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后。
“嗯。”应了声后,潘洵将手中电话挂断,落地窗外,知了声阵阵传来,太阳升的高了,日头变得有些毒辣。
盛夏会让人轻易感到疲劳,这会便是,早上起的早了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稀粥,刚才吃了点点心,这会又觉得喉咙口腻,电话打的很是劳神,跟上一辈的老狐狸们斗,总还要留着两分情面,因着这两分情面,是不是长辈的都要摆一摆长辈架子,潘洵觉得烦了,一手揉捏着自己的眼角,另一只手摊放在桌面上拨弄着钢笔滚来滚去。
院里知了们仿佛开始了歌唱比赛,一个比一个叫的响亮,因为房中无人说话,反倒有种诡异的安静,紫罗兰眼观鼻鼻观心,就站在墙角的位置连呼吸声都放的极低。
潘洵侧身转了会钢笔,视线漫无目的落到窗外,院中仆人们只在树下走动,枝繁叶茂的绿色加上视线远处的喷泉水花,熟悉的场景看的他脑中放空,不一会儿就眯眼打了个哈欠。
“家主,”紫罗兰适时出声,体贴道:“要先休息吗?”
“才九点,”潘洵看一眼时间,百无聊赖的再打个哈欠,“现在去接他太早了?”
他是谁不用猜,紫罗兰点头道:“是太早了。”
“他说了中饭回来吃吗?”
看潘洵表现的像是离不开大人的孩子,紫罗兰见怪不怪道:“先生说了天气热,懒得来回跑了。”
“这样啊......”潘洵不掩饰失落,干脆收回注意力放到桌面文件上,只是看着那些文字,慢慢的又开始走神。
紫罗兰退回去,刚盘算着是不是要让底下人准备点水果端上来,房门就被人敲响。
“砰砰砰!”
因为这突来的动静,潘洵些许不悦,但只抬了抬眼。
紫罗兰走到门后,如此敲门毫无节奏,动静又大,不会是这宅里住着的人。
他轻开了条门缝,门外的人注意到,大咧咧的一手推开他,同时往里招呼道:“干嘛呢,这么久才开。”
走廊里就站着保镖,然而没有人阻止。
紫罗兰也冲这人点点头,关上房门后退回自己之前站着的位置。
“潘洵。”冯金大步走到书桌前。
说到底他不是潘家的人,所以用不着跟着喊家主,这两年自己接点活干也没进入蔷薇财团工作,自然也用不着喊什么首执董事。
因为白浅眠的关系,他和潘洵平辈相交,他是白浅眠的娘家人,跟潘洵算是关系比较特殊的朋友。
“怎么?”本来就不想干活,有人打扰,潘洵干脆拿走文件。
冯金转头看了下,很快找到可以挪动的椅子,他搬了坐到潘洵对面,随口问道:“浅眠呢?”
“在学校。”
“还在念书呢?”冯金摇摇头,白浅眠跟潘洵在一起不久后就去了某所学校里读书,“这都两年了,那什么成人大学还不毕业?”
“要念三年,”总之,只要是白浅眠想干的事情自己一律支持,潘洵双手抱胸,“小玉也快要放暑假了,到时候我让人去接她,还让她住在这边。”
“行。”冯金没意见,一年半前手术成功,之后为了更好的调养身体,冯玉一直住在潘家,那丫头现在跟潘洵亲的不得了,接回去自己也没时间照顾她,“你们多骂骂,不要太纵容她了,明明很聪明,可是考试成绩一塌糊涂。”
“她马骑得不错。”潘洵夸了句。
冯金摇头道:“骑马好能干什么,难道以后去放牧?”
潘洵不吭声了,有的话题上没法沟通。
“她要再给我门门考不及格,看我怎么收拾她。”握了下拳头,冯金看到潘洵身前堆满的文件后,忽然垂下脑袋沉默。
潘洵主动询问,“你来什么事?”
