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的辩论与思考已经超出了五大论题范围。
    随着论题辩论在全国展开，儒家守旧派局面很不利，只有黄尊素与萧峰敌两人还能拿出点真东西与进步派略微抗衡一二，再没有几个人能写出像样辩论文章来了。
    东林党分裂出来的新儒家确实有能人，最早追随王明阳心学的冯从吾就是新儒家的杰出代表，他研究王明阳心学已久，本偏向唯心主义，但在朱由校几次点拨之下又重视实践走向唯物。
    可是他在逻辑上没有杨涟扎实，也没有杨涟的思维严谨，可以说杨涟在哲学上的天分很高，扭转之前是头倔驴，扭转之后反而倔强的头脑能够扎下去思考很深。
    朝廷主持的论题辩论守旧派已经被进步派压的死死的，地方与个人报刊杂志进行的自命题辩论守旧派更是一败涂地，进步派甚至在报刊杂志上公开要求取消旧式科举制度，采取百科取仕的新制度。
    守旧派已经江河日下岌岌可危，群众的威力一旦爆发出来，任何势力也无法阻挡。
    在朝廷主持的报刊杂志获取刊登机会的辩论者的理论水平显著提高了，他们博采众议取长补短，逐步完善了自己的理论基础。
    甄天气、萧峰敌、杨涟、黄尊素、冯从吾、徐光启、杨世昌几人的名气越来越大，百家也出现了不少代表人物，一大批在论题辩论中成长起来的辩论者将成为大明意识形态领域中坚。
    水平最高的那个化名“甄天气”的那个人无疑就是天启皇帝，很明显主导这次论题辩论者就是天启皇帝无疑。
    甄天气发表了他的很有冲击力的观点：
    “重现先秦时期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文化思想的繁荣景象，各学派之间的互相辩驳和互相影响，促进华夏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共同发展。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塑造了华夏的文化与品格，各学派的主张为后世的政治、经济、法律、军事等多方面提供了思想和制度范式。
    可是自从西汉董仲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统一思想有助于朝政，汉武成为华夏最著名那批帝王之一，独尊儒术之后确实让华夏文化认同度提高，起了一定的正面作用。
    同时它对华夏社会各方面的负面影响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另外汉武之成就不是建立在高祖、文景的基础上？而高祖、文景又岂是搞了独尊儒术才取得那些成就？
    显然是汉武重用儒家，而非儒家成就高祖、文景，汉武再报答儒家。
    人类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这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
    作为百家之一的儒家也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进而推陈出新，对原来的儒家理论也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进而形成适应时代发展的新儒家思想，取代被程朱理论断章取义和教条化的旧儒家理论，这样的话儒家才不会被社会淘汰。”
    这个言论很有冲击力。
    要是天启初年说出来，那保准会生乱
    但现在天启的威望和成就前无古人，汉武可独尊儒术，威望与实力胜过汉武的天启打破独尊儒术，岂有做不成的道理。
    当然有人不满，但是支持者更多，也更强。
    天启大明的基础，不是儒家地主经济，而是以小农经济占人口多数，以皇庄、卫所、地主经济等多种土地经营方式并存。
    刚才是涉及的人数，在经济力量上，小农、皇庄、卫所掌控的农业经济实力，哪个也不弱于普通地主。
    另外，如果用后世经济分类，此时天启大明的第二产业，力量已经大幅增强。这些第二产业，更不是儒家地主掌控的。
    这就是天启正式打破独尊儒术的经济基础。
    更不用说军事力量、政治手腕、统一战线那些了，完全是碾压的实力。
    但甄天气只是说改变独尊儒术的局面，让新儒家崛起，并没有对儒家、儒生一棒子打死，这让很多心里担心的地主、儒生们大松一口气，也不站在反对面。
    像黄尊素这样文章，能够一直被放在头版位置，就说明天启不是要消灭他们。
    黄尊素、杨涟继续投稿与进步派进行对垒辩论。
    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萧峰敌，很明显是兼具新百家和新儒家的理论，经常提出别人想不到，但是内在逻辑十分严密、说理深入人心的内容。
    杨涟、杨嗣昌、徐光启等这些深度参与者，对萧峰敌的话总是感悟颇多，虽然被批判了几句，但与之交锋能更深入的思考，对之前论述的查缺补漏，论证使得逻辑趋于严密。
    杨涟之前不清楚化名萧峰敌是何许之人，但是发现萧峰敌的思维严谨、逻辑条理清楚，目前那人理论水准远高于自己，并且不是充满敌意进行攻击，而是有意点拨自己，也不存在拉拢的目的。
    具有雄厚的唯物主义思想才会有如此严密的逻辑思维......难道是陛下身边的人！
    他渐渐有点看出来了，陛下
    果然巧了，内阁传旨，天启召见黄尊素。
    ......
    多数人认为黄尊素要倒霉了，公然反对新政，反对海外领土用人，这是屎壳郎进茅坑，找死！
    也有人为他担心。
    天启召见黄尊素，直言道：“黄爱卿赐座，这次我们君臣谈论，你是位诤臣、能臣、有思想的人物，以及不搞阴谋小动作的儒家名士。”
    这个调一定，黄尊素倍感欣慰，而天启也容得下他之前的不服气。
    君臣二人就真的正常聊了起来。
    朱由校之所以需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破除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但是儒家的作用不是其他学派可以取代的，儒家仍然是新百家的领头学说之一。
    “能不能做成领头羊，就要看新儒家能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朕看有黄爱卿、杨爱卿等人，能成。”
    领头学说与“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完全是两个概念。就好比领头羊领头只不过是一只个头最大的羊，决不能代替羊倌，与牧羊犬的作用也是不可比拟的。
    黄尊素猛然醒悟，当年汉武用董仲舒独尊儒术，现今天启用自己与杨涟等人发展新儒家去做领头羊，这不仅不是儒家灾难，反而是一个重大发展的契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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