张父印象最深的画面是他在看自己在学校得到的奖状,那个画面里,他就是个普通的父亲,为儿子的优秀感到骄傲,却又要掩饰。 在这一刻,温子期终于释然了,他一直向往的,其实早就得到了。 段存意听说温子期要离开并不吃惊,他已经没有胜算,再留在这里,不过被张子文痛打落水狗。他一直认为温子期和他在某些方面有一点相像,对他的败北总有点可惜。 段存意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温子期显得很随意:“准备去了不那么热的地方,在这座城市住了那么多年,早就过烦了夏天。” 段存意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任何不甘,只能道:“那挺好,以后还回来吗?” 温子期:“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段存意:“张总说不定会醒。” 温子期淡淡道:“他有自己的家庭。” 段存意叹口气:“张子文真是运气好,运气好有时候就够了。” 温子期不置可否,问起他的近况:“你最近怎么样。” 段存意道:“和以前一样。” 温子期喝了一口茶,忽然道:“别把自己困死了。” 段存意看着他:“什么意思。” 温子期笑起来:“没什么意思,有感而发。”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段存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真的就这么放弃?让张子文得到一切,你也是一样张总的儿子。” 温子期道:“从来没有得到,也谈不上放弃,我和张子文争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向他证明···现在他也看不见,我何必呢?”温子期说着对段存意一笑,接着道:“这些本来就是他留给张子文的,不属于我,抢不来,抢来也没意思。” 段存意听不进去,只觉得温子期失去了以往的斗志,或许他弄错了,温子期和他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段存意笑道:“你这么想得开当然好,只是看着张子文这样的人再一次成了赢家,总觉得,有点不公,看来这世上真没什么老天有眼。” 学校为了扩充生源,分配了几个课上的老师搞搞宣传,其实就是发传单,学校尚有一点底线,没让他们站在街上追着人发,而是到附近小区支个摊,有人经过,就拉着人家介绍,不愿意听的,再给人家塞传单。 幸好现在天气不热,这要是大太阳底下这么站一天,绝对要把人晒晕。 李妙和另一个姓陈的男老师分到了一个摊位,陈老师比她有经验,又能说一些,从旁边商铺里接了两张椅子出来,又给她带了一瓶水,李妙连声道谢,一会儿又去给陈老师买了一瓶水。 陈老师说:“别这么客气,都是老乡。” 李妙知道他家是Z市,论起来离得是不远,但说是老乡还是有点勉强。 陈老师问她怎么申请到这边来,李妙说受不了C市的天气。 陈老师表示赞同:“是,那边太热,基本一年到头都是夏天,还是家乡好啊,有机会还是要回去。”李妙只能跟着点头。 两人坐了一天一个人都没招到,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陈老师说“走,没戏了。”李妙跟着和他一起把摊子收了,陈老师放到商铺,跟人家说明天再来取。 李妙挺佩服他,陈老师问她是回去吃饭还是在外面吃,李妙想了想还是说要回家,她佩服归佩服,和陈老师毕竟不熟,和不熟的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对她来说不好受。 陈老师好像也每当回事儿,还把她送到楼下,又说他家楼下有家早餐店,他明天带早餐来。 李妙只能点头,问他多少钱,陈老师转身就走了,声音飘回来:“明天再说见!” 李妙有点没明白,刚打算上楼,一道光忽然射过来,李妙立即伸手挡在眼前,模模糊糊地看见左边离她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车,也不知道停了多久,她刚刚跟人说话都没注意到。 车灯终于熄了,李妙放下手 ,看见车门打开,里头走下来个人,从暗处渐渐走出来,走到她近前。 张子文脸色郁郁,看她时带着一点审视意味。 李妙莫名其妙,加之刚刚被车灯刺得有点生气,也没有好气,瞪他一眼就要走。 张子文拉住她,又不知不觉服软:“我饿了。”他把她拉近一点,“想吃你做得饭。” 李妙不看他:“我不会做饭。” 张子文笑起来,摇了摇她的手:“那我做饭你吃。” 李妙忍不住转过头看他,奇道:“你会做饭?” 张子文得意起来,拉着她往楼里走:“我会得多了。” 张子文走在前头,李妙被他拉着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一同没入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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