到昆萨格州的这两年来,冯金并未因为有自己的关系而吃住在潘家或依靠潘家干什么事,除了冯玉的治疗问题外,他一直很努力的在过自己的生活。
当然,冯玉身体好了后,教育方面也没让他多操心,学校生活包括老师方方面面,白浅眠都接过了手。
家里有个孩子还挺热闹,加之冯玉的情商高,潘洵也喜欢这丫头。
所以基本上,冯金很少来潘家,这趟来一定有缘故。
“还是之前问过你的事情,”冯金抬了下头,和之前提到冯玉时的表情不同,他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你帮我打听详细了吗?”
“忘忧水只在西弗小范围制造和买卖,联盟政府关于它没有任何相关的法律条文。”
“我之前那么做......”冯金一手撑着额头,低沉道:“是为了攒钱救小玉,是迫不得已,但不代表我可以心安理得了。”
这样的对话之前就有过一场,潘洵“嗯”了声,点头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你能因为法律空白逃过惩罚,但你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所以......”
“但是关于忘忧水,”潘洵平静道:“联盟法律确实没有相关规定,我之前问过律师,忘忧水应该属于精神类药物,以你贩卖的数量,若在昆萨格,应该会坐三到七年牢。”
“三到七年......”冯金重复着,深吸一口气刚要说什么。
潘洵抢先一步打断道:“但是想要在昆萨格坐牢是不可能了,我也说过,这边的相关法律是空白。”
“那就按精神类药物算......”冯金没有犹豫。
潘洵看着他,忽然低笑道:“这么主动想坐牢的,你应该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那......”
“你若真想坐这个牢,我倒是有关系能送你进去。”从牢里捞人出来或许不容易,送人进去还是简单的。
“要花钱吗?”
“......”这时候关心这个?潘洵淡淡道:“用不着你操心。”
冯金重新低头,他思考了会,觉得花钱找牢坐多少沾点精神病,“我能不能回西弗去坐牢?”
“你看最近的报纸了吗?”因为白浅眠,潘洵对西弗那边很关注。
冯金脸色更差了,像是想起什么。
潘洵打开身旁抽屉,从中拿出张半个月前的昆兰城日报,在某个角落里,他用笔圈出篇报道。
冯金站起,从他书桌上将报纸拿过去,反复去看那段文字,哑声道:“之前几天,听人说了。”
漠卡城中的军政府势力准备将包括忘忧水在内的一系列精神类药物的买卖合法化,只为了从中抽取大量税赋。
“所以,”相关报道白浅眠也看到了,当时人就很悲伤,潘洵还安慰了好半天,“你想回漠卡那边坐牢怕也不太现实。”
“怎么能合法化呢!”冯金握着报纸,用力到手背泛白,“西弗本就是常年战乱之地,那里生活的百姓已经够难了,他们这么做完全是丧尽天良。”
“这一两年,神圣军和佛蒙自由队打的如此激烈,大小战争爆发数次,打战打战,打的就是钱财,若是没钱了,那就只能去剥削,若正常手段剥削不到,那就只好不择手段了。”潘洵语气冷静的分析。
“可是他们主政一方......”冯金说话声音有些抖,“如此行事就不怕下地狱遭报应吗!”
潘洵轻叹口气,“你觉得那些军阀会相信这个?”
西弗百姓无人可信,无人可依,便只好供奉起神灵,有相关的学者做过统计,整个联盟政府的信仰神灵加起来都没有西弗多,西弗有几十座城市,民间传说的神灵却有近千位。
可是这千位神灵真的救了谁吗?想要获救,与其盼望着哪位神仙显灵,不如祈求未来出个强势政府终结混乱。
不过这样的事情放在这里说没有意义,毕竟很多悲剧的造成拥有各方面原因。
“其实......”冯金苦笑一声,“我大概猜到你会给我这样的回答了。”
潘洵挑眉,等着他往下说。
“漠卡城判不了我的刑,如果我需要动用你的关系才能在昆萨格找个牢坐,我会觉得这一切都像个笑话。”
“所以?”
“我想切实的去做些什么,”冯金停顿了下,抬眼直视潘洵,“我其实早有一个想法了,只不过这次军政府要合法化忘忧水的买卖让我下定了这个决心。”
潘洵很耐心,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你听说过白鸽吗?”
潘洵好奇冯金提到过的想法,直到从对方口中吐出“白鸽”二字,他愣了愣。
冯金深吸口气,果决道:“我想加入白鸽然后去西弗。”
“你要加入白鸽然后回到西弗去活动?”潘洵皱眉。
冯金点头,坚定道:“十年,如果我还能活着,到时候再回来过正常人的生活。”
白鸽是联盟政府的民间组织之一,他们的成员常常深入各种混乱场所和地区去宣讲精神类药物包括毒、品对人们的伤害,也因为经常给警队提供情报和线索而被一些不法组织报复杀害,会加入这个组织的人,全部将生死置之了度外。
虽然很伟大......
“浅眠不会同意的。”良久,潘洵冒出这样一句话。
冯金却摇头,“我相信你能瞒得住。”
“或许你可以有别的选择,这两年,蔷薇掌控下的医药集团正在全力研发相关的戒断药物,你可以去这些部门里工作帮忙。”
“戒断药物如果真的成功了,能救很多很多人,但是......”冯金没有任何退缩之意,“那是你和浅眠的功劳,是你们在做这件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我出钱了吗?是,我可以出力,但我只有一身蛮力,谁都可以去做我做的事情。”
“你知道西弗有多混乱。”潘洵语气加重,提醒道:“尤其现在不少城市准备合法化买卖精神类药物,一旦你落入到相关的利益者手中,到时候恐怕会生不如死。”
“那也是我该的。”冯金笑笑,洒脱道:“你也认同我为过去的错误承担责任,哪有那么便宜就可以弥补的错误呢......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潘洵看出身前男人的认真,心中生起两分敬佩来。
“小玉的身体也康复了,有你和浅眠照顾她,我很放心,”冯金站了起来,“这时候不去做这件事情,恐怕再过个一两年我就会失去勇气,然后余生都活在罪恶感和纠结中,我不想这样。”
潘洵沉默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呢,冯金比当初的自己勇敢许多,同样的道理用了十五年自己才想通,而他,只等冯玉的身体康复马上就下定了决心。
“你不后悔?”
冯金颇为豪迈的拍了拍自己胸脯,轻笑道:“我自己选择的,为什么要后悔?”
潘洵意义不明的“嗯”了声。
冯金又低声,“只是小玉那里......你一定要帮忙瞒着她,就说我去外州工作了,我会努力找机会联络她的。”
潘洵没说话。
冯金又交代道:“至于浅眠,你可以告诉他我加入了白鸽,但不要说我是去了西弗那边,他会担心的。”
“我不敢保证能瞒他多久。”潘洵是有些怕白浅眠的,因为在乎所以万事小心,当面撒谎什么的,一两次还行,时间久了难免露馅。
“......”冯金无语了下,想感叹潘洵这两年越发有惧内的倾向,但想起潘洵的身份和地位,到底给憋了回去。
“其实,”潘洵打开另一个抽屉,从中抽出张支票,“他最能体谅别人的心情,就算知道了,就算会担心到吃不下饭,最后还是会支持你的决定。”
冯金当然也了解白浅眠的为人,他沉默着,脸上露出点笑意。
潘洵低头在支票上签名,拇指按着,将其往前推去。
冯金注意到,蹙眉不太高兴,“我不需要钱。”
“不是给你的。”潘洵扫了眼紫罗兰,一直沉默的花使走上前,从桌面拿过支票递到冯金手中。
看他接了,潘洵才继续道:“算我和浅眠一起给白鸽捐的款。”
冯金没顾上他说什么了,低头数了会零,慢慢瞪大眼睛诧异道:“五百万?这......会不会太多了?”
“白鸽的资金充裕些,”对于潘洵来说钱只是串数字,以前的他只麻木赚钱,现在,他觉得能够用这堆数字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也挺好,“你们这些成员也能安全一点。”
“......谢谢。”冯金没有再推三阻四,了解到这笔钱是给白鸽的后,他并拢双腿很认真的弯下腰。
潘洵抬手,“既然你要瞒着浅眠和小玉,走的时候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了?”
“我不需要送行。”冯金果断坚定。
潘洵点头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冯金解释了句,“我其实一早就跟白鸽那边有过接触了。”
潘洵倒不觉得奇怪,毕竟人不会凭空冒出这种想法还如此坚定,只是......
“这么赶?”
“既然决定去做一件事情,”冯金将那张大额支票妥善收好,洒脱道,“早晚没有太大的差别。”
“需要我送你吗?”
冯金因为潘洵的问话怔了下,二人因为白浅眠的关系虽勉强算是朋友,但实际上的接触很少,且潘洵的身份地位和他毕竟相差悬殊,对方也只有对白浅眠一个人是特殊的,对自己,更多的只是表面上的客套。
如此主动的关心,破天荒的头一次。
“不用。”他摇头,潇洒笑笑,“我又不是去送死的,用不着搞那么隆重,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小意思。”
看他故作轻松,潘洵没有多说什么,盯着冯金,在人离开前最后说了声,“祝你好运。”
冯金背对着也不回头,挥了挥手后大步离开。
窗外的知了莫名不叫了,紫罗兰重新关上房门,突然出声道:“有点风萧萧易水寒那意思了。”
潘洵不知在想什么,背靠着椅子闭上眼睛。
紫罗兰泡了杯咖啡放到他手边,低声提醒道:“下午还有场采访,需不需要往后推迟些时间呢?”
原定的两点,推迟起码午睡能久一些。
“不用。”睁开眼,潘洵看着房门的方向,过了两三分钟,他重新打开桌面上的文件,吩咐道:“让风信子进来。”
“是。”
再次进入工作状态,潘洵没有停下来过,直到午饭时间,他一个人吃了饭,白浅眠那边掐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和往常一样是闲聊,白浅眠说了晚上要回来亲手做蛋糕。
潘洵答应了给打下手,再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他去睡了午觉,等到被唤醒,时间早就过了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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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莉是昆萨格州报的记者,她的资历很深,数次采访过政府高层,因而这次对于“眠”的采访落到了她的头上。
“眠”是个人,两年前横空出现在昆萨格州的各类公益捐款上,因为出手阔绰又从不露面博取声名,一桩桩捐款下来反倒引得很多人对他感到好奇。
从一年前,州报方面就想尽办法和其取得联系,希望对方能够接受采访,好不容易前段时间,“眠”那边不知为何松了口,安排了今天这场私密的谈话类采访。
朱莉精心准备了好几天问题,来前报社的各位领导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她一定不能得罪了这位“好心人”,不说其他,就看对方捐出的巨款数额,想也知道背景和势力都不会小。
州报虽是昆萨格州最大的报刊,但真的得罪了大人物的话,日子还是要不好过的。
按照事先的联络,朱莉先坐飞机到了昆兰城,那位“眠”先生的下属早就等候在机场,在此之前,她也到过昆兰城,最早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甚至在昆兰城上过几年班,所以坐着车进入市中心后,她还算淡定的欣赏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可慢慢的,来接她的车辆驶向城西后,她的表情逐渐紧张。
城西那边是富人区,尤其那个全联盟都有名的地产也在那。
白金小镇......消息不灵通又或是些底层人民,大概只知道那里头住着的非富即贵,只有他们这些常年跑各种报道,听闻消息多的才能真切理解人与人之间不同的能量。
来之前,报社高层中对于“眠”这位人物也有各种猜测,对方的联络人规矩颇严格,要求也多,包括这趟的采访,州报只能派出一个人。
或许之前心中还有过几句抱怨,毕竟还采访过一些明星高官,他们都不曾这般行事隐秘。
直到车辆真的进入白金小镇,朱莉不自觉坐直了。
如此,也就不奇怪“眠”的大方了,白金小镇中的居民啊,只不知道会是哪家......
朱莉屏住呼吸,从包里翻出镜子后收拾起妆容,从这刻起,必须百分百专注于这场采访。
潘洵睡过头了,紫罗兰没有一到点就喊他,采访往后推迟了二十分钟。
用玫瑰花水漱过口,潘洵脚上穿着双拖鞋,直接去了小会客室。
朱莉安静坐了半小时,期间只喝过一次水,她来了后,这宅中负责接待她的男人礼貌沟通了采访时间的更改,对此她没有一点意见。
安静等着的时候,房中的白色纱织窗帘时不时因为外头的轻风而飘荡,朱莉似闻到股很清新的水果香气。
窗边的桌面上摆放着水晶香薰,房中其实没有看到水果。
她在心中将之前想好的问题再次默念,刚想起来活动两步,门外传来保镖们的问好声,朱莉少见的紧张,抬头往外看去。
背对着走廊照射进来的阳光,有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没有朱莉想象中的威严不可接近,对方身上穿着件白色衬衫,脚上甚至还踢踩了双塑料拖鞋。
“......”愣了愣,她反应还算快的打招呼,“您好,我是州报社的记者朱莉,万分抱歉今天占用您的宝贵时间进行采访......”
简单的开场白后,潘洵坐到金发女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朱莉在开始采访前,将一个黑色机器放到桌面上,主动解释道:“这是录音器,您放心,在来采访您之前,报社有和您的下属联系过,本次对于您的采访,不会透露您的任何身份信息,所有的采访内容也只会以文字的形式登报。”
潘洵点了下头,还算幽默的开场,“是男是女你倒是可以登出去了,虽然好像不算什么秘密。”
以“眠”这个身份进行捐款的时候,有几次的落款都写了先生,民间各种猜测都有。
朱莉松了口气,更加觉得这位大人物很好相处。
她调整好呼吸,微笑着问道:“大家其实很好奇,眠先生用眠这个字,是本人的名字里有呢,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在其中?”
潘洵还没开口。
朱莉快速补充上一句,“若是不能回答的,您可以不回答,我这里......”
“有特殊含义,”潘洵开口打断她,嘴角带着笑意,简单道:“因为我的爱人,他的名字里有眠这个字。”
“哇。”朱莉很快进入状态,眨眼道:“所以您捐了这么多款,都是因为您的爱人吗?”
“是,”潘洵笑意不减,温柔道:“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那他一直支持您做这些事情吗?”
潘洵淡淡回答道:“当然,他是我最大的动力和鼓舞。”
“大家也都知道,您的捐款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对西弗的捐助,短短两年时间里,您在西弗建立了三十多座怜孤院,收养了无数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还注入资金到当地的许多自救组织,帮着打击那边的人口贩卖,听说,您还要对西弗的七十多家医院捐送医疗器械,您身在昆萨格州,为什么会对西弗那边有如此多的关注呢?”
“因为我的爱人,”潘洵说起白浅眠,语气相当两样,“他原来就住在西弗,很了解当地人的苦难,我说过,他非常的善良,我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我突然觉得,”朱莉停顿了下,认真道,“您的爱人很伟大。”
“是的。”潘洵喜欢对于白浅眠的夸奖,实诚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朱莉佩服眼前这位大人物的不遮掩,所有的好事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才做,可是别管因为什么,有很多的人因此获得帮助,这就是好的。
“接下来,您还有什么关于慈善方面的计划吗?”
“下半年,”潘洵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打算在西弗挖上一千口水井。”
西弗有许多城市用水困难,只从这笔捐助就能够看出身前这位大人物的实际。
“眠”跟许多联盟富商不一样,他们也许会在某些公众场合为西弗捐款,但大多是金钱,到了最后,这笔钱究竟有多少能到西弗当地又具体做了些什么,捐助者们其实并不关心。
他们要的只是在公众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怜悯心,因为清楚这些,朱莉由衷为西弗的居民们感到高兴,“这真是太好了,我听报社里去过西弗的同事们说起过,说那边有很多人因为水污染问题生病。”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闻过,”潘洵主动提起来,“西弗那边的精神类药品泛滥成灾。”
“是的,由此引发的青少年犯罪屡禁不止。”
潘洵轻描淡写,“我听说联盟中有药企正在研发相关的戒断药物,如果这种药物将来面世,我将购买其所有权,发放到整个西弗。”
朱莉惊呆了,虽是简短一句话,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可太多了。
首先,购买一种新研发药物的所有权很贵,不是一般贵,不是账面意义上的贵,然后,买了后完全赠送......这都不是一般的做慈善了,这得有多大的魄力啊!这完全是活的神灵下凡了。
她虽有良好的职业素养,仍忍不住震惊,然而很快的,她联想到身前这位大人物的居住地,白金小镇啊!这里居住的主,哪一位不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呢,对方如此说,也很有可能这种药品就是他下令在做,之所以在采访中绕这么一圈说这么一段,完全是因为想要低调。
毕竟这次的采访对象是“眠”这个人,不是白金小镇中的潘家。
不过潘家具体是做什么的名下有没有药企,朱莉并不清楚,她的阶级还不够了解到这些。
只是,她很清楚这份承诺的力量,还有其背后要付出的巨大代价,采访到现在,她是真的无比好奇身前这位大人物的爱人了,究竟是怎样完美的人啊,能让伴侣为她做这么多。
“您一定很爱自己的爱人。”良久,朱莉发出感叹。
潘洵微笑着,语气中带着点虔诚,“我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爱,我爱了这世上最好的人,因为他,我愿意爱这世上的一株花,一棵草,小猫小狗和小鸟,爱他眼中所见的风花雪月,每一个有可能路过我们的人类。”
“有没有人说过呢,”朱莉俏皮道:“您很浪漫。”
她完全能够想象这一期报纸出来后大街小巷的议论,还有无数猝不及防就吃了狗粮的单身狗们的哀嚎。
“是吗。”潘洵也同人开玩笑,“还是第一次听说。”
约定好的采访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潘洵再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朱莉被风信子带了出去。
潘洵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问角落站着的紫罗兰,“这采访什么时候会登出来?”
“下周一。”
“嗯。”潘洵一边给白浅眠发信息,一边往外走。
紫罗兰跟了上去,语气有些诧异,“您是要去哪吗?接下来还有场会议。”
潘洵回房间换了鞋子,自己拿过车钥匙启动车子,不慌不忙的降下车窗,语气随意道,“推了,我去接浅眠。”
“可是......”紫罗兰还想说什么,身旁的车子嗖一声就窜了出去。
紫罗兰立刻满脸无奈,转身和几个一样被甩下的保镖面面相觑。
潘洵离开家,直接去了白浅眠读书的学校,因为大部分班级还在上课,他找了位置停好车,在操场边走边等。
白浅眠应该是看到短信了,相当不理解的回复了三个句号。
潘洵在草地上走着,嫌日头太晒,慢悠悠晃到一旁的林间小道上去。
有没上课的学生拿着书在树下看,更多的学生脸上盖着书本应该是睡着了。
潘洵没走上两圈,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你这是......”白浅眠课上的好好的,半途接到潘洵让出来的短信,火急火燎的跑来了,正一头雾水。
“来了啊。”潘洵笑眯眯上前,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抬手擦了擦白浅眠额头上的汗水。
“你怎么来了,还没放学呢,接下来还有堂课啊。”
“逃学。”潘洵说着牵过白浅眠的手,跃跃欲试道:“我带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你开半小时车过来,”白浅眠深呼吸,充满无力道,“就是为了让我逃学吗?”
“当然,”潘洵搂过人,亲热道:“不白逃,有奖励。”
白浅眠好学生的样子看着实在太想让他做不和谐的事情了。
“什么奖励?”白浅眠狐疑,总觉得今天的潘洵似乎过于兴奋了。
这大白天的......他偷瞥了眼不远处树下乘凉的人。
“走!”潘洵再用力,干脆拉着白浅眠往前跑,白浅眠在后小步跟着,气有些喘,“潘洵,你是不是无聊......”
“这都被你发现了。”潘洵无视他人目光,到车旁后将白浅眠按进副驾。
白浅眠看了眼左右,没发现花使也没发现往常一定会跟着的保镖,诧异道:“你还是自己来的?”
“当然。”探身帮他系上安全带,潘洵踩下油门,因为在校园里,他开车的速度倒是不快,接上白浅眠后,他整个人都很愉悦,“想不想来次私奔?”
“?”白浅眠谨慎了,扭头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潘洵满脸笑意,也不回答,一路哼着歌开车去了机场。
白浅眠跟在他身后,看他买好两张机票,彻底懵了,“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潘洵确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直到机票到手,他才认真看了眼目的地,不在意道,“飞着先。”
“这么草率吗?”
“钱是赚不完的,”挥挥机票,潘洵拍拍白浅眠的脑袋,“书也是读不完的,要及时行乐。”
“......”白浅眠忍不住吐槽,“你这么任性,紫罗兰他们知道吗?”
“一会就知道了。”潘洵说完就给家里头拨了电话,白浅眠就站在他身旁,近距离听到电话另一头几位花使破碎震惊的声音。
没忍住,上飞机后他笑出声。
潘洵很快注意到,握着他的手,故意压低声音危险道:“小伙子,就这么跟着我出来了,害不害怕?”
白浅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潘洵继续开玩笑,“叔叔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万丈高空,云海铺垫在脚下。
远离了地面上的燥热和人群,白浅眠的眼中这会只剩下潘洵。
和潘洵开玩笑的语气不同,他的手指在潘洵手心动了动,忽然低声道:“只要是你,想要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潘洵喜欢白浅眠的赤诚,他原本是想逗弄一下他,没料到白浅眠的回答会是如此动听的情话,心中软的是一塌糊涂。
“傻子,”咳嗽声,他强装淡定,“我用份报纸就把你给拐了,你这么好骗怎么行。”
“什么报纸?”白浅眠不自觉歪了下头。
太呆萌了!潘洵没忍住,伸手摸他脸颊,“我说要奖励给你的礼物,其实是七天后的一份州报。”
“哎?”
潘洵挑眉,活像拐骗良家少男的罪犯,神情轻佻道:“现在还跟我走吗?”
“走!”对这点,白浅眠倒是毫不犹豫,回答后更主动埋入他怀中。
潘洵抱紧他,刚想问是不是累了,怀中白浅眠突然低声道:“任你处置。”
潘洵愣了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定定看着白浅眠。
“我,”白浅眠重复那充满暗示的话,大胆道:“任你处置。”
潘洵轻易被一句话打乱了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吞咽口唾沫,嗓音沙哑道:“你在挑衅我吗?”
白浅眠也学他的样子眯起眼睛,下战书般昂着脑袋,小小声道:“那你敢不敢?”
潘洵再捏白浅眠的脸,确认般问道,“你真是我的浅眠吗?”
虽说在自己身边的这两年,因为得到自己全心的爱护,白浅眠正在逐渐恢复本性中,不过眼下这也太大胆了。
白浅眠“嗯”了声,他承认因为潘洵今天的疯狂有些影响到了自己,忽然就想抛开一切束缚放肆上一回。
“丫的,落地就处置你!”虽然旅途还没开始,不过潘洵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接下来的几天一定会过得非常刺激。
“请好你,”凑近白浅眠耳畔,他恶劣道,“到时候可不许求饶。”
白浅眠不再嘴硬,埋起通红的脸蛋。
潘洵笑意盈盈,跟哄孩子般拍着他的后背,慢慢的,扭头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和烈日,一切都正刚刚好。
怀中,白浅眠像是睡着了。
潘洵再等了会,低头吻过他嘴角,忽然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爱上我。
谢谢你让我们有了这样好的一个结局。
“我爱你。”
“嗯哼。”好梦正酣,白浅眠弯起了嘴角。
------全文完结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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